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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歡迎來到我們銀色方舟。」


    白發的神父,雷蒙德耶伸手製止了躺在床上的宗太準備起身的行為。


    雛田和優姬迅速從宗太的身體上離開,顯示出了警戒的態度。


    宗太則對神父說了些什麽,可發言卻與德耶的重疊在了一起。


    「現在先專心於治療上。我和銀色方舟可沒有同還行動不便的你交談的內容。」


    「為什麽,救了我……」


    聽到這話,德耶的表情不自然地扭曲了。


    「想死麽?若非我們伸手救治,你確實早該死了哦。」


    中槍的右腿和右下腹突然傳來陣陣疼痛,宗太不禁漏出了痛苦的氣息。


    「死了……我麽……」


    來路不明的重壓,正從後背蔓延開去。一陣寒氣襲來,全身頓時顫抖不已。


    「死了……死……」


    重複一遍的宗太抬起了頭。隻見不為所動的德耶正看著自己。


    「養傷期間好好思考下呐。你是否有成為銀色方舟一員的覺悟。」


    意識還被束縛在死字之中,找不到任何回答的言語。


    「到時會再告訴我你的結論吧。」


    說完想說的內容,德耶便離開了房間。


    隻剩下宗太仍是臉色鐵青。冷汗滑落至麵頰,指尖異常冰冷。


    生命與血液一同流出體外的感覺又再次複蘇。


    自己曾生命瀕危的事實,直到現在才能夠理解。內心在恐懼,好象近在咫尺、揮之不去的死亡,正從幽暗的洞穴裏注視著自己。不禁陷入了自己的身體真沒事嗎的不安之中。盡管覺得很沒出息,但還是無法停止牙齒那不住的戰栗。


    「宗太,還好嗎?」


    「……啊,還行。」


    「發生的事,都記得麽?」


    「嗯,都記得。放心……」


    「宗-太?」


    隻見優姬正擔心地窺探著自己的麵龐。仿佛尋求溫暖一般,宗太伸出手,用那五指碰觸了她的臉頰。


    好暖和。


    感到溫暖的瞬間,身體仿佛回想起仍然活著一般,活力迅速恢複,死的存在感頃刻間便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失去意識多久了?」


    「大概兩周吧。今天是九月十六日。」


    「居然這麽久。」


    身體的感覺卻非常奇怪。像是缺了什麽似的。全身幹渴,使不上勁兒,聲音也顯得低沉無力。能覺察到體重有所減輕。可是,卻沒有空腹的感覺。


    把握了自己的狀況後,宗太才終於把一小部分注意力移向周圍。


    房間約八塊榻榻米大小。自己旁邊也放置著另一張床。牆壁和天花板都是白色,地板則全被棕色絨毯鋪滿。感覺和一般的醫院多少有些不同。


    「這是哪兒?」


    「不清楚。也沒人告訴過我們。」


    「是麽。也對呐。」


    既然這裏是銀色方舟的一個據點,那自然不會輕易告知的吧。


    為轉換心情,他望向了窗外。


    青空中飄著代表秋季的薄長雲朵。吹來的風非常涼爽,濕度也不高。夏季已經結束的結論,竟奇妙地被內心所接受了。


    「雛田、優姬,都平安無事呐。」


    「嗯。是的。」


    「銀色方舟沒對你們怎麽樣吧?」


    「現在還是熱情相待。」


    「是嘛。」


    或許是聽到雛田的話放下了心,忽然感到疲勞的宗太閉上了眼睛。


    「那個,雛田,優姬。」


    「怎麽?」


    「什麽?」


    「讓你們擔心,真是抱歉。」


    話音剛落,他的手就被優姬的雙手緊緊握住。起初還是抿著嘴唇拚命忍耐,但很快便放聲大哭了起來。


    「宗-太!宗-太!宗-太……」


    擤著鼻涕,夾帶著嗚咽。滴落在右手上的淚珠,等多久也不見止住的跡象。


    似乎優姬情感的波動,也傳染給了雛田。她的肩膀也開始了顫抖。


    「真的,很抱歉呐。」


    這句話,讓阻擋雛田淚水的堤壩徹底決裂,她也忍不住哭了。


    宗太則將她的腦袋抱入懷中,說道。


    「又,讓你哭了呐。」


    「真是的……好討厭喲。就算這種形式也好討厭!」


    「啊。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絕對……絕對不準有下次了喲……」


    「絕對不會。」


    是講不出話了麽,雛田像在用額頭蹭胸口似的,點了好幾次頭。


    「雛田」


    在她耳邊切切私語的同時,宗太還發動了月神刻印。


    離開宗太身體的雛田一臉驚訝。


    在她開口前,宗太先伸出了小拇指。


    「一言為定。」


    用袖子擦了擦滿是淚水的臉蛋,雛田硬擠出個笑容,把小指與宗太伸出的鉤在了一起。


    「優姬也來。」


    聽見宗太的呼喚,趴在床單上的優姬抬起了腦袋。看著那雙哭腫的眼睛,宗太不禁產生了一股罪惡感。


    「這樣是幹什麽?」


    「別問了,先來。」


    眼中帶著困惑的優姬,也在拉鉤之後停止了哭泣。


    「是約定的形式。」


    「啊,約定。」


    「約定。」


    雛田和優姬的臉上又恢複了笑容。


    接著,或許是見宗太蘇醒而放下心,在倆人心中繃緊的絲線斷開的數分後,優姬便臉朝下趴在床上睡著了。而雛田在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也開始搖搖晃晃,最終以和優姬相同的姿勢,陷入了睡夢之中。會這樣,想必都是因為在等待自己蘇醒的這兩周裏,一直都沒有睡好的緣故吧。在內疚的同時,宗太還感到一陣喜悅。


    光是為倆人蓋上被子,看著她們的睡顏,就讓宗太體會到了幸福的感覺。


    時間靜靜地流逝。


    不知何時,宗太也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但是,狠狠推開門的聲音,又瞬間將他拉回到了現實。


    視線反射性地朝向門的方向,隻見一名十歲上下的少年正氣喘籲籲地站在那裏。到膝蓋的牛仔褲,上半身則是一件套頭杉。剪短的劉海,更是突出了此人活潑的性格。


    尖銳的目光,直直凝視著宗太。


    「亞裏紗由我來保護,根本不需要你這種人……」


    壓低的聲音裏,帶著走投無路之人特有的抑鬱感。


    在感到危險的同時,少年那邊也采取了行動。


    少年的手腕周圍浮現出月神刻印的圓環。離開了他的肉體,瞬間擴張為直徑二十厘米的大圈。


    隨後,室內空氣的流動便產生了變化。風開始以少年的手掌為中心旋轉,刮起了一陣強烈的龍卷。


    被這破壞性的威力波及,熒光燈接二連三地成了碎片。


    出於自衛本能,宗太也發動了月神刻印。


    「雛田!」


    聽見呼喚,像睡迷糊的貓咪一樣揉著臉蛋的雛田爬起身子。即使是那種狀態,下床之後的她也已經是發動了重力支配的月神刻印。


    少年高舉起手,龍卷便如同鞭子一般,撕裂房間的牆漆,又把裸露在外的水泥牆捅出了一個窟窿。


    若正麵吃下一記,可不是受點兒小傷這麽簡單的。


    接著,少年朝著宗太的方向,放下了手臂。


    龍卷抬起蛇一樣的腦袋,張開大口朝他撲了過來。


    可是,風的旋渦在碰到宗太之前,卻仿佛被什麽吸引似的,極不


    自然地偏離了軌道。那正是雛田所製造的重力場,將龍卷彈開的證明。


    這預料之外的力量,使得少年的身體被失控的龍卷牽引,後背重重地撞到牆上。龍卷也消失不見了。


    雛田則打算趁此機會,一口氣縮短距離。


    少年見狀,從雙掌中放出了兩道風的衝擊波,欲阻止雛田的靠進。轟聲如雷貫耳,卻沒能讓她停下前進的腳步。


    無形的牆壁將少年的攻擊全化為了烏有。


    麵對這壓倒的力量差,少年不禁埋怨了幾句。


    與此同時,他也已進入重力支配的範圍之內。伴隨著一聲怪叫,整個人便被釘在了牆上。


    房間再度恢複平靜。


    是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到了麽,醒來的優姬緊緊摟著宗太的手臂不肯放開。而宗太則溫柔地撫摸了她的腦袋。


    「放心。雛田會保護我們的。」


    優姬默默地點點頭。緊繃的表情,也緩和了一些。


    隨後,宗太的視線重新朝向了少年。


    「該死的,放開!放開我!」


    少年拚了命地掙紮,可卻連根手指都無法動彈一下。


    「不是說了放開我麽!放我下來!」


    「放開你之前,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吵死了!先放我下來!」


    「你是誰?」


    少年望向宗太,眼中透出了敵意。


    「給我記住了!大爺我是銀色方舟的木下航!」


    「那麽木下小朋友,為什麽要襲擊我?」


    「我怎麽知道!」


    「……哎呀,理由還請一定給我好好記住。畢竟是你自己的事情嘛。」


    「關你屁事,先放我下來,再戰一回!」


    雛田一臉困惑朝向這邊。


    宗太也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


    這時,屋內又進來了一位新的來客。


    「你呀,果然在這兒呢。」


    站在門口的,是個和眼前這叫木下航的少年年紀差不多的強氣少女。


    身上穿著黑紅搭配的衣服,整一副視覺係打扮。雙手叉腰,正一臉不爽地望著航。


    「來得正好!百花快來救我出去!」


    「哈?是請救我出去吧?」


    「喂,你也太見外啦!」


    「愛怎麽講隨你。」


    「明,明白了喲。請救我出去!」


    「求您了,百花大人呢?」


    「太得寸進尺了哦!就這麽希望我被這樣幹掉嗎!?好狠毒啊!我的心可是會受傷的哦!」


    「被壓死活該。」


    「對不起,是我嘴賤。百花大人,請救救我啊,百花大人!」


    名叫百花的少女瞟了一眼警戒中的宗太,接著又冷淡地說道。


    「沒門。又辦不到,又麻煩,又是個笨蛋。」


    「你啊!腦袋壞掉了是不是!我這不,都求你了麽!」


    「所以才說你是個笨蛋。」


    朝航一陣嗤笑之後,百花又轉向了宗太這邊。她抬起雙手,以示無意交戰。


    「之後的懲罰就交由這邊來做吧,可以先放開他嗎?」


    宗太斜眼確認了航的現狀。他已經是意誌消沉,完全沒了剛才的氣勢。


    「雛田,放他下來。」


    說完,便看見重力支配的月神刻印便開始一一返回雛田體內。而失去支撐的航則從牆上滑落,一屁股癱坐在了地板上。


    可這也僅是一瞬,隨後他又借著身體的彈性跳了起來。


    「這回我可不會輸了呢!」


    此時,對著絲毫沒有吸取教訓準備發動月神刻印的航的臉頰,百花毫不留情地揍了過去。在航的身體失去平衡的時候又送上了一記飛腿。最後她抬起鞋跟,朝已經摔得屁股著地的航身上狠狠踩了下去。


    「誒喲~!住,住手!對不起!別打了!別踢了!別踩了!」


    「像你這種人,活該被踩死喲。」


    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優姬把臉埋進了宗太胸口。


    「可以到此為止麽,你看優姬都被嚇壞了。」


    百花先是望向了受驚模樣的優姬。接著又在宗太和航間遊走,仿佛在問,懲罰是否足夠。


    見此情景,宗太苦笑著點了點頭。


    「打擾幾位休息實在抱歉。那麽,我們先告辭了。」


    說完,百花便抓住航的脖頸,拖著他準備離開。


    「在此之前,希望你們能對事件給個解釋?莫名其妙地被襲擊可不有趣。」


    「……德耶吩咐過,現在還什麽都不能講,所以不行。」


    既然如此,宗太也不好多說什麽。


    可下一秒,優姬卻用力地抓緊了他的袖子。


    「等等。」


    仿佛耗盡全部勇氣才出口的話語,壓在了百花的心頭。


    她停下腳步。


    優姬則戰戰兢兢地靠了過去。


    回過頭的百花,一臉困惑地,望著優姬。


    「那個……」


    「怎麽?還想再把他揍個稀巴爛?」


    優姬狠狠地左右甩了甩腦袋。


    「那又是什麽事?」


    「謝謝。」


    「哈?」


    不明所以的宗太左思右想起來。雛田也將疑問表現在了臉上。


    「救了宗-太,謝謝。」


    這話驚得百花向後退去,窺探模樣似的視線朝向了宗太。而這,也讓宗太瞬間醒悟過來。


    「你,也是月之子麽?」


    「……沒錯?怎麽了?」


    「在零號地區救下瀕死的我的,是你麽?」


    「……不是你。朝倉百花。」


    不知該用名稱呼,還是用姓稱呼,加普通後綴,還是加小輩後綴的宗太,一時之間,竟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叫百花就行啦。」


    「救了我的,是百花麽?」


    是對這稱呼感到難為情麽,百花的臉上泛起了紅暈。注意到這點的航浮現出了糟糕的表情,可就在他準備捉弄之前,百花的拳頭便已經毫不留情地砸了下來。


    「我,我不是還什麽都沒說嘛!」


    「說了你早死啦。」


    「……你也太不講道理了。不夠溫柔喲!多向亞裏紗學習學習喲。」


    「話很多呢!」


    同時,她也不忘舉起鐵拳再次朝航砸去。


    而宗太則一直注視著百花。


    「隻是被德耶拜托,才救了你的喲。」


    說著,百花舉起右手。一根帶狀的月神刻印從手心中飛出,在半空中描繪出了一個直徑約兩米的圓。


    當她碰觸到圓的中心,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聲音,被月神刻印圍住空間也同時破碎。


    「什麽!」


    半空中忽然裂開了一個滾圓的大洞。從洞那頭看見的並非原本的房間,竟變成了廣闊的綠色草原。


    是百花製造的洞穴,與別的空間連在了一起。


    無視目瞪口呆的宗太,百花一腳踹向航的屁股,把他踢入洞中。接著,她自己也走了進去。


    「就是這個能力,把我從零號地區搬到這裏來的啊。」


    「這叫空間接續能力。」


    「能多少明白一些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實在是太好了。」


    「啊,是麽。」


    百花的語氣依舊是冷淡無情。


    「以及救我一命,真是感激不盡。」


    「感激不盡。」


    雛田也深深地鞠了個躬。


    而百花則避開視線,一言不發地關閉了時空之洞。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房間又變回原來的模樣。


    「……我還有件比較在意的事情忘記問了呐。」


    「什麽事?」


    「你覺得那個叫亞裏紗的會是誰?」


    「是女性的名字呢?」


    雛田的語氣,稍顯意味深長。


    「我,我可沒在感歎宗太對女性名字的敏銳聽力喲?」


    「我還什麽都沒講,當然也沒那意思哦?」


    「也,也對呢。」


    估計她是想擺張笑臉敷衍過去的吧,可笑容卻顯得非常僵硬。


    看見往常的一幕再度浮現,宗太滿足地望向了天空。


    直到現在,才真切地體會到自己仍然生還的事實。


    2


    剛醒的數日,由於不知該如何應對體力減弱的身體,害宗太落得了時常在疲勞感中度過的下場。


    講話累,吃飯累,連躺著都覺得累。


    即便如此,因為雛田和優姬都陪在身邊的緣故,情緒並沒有陷入低穀。


    經過幾天的適應,身體的調和基本到位,也稍微習慣了在床上的生活。


    雷蒙·德耶,則以三天來一趟的頻率來察看宗太的傷勢恢複情況。但和他之前所說的一樣,似乎並無和目前的宗太交談的意思,雖然宗太也主動提出過幾個問題,可卻全被他給回避掉了。


    「這是哪兒?」


    「你認為呢。」


    「銀色方舟接下來都有什麽計劃?」


    「自己想去。」


    「你那頭發是真的麽?」


    「這種事情,你真想知道?」


    麵對德耶如此徹底的態度,宗太也隻好一反常態,乖乖專心於治療之上。


    多虧每天都來的航,才使他沒有覺得無聊。


    每次過來,都二話不說地發起挑戰,接著又在雛田重力支配能力的麵前敗下陣來。最後則由隨後出現的百花來收拾爛攤子。


    隨著像這樣的日常的經過,一些疑問自然地便得到了解答。


    比如這建築物,地處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是幢三層構造的療養所,每層各有四間病房。宗太所在的是一層。所中也還住著其他幾名患者。這些人全患有重病。而他們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月神刻印的奇跡之上。


    畢竟七月恐怖爆炸案的時候,可是連死人都給複活了的。因此宗太能理解會有這麽一類人的存在。


    航和百花是從哪兒來的這點,也很快便有了答案。療養所的旁邊,同時建有一座兒童設施,而他們就住在那裏。據目前所知,除倆人之外,還有約十個孩子也同住在那裏。


    就連現在,孩子們玩耍的聲音也正窗外傳來。


    優姬趴在窗邊,望著他們玩耍的樣子。


    「要不我們去和他們談談,讓優姬也加入其中?」


    雛田這樣說道,可優姬卻搖起了頭。


    「優姬要呆在宗-太和雛田身邊。」


    說著,她便朝宗太和雛田這邊撲了過來。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過去。


    宗太的傷勢也恢複得很理想,在醒來兩周後,便已經可以拄著腋杖,到處行走了。


    接著,他便開始積極地四處走動。即是康複訓練,也是為了收集情報。


    但是活動範圍的擴大,卻使一些謎團變得更加深邃模糊。


    其中之一便是詳細位置。


    周圍盡是山林,看不到療養所和兒童設施以外的建築。沒有電視,手機也顯示不在服務區。就算有著疑似銀色方舟運營sns的網絡環境,依靠這些也無法特定出當前的所在地。


    這使得宗太連自己身處哪個都道府縣都無從得知。不過,他並沒有刻意地想去查明。同時,也沒有妄圖與外界取得聯係。


    想通知黑田和京自己平安消息的心情還是在的。畢竟人突然消失,隨便想想都能知道肯定會讓他們擔心。可是若同他們取得聯係,就會讓他們背上新的問題。優姬能力的危險性以由竹中證明。政府沒可能放任不管。


    已經不能讓黑田保護自己了。也不想給他添麻煩。所以,自己如今才會在這裏。


    就算取得聯絡,自己今後又該以什麽為目標,如何行動呢?真的成為銀色方舟的一員嗎?聯係應是把這些問題搞清之後才該做的事情。


    總之,眼下先別想太多,專心恢複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某日下午,午飯後,宗太和雛田帶著優姬一同外出。


    起因則是從百花那裏得知後院兒有座視野開闊的山丘,對此產生了興趣。


    因為聽說這座山丘還正好成了孩子們的遊樂場,所以來這裏的時候還看見了包括航在內,約十個左右的孩子正在玩捉迷藏。


    摟著宗太腰的優姬,半個身子躲在他身後,觀察著那些玩得正開心的孩子們。


    「過去一起玩吧?」


    優姬果然依舊是左右甩了甩腦袋。


    從表情就能看出她想去。搖頭的原因恐怕是不知該如何同這些同齡的孩子們相處吧。


    這時,航也注意到了宗太的存在。


    「我是絕對不會輸給你的呐!」


    嗓門太大,害得宗太沒能聽清,不過因為每天都在講同一句,想必這次也不會有什麽差別吧。


    「我有做過什麽讓航如此恨之入骨的事麽?」


    「不知道呢。」


    雛田曖昧地一笑。


    隨後,倆人帶著優姬慢悠悠地爬上了山丘。


    捉迷藏仍在進行著。而優姬的視線也一刻沒離開過。


    有時,航會朝這邊偷偷瞄上幾眼。


    不多時,他便衝了上來。


    視線沒有對著宗太,而是朝向了躲在身後的優姬。


    「你……啥來著,啊~……」


    航的嘴巴一張一合的,是想不好後邊的發言麽。最後或許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混亂,他胡亂地抓了抓腦袋,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把拉過優姬的小手。


    「不管了,你也給我過來!」


    被航一拉,優姬便從宗太的背後跳了出來。搖著腦袋的她的眼中,似乎有什麽話想說。


    「怕什麽,來玩呐。」


    話音剛落,優姬的表情唰的一下就變明朗了。


    她拚盡全力地移動著瘦小的身體,緊跟在航的背後。


    孩子們圍成一圈兒,來歡迎新玩伴的加入。航正站在中心為優姬講解規則。而優姬則時而歪著腦袋,時而點點頭。


    很快,捉迷藏便再次開始,優姬也和其他孩子一樣向四周逃開。


    宗太發動月神刻印,將眼前的一幕送往雛田那裏,同時也在山丘的樹蔭下坐了下來。背靠粗壯的樹幹,呼吸著帶有綠意的清新空氣。


    身邊坐下的雛田靠在了肩膀上。


    他接住一縷風中搖擺的銀色秀發,放在手中愛撫。


    倆人就像這樣呆了一會兒,大概是一直保持著同個姿勢,宗太的腹部忽然傳來一絲微痛。


    「抱歉雛田,頭能移開下麽?有些不舒服,想躺會兒。」


    「對,對不起。我很重吧。」


    說著,雛田重新坐正了身子。


    「那個,宗太。」


    本想直接躺草地上,卻被那緊張的聲音給喊住了。


    隻見她彎曲膝蓋,接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躺,躺這裏如何?」


    代替回答,宗太默默地躺在了雛田膝枕上。


    「哇,宗,宗太!?」


    視線從下反望上去,便看見雛田那驚訝的表情。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份緊張也逐漸平息。而宗太也放鬆身子,腦袋感覺到的雛田肌膚的柔軟也漸漸變得


    深刻起來。


    雛田伸出小手,撫摸著他的臉頰和腦袋。


    「感,感覺如何?」


    「此生無憾了呐。」


    「那太好了。」


    雛田微笑著說道。


    品位著柔順秀發的感觸,宗太的視線再次回到那群玩耍的孩子們身上。因為月神刻印仍在發動,所以眼前的景色雛田應該也能看到。


    「現在好象是優姬在當鬼呢。」


    雖然優姬全力追趕,但卻總是抓不到其他孩子。畢竟在這群孩子中,她也是最小的一個。


    就在將最年長且無謀的航鎖定為目標,拚命追趕的途中,她被斜坡絆倒,華麗地摔在了地上。


    過了一會兒也不見她站起來。


    本該逃跑的航擔心地靠近過去,伸出了手。


    抬起頭的優姬隻碰了下航的手,便立即起身跑開。


    隻剩下航還莫名其妙地傻站在原地。


    周圍的孩子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宗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還未痊愈的腹部傳來陣陣疼痛,可不知為何竟也覺得非常高興。


    「剛才那招不是賴皮麽?」


    「很像那誰呢。」


    京和燕在的話,想必就會教唆優姬這麽幹吧。


    「我覺得像宗太。」


    「像我?」


    「感覺,宗太也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是嘛。」


    「小小年紀就這麽不老實,真為優姬的將來擔心。」


    雛田表情凝重地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回頭再看孩子們的模樣,便看見成了鬼的航正不斷地變換目標並來回追趕。不論從年齡還是體力上,認真起來的話應該是立馬就能追上的,不過他卻時不時地摔上一跤,引來陣陣哄堂大笑,也為遊戲增添了許多氣氛。相應的,其他孩子們也都自然而然變得生氣勃勃。


    「他照顧人還真有一套呐。」


    「是呢。」


    「那份溫柔,真希望在對待我的時候也能表現出哪怕一點兒來呐。」


    看得出,他對比自己年幼的孩子,是特別的照顧。


    「就像孩子們的哥哥一樣呢。」


    「隻是和亞裏紗約好,在勉強自己罷了喲。」


    出聲的同時,靠近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身旁,正站著仍是一身視覺係打扮的百花。


    「百花不和他們一起玩麽?」


    「……捉迷藏,你覺得適合我麽?」


    「挺像鬼的不是麽?」


    話音剛落,兩道尖銳的目光便瞪了過來。


    「宗太,這樣講女生是不行的喲。」


    雛田也撅起小嘴說道。


    「以前也提起過的,那個叫亞裏紗的,究竟是什麽人?」


    「不久你就會知道的。」


    「作為銀色方舟的一員,她也是月之子麽?」


    「……你還真是沒完沒了呢。沒錯喲。而且很強、對人溫柔體貼,還是個超級大美人。」


    對美人一詞有所反應,膝枕略微地緊繃了一些。


    「原來如此,怪不得百花看航特不爽呐。」


    「你,什麽意思?」


    「自然是說你看不慣一直遵守著和亞裏紗的約定的航咯?然後,對這樣的自己則是更加討厭吧。」


    百花的臉,一瞬泛起了紅暈。


    「為,為什麽我要這樣子喲!」


    「不承認也罷,反正看迄今為止百花的態度,就基本都明白啦。」


    「喂,再講下去的話可別怪我手下無情喲!事情才不是這樣,才沒有你想的那樣,再說就把你幹掉。」


    麵對百花的發言,宗太卻沉下了臉。


    「怎,怎麽了喲。」


    「真不希望作為我的救命恩人的百花,整天把殺啊、去死之類的話掛在嘴邊呐。」


    語氣雖然緩和,但那雙眼睛是認真的。


    「什麽呀,莫名其妙。」


    說完,百花別過腦袋,在草地上坐了下來。之後雖然也能聽到些小聲的嘟囔,但並無直接的交流。


    宗太則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涼爽的秋風輕輕吹過。遠處傳來孩子們玩耍的聲音。


    「想睡就睡吧。」


    「……我沒事。」


    盡管嘴上是這樣說的,可意識卻已基本遠去。


    身體慢慢放鬆,準備舒舒服服地做個美夢。


    即便如此,卻還是感覺到了閉上的眼瞼深處正逐漸變得黑暗。是有人,正站在自己身邊。


    「過得挺滋潤呐。」


    睜開沉重的眼瞼,便看見雷蒙·德耶冷淡的麵龐。


    「傷勢如何了?」


    「托你的福,恢複得很理想。」


    說著,宗太站起身子。在德耶麵前,總不能擺出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


    背靠樹幹,盤腿坐下。


    「看來是好了不少。和兩周前已經完全不同了。」


    「因為傷也痊愈了呢。」


    「不是這層意思。你自己還未注意到麽。」


    獨自接受似的,德耶對此不再多言。


    「你給我的印象也和在月乃宮時的大有不同喲。」


    「有誰會希望一位神父妄自尊大呢。」


    「對我來說,還是現在這樣比較好說話呢。」


    聽懂宗太的意思,德耶便望向了百花。


    「人家,過去玩會兒。」


    隻見百花自言自語似地說著,並跑了起來。背影迅速縮小,融入孩子們當中。


    「挺機靈的孩子呢。很有大人模樣麽。」


    「對孩子,這可算不上是誇獎的話呐。」


    「……原來如此,還有這種觀念呢。」


    宗太做了個深呼吸,以驅散睡意。


    身旁的德耶則一副悲痛的眼神,望著那些孩子。


    「多揪心的光景呐。」


    聽到這話,宗太和雛田的臉上都浮出了疑問。


    「你覺得他們為什麽隻能在這杳無人煙的深山裏玩耍、生活?」


    「……很奇怪的問題呢。不是因為他們都是月之子麽?」


    「並非僅是月之子。而是被父母拋棄的月之子。」


    抬頭望天的德耶,充滿了深深的哀愁。


    「月之子的痛苦,也是因人而異。盡管在學校會倍感孤獨,但大多都還不會被父母所拋棄。」


    說著,他的視線望向了遠方。


    「這情況下,隻要進入sns,通過了解同伴的存在,便能訴說痛苦和獲得理解。到一定的年齡,則就可以像你這樣,很好地融入普通人的社會中,生存下去。」


    「……你這話讓我聽得很不舒服呢。」


    「可這些孩子不同。他們當中既有被父母拋棄的,也有受父母虐待的。隻因為是月之子這一個理由。」


    「航和百花也是?」


    宗太轉過視線,正好看見百花飛身踢中航的一幕。見被踢倒的航在地上滾來滾去,孩子們一個個都笑出了聲。


    「這倆人的情況則更加慘烈呐。航是在快被父母殺掉的時候,被亞裏紗救下來的。百花也是在被父母親手做掉的前一刻,成功救下來的。」


    聽完這些,宗太和雛田都陷入了沉默。


    「在這裏的,還隻是有上述狀況孩子的一小部分。」


    「一小部分……」


    「若沒有一個能夠完全容納他們的地方,則會有更多的生命凋零。現在也是。無家可歸的你們不就是其中之一麽。」


    無法乖乖點下腦袋。否定與肯定,目前宗太的心裏都還不存在。


    「


    所以,銀色方舟選擇了揭竿而起。為了將月乃宮劃為我們的自治區,獲得一塊安居之地。」


    「這種事情,你認為真能成功麽?」


    「會成功的。」


    「……依靠月之刻印,麽?」


    宗太故意壓低聲線,感覺德耶的氣氛似乎有些變化。


    「對月亮出手,就等於和她為敵。這點你應該也知道的吧?」


    「你說的她究竟指誰呐。」


    「少來這套,我說上杉杏奈。」


    德耶不再說話。情感也封閉了起來。


    「雖然不知你和她是什麽關係。不過,七月恐怖爆炸案的時候,她阻撓了你們的計劃。這可是不爭的事實。」


    「正因為如此,才更需要月亮。就連身邊帶著輝夜姬的你,不也在杏奈身上感到威脅了麽?為了消除那份不安,隻有把能壓倒一切的,月之力量弄到手才行。」


    說著,德耶望向了正午的天空。那裏並無高掛的月亮。


    「月亮究竟為何,你知道的麽?」


    「現在還沒有回答的必要。待你下定決心,到那時再講吧。期待你的回複,真田宗太。」


    聽到孩子們的呼喚聲,德耶和藹地揮了揮手。接著,便走下了山丘。


    「呐,雛田。」


    「什麽?」


    「我做錯事的時候,要阻止我喲。」


    或許是太過出乎意料,雛田楞了一下。


    「不用擔心。宗太是不會錯的。」


    「能這樣最好呐。」


    「宗-太!雛田!」


    遠處傳來了優姬的呼喚聲。隻見她滿身是泥,大概是摔倒好幾次的緣故吧。


    「我也得快快振作起來才行呐。」


    「是呢。到那時,再一起去玩吧。」


    「啊。」


    「還有……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麽?」


    「什麽?」


    「上杉杏奈是哪位?」


    用略帶懷疑的語氣,雛田逼問道。


    相反,宗太則隨意地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接著他輕輕握住了鼓起臉的雛田的小手。隻捏著指尖。


    「不知怎麽講才好,所以花的時間可能會有點兒長哦。」


    「……就是想了解詳情的。」


    大吐一口氣後,宗太心血來潮地講了起來。從最初碰見杏奈的那天開始,到七月的恐怖爆炸時發生的變故。再加上,她是第一位輝夜姬的身份,以及之後也數次現身,告知自己不吉消息的事。


    待他講完,正好是孩子們也玩累了,在草地上坐下的時候。


    聽完解釋的雛田隻說了一句感想。


    「……我也,很想同她見上一麵。」


    她的表情顯得非常溫和,充滿了思念家人般的恬靜。對於在這世界上已知的僅有六人的輝夜姬來說,自己以外的輝夜姬,或許已經沒有了外人的生疏感。


    這樣想著,宗太閉上了眼睛。


    3


    到十月中旬,宗太的傷勢也已徹底痊愈。


    跑跳都不再伴隨疼痛。唯一不協調的地方就是療養所醫生說的一句「在體力恢複的過程中,應該逐漸消失才對啊」。


    重獲自由的身體,排斥拘謹日常似的開始渴求運動。


    順應這股衝動,宗太也加入了孩子們玩耍的隊列之中。


    捉迷藏、躲貓貓這些小時候幾乎沒有經曆過的遊戲都讓他倍感興趣。


    以及,作為每天收尾的,和航既像相撲又像摔跤似的扭打也已成了日常。


    雖說是重傷剛愈,不過基礎體力遠遠勝出的宗太也未嚐敗績。結果便是,航更生氣地跑來幹架。一天天過去,盡管航的實力有所提升,但因為宗太的體力也正逐漸恢複的緣故,倆人的差距非但沒有縮短,反而還拉得更大了。


    今天也好幾次把他從後院的山丘上猛丟了出去。


    想著這些,宗太把疲憊拋之腦後,舒舒服服地仰臥在了房間的床上。


    手腳的肌肉都還繃緊著。明天或許會肌肉酸痛也說不定。


    一陣敲窗聲讓他回過了神。


    坐起上身,便看見航正站在窗外。


    宗太打開窗栓,問道。


    「這麽晚了,找我什麽事?」


    雖然隻是剛過晚上八點,但因為沒有燈光,外邊顯得格外的暗。


    航一言不發地,窺探著房間裏的情形。


    「雛田和優姬都去泡澡了。」


    「知道喲。所以才過來的。」


    「敢在我麵前大放偷窺宣言,膽子不小嘛。」


    「哈?你搞錯了喲。」


    「是嘛。那最好。我也心疼把你揍到失去這段記憶呐。」


    「……可你的眼神好象是認真的。」


    「你看錯了吧。」


    是稍有戒心了麽,航從窗邊退後了一步。


    「話說,找我到底什麽事?」


    「被人拜托來叫你。」


    「……拜托?誰?」


    宗太不禁猜測起來,德耶?還是百花?但若是他倆的話,那航的語氣又為何顯得如此不自然。


    「亞裏紗喲。」


    他把航吐出的聲音,在腦中反複回味起來。


    是個聽過數次的名字。從航和百花、還有德耶的口中都聽到過。


    「這人原來是真實存在的呐。」


    「哈?你說什麽呢?」


    「沒什麽,就是之前還有些懷疑是不是航的妄想產物而已。」


    「怎麽可能!」


    「……哎呀,開個玩笑。」


    「你的玩笑真難搞懂喲。真是的,別廢話了,跟我過來!」


    在航暴走之前,宗太乖乖地出了房間。


    來到這失去陽光溫暖的夜之世界,感覺有些涼颼颼的。


    看航的腳步,是朝後院去的。


    「喂,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不是說過少廢話跟我走的麽。」


    「明白了喲。」


    究竟是哪裏不合拍呢,倆人的對話總是充滿了不愉快和火藥味。


    本以為是年齡的問題,可對雛田卻愛慕地稱之為『雛田姐姐』。在她麵前也會擺出一張天真無邪的臉。相比之下,這邊的稱呼則是『你』,態度也正如前文所見。


    隨航繞到他們所住的兒童設施背後,宗太才發現這裏連一絲燈光都照不到,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難道你把我叫出來是打算趁天黑收拾我嗎?」


    「才沒這打算!怎麽回事喲!你那多疑的性格。」


    「抱歉,稟性難移嘛。」


    「啊~,麻煩死了。你怎麽這麽麻煩。」


    停下腳步的航被宗太氣得雙手胡亂抓起了腦袋。


    「搞什麽喲,真是!為什麽,偏偏是你!」


    「這個,你才有問題吧。把人帶出來,又突然,發起脾氣。」


    「吵死啦。」


    猛地轉過頭來的航,眼眶已經濕潤潤了。


    眼前的一幕讓宗太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是剛注意到自己在哭鼻子麽,航這才擤掉鼻涕,並抬起袖子抹去了淚水。


    「我什麽事兒都沒呐。這可不是哭了。」


    看著還在逞強的航,宗太稍顯放心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你笑什麽笑!」


    「抱歉。沒在笑話你。是一想到航其實也還是個孩子呐,就。」


    說著,宗太追趕上去,把手放到了航的頭上。


    航卻當即甩開了他的手臂。


    「別把我當小孩子看。不準笑嘻嘻的!」


    話雖如此,但宗太的表情依舊


    是軟綿綿的。因為他知道,平時總是照顧比自己年幼的孩子,以年長者自居的航,其實也還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十歲少年罷了。


    「為什麽,偏偏是你喲。」


    「話說呐,抱怨別人之前,至少得先講個理由出來吧。」


    「為什麽,盡對你抱有期待,盡依靠你喲。」


    航的本意,宗太一時半會兒還琢磨不透。


    「德耶也是,亞裏紗也是,為什麽要把你這種人帶到這裏來喲!」


    終於搞清他生氣的原因,宗太大吐了一口氣,說道。


    「這是航你的誤解呐。」


    「才沒這回事。」


    「銀色方舟想要的並不是我。而是雛田和優姬。我不過是個附帶的而已。」


    「但,雛田姐姐和優姬不是都依靠著你的麽!其實你很被需要。這點就連我都看得出來!整天宗太、宗太,宗-太、宗-太的!」


    緊咬牙關,拚命忍著淚水的航,狠狠瞪向了宗太。


    「要怎麽做,才能像你一樣,成為一個可靠的男人……」


    低下頭的瞬間,一粒積攢多時的豆大的水珠滴落了下來。接著淚水便像雨一樣,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地下在地上。


    「你這種人,又沒什麽本事……就連月神刻印,明明也沒我的好用。」


    「不實用、沒本事還真是抱歉了呐。話雖如此,不過我還是滿中意的哦。」


    「為什麽,你是大人,而我卻隻是個小孩子……幫不上亞裏紗的忙,也保護不了她……為什麽,你這種人卻能拯救她喲!」


    航緊緊握住的拳頭顫抖了起來。


    雖然沒能徹底明白航鬱悶和憤怒的原因,即便如此,航拚盡全力活著的意誌依然已經傳達。能理解他拚命要成為能幹的人的想法。以及,這能幹的概念,有極小的一部分與自己相重疊的事實。因為,以前的自己也曾渴望過不存在東西。


    「航想趕快長成大人呐。」


    「是想喲。不行麽。」


    「不過,你這年紀,在我看來已經相當可靠了哦。」


    「才沒這回事。明明是同年的百花顯得更成熟。」


    本想說明白這點就沒問題啦,但宗太卻陷入了沉默。航想聽的並不是這些內容。


    「事先說明,我也還算不上是大人哦。」


    「是這樣嗎?」


    用至今為止看到過的最純潔的眼神,航抬頭望向宗太。即便如此,宗太的表情也沒有一絲鬆懈。因為笑的話,就會被他誤解,導致他的情緒受到傷害。


    「話雖如此,不過我還是有些話想對現在的你講呐。」


    「什麽?」


    「大概……大人呢,都是由乖乖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孩子成長起來的喲。」


    「……完全不懂,你這建議不是什麽用都沒嘛。」


    「到時你就明白了。」


    「那就晚了喲。果然,你真的一無是處呐。」


    忽然,宗太伸出雙手,胡亂揉起航的頭來。


    「你幹,幹嘛!住,住手喲!不準笑!」


    說著,航甩開宗太的手,並遠離了他的身邊。


    接著開始拚命地梳理起頭發來。


    「另外,我有個疑問,不知該不該講。」


    「哈?你這人真煩不煩呐。想說就說。」


    「那個叫亞裏紗的人,是不是還在等我們呢?」


    這才想起正事似的,航慢慢地僵住了。


    「糟糕,你給我快點兒!快趕去山丘上邊,跑著過去!」


    「你不去麽?」


    「隻拜托我帶到這裏啦。」


    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像大人一樣。


    之後又叮囑了遍宗太趕快過去,便準備返回兒童設施裏。


    「呐,航。」


    「幹嘛,還不快走。想惹我發火嗎。」


    「你其實很可靠喲。」


    「哈?」


    「拜托你帶路的,是那個叫亞裏紗的人吧?」


    「……」


    「沒找百花,和其他孩子,而選了航,不是麽?」


    「……沒錯喲。這種事不用宗太講我也明白的。少得意忘形呐。」


    一副滿心歡喜的模樣,航跑了起來。本想多目送下他的背影,可天太黑,不一會兒便沒了影子。


    「宗太呢……也罷,直接稱呼也挺好的。」


    迄今為止,都還隻稱呼『你』的。相比之下,已經是顯著的進步了。


    當作沒聽到過航的催促,宗太慢悠悠地登上了山丘。


    一秋風吹來。


    空蕩蕩的山丘上,遠比想象的要寒冷。


    而宗太正傻傻地站在原地。


    這裏除自己以外空無一人。


    他不禁心想,是等不及,先回去了嗎?


    若真是如此,那算自己的錯麽?


    本想就此返回,可邁出的腳卻被一塊柔軟的物體絆到,還輕輕踩了下去。


    「唔哇。」


    身體失去平衡,像小孩子一樣摔了個狗吃屎。


    撣去灰塵並重新立起,宗太戰戰兢兢地望向身後。


    隻見一名少女正以草為床,香甜地睡著。


    天黑看不清,年齡大概差不多麽。


    荷葉長裙像花一樣張開著,上邊則穿著合身的編製衣物。胸口的部分,還顯眼地留下了剛才踩上去的腳印。


    即便如此,也不見少女有蘇醒的跡象。


    本想湊近確認下表情,可半路他卻停了下來。


    嘴巴半開,不停眨著眼睛。


    說不出話。也流露不出感情。


    少女銀色的長發讓他的大腦陷入了短路狀態。


    輝夜姬。


    這個單詞,直接刺激了神經。


    下意識的伸手抓住少女肩膀,搖了起來。


    即便如此,少女也沒有醒。


    呼吸還有。是安穩的寢息。


    搖了數次也不見有反應,宗太最終選擇了放棄。


    從山丘上望向療養所的方向。距離雖然不遠,但要把一個大活人搬過去還是有點兒吃力的。正當他在思考這些的時候,少女突然醒了過來。


    她驀地一下站起身子,與宗太對上了眼。


    「初次見麵,你好。」


    少女微笑著說道,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咦?啊,你好。」


    見少女起立,宗太連忙也站起身來。


    「對不起。等好久都沒見人來,一不小心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就是你,叫我來的麽?」


    「嗯。我叫伊達亞裏紗。請多關照。」


    說著,她伸出了手。握住那隻手,宗太也回複道請多關照。


    「我叫真田宗太……」


    「知道喲。」


    手到現在仍是握在一起。宗太疑惑地把視線落到了那隻手上。


    見此情景,亞裏紗苦笑著鬆開了手。


    「你的名字,我也是……知道的。從航和百花口中都聽到過。」


    「我和宗太同年,可以直接稱呼吧?當然,叫我亞裏紗也行喲。不用客氣的。」


    「哈……」


    內容似乎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趁兩邊都不講話的空隙,宗太竟目不轉睛地注視起亞裏紗的臉來。是感到很奇怪麽,亞裏紗傾斜了腦袋。


    一副不像日本人的五官端正的容貌。


    「啊。我奶奶是法國人哦。」


    「是嘛。」


    「……」


    「……」


    被這樣直直注視著也很難為情,於是宗太這邊先移開了視線


    。


    「你是……」


    「亞裏紗。」


    她猛地湊近過來,又說道。


    「亞裏紗。明白了麽?」


    「明白啦。離遠些。話說,亞裏紗你有覺得哪裏疼嗎?」


    「咦?為什麽這樣問?」


    「這個嘛……」


    視線移向亞裏紗的胸口。


    她也低下頭。


    那裏,還留著宗太踩上去的腳印。


    「啊~!這是什麽!這件衣服我明明還挺喜歡的,好過分!」


    「關於這事兒我得道個歉。是因為太黑沒看清。」


    「明白了。原諒你。」


    「……話說,真不要緊麽?我記得當時是踢到被絆倒,又踩到的情況……」


    「不清楚呐?待會兒不去檢查看看就不知道呢。光碰下的話,應該不至於骨折吧。」


    宗太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可又不知其的真麵目,反倒給自己的思考又蒙上了一層謎霧。


    「不疼嗎?」


    聽到這個問題,亞裏紗雙手交叉沉思了起來。


    「我想這裏不是應該糾結的地方吧。」


    約十秒鍾後,抬起頭來的亞裏紗的目光,貫穿了宗太。


    「嘿!」


    伴著喊聲,她雙手環抱住了宗太的脖子。


    身體無法支撐猛撲過來的亞裏紗的體重,宗太就這麽被推倒在了地上。


    「這是什麽意思,可否給個解釋。」


    亞裏紗的吐息微微刺激著他的耳朵。


    刻意回避似的,宗太望向了被一片巨大雲朵覆蓋的天空。


    「宗太能感覺到什麽?」


    「咦?」


    「能感覺到我的身體麽?」


    「身體……」


    「不是那種意思。暖和嗎?」


    「嗯。還行……」


    「接著呢?」


    「……心髒的跳動。」


    「還有麽?」


    宗太努力不去在意那緊貼在一起的胸部的感觸。恐怕她擁有可以同京匹敵的勻稱線條。隔著衣服也能清晰的感覺到。


    「很暖。」


    「這個你講過了!」


    用手抵著地麵,亞裏紗撐起了身體。宗太則伸手去抓那垂下的銀發。看上去雖然差不多,摸


    過才知道,果然還是和雛田的有所不同。然後,竟不可思議地冷靜了下來。


    「宗太你呢……並不溫暖喲。」


    「我體溫低還真是抱歉了呐。」


    「不是的。不是指這個。你也不柔軟,心髒也沒有撲通撲通地跳哦。」


    「別把人說像死了一樣。」


    「……對不起。但是我的確感覺不到。」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宗太的臉蛋。


    「什麽都感覺不到。」


    她俯視著宗太,視線中透出了寂寞。


    亞裏紗想表達的內容,宗太終於明白了。


    「……這,便是亞裏紗你的輝夜姬的詛咒嗎。」


    正如雛田失去光明,上杉杏奈停止成長那般,擁有銀色頭發的人,都會背負上某塊沉重的枷鎖。


    「不愧是,對輝夜姬相當了解呢。」


    「那為什麽,隻把我一人叫來?」


    「因為有件事想拜托宗太。小雛在的話我想可能會發生爭執。」


    「爭執?啊,這個,在此之前,能先離開點兒的話那還真實非常感謝。」


    說完,便看見亞裏紗老實地坐了起來。可即便如此,也仍是跨在他的腹部上。


    嫌再說希望你能讓開太麻煩,宗太幹脆放棄,繼續前個話題。


    「亞裏紗想拜托我什麽?」


    「和我生孩子喲。」


    「……」


    沉默。還眨了兩次眼。


    「咦?沒聽清麽?」


    「……剛才,說什麽……」


    宗太硬擠出了幾個單詞,聲音也已變得嘶啞。


    「所以呀,和我生孩子。」


    「……」


    「和我生孩子。」


    「用不著說三遍吧!」


    像是要將惡夢甩掉似的,他雙手抱住腦袋。


    「認真的麽?」


    「呃,認真的喲。因為,你和小雛不是已經?」


    「還沒做過!」


    「別說謊呢。小優姬這一證據明明就擺在眼前。」


    「優姬又不是我們的結晶!」


    「但是,是從你們倆的月神刻印中誕生的吧?」


    「……」


    亞裏紗決定性的發言,讓宗太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己會錯了意。


    身子骨漸漸癱軟了下來。


    「生孩子,是指月神刻印麽?」


    「嗯。」


    「想想也是呐。」


    不禁漏出幾聲沙啞的笑聲。


    「啊,難道說,你想到肉感官能的地方去了?」


    「才沒有!」


    「若是一起走過應有的戀愛旅程之後的話,倒不會介意這麽做啦,反正我也不會有快感,肯定。因為感覺不到疼痛,我想最初應該還沒什麽問題,但根本到不了高潮,金槍魚喲金槍魚,而且還是冷凍的。」


    「求求你,少說幾句吧。」


    「要是覺得這方麵的內容,還是同小雛和小優姬交流下比較好的話,那現在去叫她們來也不遲,怎麽樣?」


    「不用了!」


    若真把她們叫來,狀況又會變得多麽慘烈呢。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


    「……對不起,我讀不懂氣氛呢。」


    突然變得垂頭喪氣的亞裏紗終於從宗太的身上離開,在依舊仰臥的他身邊,雙手抱膝坐了下來。


    「以前也不是這樣的,是從身體的感覺消失時開始的。感覺,變得無法體會別人的為難之處了。」


    「什麽時候變成這副樣子的?」


    「成為輝夜姬是三年前。」


    「來這裏呢?」


    「呆在銀色方舟已經有十年了。」


    「……好長呐。」


    「和接下來要走過的人生相比,不過轉瞬之間。」


    亞裏紗表情中的從容消失了。


    「所以,為了美好的明天,我需要宗太的協助。」


    「就是要我同你生孩子麽?」


    「嗯。因為宗太是誕生出世界最初的子刻印的刻印持有者。能拯救我的隻有宗太一人。」


    感覺有些理解航為什麽總和自己抬杠的理由了。


    「我可不想就因為是輝夜姬而死哦?」


    「也是呐。」


    「所以,同我生孩子,吧?當然,是指子刻印的意思。」


    「不行,這個和那個是兩碼事。」


    「誒~!」


    「話說,形成的原理,連我自己都還沒搞清楚。不能保證第二次也絕對成功。」


    「嗯,我知道。不過,給點兒希望總是可以的咯?要不,作為報酬,再同你生個真的小寶寶吧。」


    「……冷凍金槍魚我可不要哦。」


    「呃,那麽,我會演得很像的喲?」


    「這不,更空虛了麽?」


    「啊哈哈,也對呢。」


    說著,亞裏紗也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轉過頭,視線與她對上了。


    「感覺和航、百花口中的你有所不同呐。」


    「嗯?那些孩子怎麽講的?」


    「航雖未明說,但看得出他非常仰慕你。想幫上你的忙。百花也是,很把亞裏紗當作大人看待的呐。」


    「其實我很孩子氣?」


    「……感覺,更像是不


    合拍。」


    「這樣說我很傷心呐~。不過是嘛在那些孩子看來,我們也算是大人呢。明明完全不像他們想的那樣。明明如此地害怕身為輝夜姬一事。」


    亞裏紗伸向空中的小手,微微戰栗著。


    「雖然不是想死。不過在想做的事情全部完成之前,我絕對不會死。」


    「就是為了說這些,才把我叫出來的麽?」


    「一半是為此,另一半是,想給你看樣東西。」


    說著,亞裏紗站了起來。


    「宗太躺那裏就行啦。」


    對著正準備起身的宗太,亞裏紗閉上一隻眼說道。


    「作為被我折騰來折騰去的賠禮,給你看樣好東西。」


    話音剛落,亞裏紗便收起了起伏的強烈情感。剩下的隻有,那甚至可以稱作神秘的美麗。


    「這便是,我的能力。」


    說完,亞裏紗閉起了眼睛。


    瞬間,月神刻印從她全身溢了出來。成千,上萬,數億的文字式如星空般擴散開去。直徑約十米空間,正逐漸綴滿點點光輝。給人一種身處宇宙似的感覺。


    朝著驚訝的宗太,不知何時已睜開眼睛的亞裏紗微笑著說道。


    「光這樣,還不算什麽喲。」


    確實,還隻是展開刻印,並未發動能力。


    「快看天空。」


    順著她的發言,宗太望向了真實的天空。那裏還和先前一樣,被厚厚的雲層覆蓋,顯得格外陰沉。


    「現在就將最美的星空獻給宗太。」


    再度閉上眼睛的亞裏紗發動了月神刻印。無數“星星”在她所作的“宇宙”中閃爍、跳動。光點舞動著,圍繞在她的周圍。


    感覺航似乎正在另一頭專注地注視著。


    蓋滿遙遠天空的厚厚雲層的中間,突然間打開了一個小洞。雖然很小,不過能透過它看見上邊的星空。宗太覺得非常美麗。


    不過,這還並非結束。雲層的縫隙越來越大,像是活著似地將空間打開。仿佛是遵從神的旨意一般,最後,天空中沒有了一片雲彩。


    等在前麵的,是漫天的星空。


    宗太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表達。


    「咦?不感動麽?」


    亞裏紗的聲音仿佛是從遠方傳來。


    無數星星一閃一閃的,像在交談似的。


    意識飛向夜空,身體的感覺也仿佛正從肉體脫離。


    能聞到綠葉、和土地的味道。


    能聽到風的聲音。


    空氣格外清新。


    遙遠彼方的星星一閃一閃的,還,放著光輝。


    這個瞬間,宗太理解了,原來這樣一個世界也有色彩,也會呼吸。


    現在的話能明白。能感覺得到。


    他將自蘇醒以來便一直糾結的曖昧疑問化作言語,向星星們說道。


    生命到底是什麽。


    死亡到底是什麽。


    人到底是什麽。


    以及自己,真田宗太到底是什麽。


    似乎知道了這個世界的廣闊。有種深切體會到自己所處世界的狹窄的感覺。卻又感到自己好象已經理解,這一切都不過是錯覺。


    過去整天為一些無聊事情而苦惱的自己是多麽的幼稚。


    以及最後,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莫名其妙地笑出了聲。


    不明所以地溢出了淚水。


    「……怎麽了喲,我這是……這樣啊……也是呐……我還活著啊」


    「說出這種感想的,宗太還是第一個喲。」


    「這便是亞裏紗的能力麽。」


    「嗯。德耶稱它為支配森羅萬象的能力。」


    「讓盛夏中的月乃宮降雪也是可能的吧。」


    「當然。」


    「是嘛……」


    說不出繼續追尋的話語。


    因為已經失去了這個必要。過去沒有任何意義。眼下該做的,是看清自己真正所追求的未來。以及為此邁出第一步。


    那自己今後該怎樣做呢。


    這個答案宗太已經能清晰地看見了。


    「我……還活著……」


    他再度將這句話說出了口,並細細品味著。然後,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我還活著。


    4


    次日,當宗太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老高。


    能睡醒固然是好,可到現在腦子也還沒清醒,原因想必便是昨天熬夜,和過剩運動造成的吧。


    在將怠倦感拋之腦後的同時,他也勉強坐起上半身。


    雙臂和小腿能感到肌肉痙攣所帶來的酸痛。宗太認定,這肯定是和孩子們一起玩耍,同航鬧騰的後遺症。


    從窗外傳來了那些孩子們爽朗的聲音。似乎不知疲憊地,今天也朝氣蓬勃地在玩耍著。


    其中,還聽見了優姬的聲音。


    他背靠床頭,選取了一個隻把腳從床邊放下的輕鬆姿勢。


    這時,房間的門被推開,原來是抱著晾幹的換洗衣物的雛田回來了。


    「啊,宗太,早上好。」


    「早上好。」


    她來到自己的床邊,把衣物全部放下。


    接著細心地將它們一件件疊好。


    宗太則呆呆地望著她的樣子。腦子也還是不怎麽清醒。


    才剛過一會兒,雛田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宗太。」


    「嗯?」


    「那,那個……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轉向宗太的她,麵色略顯緊張。


    「怎麽了?一本正經的。」


    「請坐在那邊。」


    「……不是,已經坐著了。」


    「是,是嘛。」


    說著,雛田便來到他身旁,有些拘謹地坐了下來。


    「昨晚出去過麽?」


    「呃,啊……你說這事兒啊。」


    「似乎很遲才回來吧。」


    「你醒著的麽?」


    「……大概,到兩點左右。」


    宗太心想,自己為那漫天星空的魅力所著迷,不禁變得不想離開後院的山丘。回房已經是超過三點時候的事情了。


    「……宗太,你今天好香呢。」


    不懂她意思的宗太湊近自己的身子聞了聞。的確,有股甘甜的香味。


    「這,是香水的味道吧?」


    雛田一臉賭氣的表情,這樣盤問道。


    可能性隻有一個。就是昨晚被伊達亞裏紗撲倒的時候,她的香水味兒沾到了衣服上。因為並不刺鼻,所以在外頭的時候根本就沒注意到。


    「到,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雛田猛地湊近過來。


    「這是,啊……那個……」


    「其,其實也沒什麽喲。宗太和別人見麵……」


    「咦?」


    「雖,雖然你這種行為不太好,不過我相信你。」


    聲音逐漸減弱,她低下了頭。


    「但,但是呢,……偶,偶爾。」


    「偶爾?」


    「我,我也,那個……想補充一下宗太養分,想得不得了喲。這段時間,基本,都沒這樣的機會呢……難道是,已經對我厭倦了麽,我還不安地這樣認為過……」


    話未說完,宗太便已將雛田擁入懷中。他也低下頭,窺探的雛田表情的同時,還將嘴唇湊了上去。


    就這樣,把她推倒在了床上。


    嘴唇分開時,雛田露出了一臉恍惚的表情。


    「補充完畢沒?」


    「還,還不夠……請再為我補充一些。」


    正當宗太撫摸了


    她的臉蛋,準備再次把臉湊近的時候,卻傳來了門打開的聲音。


    握著門把手,百花當場就僵住了。


    和宗太麵麵相覷。


    接著又分別望向宗太和雛田。看著看著,她的臉逐漸變紅,最後紅得好象煮熟了一般,嘴巴則是一張一合,本以為就隻有這些,而她卻又突然用雙手捂住了臉。


    「你,你們在做什麽喲!」


    「有什麽事嗎?」


    透過手指留出的縫隙,百花窺視著二人。


    「好,好了啦,你們先起來!」


    直到現在,宗太還把雛田壓在身下。


    「如果沒什麽要緊事的話,聽完之後我們還想繼續的說。」


    「別這麽鎮定地回答啦!」


    「繼續……話,話說!我,我雖然做好了心裏準備,但現在不行!在百花妹妹麵前講了這些!好,好難為情……」


    「不是吧,你看看你那欣喜若狂的表情,毫無說服力哦。」


    「才,才沒有喲!哪有欣喜若狂!明明努,努力忍住的!」


    「你們也別太過分,不是已經說過給我先起來了嘛!」


    對徹底失去理智的百花心生憐憫,宗太爬下床,接著把雛田也給拉了起來。


    「百花,已經沒事了哦。」


    「真,真的?騙,騙我的話就把你碎屍萬斷!」


    「沒問題了喲。」


    雛田的聲音讓她終於安定下來,她抬起了頭。


    包含怨念的眼神,仿佛在詛咒著宗太。


    「……你!違背和亞裏紗的約定,都在這裏幹些什麽呀!」


    「約定?」


    「亞裏紗?」


    宗太和雛田的疑問重疊在了一起。


    百花看了眼雛田,但還是以宗太為優先。


    「亞裏紗昨天都告訴過你的吧?好了,快過來」


    說著,她一把抓住宗太的手,就往屋外拖。


    百花帶宗太來的,原來是兒童設施裏的一間寬敞的廚房。不鏽鋼桌上,像山一樣堆滿了土豆、胡蘿卜和洋蔥。


    「這是要做咖喱麽?」


    「宗太做呢。」


    百花幹脆地說道。


    「可以請你解釋一下麽?」


    覺得莫名其妙,宗太便反問回去。


    瞬間,百花的臉上也浮現出了疑問。


    「沒聽亞裏紗說過?」


    「可以的話,希望能叫亞裏紗來和雛田見上一麵。」


    一起過來的雛田也歪著腦袋,一副思維跟不上發言的模樣。


    「亞裏紗不在喲。和德耶一塊兒出遠門了。她還說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所以把飯菜的準備都拜托給宗太了……」


    「……我可沒聽她說過。」


    百花作出個生硬的微笑,就陷入了沉默。


    「他們多久才能回來?我同德耶也有話要說。」


    「……我想,大概一個月都回不來。」


    她緊繃著臉,是理解到事態嚴重性了麽。


    「宗太,難道你不會做料理?」


    「不是,料理還是沒問題的……」


    宗太再次朝桌上的食材看去,可不管幾遍,都是土豆、胡蘿卜、洋蔥堆成的小山。


    「這些材料,隻能咖喱、燉肉二選一哦……」


    「因為亞裏紗隻會做這兩樣。」


    用含著同情的目光,他望向了百花。


    「其實根本沒你想的那麽糟糕。早飯和午飯療養所的人會做給我們吃的。」


    話雖如此,可晚飯還是隻能在咖喱和燉肉裏邊選。


    「大家都喜歡亞裏紗,所以才不會有人抱怨。都開開心心吃下去的。味道也還湊合……」


    「不能怪她呢,畢竟沒有感覺呐。」


    說著,宗太拿起一個土豆,遞了過去。


    「給我幹嘛?」


    「你總不會打算讓我自己一個人準備吧?」


    「咦!?,但是人家……」


    這時,航帶著優姬跑了進來。


    「在幹嘛呢,宗太。」


    「宗-太,要做料理的話,優姬也來幫忙-」


    跑過來的優姬一把抱住了宗太的大腿。


    一起洗過手,宗太把她抱到了桌邊的椅子上。一將去蒂的洋蔥遞過去,她便拚命開始剝起皮來。


    宗太向百花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明,明白了喲。幫總行了吧……」


    「不懂讓雛田教你。」


    隻見雛田正靈巧地使用宗太遞過去的菜刀,削著土豆皮。


    「好厲害……」


    「真牛。」


    百花和航的聲音疊在了一起。


    「隻要肯練習,不管誰都能做到的喲。」


    這話從雛田口中出來,就特有說服力。


    之後,航也加入其中,宗太等人開始了晚餐的準備工作。


    起初削的土豆走形嚴重,不過在雛田的指導下,也逐漸削得圓滾起來。而宗太則邊給鍋點上火,邊同優姬一起切碎了洋蔥。


    「宗-太,眼睛……。眼淚要流出來了。」


    說著,優姬抓起宗太的襯衫擦了擦眼睛。


    「洋蔥欺負優姬……討厭喲。」


    邊安撫著情緒不滿的優姬,宗太邊望向了似乎有問題想問的雛田。


    她在意的,恐怕是亞裏紗。


    趁烹調的準備完成,下鍋待煮的這段時間,宗太把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件件地全告訴給了雛田。


    和名叫伊達亞裏紗的少女見麵的事。


    她是第七位輝夜姬的事。


    和雛田失去光明一樣,她沒有感覺。


    當然,是銀色方舟的一員。


    以及,懼怕著八月的滿月。


    「第七位……輝夜姬。」


    看她的樣子,似乎沒有其他想說的話了。


    「我當時也非常吃驚。」


    在同雛田講述亞裏紗的這段時間裏,優姬累得直接睡著了。航和百花則正仔細地觀察著鍋裏煮的咖喱。


    香氣撲鼻而來。


    本想去嚐嚐味道的宗太剛一走近,視線便和轉過頭來的百花撞在了一起。後者保持著冷靜,但又一副似乎有話想說的表情。


    「對我有意見麽?」


    「你,肯定覺得人家隻會提意見是吧。」


    「不就是這樣的嘛。」


    朝著多管閑事的航,百花舉起拳頭,準備施以製裁。


    嚇得航抱頭蹲在了地上。


    「航也是,明知會挨揍,就別特意講出來呐。」


    「錯的難道是我嗎!」


    「是有一點兒……百花,當然也有錯呐……」


    宗太用餘光瞟向百花,隻見她正狠狠瞪著這邊。


    「敢再說下去的話……殺……不可以,打到你半身不遂喲。」


    聽了百花中途訂正的發言,宗太不禁露出一絲笑容。這便是她已理解先前自己所說的證據。


    「心情不好,別笑嘻嘻的喲!」


    「你不是有話想說麽?」


    嚐完味道,又將偏離的話題拉回的宗太離開鍋邊,來到了背靠桌子的雛田的身旁。


    而百花則注視著他們兩個。


    「話說。你們兩個是在交往吧?剛才也做過了那樣的事情。」


    倆人同時點了點頭。


    「雛田究竟覺得宗太哪裏好了?」


    「啊,這個我也想知道。雛田姐姐配宗太這種人,實在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啊。」


    「說得好過分呐。」


    眾人的視線全集中向雛田。


    明明應該感覺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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