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夜襲


    故意放棄幾處外圍陣地,示敵以弱,然後行誘敵深入之計,這原本就是個很簡單的計謀,但羅刹鬼卻上當了。


    這隻能說明羅刹鬼確確實實的非常驕狂,並沒有把對手放在眼裏,至少沒有把敵人看做是真正意義上的對手。


    既然這樣,那就好辦了……


    第二日午時前後,公爵大人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絲質長袍,頂著卷曲的假發,舉著單筒望遠鏡遙望著遠處。


    沿河的山頭上,那裏本應該有殘存的積雪,但卻被清掃幹淨了,隱隱約約還有人影在跑動。


    “愚蠢的黃皮猴子,難道他們就不能把埋伏做的更像樣一點嗎?”連續清掃了幾個這樣的“埋伏點”之後,公爵大人已經相當的不耐煩了:“清除他們。”


    幾個所謂的騎士帶著士兵朝著那邊衝了過去。


    大軍繼續前進。


    幾千人的隊伍,水陸兵進的方式,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山頭就裹足不前。隻要象驅趕老鼠一樣把東方人的軍隊趕走就好了,不能耽誤大軍前進。


    “轟”


    隨著一聲炮響,船頭處騰起一片水花,濺了公爵大人一身冷水,顯得非常狼狽。


    公爵大人頓時惱怒:“該死的,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還沒有殺光那些黃皮猴子嗎?”


    那個山頭並不算大,不可能隱藏太多的伏兵,五六個騎士帶著一百多士兵衝上去,早就應該解決對手了,為什麽東方人的火炮還能打到這裏來?差一點就擊中了公爵閣下的座船。


    這還了得?


    時間不大,一個騎士帶回來準確的消息:“埋伏在山頭上的東方人有一百多個,或者是兩百個也說不定,他們擁有一門重炮。”


    所謂的重炮,其實就是督軍斯捷潘諾夫的“遺產”,被大旗軍從堡壘之上拆卸下來安置到了這裏。


    “蠢豬!”公爵大人又一次對早已經燒死的斯捷潘諾夫破口大罵了。


    “多帶些士兵,多用幾門大炮,把他們打下來,要不然船隊無法繼續前進!”


    在公爵大人的命令之下,又有幾個騎士帶著一百多近兩百個士兵衝上去了,同時還組織奴隸和隨軍人員把沉重的大型火炮推過去……


    前前後後兩次進攻,三百多號人馬,攻擊一個小小的山頭,還有好幾門重型火炮作為遠程火力支援,就算是硬踩也能把這個山頭踏平了,但卻就是打不下來。


    “打陣地戰,羅刹鬼是在找死呢!”


    當周國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作為他的小根本,馴鹿族出生烏魯魯並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周國柱指了指遠處的羅刹人船隊,橫掌為刀在自己的脖子裏虛虛一劃,做出一個殺人的動作。


    烏魯魯頓時就心領神會:羅刹人離死不遠了。


    他似乎還想問點什麽,但卻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周國柱和烏魯魯一起,率領著四百多個火銃兵和幾十個馴鹿族的人,驅趕著挽馬在山坡的背麵朝著西邊運動了過去……


    居高臨下,占據了天然的地形優勢,又有早就構建好的牢固陣地,雖不敢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真的可以擋住千軍萬馬來攻,但是遲滯羅刹人的進展速度,讓他們老老實實的停留在河麵上,還是可以做到的。


    在戰爭中,地形從來就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因素,尤其是在超視距遠程打擊力量出現之前,地形的優勢無論怎麽形容都不算過分。


    上去一撥人就被打下來,再上去一波依舊被打下來,圍繞這個小小山頭的戰鬥逐漸變成了典型的“添油戰”。


    知道公爵大人意識到自己犯了兵家大忌的時候,調動更多士兵過來,從兩個方向進行包抄,對手才終於知難而退,主動放棄了山頭陣地,匆匆忙忙的撤退了下去。


    但這卻浪費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


    在這個下午,浩浩蕩蕩的幾千大軍,幾十條大大小小的船隻之中停留在河麵上,連一寸都沒有前進過。


    為了確保船隊的絕對安全,公爵大人不得不把兵力進一步分散開來,提防著狡詐的東方人從任何方向發起的進攻。


    不知不覺之間,夜色已經降臨下來了。


    持續了一整天的戰鬥總算停止,公爵大人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保持警戒!提防東方人的夜襲!”


    留下這個命令之後,公爵大人就上船去休息了。


    公爵大人從來就不懼怕硬碰硬的戰鬥,反而是敵人的騷擾和襲擊需要小心提防,據說東方人很擅長發動夜襲,必須小心謹慎。


    這一夜,公爵大人睡的很不安穩,他總是覺得這場戰爭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自己有些過分的輕敵了。


    從今天白天的戰鬥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支東方人的軍隊並非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他們遠比想象當中更加頑強。


    或許,這就是東方人最精銳的軍隊了吧。


    半睡半醒之間,隱隱約約聽到一陣陣沉悶的聲響,好像是在打雷……


    但是這個季節,哪裏來的雷聲?


    公爵大人猛然驚醒,推開身旁的情婦,匆匆忙忙披上了一件華貴的絲綢長袍:“什麽地方的炮聲?東方人發動夜襲了嗎?”


    肯定是可恥的東方人在深夜發動了襲擊,要不然不會有這麽密集的火炮聲。


    但卻無人回答。


    甚至沒有一個人趕過來報告情況,誰也不知道炮聲是從什麽地方傳過來的。


    匆忙之間,公爵大人順手拿起枕邊的一柄短銃,一腳踹開房門厲聲高呼:“怎麽回事?”


    在他的心目當中,一定是東方人發動了夜襲,但是當人站在甲板上的時候,卻沒有看到鋪天蓋地的東方軍隊和數不清的火把。


    四下裏一片寧靜,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隻有那不斷響起的炮聲在提醒著他,戰鬥已經開始了。


    此起彼伏的火炮聲是從身後傳來的。


    很顯然,東方人在攻擊後麵的船隻。


    大大小小幾十條船隻,分布了狹長的河麵上,到處都需要警戒和保護,直到這個時候公爵大人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嚴重的做錯:戰線太長了。


    雖然有三千多人,足夠給船隊提供安全保證,但船隊無法集結在一起,這裏更沒有水寨可供停泊,隻能象一條彎彎曲曲的繩子那樣散布在河麵上,到處需要不放,等於是主動分散了兵力。


    沒有重點的處處設防也就等於處處都是漏洞,這是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報告公爵大人,東方襲擊了我們的補給船……”


    這個報告來的太晚了,因為公爵閣下已經看到了遠處的火光。


    很顯然,至少有一艘船隻已經燃起了大火。


    “損失了多少?”


    “一艘船已經嚴重進水,正在傾斜,還有一艘正在遭受攻擊,請求公爵大人馬上支援……”


    這一次,公爵大人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他絕對不會派人去支援那邊的戰鬥。


    黑夜之中,根本就不知道敵人有多少兵力,甚至不知道對手是怎麽繞到自己身後去的,在這種情況下貿然去支援身後,若是敵人在前麵發動攻擊,那就全完蛋了。


    “放棄那幾艘船,馬上登岸,向我靠攏……”


    “可是,公爵大人……”


    “蠢貨,馬上想我靠攏,快……”再也顧不得什麽貴族儀態,公爵大人好像一頭暴怒的野獸般咆哮起來:“你想死嗎?馬上傳達我的命令,不要理會任何敵人,向我靠攏過來!”


    “遵命,公爵大人!”


    寧願承受一些損失,也要保證最基本的戰鬥力,而不是在黑夜之中象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這個英明的舉動挽救了很多人,也挽救了正在遭受猛攻的船隊。


    匆忙之間集結起來一大半軍隊,繼續采用水陸並進的方式前進。


    在敵情不明的情形之下,貿然後退無疑是引發更大的混亂,停留在原地不動肯定會遭受敵人更猛烈的攻擊,隻有繼續前進才是唯一的選擇。


    同吉爾河並不是什麽大江大河,更無法和汪洋大海相提並論,單個的船隻或許可以轉向,整隻船隊在短時間內集體轉向,那等於是主動承受兩岸敵人的猛攻,能不能保存下來就真的隻有看上帝他老人家是不是願意顯靈了。


    這個夜晚,一定會讓公爵閣下永世銘記。


    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閃光,隆隆的炮聲似乎憑空出現,敵人總是從不可思議的地方殺出來。好在公爵閣下的英明和豐富應驗總算是發揮了應有的作用,雖然有很多人跑散了走丟了,總算是把相當一部分主力保存了下來。


    隻有還掌控著軍隊,東方人就不能把他們怎麽樣,等到天亮之後就可以狠狠的教訓一下那些可恥的黃皮猴子了。


    哦,不。


    不僅僅隻是教訓一下那麽簡單,他們已經惹火了公爵大人。


    公爵大人暗暗發誓,一定會把那些可恥的黃皮猴子統統殺光,一個都不留。


    黑暗之中,似乎到處都是敵人,四麵八方都是炮火和突如其來的攻擊,好在敵人的進攻並不是特別猛烈。而且騎士們的表現無愧於他們的稱號,每一次都能打退敵人的進攻。


    但是,很快,公爵大人覺得不對勁了,因為河麵上的船隻並沒有隨著自己的移動而移動。


    “為什麽不走了?讓我們的水手快點開船,必須讓他們知道若是停下來就是會真的去見上帝了……”


    “報告公爵大人……河裏有暗樁,還有潛網和築台,前麵的引路船已經撞上去了……”


    仿佛被晴天霹靂擊中一般,公爵大人立刻就呆住了。


    這一次他總算明白過來了:東方人早有預謀,這不是一場單純的戰鬥,而是一場戰役。


    在這之前的戰鬥隻不過是一道飯前的開胃菜,對手並不是真的要殺傷他們多少士兵,而是要把他們全都留在這裏。


    敵人的主力根本就不在河岸兩側,也不在身後,他們就在這裏。


    這裏才是最後的決戰之地。


    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雖然已經明白了,但卻為時已晚,現在再想撤回去……連公爵大人自己都知道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連上帝本人都做不到了。


    整個隊伍已經完全落入到了東方人的包圍圈中,這個時候最正確的選擇必然是馬上突圍。但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沒有足夠的物資作為支撐,就算是能夠突圍出去也跑不遠,必然會被銜尾追擊的東方人打的落花流水。在這荒蕪人員的蠻荒地帶,沒有了物資就無法保證戰鬥力,援兵更不可能。所以公爵大人又下達了一個非常英明的命令:


    “就地組織防禦,馬上搶救物資,能拿回來多少算多少!”


    黑暗當中,大型火炮完全就瞎子,隻能胡亂的開火。而東方人的小型火炮卻數量眾多,可以從任何地方直接開炮,而那些進退不能的船隻則是最好的靶子。


    雖然極力搶救,終究還是損失了很多物資,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條又一條大大小小的船隻騰起一片火光,擠滿了狹窄的河道,慢慢的傾斜沉沒,仿佛存留在河麵上的流火一般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不要再理會那些該死的船了,把所有的火炮全都集中起來,炮口向外,隻要有敵人靠近不必等待命令立即開火……”


    船隊雖然還沒有全部沉沒,卻已經失去了“搶救”的價值,現在,最要緊的是保證人員的安全。


    把殘存的那幾門火炮集中起來,並不是為了擊殺對手,而是讓對手無法集結不能靠近,總的來說就在拖延時間。


    此時此刻的公爵大人,以前所未有的虔誠在暗暗的祈禱著,他希望上帝顯靈,讓黑夜盡快過去,讓太陽盡快的升起來。


    隻有等到光明降臨之後,才能看清楚周圍的情形,才敢於決定朝著哪個方向突圍。


    夜晚屬於東方人,而白天則屬於我。


    至少,公爵大人是這麽認為的。


    充滿了死亡和絕望的黑夜漫長而又難熬,但卻終於過去了。


    在太陽升起來之前,一片青蒙蒙的天光籠罩著大地。


    這一次,公爵大人終於看清楚了。


    在正前方的山巒上,出現了一條黑漆漆的直線。


    那是東方人的軍隊。


    這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終於以最直觀的方式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些穿著黑色軍裝的東方軍人,拍著整齊的隊伍,沿著山勢的自然坡度,正有條不紊的“走”過來。


    公爵大人抽出了那柄鑲金嵌玉的細長佩劍,一把扯掉自己的假發,露出光禿禿的腦袋,以一種比女人的尖叫更加尖銳的聲音高喊著:“列隊,攻擊!殺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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