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柒在市郊南山(即李璐璐所說雲歌吟陪俞晨傑“共赴南山”那座山)山麓有座1800平米的大院,裏麵飛簷翹角、雕梁畫棟、玉砌鬥拱,極盡奢華氣派。


    前院正中有塊長約9米的“千孔石”,據說石麵上的石孔不多不少正好1001個故名千孔,且都是風吹水蝕自然形成。七年前香港富蘇比拍賣行拍出一塊8.6米的千孔石,成交價是7288萬。


    如李璐璐所說張柒老婆對黃金果真有非同一般的摯愛,其臥室基本打造成“黃金之屋”,裏麵從床身到桌椅、衣櫃、梳妝台全都鑲嵌純金;書房裏有本黃金製成的詩集,封麵標題由鑽石組合而成;衛生間、客房、休閑室到處亮得耀眼;客廳正中別出心裁有棵金樹,樹幹、樹枝、樹葉均是黃金所製,點綴的露珠、鳥兒、花朵等也是珠寶所飾。


    張柒最牛之處在於,居然有本事讓地鐵在離大院300米處開了個出口,偶爾懶得開車便信步乘坐地鐵一路坐到市衛健委門口,美其名曰親民作風。


    翻看一張張照片,白鈺麵色沉重道:“怪不得老百姓說我們的幹部要麽不查,查出來嚇一跳,我也真被嚇住了!每年我們的老百姓,我們的患者要多掏多少冤枉錢才換得這麽規模的黃金別墅啊!每件黃金製品裏麵,都是血汗錢、辛酸錢!一定要查,徹查,天大的阻力也要揪出這條萬惡的犯罪鏈!他以為溺水一死換來天下無事?不可能的!所有財產全部沒收,親屬一分錢都別想染指!溺水本身也有問題,我不信擁有黃金別墅、萬貫家產的張柒舍得死,跑到河邊恐怕想遁水偷渡,被殺人滅口吧?索局覺得呢?”


    索清麵有難色支吾片刻,道:“從屍體姿態等綜合判斷應該是意外失足,排除凶殺可能……”


    “在調查張柒及市衛健委問題方麵,市局內部態度不太積極吧?”


    白鈺問道。也是情理之中,一直以來蕭家在勳城公.安係統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強如柏家,為了抗衡勳城第五哥壓力也不得不求助於蕭家。然而勳城第五哥敢肆意作惡,難怪明裏暗裏沒有某些家族支持嗎?


    再往深處想過去柏家央求蕭家遏製勳城第五哥,怎會心裏沒數?無非出點買路錢罷了。


    索清上前半步,低聲道:“向白市.長匯報,公.安係統……實際情況可能是……是有點差強人意,市局、區局有時一聲喊不到底,刑警、治安、特警等自行其事,加之前期局領.導免的免調的調,人心浮動不安,整合難度比較大。”


    “所以周市.長抽調常興邦同誌過來協助你工作,”白鈺道,“關於這一點周市.長是有她的考慮,主要立足前期幾個案子推進緩慢比如嵐楓群體事件至今都沒查到幕後煸風點火者等等,索局不要有想法……”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索清連忙道,“承蒙白市.長提攜重用,我已經很感謝了,我保證堅決服從詩委市正府安排,與興邦同誌配合搞好工作!”


    白鈺滿意地點點頭:“專案組不專案,個別幹警出工不出力,那就請外援,從各地級市抽調人員異地辦案,臨了還要追查某些警官警員辦案不力責任!”


    “是的,是的……”


    索清連連點頭賠笑道。


    快到中午,門外傳來響亮的聲音:“白市.長,常興邦報到!”


    “興邦快請進……”


    白鈺親自起身相迎,用力拍拍他的肩道,“從湎瀧安樂窩抽調過來受累了,也是沒辦法,勳城情況複雜,你先接手張柒溺水案……”


    常興邦道:“我剛在周市.長辦公室,她說張柒的案子暫時別管,讓我主要負責嵐楓群體事件和整治飛車黨兩樁案子。”


    “啊?”


    白鈺驚異地聳聳眉頭,“你坐會兒,我到隔壁問問。”


    周沐似料到白鈺要跑過來詢問,平靜地說:“申偉卿申長親自給我打電話,要求張柒的案子到此為止,個人按溺水死亡;衛健委那邊全部釋放,恢複正常,並說這個決定已跟伍申長等省主要領.導商量過。”


    “理由呢?”


    “藥品帶量采購需要國內大藥廠、大集團密切配合,把它們都惹毛了對勳城沒好處,畢竟藥品行業也存在反向壟斷機製,如果同行業聯手抵製或製裁,最終傷害的還是勳城廣大患者利益。”


    白鈺怔了半晌,道:“所以你一口答應了?”


    周沐瞪著他道:“別拿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跟申申長不是很熟,他打電話是傳達省正府請示,我作為分管副市.長隻有記錄執行的份兒,能說什麽?再說了你想調常興邦,現在我幫你調來了,有啥不滿意?”


    “好好好不吵架!”


    白鈺擺擺手道,“張柒那幢黃金別墅就算了?辦公室裏亂七糟八情婦照片、睡過的女醫生小護士視頻也權當沒有?光愈集團、光達藥店舊賬一筆勾銷,俞書計被白打了?”


    最後一句給周沐造成不小壓力,她煩惱地歎了口氣,道:“省裏為何不給你倆主正領.導打電話,偏偏挑了我……要不我過去向俞書計當麵匯報,不過先得拿出善後方案吧?”


    “你準備怎麽善後?”白鈺反問道。


    “光愈集團查封資料原封不動退回;光達藥店存在賣高價藥等擾亂市場行為,處以營業額三倍罰款;十院管理鬆懈、內部製約機製形同虛實,對急診條線領.導及當班醫生進行處罰處理,”周沐道,“黃金別墅總價值與張柒收入嚴重不符,也未曾進行財產申報予以沒收,就這樣。”


    “嚴重不符,那些不法收入從哪兒來的?”白鈺道,“省領.導發話市正府把案子按下來了,將來追究問責的板子可要打在我你身上!就問你一句,明知張柒有問題為何不查?”


    周沐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這時梅芳容從遠處快步過來,經過門口瞥見白鈺與周沐相隔兩三米板著臉說話,微微頓了頓,道:


    “白市.長,等您有空匯報件事。”


    “現在就有!”


    白鈺順勢出門,到門口時側過臉道,“帶上這個問題向俞書計請示吧,看他怎麽定奪。”


    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梅芳容低聲道:


    “您吩咐的協調市審計局重新盤點深南航運集團資產工作,目前遇到不小的麻煩,很多實物對應不到管理人,有些管理人名下卻是空資產,賬實嚴重不符。”


    “這就對了,”白鈺道,“如果深南的賬目清清爽爽,怎麽可能幾十億賬麵資產折價到一個多億?有貓膩才有運作空間。”


    “但出具不了審計報告,沒法指責之前評估和拍賣程序存在違法行為。”梅芳容道。


    白鈺微微一笑,道:


    “我讀本科期間審計學也是必修課,挺無聊,經常有大批同學逃課,應該五十多人的大課每次出勤不到三十人,審計學講師很不高興……”


    “點名唄。”梅芳容道。


    “是點名,張三、李四、王五……每個姓名都有人喊‘到’,顯然同學們相互打掩護,”白鈺笑道,“名校講師們科研任務重,除了上課與學生全無交流因此絕大多數都不熟。明知學生們跟自己捉迷藏,名校講師很有涵養並未大發雷霆,而是說既然同學們都到了我就開始上課,以後也不點名,不過呢每次上課結束請同學們到我這兒交張寫有自己名字的紙條,證明你今天上課了……”


    梅芳容反應很快:“可以寫別的同學名字啊,反正老師又認不出。”


    白鈺道:“審計學講師也同意寫別人,反正最後隻按紙條上的名字統計出勤,到底怎麽寫讓同學們自己看著辦。”


    “哦,每位同學隻能交一張紙條寫一個名字,跟點名喊到完全不同,沒辦法講義氣了,高明!”


    梅芳容笑道。


    白鈺道:“同學們都覺得這一招高明,鼓掌大笑,然後審計學講師說很巧,今天我要講的課程也跟它有關,叫做如何做審計盤點。”


    “我……我好像有點懂了……”


    梅芳容沉吟道,剛起身又想起什麽似的,道,“關於張柒案子我想說句不該說的話……”


    “請講。”


    “不要安排索清調查!”


    “為什麽?”


    梅芳容苦澀一笑,道:“又要提到我最不想提的人了,蕭部.長,當年幫索清打招呼提拔派出所長就是我居中經辦的,後來有無交往我不清楚,僅此一宗就可分析出他與蕭家關係之深。”


    白鈺直率地說:“你也是蕭部.長打招呼提拔起來的,對吧?”


    “不一樣,”梅芳容道,“蕭部.長純粹欣賞我而出手相助,除了他,我與蕭家沒有聯係;索清由蕭部.長領進門後,又攀上蕭誌渭的路子才爬到副局長位子。”


    “蕭部.長與蕭誌渭如何?”


    “也不一樣,蕭部.長是蕭老的蕭北脈;蕭誌渭則屬於蕭南脈,平時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白鈺索性追問:“雲市.長是在蕭誌渭手裏提拔的?”


    “這個……”


    梅芳容狡黠一笑,“我習慣在私密空間談八卦,白市.長,明晚換個茶品如何?”


    白鈺老神定定道:“你的習慣要改改,因為有消息靈通人士就在辦公室向我通報的。”


    “啊?”


    梅芳容呆了呆,頓時粉臉含霜道,“所以我才說她是真正的綠茶婊、心機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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