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滅雷劫,乃是天道雷罰的最強劫數,其本身存在是為了毀滅渡劫的大帝,因為萬滅雷劫之中,隱藏著這天地最深的秘密。


    我幫張百忍渡過萬滅雷劫,道果給了張百忍,助他超脫成帝,但萬滅雷劫的感悟卻無法烙印在他的體內,所以哪怕他渡過萬滅雷劫,比萬古以來的多數大帝都要強,卻無法與真正渡過萬滅雷劫的大帝比肩,這種瀕臨至高毀滅的感悟,是無法言傳身受的。


    修煉完五部天書之後,我的肉身和元神在歲月的洗禮之下變得超脫物外,所以在我的一魂七魄被打散之前,我將最後的執念用以融天。


    這是萬古以來,每一位想要另辟蹊徑的天才想要嚐試的道路,從未聽過有誰成功過。


    在下界之時,初學天書,我便感悟到了天書原始真解中的奧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合而為一,如此反複,這便是一個輪回。


    輪回演變,便是道之真解,道門雖起源很晚,低於天界諸多門派,在萬界之中也毫不起眼,但道門老祖所創道門,傳之奧妙,卻究極天人。


    有詩雲,莊生曉夢迷蝴蝶,這種境界,道門無人可以達到,大師兄吳青雲和二師兄吳真卿之所以選擇留在仙界,便是深受下界道門祖師的影響,道門的真諦,便是無極,與師傅的無為極其相似,無極便是無限,這是一種道之理念,我也深受影響,因此在步入天界之後,我便一直想要嚐試走出一條新的路,不受前人所蠱。


    萬滅雷劫之後,我的意識消散,肉身卻依然存活,肉身本能的記憶在搜集我的殘破,因此我一片虛無中,想要從融天的狀態中凝聚魂魄,重回世間。


    但這種感覺,如同失去雙手雙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


    我陷入沉睡,又時常被喚醒,在虛與實間明滅不定,我感到疲乏,甚至沒有留戀,我的魂魄散在天地四方,能夠觀山望海,甚至不用像生前那樣,以神識覆蓋世間,這是一種無法言喻的身臨其境。


    我有時是一棵樹,有時是一朵花,有時是一條魚,有時是一隻鳥。


    我看到了小白整日發呆,看到了她的為難,看到了她摘下我肉身之上的混沌小樹時的難過,也看到了小五真切感受到物是人非的悲哀,看到了王陽的穩重,也看到了獨孤雨內心的焦灼和成長,我甚至看到了張百忍當上大帝後,在大帝寢宮內獨自徘徊不安的情景。


    但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回來的理由。


    直到我感覺到憤怒,我無法在張百忍即將被殺時還坐視不理,不舍得豆豆即將身死、無法眼睜睜地看著玉兒即將被人取而代之,魂魄震散的結局。


    我望著自己幹枯的肉身,上麵一條條柳枝形成外道經脈,將我的身體環繞,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萬古以來第一個融天回歸的生靈,但是死而複生,所耗費的代價極大,我感到疲倦,卻不敢入睡。


    當天晚上,妖域冰宮,玉兒穿著白色的裘絨站在冰宮門前,遠遠地張望,身旁是一隻遊動的鯤靈,哪怕如今玉兒已經是肉體凡胎,鯤靈依舊不離不棄,常伴左右。


    直到很晚時,小白從屋內走出,問道:“玉兒,下這麽大的雪,你怎麽還在外麵?”


    玉兒搓著小手說道:“我在等爹爹。”


    小白黯然神傷,她俯下身子說道:“玉兒,你已經不小了,你應該知道,你爹已經不在了。”


    玉兒搖頭,說道:“爹爹沒有死,爹爹已經回來了,我感覺得到。”


    小白眼睛通紅,抱起玉兒,走向屋內,她將玉兒的杯子掖好,又在玉兒身邊坐了好一會才離開。


    小白站在冰宮門口,望著玉兒原先所望的方向呆呆地看了好久,她坐在門口竹椅上,心中悲慟。


    睡夢之中,一個人影將被褥披在她的身上,隨後又離開。


    而此時在天庭僻靜的禪房內,我端坐在床榻上,麵前是沉眠的豆豆,他受傷過重,生機散盡,我耗空了神元才將它救回。


    門外傳來敲門聲,我知道是小不點張青和獨孤雨,便說道:“進來吧。”


    小不點推門進來,一臉惶恐地看向我,又抬頭看向獨孤雨,獨孤雨說道:“他的確是小師祖張陽,是你的師傅,過去吧。”


    小不點聞言,剛要哇哇大哭,我指著床上的豆豆,示意他不要出聲,小不點當即止哭,撲到我的身前,抱著我的雙腿,小聲嗚咽。


    “師傅,我好想你。”小不點哽咽說道。


    “為師也想你。”我蹲下身子,將小不點抱在腿上。“為師不在的這些天,你有沒有偷懶?”


    “沒有,徒兒一直謹遵師傅教誨,每日沐新晨打坐,日落而息,很少貪玩的。”小不點說道。


    “那就好。”我刮著小不點的鼻子說道。“你的努力,為師看在眼裏,但你要明白,凡是不可太過強求,我太陰一脈重品性,你生來被人供養,高高在上,哪怕無上的神族,以及神上之神也沒有你這般出身,所以你最大的敵人是你自己,你要戒驕戒躁,切不可囂張跋扈,人總是要在磨煉和不順中成長,才能給自己一個衡量,給這方天地一個衡量,不是什麽事情都能用武力結局的。”


    小不點似懂非懂地點頭,他趴在我的懷裏,小聲說道:“師傅,我會為你報仇的,你不要走。”


    “我不是在這裏嗎?”我摸著小不點的頭說道。


    小不點說道:“可是我感應不到師傅的心跳,您的身體,是一副空殼,我害怕,我怕師傅會不辭而別。”


    我歎息,不知該如何安慰小不點。


    小不點抬頭問道:“師傅,我聽說師姐去了妖界,我們可以去把師姐接回來嗎?”


    “當然可以,你若是想,我現在就可以去把她接回來。”我說道。


    “那我們現在就去。”小不點說道。


    “好。”


    我說著起身,指尖白光綻放,點在豆豆身上,豆豆蘇醒,同樣被我抱在懷裏,他睡眼朦朧,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見我,卻又很快安定下來。


    我抱著豆豆和小不點出了門,院子裏拂柳縱生,連通虛空,我沒有回頭,輕聲說道:“雨兒,你也跟來。”


    “是,小師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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