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疲憊不堪的差蘋和寇正夕,迎著午後陽光醒過來。


    昨晚,他們真的很累,尤其是寇正夕……額,自行補腦哈。


    他的手機在枕邊嗡嗡作響,忙碌的總裁大人整整一個上午不接電話,想必未接來電至少數十通。


    差蘋躺在他的臂彎裏,嘟著嘴推了推他,迷迷糊糊地說,“手機一直震,震得我在夢裏都發生大地震了,你快接……”


    “嗯……”寇正夕其實早就醒了,也聽到手機的響動,他沒有接聽,不是因為困乏,而是頭部依舊傳來陣陣鈍痛,疼得他冷汗直流。


    起初他以為頭疼是因為情緒波動所致,但此刻看來,縱使和差蘋在一起也沒有好轉的跡象,甚至病發時間在延長,所以他不得不懷疑……莫非真是病?但是如果確實是病的話,為什麽疼痛感總是發生在差蘋與他鬧矛盾的時候?


    差蘋翻個身背對他,緩慢地睜開眼,神誌很快清醒起來。


    旖旎一室,一夜纏綿。她對他的感情越發難以割舍,可是再難割舍,她也要試圖結束,畢竟她還沒有找到說服自己留在他身邊的理由。


    與此同時,寇正夕在接起手機,聽到對方聲音的時候,他驀地睜開雙眼,繼而走向客廳,離開前還順手關閉臥室門。


    差蘋聽到不輕不重的關門聲,隱約感到氛圍上的變化。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兒,拉開一個門縫兒向外窺視……雖然聽不到寇正夕的聊天內容,但是他的眉頭始終緊鎖,似乎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情?


    寇正夕目光一掃,注意到鬼鬼祟祟趴門縫兒的差蘋,他沒有與對方打招呼,直接截斷通話,隨後向廚房走去,問,“來杯熱牛奶?”


    “好,謝謝。”差蘋穿戴整齊,來到客廳的時候,寇正夕已經為她準備好簡單又美味的三明治。


    差蘋偷瞄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機,趁著他背對的工夫,她用手指戳了下手機按鈕,發現手機沒反應,我去……他還把手機關了?到底什麽事兒?


    “我想拿你的手機看一下時間,但是你的手機沒電了,趕緊去充電,免得耽誤正事兒。”她揚聲試探。


    “現在是下午一點,你先隨便吃點兒,然後洗個澡,我再帶你出去吃正餐。”他的回答避重就輕,捏著咖啡杯坐過來。


    差蘋斷定了自己的想法,內心感到很焦慮,因為寇正夕就是那種會把所有事情深埋心底的人,尤其是不好的事情。


    如果在這個時候,她依然決定奔走異鄉,會不會錯過什麽?


    她垂目沉思,大口大口地啃咬著三明治,因為思考太專注,就連咬到墊在三明治下方的餐巾紙她都不知道。


    直到寇正夕上前捏住她的腮幫子,製止她咀嚼,她才意識到自己吃了半張紙……


    他扶了扶她的頭頂,問,“你有心事,是嗎?”


    差蘋咬唇相望,內心在咆哮,心事?心事不就是不知道你遇到啥事了嗎?!再看他此刻的神情,已經恢複往昔的沉著冷靜。


    她站起身,拉住他的手,剛欲詢問,寇正夕一把將她摟緊懷中,溫柔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我想告訴你,別再糾結了,之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他的懷抱既溫暖又堅實,差蘋情不自禁地摟住他的腰,試圖接受他的提議,卻又在開口前陷入內疚的情緒。


    “要不……你去談一場戀愛,我批準了,我有耐心,我等著你。”


    寇正夕怔住,托起她的臉頰,不悅地問,“你在說什麽?”


    鬼都不知道她在胡說八道些什麽,何況人家寇正夕談不談戀愛,找誰談戀愛,她有什麽權利幹涉?


    “我……”差蘋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愚蠢,她的臉頰漲得通紅,本想轉身逃離窘境,寇正夕及時俯下頭,蓋住她柔軟的嘴唇。


    這個吻有別於昨晚,有別於曾經,帶給差蘋一種非常奇特的感受。唇齒相依,耳鬢廝磨,觸感很激烈,但又不摻雜絲毫情欲的色彩,仿佛他隻是想單方麵的深吻她,並不需要她給出任何地回應。


    格外綿長的深吻,令她漸漸感到呼吸困難,她輕輕推拒他的胸膛,他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紳士退開,而是把她擁得更緊,更深入、更投入地親吻她。


    頗有儀式感的親吻?什麽情況?


    差蘋的心中變得更加七上八下,心底有一到聲音在提醒她,不能走,不能離開寇正夕,他可能遇到大麻煩了!


    “等等正夕……我想……”


    不待差蘋道出心聲,寇正夕摟住她的肩膀,把她送到臥室門前。他抬起拇指,指肚一邊摩挲著她紅潤微腫的嘴唇,一邊笑著說,“快去洗澡,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他的笑容是那麽地富有魅力,以至於輕易控製差蘋的意誌,她癡癡地點點頭,繼而走進浴室,有時候真的搞不懂自己,放著帥氣儒雅的男朋友不去好好疼,偏要想方設法氣死他,這到底是什麽心裏在作祟?莫非感覺吃定了他,便不珍惜?


    寇正夕聽到流水的聲音從浴室裏傳出來,他頓時斂起從容的表情,打開手機的同時,反鎖上書房門。


    原來,電話是張孝生從紐約打回來的。


    還記得寇正夕手部受傷的事情嗎?他為了保護張孝生不被疾馳的轎車撞死,手部不慎與車體發生劇烈摩擦,救助導致手背蹭掉一整層皮。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張孝生心裏過意不去,堅持要給他做一個全麵的檢查。寇正夕為了讓張孝生心裏好受點,也沒拒絕,自當提前做體檢。


    然而,他沒有等到檢查結果出來便離開紐約,因為,他太想念差蘋了。


    顯然,檢查結果並不理想。張孝生告知寇正夕,他的腦袋裏長了個不好的腫瘤。腫瘤好死不死壓在管理情感的神經上,如果不能及時進行切除手術,寇正夕可能會對情感神經徹底失去主控權,不過,是手術就存在一定的風險,何況是最精密最脆弱的大腦,經過外國專家會診研究,統一給出的結論竟是,手術失敗的幾率高達50%。


    死亡,原本距離年輕的他是那麽遙遠,此刻卻又近得比肩而立。


    不接受手術?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然而,當一個人對自己的情感喪失管理能力的時候,他便成了情感障礙患者,想哭的時候笑,想笑的時候發脾氣,想愛的時候不會愛……


    一覺醒來,世界坍塌。寇正夕就是這種感覺。可是他在差蘋麵前仍舊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不想讓她擔心,不想看她潸然淚下,是真的舍不得讓她難過。


    老人們常說,老天是公平的,給你富貴榮華就未必給你幸福美滿,別強求,這就是命。寇正夕是無神論者,他不信,他又憑什麽信,財富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他一拳一腳打拚回來的,所以憑什麽不讓他擁有愛情,這才不公平吧?!


    …………


    一刻鍾後,差蘋頂著濕漉漉的長發走出浴室,發現寇正夕正坐在床邊等她。他手中攥著一個吹風機,笑著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差蘋笑靨如花,歡蹦亂跳地走到床邊,背對他盤腿坐好。


    風筒呼呼作響,寇正夕不自覺地彎起嘴角,記憶回到邂逅差蘋的那個夜晚。


    “還記得你在停車場門口堵我的那晚嗎?就是你尾隨我去見風投的那個晚上。”


    差蘋把玩著潮濕的發絲,噗哧一笑,說,“當然記得,為了攔住你,我差點光榮犧牲在車輪底下……然後,我的運氣還不錯,雖然你很不情願,但是好在我趕上臨時抱佛腳的機會,所以你隻好帶我去見那位富商。富商很狡猾,趁你去洗手間的時候,問了一些我根本答不上來的專業問題。為了逃避拷問,我隻能把紅酒潑在自己的身上,你用吹風機幫我吹幹來著……”她抬起頭,翻轉視線看向寇正夕,賊賊一笑,問,“你當時還不記得我是誰,我一路都在給你添麻煩,你說實話,是不是快氣厥過去了?”


    差蘋回想著當時的場景。寇正夕也不好在富商麵前斥責她,唯有按捺抽死她的情緒,故作紳士地幫她吹幹衣裳。


    “雖然我在一時間沒有想起你是誰,但是你低頭認錯的態度令我感到似曾相識,一副兒時的畫麵不斷與眼前的你重疊,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寇正夕放下風筒,從她的身後環住她的身體,他把臉頰埋在她的肩窩裏,嗅著洗發水的馨香味道,悠悠地闔起雙眸。


    多希望讓時間可以停止在這一刻,永遠不要改變。


    差蘋蓋住他的雙手,與他依偎許久,正在給自己找理由不離開的時候。


    寇正夕率先開口。


    “你昨晚告訴我,你會離開本市,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呃?……”差蘋脊背頓僵,昨晚他為了留住自己,連耍流氓奪貞操的招數兒都用上了……可是今天,他在催促她離開。


    似乎,目前已經不是她要不要離開的問題,而是他不想讓她留下來的問題。


    “這一次我如果離開,我們的緣分也就盡了。你……知道吧?”


    她撂下狠話,這話說給貪婪自私的自己,也說給不願分享心事的寇正夕。


    最後一次用“他愛她”要挾寇正夕,期許他自願道出真相。


    她的心髒劇烈跳動著,等待他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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