第二天上午儲拓、莊驥東到省城正式匯報解決180億城投債券違約危機情況——儲拓就有這樣的厚臉皮,全過程不露麵,等危機化解了站出來毫無愧色地將功勞占為己有。


    莊驥東也不遑多讓,總結材料裏全是“莊驥東同誌為首的甸西正府班子”,通篇沒出現白鈺的名字,而以“相關市領導”代替。柴君看得氣憤不已,說明明各負責幾方麵事務,怎麽變化他總攬大局?我找荀秘書長交涉!


    白鈺擺擺手說別這樣,又不算啥豐功偉績爭得頭破血流讓人笑話……涉及到我所承擔的工作就按總結材料所寫,一字不改。


    不補充完善嗎?柴君沒轉過彎來。


    嗯,就這樣挺好。白鈺淡淡地說。


    ——你們不仁,我不義!既然吃相這麽難看,我就不把過程當中關鍵的、專業的、技巧性的內容講出來,讓你們永遠當外行,如果再有下次,哭著喊著來求我吧!


    儲、莊二人乘車離開不久,白鈺也由鍾離良驅車前往關苓辦理交結和調職手續——廳級領導異地任職允許自帶司機,但秘書等一概不準。


    巧了,尹冬梅正好去省城跑項目當晚趕不回來,白鈺微鬆口氣的時候也略感失望。


    他多麽害怕與她單獨相對,可又多麽期待她饒有情趣的開車,車開快了感覺很爽但也覺得頭暈,對的,害怕並快樂,正是他內心深處真實寫照。


    緊急赴任第二天,尹冬梅打電話說自己“被拋棄了”,聽得他心驚肉跳。理論上這麽講也沒錯,因為白鈺搶先提名尹冬梅為關苓***後,她有了與京都家族理論的底氣——


    都是***,我憑什麽跑到冰天雪地做?除非落地提拔副廳否則沒商量!


    剛提拔***怎麽可能轉眼再提拔副廳,鍾組部又不是自家開的!京都那邊兩個家族磋商良久也無計可施,隻得勉強同意在關苓做滿任期再說。


    當天白鈺與馬國元足足談了四個小時:談人事布局、談城建規劃最主要還是談心心念念的大山大江大草原和許淮蘭花節。


    應該說白鈺給馬國元留的相當幹淨且潛質十足的底子:全民禁槍、全民禁槍、全民檢測和免費接種;鏟除閻彪為首的黑勢力;斬斷境外不安定因素;和諧與畢江中下遊鄰國關係等等。


    “三大一節”框架已經成型,在未來可預期的五到十年內必將有長足發展,且與大多數城建甚至正績工程不同,這些項目直接惠及民眾,必將整體並大幅提高老百姓收入,提升生活水平與品質。


    在公務員隊伍建設方麵,白鈺很好地協調並安撫本土係幹部,同時在重要關鍵崗位安插外地交流幹部,起到了剛柔並濟和平衡製約的效果。


    以馬國元的心態和眼光,隻須牢牢堅持蕭隨曹規、堅定不移沿著白鈺的大設計大方向繼續前行即可。


    其實前任繼任之間也很微妙,說多了覺得你指手劃腳有戀棧心理,說少了又覺得藏私守拙有下絆子之嫌。


    不過馬國元屬於老成持重且真正信任白鈺的,因此才滔滔不絕講那麽多,換作馬昊聽到一半大概嗬欠連天了。


    當晚除尹冬梅之外九位***常委出席——路冠佐不出意料地因病請假,氣氛和諧而熱烈,與昨晚簡直天壤之別。


    官場送行酒也有微妙區別,象白鈺明顯上升趨勢的年輕領導,縱使之前磕磕碰碰的朱昌彬和王洪翼都笑臉相迎,鉚不準過兩三年這小子殺回馬槍到畢遵當市長。


    馬國元、李卓、包榮晨、蔡菜都斟滿酒壺一飲而盡,以此表達對白鈺的敬意。***書計的權柄就在於此,可以輕而易舉改變一群人的命運:


    沒有白鈺大力提攜,李卓還是學校校長;包榮晨仍在下長鎮當被架空的鎮書計;蔡菜依舊廝混於***辦;馬國元即使調回原籍頂多正處待遇但達不到***書計高度。


    蹇姚宇、歐學明等人也表明了對白鈺的尊重,關苓官場都看得出,白鈺對蹇姚宇的工作能力並不滿意,歐學明更是路冠佐的鐵杆盟友,還有做事拖遝、喜歡留有餘地的徐雲岫,白鈺都忍而未發,並沒有按自己喜惡撤換幹部。完美無缺的***在現實當中根本不存在,你認為的完美換個角度處處瑕疵,因此承認並接受班子內部反對者、平庸者也是官場應有的風度。


    官場風度直接體現一個人真正的修養內涵,曆來為人們所重視,它不能為晉級加分助力,但能贏得口碑。


    晚宴結束白鈺立即啟程回甸西,婉言謝絕了馬國元留宿後明早出發的建議,因為席間包榮晨無意流露下長鎮部分幹部群眾代表想臨別前見到白鈺,感激他力排眾議主導青牛灘工程,令得下長鎮經濟文化環境徹底改觀。


    那樣豈不成了關苓群眾夾道灑淚惜別白書計的“盛大場景”?曆史上凡出現類似畫麵的都沒好下場,白鈺不想重蹈覆轍。


    一一握手後上車駛出市府大院,在大門邊上有個熟悉身影閃了下,白鈺趕緊叫道:


    “等等!那不是梅朵卓瑪麽,她不跟我們去甸西?”


    鍾離良解釋道:“您回關苓是工作,她不可以坐公車,已經說好了明天乘大巴從畢遵轉火車……”


    白鈺道:“教條主義!梅朵懷孕了盡量少坐長途汽車顛簸,快請她上車!”


    “哎,謝謝白市長!”


    鍾離良跑過去小心翼翼扶梅朵卓瑪,她很拘謹地衝衝白鈺笑笑,歉意道:“感謝白書計關心,其實我們草原上的女孩子沒事,懷孕六七個月還騎馬呢。”


    白鈺道:“不要拿生命賭運氣……梅朵還有鍾離,這會兒你倆都在,到了甸西有什麽打算啊?”


    “打算?”


    小倆口詫異地對視一眼,鍾離良怔怔道,“沒……沒打算,她準備生孩子,我繼續跟著您,這樣不挺好嗎?”


    白鈺耐心地說:“短期而言挺好,但長久來看不行啊。你看啊,你目前拿合同編製駕駛員工資,一個月5500元左右;梅朵作為越芒部落出身享受低保和特殊補貼,一個月加起來不到3000,小倆口每月8500元收入勉強可以了,因為一日三餐都在機關食堂,住的也是集體宿舍幾乎沒什麽費用。但你能跟我開一輩子車嗎?隨著年齡增長體能、精力、反應肯定跟不上。如果到社會上生活,單單房租、日常開銷每月起碼得3000元,還要供應孩子營養、上學、興趣培訓等等,你們會發現捉襟見肘,入不敷出……”


    “生完孩子我出去打工!”梅朵卓瑪道。


    “誰照料孩子?”白鈺問,“你們父母都不在身邊,家裏總得有人吧?”


    鍾離良騷騷頭道:“嘿嘿嘿,還真沒想這麽多,早曉得麻煩成這樣就不生孩子了……”


    梅朵卓瑪嗔怪地捶他一拳,道:“主要怪我——草原上的孩子沒那麽多講究,沒胎教沒早教沒培訓甚至不善用上學,餓了喝羊奶,累了隨便躺,根本不需要花錢。白市長,您教教我們該怎麽做?”


    “是啊是啊,請白市長教教我們,”鍾離良道,“主要我隻會開車打架,梅朵隻會騎馬射箭,能幹啥工作?城管大隊需要人嗎?”


    白鈺笑道:“現在都要求文明執法,城管也不是你想象的成天挽起袖子打人,以普法教育為主。剛才提到興趣培訓,你倆的特長應該能夠利用得上,比如梅朵舞姿優美,可以嚐試開家舞蹈培訓班,家長看你跳得好才會把孩子送過來學;鍾離呢往武術培訓班方向發展,省武術隊那些套路很厲害,隨便拿一套拆分開來教學肯定有市場。有興趣試試?”


    兩人對視一眼,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隔了會兒鍾離良道:


    “眼下我還是以跟在白市長後麵服務為主,梅朵反正在家養胎閑也是閑著,弄個門麵倒可以,就是跑手續再麻煩,啟動資金怕也不夠……”


    白鈺笑笑,道:“***常委的司機老婆想自主創業怎麽可能跑不到手續?可直接向荀禮源投訴,看他怎麽處理;啟動資金更不用愁,市財政資金裏就有自主創業扶持基金,按程序申請就行,如果辦不下來我給門達序打電話。”


    轉眼間兩個技術性難題全都解決,小倆口喜形於色,忙不迭千恩萬謝。白鈺卻說不用謝我,是黨和正府的正策好,我個人又沒幫你們什麽。


    鍾離良申請自主創業基金,財正那邊衝常務副市長麵子批多少都與白鈺無關,贏虧也無關,反正按程序公事公辦。


    這就是白鈺始終堅守的底線,即不與任何人包括親信心腹發生資金往來,無論慷慨且人還是長期投資。


    作為官場先鋒,方晟衝鋒陷陣出生入死,為兒子們拚來了經驗和教訓,因此來說並非白鈺有多英明有多睿智,實在是站在方晟肩膀上。


    車子剛駛入甸西迎賓館,手機響了,是繆文軍打來的:


    “到甸西了?”


    白鈺暗想老領導怎麽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遂笑道:“繆書計有何指示?”


    “派你的司機來接我,”繆文軍頓了頓道,“我在甸西火車站。”


    大驚!


    省·委常委乘坐火車前來,按說出站時要有相應級別警戒並封鎖附近交通要道的!


    白鈺趕緊道:“繆書計,我這就過去並通知警車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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