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有毒彼岸花阻擋了去路。異樣的彼岸花所守護的這塊土地美麗虛幻,不敢相信這竟是世間物。這裏是結界內、外以及與另一個異世界相混合的“幻之結界的交點”。正是在這樣不可思議的地點,才能有見所未見的道具。


    “這裏不愧為寶山。”


    秋分來臨,我自然是要去掃墓了。不過,我去的並不是普通的墓地,而是與幻想鄉毫無關聯的人類以及身份不明的死者的長眠之地——無名塚。


    “人”煙稀少的幻想鄉裏會有這樣的無名塚存在是為了維持現在的妖怪與人類間的平衡。沒有了能將妖怪完全除掉的人類,妖怪也不再襲擊幻想鄉中的人類。因為人類與妖怪數量的增多或減少又會帶來困擾。


    如果將屍體放置不管,大多會成為妖怪的食物。而吃了屍體的妖怪會對衛生造成不良影響,引發疫病流行。這對人類來說不是件好事。另外,人類死後有的也會變成妖怪。人類減少、妖怪增多就會破壞現在的平衡。


    為此,最近在幻想鄉,即使是身份不明的遺體也不能置之不理了。像這樣的遺體會集中到這裏進行火葬。也因此,幻想鄉裏死去的人類失去肉體成為了所謂的亡靈。


    將身份不明的死者統一火葬後,遺骨就會埋在這個無名塚。我之所以會來這裏,當然是為了吊唁他們。絕不是為了去撿與外麵來的無名死者一起掉落的“世間珍惜”的外麵世界的道具——絕不是。


    沒錯,那些與幻想鄉毫無關聯的無名死者大多都是外麵世界的人類。這裏與冥界間的牆壁很薄,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這裏也是離外麵的世界很近的地方。經常會有人、靈以及奇妙的道具掉落在這裏。


    “多虧了彼岸花的紅毒,這裏才沒有被糟蹋。這裏果然是寶山。”


    從最初的無底勺到用人魂燈等都是些有趣的東西。這些是外麵世界的東西還是冥界的物品呢?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並不是來撿寶貝的,而是為了吊唁無名死者才來這裏的。而我現在拚命撿拾的外麵世界的東西,是吊唁名死者的報酬。所以,我隻能堂堂正正地撿了。


    但是,這種喜慶的氣氛卻被不可解的異變打碎了。


    那是在火葬後查數遺骨數量時發生的事。不知為什麽,遺骨的數量與火葬前的死者數目不一致。並不是多出了一個死者之類的,而是隻有死者身體的一部分多了出來。反正也是最初就沒有親人接受的遺骨,數量稍稍增加也不會有什麽麻煩,但……


    “——有無名死者嗎,霖之助?”


    我帶著不解之謎回到了自己的店——“香霖堂”。然而,在我外出的這段時間,總是很隨便的巫女與時常很隨便的魔法使舒適隨意地待在我的店裏。一如往常。


    “啊,無名死者基本上都是外麵世界的人類。靈夢也知道的,幻想鄉裏很少有陌生人類的。不過,有從妖怪手上跑掉的食物與迷路的外麵世界的人類在,無名塚的屍體是不會消失的。”


    “那你手上拿的廢品是什麽?又拿回來一堆不明所以的東西。”


    魔理沙說道。不管她怎麽說,我都對撿回來的東西興趣十足。


    “這個?這是掉在無名塚的東西哦。魔理沙。”


    “你這個盜墓賊。”


    “盜墓賊。好討厭啊。”


    “盜墓賊?這不是上供的貢品啊。幻想鄉裏有誰會去無名塚上供啊?這些道具是自己掉在那裏或是什麽人扔在那兒的。”


    “什麽嘛,是垃圾啊。這種東西沒人會買哦。”


    “不會馬上賣出去的哦。”


    要使垃圾變成道具是要花費一些時日的。如同生命輪回一般。


    話音剛落,我將話題轉到了與一直解不開的多出的遺骨問題上。


    “對了,靈夢。最近幻想鄉沒有什麽大異變嗎?”


    “嗯,大異變有倒是有,但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還是一樣搞不清事大事小啊。算了,雖然發生了點兒令人費解的事……”


    我試著將自己很在意的遺骨的事情委婉地告訴給她們。


    “啊——什麽?想吃壽司的事嗎?”


    魔理沙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我決定對此置之不理。


    “那是真的嗎?遺骨多出來了……”


    “啊。你看,這裏有一根。”


    “哎…一別把這種東西拿回來啊。”


    “右腕骨……吧?春分時有過多出右腳的事情……”


    “難道是有人打算將屍體的右半身散放在一起?”


    靈夢說。


    “難說啊。隻是為什麽不是全身?為什麽一定要是右半身呢?”


    “怎麽都想不到合理的解釋啊。那個死去的神靈大概是外麵的人類吧?如果說有怪事發生的話,也許是在外麵的世界裏發生的呢?”


    “巫女將屍體說成神靈還真是有趣啊。”


    魔理沙嘲笑靈夢。


    “也許吧。不過,變得支離破碎後逐漸來到幻想鄉的死去的神靈……外麵的世界裏如果沒有企圖做壞事的人就好了。”


    “那個骨頭一定不是人類的。”.


    靈夢又開始說起了不可思議的事。


    “怎麽看都是人類的骨頭啊。靈夢想說這是什麽的骨頭呢?”


    “因為……那個骨頭上完全看不到人類生前的靈魂啊。”


    “哎呀。我還沒聽說過靈夢能看見那種東西呢。”


    魔理沙驚訝地搖著頭。


    “哎呀,我是巫女哦!”


    ——第二天,我又來到了無名塚。當然是為了吊唁無名氏們。


    結果昨天不但沒有解開多出的骨頭之謎,反而因為不解之謎增多而結束了那個話題。我勸說自己不去在意無法理解的事情,決定發揮我的絕技——忘掉這件事……我本想這樣的……


    “嗯一一雖然大致上和我預想的一樣,但還是有點出乎意料啊。”


    靈夢的口頭禪好像也傳染給我了。


    所謂與預想的一樣,是指今天也掉出了多餘的遺骨。而所謂出乎意料,是指骨頭與昨天的一樣,還是“右腕”。我仔細望向四周,看到了其他散落著的“右腕”骨。


    “今天是右腕之海啊。”


    真奇怪。如果這些骨頭是外麵世界的人類的東西的話,那麽外麵的世界裏就會有很多隻有右腕被切掉的人類了。人類是不可能會做到那樣的事的。即使因為事故失去了手臂,手臂與身體的聯係也不會被切斷的。即使手臂離開身體,它也會呼應原來的身體,而失掉手臂的身體也會堅信手臂依然健在。人類不論肉體狀態如何,身體中有都會有靈魂存在。


    我要重新思考包圍幻想鄉的結界所影響的某些東西。受到結界影響的是人的“思想”。如果將物質壁壘比作“肉體無法穿越的牆壁”,那麽結界就是“人的思想無法穿越的牆壁”.穿越結界一一亦即神隱,是在特殊的精神狀態下或是意識朦朧時發生的。它會使人整體穿過結界。而隻有手臂穿過結界是因為手臂與身體的思想不統一造成的。難道是手臂與身體各自擁有意誌而活動的人類?不可能會有那樣的人,就算有也不可能會有如此眾多的人數。果然就像靈夢所說的,這些不是人類的手臂。


    ……不過,這骨頭真是很漂亮啊。完全看不到生活辛勞的痕跡。它的大小是成人的,但是質感卻猶如新生兒。人類都會長得這麽好嗎?隻有長在衣食無憂的家庭中才會這樣吧?


    正在想著這些的我,目光突然停在了腳邊開放的彼岸花上。沒有葉片的莖筆直地從地麵生長起來,上麵開著大朵鮮紅的花。這種不帶枝葉卻有毒的花與無名氏們長眠的這塊土地非常相配。它給人以與世隔絕的美感……這漂亮的手臂也是。我


    想象著手臂像彼岸花一樣整列生長的情景,感到有點兒惡心。


    “——那麽,那些量產的右腕怎麽樣了?”


    回到店裏,等待著我的依然是一如往常般隨便的靈夢與魔理沙。


    “啊,這裏有一隻。”


    “就算是多出來的也不要帶回來啊一”


    靈夢一手拿著茶杯,一手拿著煎餅咬著說。


    “嗯——我有點兒在意……”


    我走向店的裏麵,將昨天撿到的骨頭與今天的作對比。


    “你在意什麽?啊,這個煎餅不是放在那邊的架子上的,是在這邊的架子上的?”


    我才不在意那樣的事情。靈夢近旁架子上放著的煎餅是非常昂貴的。靈夢的老毛病就是從來不選就直接拿店裏最好的東西。那麽說,靈夢現在正吃的煎餅其實……


    “不對、不對!我不能在意這種事!要專注骨頭的事,骨頭!”


    我這樣說著。魔理沙似乎有些不高興地放下了書。


    “啊一一真是的。那麽想吃的話,今天就做給你吧。”


    她說著,徑自走向廚房開始做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魔理沙為什麽生氣,不過因為是魔理沙,所以一定是為了很單純的事情吧。她還說了要給我做飯,似乎不是很生氣……比起這個,現在要關注骨頭。


    “那麽?你在意骨頭的什麽事?霖之助。”


    “啊。我仔細看了看昨天和今天撿來的骨頭……無論怎麽看都像是一樣的。就算是雙胞胎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事.就像是原樣複製下來的一樣。”


    “那你在意什麽呢?”


    “你不明白嗎?簡單來說,這個右腕與那個右腕是同一個人的右腕……我認為。”


    “哎?不可思議啊。不過可能很常見。”


    “你想用這種回答應付了事嗎?”


    靈夢有些無奈地放下了茶杯。


    “但這是外麵世界的事情吧?不論外麵的世界發生了什麽都不是我該臂的事。而且,我也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著什麽。那個手臂可能就是什麽有三頭六臂的人的吧?”


    “即使是長了三頭六臂的人,隻有右腕穿過結界也是不正常的啊。有關結界的事情你是專家吧?所以你該知道,隻有身體的一部分能夠穿過結界是妖怪的證明。結界可不是誰都能翻過的城牆。”


    “是嗎?我可真是聽到趣聞了。”


    “你還說‘是嗎’。你有身為巫女的自覺嗎?”


    “雖然在我認識的家夥裏有能平安地隻讓身體的一部分越過結界的,但……那家夥不是人啊。”


    “所以,這個人類的手臂是不可能出現的東西啊。這叫什麽來著?超自然?”


    我似乎聽到魔理沙的聲音插了進來。不,她應該是在做飯吧。一定是我的錯覺。


    “像是做出來的手臂。沒有靈魂寄宿的痕跡……我不覺得這是曾經活生生地活過的手臂。”


    靈夢放下煎餅,將骨拿在了手裏。她的一隻手上仍拿著茶杯,隻是將另一隻手上的煎餅換成了骨頭。


    如果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錯把骨頭吃下去。


    “這個手臂不是人類的吧?所以才會穿過結界的,就像偶爾會流落到這裏的道具一樣。但這個肯定是生物。不管怎麽說,我能想到的就隻有沒有右腕的人類了。用‘我的眼睛’看來,這確實像是人類的,如果由此推測的話……”


    我說著,想到在像工廠又像實驗室的地方像生產道具一樣生產著同樣形狀的人類手臂的情景時,我的話停住了。我是在對這一侮辱生命的錯誤想象進行反省。我不願去想人類會做那麽愚蠢的事情。


    “外麵世界的人類不要做蠢事就好……”


    我隻能這麽說。


    “霖之助不是偶爾會靠賣外麵流進來的道具謀生嗎?而且還會念著說什麽外麵的世界在進步什麽的。”


    “生物的身體……不是道具,是這個店裏用不到的東西。”


    沉默了一陣後,靈夢發出了嘎吱嘎吱似乎在咬什麽東西的聲音。想起她手裏好像還拿著骨頭,於是我膽戰心驚地看向靈夢。她吃的是煎餅。那是當然的了。不過,馬上就要吃飯了還這樣吃煎餅好嗎……


    “做好了。按你的要求做的,今天吃散壽司。”


    魔理沙歡快地從廚房走了出來。


    “散壽司?真是豪華啊。原來如此,所以才花了這麽長時間啊。不過,怎麽是“按你的要求做的”呢?”


    魔理沙擺出一副嘲弄人的樣子說:


    “你昨天不是一直在說嗎?想吃壽司。”


    “你說了。”


    靈夢也一邊吃著煎餅一邊說。


    “連靈夢也……我說過嗎?”


    “費時間是因為找不到用來晾涼壽司飯的扇子了。這個帽子怎麽扇也不起風,隻會累得要命。”


    啊,原來如此。所以剛才魔理沙才會一直說著“壽司、壽司”的……很像是魔理沙的風格。


    “怎麽了?不快點吃的話,我的散壽司就要冷掉了。”


    “你不就是努力要讓它變涼的嗎?”


    靈夢一邊將吃到一半的煎餅悄悄放回原來的架子上一邊說。


    “壽司啊。真是品味低俗啊,魔理沙。”


    “哼。我可不想被在人前若無其事地帶著骨頭回來的家夥說。知道嗎?人死了以後會變成亡靈的,骨頭隻是軀殼而已。如果對這個軀殼有什麽疑問的話,去問亡靈就好了,一下子就能解決了。”


    “是啊。沒想到我帶骨頭回來了你今天還會款待我。這也是我吊唁無名士的善行所得的回報吧?”


    “盜墓賊還敢說大話。”


    “啊。好好吃。不過,霖之助還是洗一下手比較好。你手上可能會有彼岸花的毒呢。”


    “是啊。不過靈夢不是也碰過骨頭了嗎?你洗手了嗎?”


    “當然沒有了。”


    “哪你還不是還活的好好的?”


    “魔理沙,拜托再來一杯茶。”


    “怎麽。又要啊。你不是沒喝嗎?”


    多虧了魔理沙的壽司,店裏又恢複了平時的熱鬧氣氛,甚至比平時更加吵鬧了。我像平時一樣,使用特技將思考骨頭這件事情“完全”製止了。明天起看到的彼岸花不再會是異樣的,它會變成更加美麗的花。我在廚房一邊洗掉手上沾有的彼岸花毒,一邊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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