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各位都出去吧。”村長響應道。“張陽啊,你也出去吧,我們幾個老的留下來就行。”


    “不,村長,爺爺生前對我那麽疼愛,我想留下來給他換上壽衣,也算盡一盡孝心。”張後生麵色悲戚地說道。


    “那好吧,你節哀。”村長說著,招呼留在屋裏的人全都出去。


    “我還是留下來吧,張老哥生前對我向來尊重,我必須得留下來,把他打扮得幹幹淨淨地好上路,不然於心不安。”老光棍說道。


    “行,那你和張陽留下來吧,免得年輕人有不懂的地方。”


    村長說完,讓屋裏的人快些出去,然後自己也關了門出去。


    眾人走後,屋裏就隻剩下老光棍和披著我皮麵的張後生,兩人打來清水,神色莊重地幫爺爺擦拭身體,老光棍拿著毛巾要擦拭爺爺胸口的時候,張後生一把搶過毛巾,說道:“我來擦吧,你去把箱子上的壽衣拿過來給爺爺患上。”


    “好。”老光棍根本沒多想,他平常就挺聽我的話的,此時哪裏有所懷疑。


    趁老光棍回頭拿壽衣的時間,張後生連忙掀開爺爺的胸口,然後將定魂釘周圍滲出不多的血液擦拭,以貼身襯衣蓋好,老光棍回來後,則和張後生一同為爺爺穿上壽衣。


    “老光棍,你能不能聽見?”


    我掙紮呐喊,釘在爺爺體內的魂魄抬起手,從老光棍麵前扇了一下,老光棍忍不住打了一聲噴嚏。


    老光棍的麵上露出一絲狐疑,之前我說過,老光棍雖然沒得到馬道士的真傳,但是一手望氣的功夫了得,路過誰家門口都能看出是否發生過凶殺案,我是含冤而死的,死後肯定有怨氣,老光棍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果不其然,老光棍到旁邊的八仙桌上點了一根蠟燭,然後向我走來。


    “對,隻要把蠟燭放在爺爺的遺體旁邊,以老光棍望氣的本事,定然能以燭照陰魂的法門看出異常,可蠟燭才剛端過來,就被張後生兩根手指捏滅了。


    “別點蠟燭,我爺爺去世之前的幾天特別怕光。”張後生說道。


    “操——!”


    我忍不住爆了粗口,這是我第一覺得自己道貌岸然,麵目可憎!


    “哦,我想給你爺爺梳梳頭,生怕有虱子所以才點個蠟燭。”老光棍說道。


    “我眼神好,我來吧。”張後生拿起床頭櫃上的梳子給爺爺疏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爺爺的儀容儀表整理完畢,外麵的一群人進入屋內,村長和老光棍招呼幾個人將靈床抬到堂屋的正中,頭朝外放了起來。


    像爺爺這種死法,在外人眼裏屬於壽終正寢,需要遺體在家裏停靈三天才能下葬,我在往來的人群中來回尋找著母親和小白。


    農村的葬習中,又子孫男丁的情況下,女人是不可以跪靈床的,眼下爺爺才死,母親可能是準備喪事事宜了,而小白才剛過門,不適合見過世長輩,隻需要在爺爺遺體下葬前披麻戴孝送終走一趟就行。


    張後生跪在我的旁邊哭得涕零淚下,一邊哭著一邊往火盆子裏燒紙,小五站在旁邊見張後生哭得難受,自己也抹著眼淚哇哇哭了起來。


    “小五,你聽不聽得見?”我不死心地喊了一聲小五。


    可小五很顯然一點也聽不見,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


    到了晚上,小五還一直站在張後生後麵哭,把前麵祭拜燒紙的村民都看懵了。


    直到晚上母親煮了一鍋餃子端過來,招呼幾個忙著喪事的人吃飯,小五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聲不響地去接過母親盛給他的餃子,狼吞虎咽地將吃了一碗,別人還有人沒開始吃,他就把碗遞給母親,又來了一碗。


    過了一會兒,母親端了一碗餃子走到靈床前,說道:“陽陽啊,你也餓了一天了,吃碗餃子吧。”


    “媽,我吃不下。”張後生說道。


    “吃不下也得吃點,這兩天你還得守靈,夜裏是不能回去睡覺的,不吃你熬不住的。”母親說道。


    “嗯。”張後生應了一聲,端過餃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來。


    “媽,聽不聽得到,我交代你的事情不要忘了啊!”我向母親大喊道。


    母親看著張後生吃完,然後接過碗,轉身就走,她似乎是忘了之前我交代的事情。


    我猛然想起來之前我是以爺爺的身份交代母親的,而交代母親的事情,是讓她對自己的兒子有一定懷疑,母親如今認為我是家裏的頂梁柱,尤其是自打老槐樹被伐起,她就對我言聽計從。


    病入膏肓的爺爺讓兒媳懷疑自己的兒子,這提起來有點奇怪,一般人可能沒法接受,更何況是善良的母親。


    “媽,你別走,你一定要記起來我交代你的事情啊!”


    “媽!”


    我心裏無比焦急,哭喊著母親。


    因為唯一拆穿張後生陰謀的方法,就隻能靠我媽了!


    眼下沒有任何人能夠看出異常,而馬道士又在山上,他那老神仙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下山為一個不熟悉的老頭送葬的。


    不知道母親是忽然記起了什麽,還是是冥冥之中聽到了我的呼應,她轉過頭看了張後生靈床上爺爺的遺體,接著又看向張後生,將碗筷收拾進鍋裏後,端著就出了門。


    幾分鍾後,母親又返回院子中,她神色猶豫地走到靈床前,拿出了我放在床頭櫃裏的彩螺!


    “陽陽啊,這是你大學同學送你的結婚禮物,我忘了給你了。”母親說道。


    張後生看了一眼母親手裏的彩螺,嗯了一聲,拿起彩螺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母親的神色一驚,很顯然是想起了我之前以爺爺的身份和她囑托的話,母親說:“要不你把彩螺給我先收著吧,免得你弄壞了,你爺爺剛去世,帶著彩色的東西也不好。”


    “哦。”


    張後生又將彩螺交給母親,諒他無論如何也猜不到這段對話裏另有隱情。


    母親接過彩螺後,從門口的一摞黃表紙上抽出一遝,然後神色匆匆地出了院子。


    母親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張後生一眼,張後生絲毫也沒有發現母親的異常。


    母親隻要到父親的墳前燒紙,並且將彩螺扔進大水庫裏,那父親肯定會得知我遇難,就算他不能出來,也該托夢告訴母親一些事情。


    但是令我奇怪的是,當天晚上,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切都按步照班地進行著。


    中間張後生幾次離開靈床前出去上廁所,淩晨他瞌睡的時候忽然睜開了眼,神色匆匆地離開院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我心裏擔心,難道是父親想找我托夢的時候,發現我身體裏的人不是我,被張後生察覺了?


    以父親水鬼的身份,怕是根本鬥不過蟄伏張家溝修煉多年的張後生啊!


    我心中又急又亂,可我的魂魄被釘在爺爺的遺體內根本沒法動彈,隻能幹等。


    到了第二天白天,葬禮照舊舉行,鎮上的嗩呐班子也被請了來,鑼鼓喧天地吹了一整天。


    母親期間披麻戴孝地來接待了一下前來祭拜的鄉鄰,按理說她已經已經按照我說的方法通知父親了,可父親昨晚根本沒動靜,我被釘在靈床上動彈不得,我猜測父親也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根本沒給母親托夢,甚至他意識不到爺爺的死另有隱情!


    那麽唯一能夠看出些異常的,也就隻有馬道士了。


    我心裏慶幸,還好自己留了兩個後手,我跟母親說過,如果彩螺扔進大水庫裏一直沒動靜,或者晚上她沒有做什麽奇怪的夢,那麽在爺爺下葬以前,要炒一盤糖花生送去南山給馬道士,說爺爺素來知道他喜歡吃甜食,希望他能來爺爺的葬禮上送一程。


    馬道士隻要來了,那就說明他產生了疑惑,因為我和小白之前去山上拜訪馬道士的時候,馬道士說過,他速來不吃甜食的。


    更何況我爺爺和馬道士從未往來過,又怎麽會知道馬道士喜不喜吃什麽。


    我心理安慰自己,讓自己一定要冷靜,等待著第三天下葬的日子到來。


    經過一天一夜的煎熬,下葬的日子終於來了。


    從早上到中午,不少爺爺以前的舊時都紛紛前來磕頭祭拜,嗩呐班子的嗩呐手一直吹個不停。


    中午吃過午飯的時候,爺爺家偏房裏的那口紅漆棺材被抬了出來。


    因為咱們張家溝是三不管之地,爺爺又是壽終正寢,所以不必拖到鎮上火化。


    棺材被拖出來後,我就看到老光棍和村長等人走到靈床前,要將爺爺的遺體抬起來,裝殮入棺。


    “等等,不是等到太陽落山前才把遺體裝殮入棺的嗎?!”我焦急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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