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三小時十五分


    回到外景車附近,發現槍之嶽回到了黑色的箱型車中等待.可能是因為槍之嶽的紅色套裝太過驚人,鐵平戚覺得到後方的小緣倒吸了一口氣。


    「啊,這一位是」雖然打算介紹,卻不知道介紹些什麽。解釋嗎?但這種狀況到底該怎麽解釋呢?


    在鐵平猶豫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時候,槍之嶽搶先發難。


    「晚安,妳好哇。我是鐵平的姊姊,五十嵐豆子哩。」


    「?」


    槍之嶽對著詫異的鐵平用眼神打了個暗號。


    配合一下吧。


    她似乎打算這樣子蒙騙下去。不過虧她想得出「豆子」這種鬼名字。雖然如此,鐵平還是趕緊點了點頭。「沒沒錯,沒錯。她就是我姊姊,豆豆子。」


    「妳好。我是鐵平的同班同學,古都緣。」


    小緣向豆子(槍之嶽)打了招呼後,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鐵平。


    為什麽鐵平的姊姊會出現在這裏呢?


    「是、是我打電話給她的。」鐵平拚命地試圖解釋。「因為有台車總是比較方便不是嗎?」


    「說的也是。但是你是什麽時候打電話的啊?」


    「妳、妳忘了我會變魔術了嗎?」


    「用魔術打電話?」


    「沒、沒錯!用魔術打的喔!」


    小緣似乎還是有點疑惑的樣子,接著又問道:「剛才不是說聖誕節都一個人過的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因為我老姊已經結婚了,沒有和我們住在一起。我是拚命拜托她,她才願意過來的。對吧,豆子?」


    「正是如此滴。」和緊張不已的鐵平不同,豆子(槍之嶽)倒是帶著微笑,輕鬆以對。


    「聽到老弟的朋友有困難,我馬上就趕了過來了滴。」


    「這樣子啊!還麻煩妳特地過來,真不好意思。」


    「不會滴啦。」豆子(槍之嶽)笑嘻嘻的。「因為這也是工作滴啊。」


    「咦?」


    「啊,因為豆子她是那個對啦!她是出租車司機啦。」真、真想殺了這女人。


    「所、所以豆子很擅長開車載人喔!」


    「是喔女性的出租車司機很少見耶。不過聽說最近似乎有逐漸增多的趨勢。」


    「確實是如此滴。」豆子(槍之嶽)不為所動地繼續笑著。


    「那我們趕快出發吧。」


    「麻煩妳了。我來帶路。」


    「我不需要帶路滴。關於妳和妳的親戚,我早就事先調查好哩。」


    「因為這是她的工作啊!豆子對這附近的路可說是了如指掌呢。」一定要殺了這女人。


    「所以妳隻要告訴她地址,她馬上會帶我們過去喔!對吧?快點給我回答啊,臭老姊!」


    在鐵平快要發作的時候,小緣也說出了她爺爺的住處。


    「這樣子可以了吧?豆子?沒問題了吧!快說話啊!」


    「嗯嗯,沒問題哩。」豆子(槍之嶽)還是笑咪咪的,「那麽請兩位戴上這個哩。」


    眼前出現的是二人份的套頭麵罩和耳機。


    鐵平終於崩潰了。


    費了好大一翻苦心才讓小緣戴上了頭套和耳機。(這也是魔術啊!豆子的魔術!瞬間移動!不要擔心!沒問題的!」)說了老半天,總算是答應了。不過在考慮之後,小緣還說了一句對鐵平來說意味深長的話:「嗯。既然鐵平都這麽說了,應該就沒問題了吧。」在小緣戴著頭套和耳機的時候,鐵平靠近槍之嶽身邊說道:「為什麽妳那麽堅持要搞什麽『瞬間移動』啊.」這叫匠心獨具啊。」


    「聽不懂啦!還有,妳那說話的口氣是怎麽回事?」


    「我要變成


    另外一個人啊。」


    「不過就是在語尾加上像白癡的語助詞罷了!」


    最後鐵平和小緣還是坐上了車,往目的地出發。


    ***


    取下麵罩之後,映入眼簾的是沐浴在車子頭燈光下雜木林的一角。下車之後,感覺地麵有點傾斜,看樣子車子是停在一個坡道之上。遙遠的後方是點點燈火閃爍的市街,望向前方則是一片漆黑的大海,因為夜色漸深的關係,海天交際之處已經模糊了起來。


    箱型車停在山路的中段。


    「山?」


    「嗯。爺爺的家在半山腰上。所以一般的出租車應該不是很清楚確切的位置。不過,好厲害,才花了十五分鍾而已。妳真的很了解這附近的路耶。好了不起。」


    最後那句話是說給豆子(槍之嶽)聽的。豆子(槍之嶽)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不要小看我們的調查能力哩。」


    「?調查?」


    「豆、豆子,謝謝妳特地送我們過來。感激不盡!從這裏開始我們用走的,妳快點給我死


    回去吧!」


    鐵平推著小緣就要離開。忽然被推著走的小緣疑惑地道著謝:「咦?啊?謝、謝謝妳特地送我們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


    「站住!」


    槍之嶽突然大聲地叫了出來,兩人同時被嚇了一跳。


    「哩。」好像發現自己忘了改變語氣似的,隨即不自然地加了上去。接著槍之嶽詭異地「嗬嗬」笑了笑。「你們打算就這樣去參加派對嗎?」


    被這麽一問,小緣好像想起了什麽似地停住了腳步。馬上慌慌張張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製服外麵是學校指定的連帽粗毛外套轉過頭看,鐵平把夾克套在肩上,下麵穿著牛仔褲看著看著臉上出現了煩惱的神色。


    「服裝?服裝怎樣了嗎?」


    「古都同學的祖父所舉辦的派對,是相當盛大的。在這條街上也算蠻有名的盛會。所以出席這個派對,盛裝打扮是常識哩。」


    鐵平歪著頭想。「祖父的派對」難道不是一個普通的老先生所舉辦的那種聖誕夜的家庭派對嗎?


    「怎麽辦穿這樣子真的無法參加」


    對著「真的」開始煩惱起來的小緣,槍之嶽笑了。「很巧地,我的車上剛好有幾套現成的服裝,我就借給你們用吧。」


    看著她自信十足的笑容,鐵平心中又升起了不祥的預戚。


    「這是什麽東西啊」


    鐵平看著自己的衣服,嫌惡地說著。


    鐵平身上穿著的就是所謂的禮服。上身為立領的襯衫,下身為附有吊帶的西裝褲,腰部係著裝飾用的腰帶,脖子上打著領結,肩上套著大衣,胸前的口袋插著裝飾用的手帕全套禮服的正式裝扮。不過鐵平覺得自己好像是穿戴了一身『裝備』,準備上戰場的戚覺。


    這種裝扮不是反而顯得奇怪嗎?鐵平邊不安地想著,邊踩著山坡上的積雪,賣力走著。為了搭配禮服,鐵平換上了沒有鞋帶的短靴(不知為何尺寸剛剛好),穿著穿不慣的鞋子走著,好幾次都差一點滑倒。這種和身上的服裝「格格不入」的感覺,讓鐵平更加的戚到沒有安全感。


    可能是這樣的情緒被察覺到了吧,身旁的小緣笑著說道:「很適合啊。」


    「是、是這樣子的嗎?」


    「嗯。很帥氣喔。」


    被這麽一講,鐵平開始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很帥。


    兩人並肩往小緣爺爺家中地方向走著,槍之嶽則留在外景車中。途中,鐵平試著整理目前的這一切。


    『拯救不幸少女。』


    很偶然地真的是偶然嗎?這個少女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古都緣.半年前,父母雙亡的『不幸』,無情地降臨在她身上。之後小緣並沒有投靠親戚,隻是一個人孤單地生活著。這種無窮無盡的寂寞孤苦與命運的折磨,讓她成為一個真真實實的不幸少女。


    那麽


    ,我該怎麽做才好?


    人死不能複生。更不可能說話、歡笑,甚至生氣斥責。就算生者哭著求死者回來亦不可得。死者已經『不在了』,這個事實將永遠存在生者的悠悠歲月中。


    那真是一件悲傷的事。就算說時間會衝淡一切,但失去親人的悲傷卻不可能完全抹去。甚至有可能一生就被囚禁在失去的悲傷中。


    如此沉重的悲傷,難道要我用剩下的三小時將它帶走嗎?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區區一個高中生的自己,能力有限,要做些什麽很難。而且就算自己能做些什麽,要獨自麵對悲傷的,還是當事人自己。


    「對了,鐵平。」思緒被打斷了。小緣拉了拉鐵平的袖子問道:「嘿嘿,那你看我的衣服


    如何呢?」


    小緣身上穿著一件大大的毛皮大衣,由於身材瘦小的關係,使得她看起來與其說像是『穿著』,不如說像是被大衣『埋著』。也因此讓人無從看清楚小緣在大衣底下的穿著。不過就自己穿上這一身禮服看來,鐵平大概也可以猜到小緣所穿的應該也不單純吧。


    「看起來像個貴婦耶。」


    「貴婦?貴婦嗎?」嘿嘿嘿,小緣笑著。「夜晚的貴婦呢。」


    好開心的樣子。鐵平內心苦笑著。


    鐵平印象中的小緣,應該是再靜一點的女孩子。很少說話,有點消極的感覺。在學校中的小緣,確實常常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很少和其它女孩子嘰嘰喳喳地聊天。但現在的小緣好像有點不一樣,說話的時候並不會戚覺很畏縮,也不會結巴,甚至有點聒噪,有點多話,也常常笑。和在學校時給人的印象有所不同。


    這兩種印象雖然差距頗大,不過或許這兩種形象都是小緣真正的樣子。當班上的同學得知小緣的雙親過世時,小緣沒有和大家淚眼相對,反而以微笑示人。那堅強的氣質其實正是小緣的本質吧。她就是那種不讓別人察覺自己的傷痛,默默忍受著的女孩。平常在教室所見到的小緣隻不過是她的一部分而已。現在回想起來,學校中的小緣雖然不太常說話,但也不會給人畏畏縮縮的感覺。而或許是因為現在比較開心的關係,小緣似乎卸下了武裝,看起來柔和多了這時的小緣才是真正的自己吧。


    想到這裏,鐵平寬心了些。班上應該沒有同學如此了解小緣吧?一定沒有。隻有自己,這種優越感還蠻不錯的。


    「大衣下麵是什麽呢?」問了之後才發現,這樣子問好像有點變態,不知不覺紅了臉。


    倒是小緣很自然地回答。「下麵穿什麽啊?你猜呢?」


    小緣這時已經把兩邊的馬尾放了下來。看起來散發著一種未曾有過的成熟氣質,嘴唇上也塗了淡淡的口紅。而那件和高中生的身分有點落差的毛皮大衣,雖然好像把她給『埋住了』,但穿在她身上其實還蠻適合的。腳上穿著的藍色高跟鞋,和鐵平的短靴一樣,走在薄薄積雪的山路上,顯得有點吃力。


    「洋裝?」


    「答對了的相反!」


    「哪一個啊?答對了?答錯了?」


    「一半一半吧.不是普通的洋裝喔.」


    「?」


    「嗬嗬嗬,敬請期待喔。」


    鐵平真的開始期待了起來,可能是青春期的關係吧。


    走了差不多五分鍾左右。順著被身旁的樹木圍繞的高聳圍牆邊走著,小緣指著高大的圍牆說道:


    「這圍牆裏麵就是爺爺的家。再走一下就到了,加油。」


    鐵平默默地聽著。這綿延不絕的水泥圍牆看起來像是沒有盡頭似的。「古都同學的爺爺,是有錢人啊?」


    「咦?嗯,也不算是吧。」小緣漫不經心地回答,隨即又改變話題問道:「對了,你為什麽又叫我古都同學啊?」


    「咦?」


    「不是說叫名字就可以了嗎?」


    「啊,對喔」可是有點難為情耶。雖然想這麽回答,可是又覺得奇怪,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呃」


    「我的名字不好叫嗎?」


    「啊,嗯啊」


    「好吧。那我們來練習。」


    「練、練習?」


    「嗯。趕快叫叫看吧。」


    「小、小緣同學。」


    「不要加同學啦。」


    「小、小緣。」


    「哎呀,你在不好意思嗎?」


    嗚哇。男人的尊嚴啊!


    在兩人一來一往之下,綿長的牆壁到了盡頭,緊接著出現的是一扇格子樣的龐大對開式大門。大門十分高聳,鐵平抬頭望著望著,不知不覺張開口發出了類似「啊」的愚蠢聲音。


    我該不會參加了某個不得了的玩意了吧?


    大門的一隅有個類似看守用的警衛亭,裏麵有個保全人員。小緣走向保全,表明自己的身分,保全隨即恭敬地致意,接著說道:


    「很抱歉,請問和小姐您同行的朋友是否有相關的身分證明?」


    「鐵平,你有帶學生證嗎?」


    「啊,嗯。」


    保全人員比對過鐵平的學生證上的照片和鐵平的長相之後,點點頭將學生證交還給鐵平。


    「您的朋友嗎?」


    「嗯。應該沒問題吧?」


    「應該是沒有問題。接下來請您朋友將姓名、年齡、住址、電話號碼以及職業寫在這本冊子上就可以了。」


    依照要求寫完之後,保全人員打開了大門旁邊的一個小門。同時,還叫了一個仆人模樣的人要為二人帶路,不過被小緣拒絕了。


    穿過了小門之後,鐵平說道:


    「好像相當慎重呢。」


    「嗯。這一部分一直是相當慎重的,否則等到發生了什麽事之後再補救就來不及了。其實我想現在保全應該已經透過鐵平你所寫的數據在用計算機調查你了。對於熟識的人雖然不需要這麽做,不過對於還不清楚確實身分的人,保全那邊是一定會進行調查的。」


    被這麽說,鐵平更加體會到自己隻是個外人。


    跟隨小緣走在由紅磚鋪成的小徑上。小徑上似乎經過刻意的清理,上頭完全沒有積雪的痕跡,庭院燈光疏落地照在小徑上。周圍的枯木在燈光的映照下若隱若現。


    「要走很久嗎?」


    「嗯。再忍耐一下喔。再走五分鍾就到本館了。」


    「本館?」


    「爺爺的土地上建有本館、一號館、二號館三棟宅邸。本館是爺爺的書房以及寢室,親人來訪時也住在本館,還有像今天的派對也大多在本館舉行。一號館為客人住宿用,今天來參加派對的客人或是其它時候來打高爾夫的客人就住在一號館。至於二號館則是仆人們的宿舍。」


    「高爾夫?」


    「嗯。這裏有座高爾夫球場喔。你不知道嗎?」


    「我隻知道這座山上有座高爾夫球場而已」


    沒想到那座高爾夫球場竟是小緣的爺爺所有的。鐵平開始冒出了不知名的冷汗了。


    走了不久,總算出現了一棟散發著光輝的建築物。


    「哇」鐵平傻眼駐足,嘴巴不自覺地打了開來。


    鐵平所想象中的『本館』,頂多是電視連續劇中那種獨棟式的洋房罷了。可是現在出現在眼前的,可不是想象中的那種泛泛程度的建築物。


    「那、那就是?」


    「嗯,那就是本館喔。這是爺爺的興趣很華麗吧?」


    「嗯、嗯」


    這棟建築物光靠『華麗』這樣的形容詞就可以道盡嗎?鐵平很懷疑。


    該怎麽形容才好呢總之整棟建築物都散發著金色的光芒。數不盡的窗戶反射小耀眼的光輝,屋子在周遭黑暗的襯托下,特別地顯眼由於建築本身實在


    過於龐大,因此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超大的發光體。支撐它的巨大柱子,等距離地排列著,由相當遠的方向就可以辨識。若要鐵平以那不甚高明的世界史的知識來形容,這棟建築物可以說像是古代歐洲的神殿,加入了些許現代戚的元素那種風格。牆壁上雕刻著女神、獅子以及戰士等浮雕,打在浮雕上的燈光,讓這些雕像在黑夜中也能被眾人欣賞。


    「聽說這建築物參考了十九世紀的法國歌劇院的樣子喔。」


    雖然小緣如此解釋,不過鐵平還是難以產生相關的概念。


    繼續往前走著,漸漸可以聽見熱鬧的聲音。但就算已經走到本館的玄關之前,鐵平依然無法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現實中的畫麵。時光簡直就像是倒流到中世紀的外國宴會生活中般。


    玄關的兩側各有一顆和鐵平身高差不多的聖誕樹。聖誕樹的裝飾還算簡單,枝葉的部分上方綴著白色的綿絮,上方裝著一顆星型的裝飾物,不過這二顆樹並不是塑料製品,而是貨真價實的樹木。就連聖誕樹也是如此講究,鐵平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小緣按了雕工精細的門鈴後,大門「嘰嘰」地打了開來。一瞬間,室內的人影和人聲皆湧現在眼前,鐵平光是看到這樣的光景與陣仗,開始不知所措了起來。


    小緣很習慣地說道:


    「我是小緣。爺爺招待我來參加今天的聖誕派對。」


    「恭候多時了,小緣小姐。」出來應門的是個女仆樣的女孩。頭戴發圈,身穿深藍色的長裙,上麵罩著白色的圍裙。


    「請進。」


    貨、貨真價實的女傭耶!鐵平不知為何緊張了起來。小緣突然回過頭說:


    「鐵平。」


    「咦?啊,什麽事?」


    「等一下不管看到什麽,都要繼續和我當好朋友喔。」


    「咦?」


    還來不及問清楚,小緣已經走了進去。鐵平慌張地緊追在後。


    眼前的世界一片絢爛。


    嗚哇。


    令人眼花撩亂的世界。就肆眼前舉目可及之處。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鐵平硬是把差點喊出口的慘叫給吞了回去。光線七彩奪目。無論是牆壁、地板、物品,甚至是賓客,人人都散發著耀眼的光彩仔細看了之後才知道為何會如此耀眼,由於牆壁和地板(牆壁和地板的材質是鐵平所不可能認識的,以黃色和紅色為主體的皇帝色大理石以及同色係的青銅建材)都被打磨得十分光亮,因此照明的光線在無數次的反射之後,成為耀眼奪目的光彩。此外,各種擺設隨處可見的高價古董,如壺罐、石像(竟然有石像?)等鑒賞藝術品,沒有一件不是擦拭得如嶄新物品般光亮,故這些物品亦各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至於賓客,每個人身上的綢緞以及珠寶首飾也都炫麗奪目。抬頭往上看,可以看見天花板上還繪製了華麗的壁畫,中央則垂吊著華麗的水晶燈。鐵平猜想或許是水晶燈的燈光折射,才讓眼前的人、事、物皆閃爍著炫麗的光彩吧。


    眼前的空間看起來並沒有特別地大不過這應該是因為目前隻是入口處的廳堂而已。從這個入口處的廳堂往裏頭看,可以看見二、三、四樓的樓層。入口處廳堂的正麵是個龐大的樓梯,這個樓梯在中途分為左右二條通往二樓,在樓梯分岔處的地方有個巨大的門扉,二座像是戰士的雕像坐落在門扉的左右兩側。


    廳堂中大多是從派對場地中走出來休息的賓客。每個人都穿著高級的西服或洋裝,年紀大約都和鐵平的父母親差不多。不過卻沒有鐵平父母那種庶民的氣息,從這些人拿取仆人們所提供的飲料或酒品時優雅的動作就可清楚察覺其中的不同。鐵平懂了,讓他戚到炫目的原因,不隻是這裏的照明、裝潢或賓客飾物的關係,而是整體的氣質造就了那種閃閃發亮的感受。


    「這、這裏真的」鐵平茫然地自言自語。「真的是日本嗎?」


    小緣苦笑道:「會這麽想是正常的吧。畢竟鐵平應該不習慣這種場麵。」


    「是因為不習慣的關係嗎」


    應該是從沒見過的關係。鐵平根本沒見識過這種世界。鐵平戚覺自己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甚至連在這裏呼吸都是不被允許的。


    「小緣小姐。」剛才的女仆走了過來。「我幫您拿外套。」


    「啊,好啊。麻煩妳了。」


    小緣邊問答邊把兩臂向後伸展,女仆很熟練地把小緣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慎重地將外套迭在手上後,那女仆便恭敬地退下了。


    「咦!」鐵平忽然睜大了眼睛。「咦咦咦咦咦?」


    小緣雙頰泛紅.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嘿嘿嘿,好看嗎?」


    「啊、啊呃」


    鐵平甚至無法順利的回答。


    小緣她,


    竟然身著旗袍!


    以青藍色為底色的旗袍,特別有一種誘人的風情。無袖的剪裁露出潔白的手臂,下襬處大膽地向上裁剪,細致的大腿若隱若現。一條龍的刺繡從左胸處繞過腰部一直纏繞到背後的臀部,給予觀者特別刺激的視覺感受。


    豔麗的旗袍啊!


    走吧!小緣拉著已經失魂落魄的鐵平,快步地朝向那巨大的中央樓梯走去。


    隨著腳步的加快,旗袍的下擺不時地飄動,鐵平感覺自己的鼻血就要流出來似的,不得已隻好把頭拚命往上仰。


    「等、等等,小緣」


    「啊。」小緣突然開心地回過頭來。「你總算改口了。」


    「咦?」


    「終於叫我小緣了!」


    不行了!鼻血快要噴出來了!


    樓梯間的門扉另外有個女仆在待命著。她看到二人走了過來,連忙把門給打開。小緣說了聲:「謝謝」之後,便直接往門中快步走了進去。


    人山人海。


    讓人頭暈甚至喘不過氣的數量難以計數的人!


    以百來計的話可以數得完嗎?二百?三百?四百?總而言之,呈現在鐵平麵前的,是多到無法算出正確數目的人海。


    由於人數實在太多了,因此也無法估計出這場地的正確大小。也由於數量太過驚人,已經到了讓人有點不舒服的地步,眼睛也酸痛了起來。「哇咧」輕浮地抬頭往上一看,才發現這裏之大就鐵平的形容詞來說的話,是宇宙超級無敵大無限延伸的天花板令人看不到盡頭,上頭吊掛著許多個與入口處廳堂類似的水晶燈,閃耀著耀眼奪目的光芒。


    派對似乎是自助式的宴會。擺滿巨大的龍蝦以及貝類等海鮮的海鮮桌,堆滿特製烤雞料理的雞肉桌,鐵板上的肉汁鮮嫩到似乎要噴出來似的肉類桌,放滿白蘭地、紅酒以及許多不知名的高級酒類的酒類桌,可以拿取冷、熱飲的飲水桌等各式各樣,令人眼花撩亂。這些擺滿各種類型的餐桌上的餐點,任由參加派對的賓客隨喜好自行取用,各桌至少有一名仆人在服務,依照客人的需求幫忙挾取菜肴,或者進行一些必要的處理比如說烤肉等各種調理作業。派對上的賓客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年長的男性與女性,每個人手上多少都拿著餐盤或酒杯,互相尋找著對象交談著。仔細一看外國人的賓客也不在少數,因此可以注意到其問交談的語言,並不是隻有日語一種語言而已。


    環視整個會場之後看到的不外乎成群的賓客、一望無際的天花板以及兼具各國風味的多樣料理最後鐵平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服裝上。原本還擔心穿禮服過於誇張,不過現在證實是自己多慮了。服裝本身沒有問題,不過穿著這套禮服的人,看樣子有點狀況。


    「鐵平,你的嘴巴打開了喔。」


    鐵平慌忙地把嘴巴閉上。


    小緣嗤嗤地笑了起來。「嚇到了嗎?」


    「不、不僅僅是嚇到而已」


    簡直坐立難安。「這、這是什麽場麵啊?」


    「這是爺爺每年都會舉辦的忘年會兼聖誕夜派對。慰勞公司的員工以及客戶等人。自從爺爺當上社長之後,每年都會舉辦,已經成為例行的活動了。」


    小緣的口中說出了令人想不到的詞匯。「公司?社長?」


    「嗯。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公司名稱是用四個英文字母k、o、t、o所拚成的名字。


    『koto(古都)』」。


    「啊!」鐵平再度因驚訝而張大了嘴巴。「那、那個?」


    「嗯。對啊。那個」


    koto。


    那是舉世聞名的大企業。


    家用車、玩具、電子製品、石品、服裝、建設、工業製品再加上鐵平所不知道的領域,如次世代機器人的開發、納米醫學技術的研究、超傳導電力係統的控製研究、固體氧化物燃料電池的導入研究等,總之隻要是能商品化的產業,無不參與,而隻要投入一個領域之後,馬上以壓倒性的經濟能力成為該產業的第一把交椅,這就是大企業koto的作風。


    企業旗下百貨公司的經營觸角,不僅僅在國內,甚至還發展到國外,最後甚至還將經營範圍擴大到演藝娛樂產業。由於這一個世紀以來,koto企業從一問開發新技術的產業公司,發展成龐大的跨國企業,因此不管是中小企業所做的承包工作,或是大企業才有辦法進行的大企劃,任何內容的事業都涉足,可以說是個「萬能企業」。從家中隨處可得的各種電器、家庭用品等產品看來,就可以知道koto所涉足的事業範圍有多麽廣泛了。


    換句話說,koto這個企業,正是個連對市場經濟相關知識相當缺乏的高中生鐵平,都知道的超級企業。就算說它是世界最大的企業也不誇張,至少,說是國內最強的企業,絕不言過其實。


    「那麽小緣妳該不會是」鐵平咽了一口口水忐忑問道:「那個」


    「嗯。我爸爸就是koto的社長。可是半年前因為車禍過世了,所以爺爺回過頭來繼任。」小緣用相當平常的口氣道出了這個驚人的內幕消息。「一般而言,股票上市公司是不能這麽做的,不過因為信任古都家的血統,所以股東們反而十分支持這樣的決定。」


    小緣對著已經近乎失神的鐵平解釋著。


    「那麽說,妳就是小緣妳就是所謂的社長千金啊?」


    「是『前』社長幹金,現任社長的孫女。應該可以這麽講吧?」


    這麽說來,以前似乎有聽過一些流言蜚語,說小緣是社長千金之類的八卦。


    在小緣父母雙亡,向學校請假的時候,也剛好聽說有家大企業的社長車禍過世。因此小緣是社長千金的八卦就開始流傳了不過這種僅靠推想的臆測,大家也頂多是聽聽而已。「怎麽可能呢?如果我是小緣的話,早就用鈔票打班上同學的臉了!」當時班上的男同學對於這個傳言,就是這麽半開玩笑地說著。


    不管是誰都不會真的相信吧。班上的古都緣竟然是那個大企業koto的千金。大企業的社長幹金竟然和自己在同一個班上讀書,實在太超現實了,連想都想象不到。不過,為什麽一個堂堂的「社長孫女」,會一個人住在公寓裏呢?


    「故意躲起來的啊。」小緣露出頗受困擾的表情。「中學的時候,告訴班上同學我的身份後,造成了很大的騷動,甚至還常被嘲笑。八要說到我,一定故意把『社長幹金』這幾個字提出來。什麽『這種粗糙的營養午餐合社長千金的胃口嗎?』


    『因為是社長幹金,所以不會算因式分解也無所謂啦。』之類的,總之沒行什麽比較好的回憶。所以升上高中之後,就決定把我的身分當作秘密了。抱歉,一直瞞著大家。」


    「咦?啊,不用這樣啦。幹嘛向我道歉。」


    「雖然這麽說,還是對你們有點過意不去。」


    「就、就說不用抱歉了」


    鐵平邊回答,邊覺得困惑了起來。


    我怎麽有點「沮喪」的感覺?


    或許沒有真的到很沮喪的地步,不過確實戚到了些許的遺憾。


    小緣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但卻讓人覺得好遙遠。


    不同世界的人。伸手無法觸及的人。


    這種想法,很快地就占據了整個腦袋。雖然知道身分不是問題,雖然心中想要這麽說服自己但還是掩飾不了心中在意的人,被突如其來的事實給奪走的那種失落感


    突然袖子被拉了一下,鐵平忽然回過神來。


    回頭一看,小緣抓著自己的袖子,眉頭深鎖著。


    「鐵平,我想說」小緣像是把話吃力地擠出來似的,細聲說道:「我就是我啊。」


    『不管看到了什麽,都要繼續和我當奸朋友喔。』


    突然領悟了小緣那句話的意思,鐵平開始戚到汗顏。


    對小緣來說這種經驗,一定遭遇過不少吧。


    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後,因為意識到兩者之間的「差距」之大,而打退堂鼓的人,一定不在少數。認為小緣是個「和自己不同世界的人」,故對於和小緣當朋友這件事躊躇不前就像現在鐵平的心情一樣。


    其它人在得知了這件事實之後,還能自然地和她做朋友嗎?看樣子,雖然想要自然地和她交往,不過還是會有種不自在的感覺小緣可能就是一直這樣生活過來的,朋友一個一個離開自己,一直到現在。


    鐵平看了看小緣。她眼睛看著地麵,好像一直在等著什麽似的。睫毛不時眨呀眨的,雙手則一直抓著鐵平衣服的袖子。


    竟然自以為『最了解小緣的人隻有自己』。


    認為小緣是個內心堅強的女孩。父母雙亡能忍住不掉淚,不向他人求助、不向任何人哭訴,就連忍耐著咬著下唇的樣子,也不輕易讓人發現。


    但是鐵平錯了。


    當白己說『何必勉強自己笑呢?』的時候,所見到的那動搖的表情、在夜晚的公園留下的眼淚。


    以及現在抓著自己衣服的手。


    這才是小緣真正的樣子.其實她一直在忍耐,隻是從不向人吐露自己的痛苦,一直忍耐著不願開口而已。


    小緣其實並不堅強。在教室中一個人默默看著大家的她,其實最怕的是自己的背景被大家看穿、自己的身分被大家知道之後,將被遠遠拋開的那種恐懼吧。


    太自以為是了。


    其實自己什麽都不了解。隻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笨蛋。無藥可救的笨蛋。


    所以鐵平決定了。


    「你這樣就要退縮了嗎?」正因為了解了,所以更沒有退縮的理由了。現在站在小緣身邊的自己,就是『拯救』小緣的『不二人選』。


    要讓小緣得到應該屬於她的『幸福』。


    絕對不能輕易放棄。


    雖然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進入這個豪門的世界,不過還是要做。


    跨越這種『遙不可及』的心理障礙,才有『拯救』小緣的可能,也是先決條件。


    不能把小緣伸出來求援的手,不負責任地甩掉。


    「小緣就是小緣。」鐵平小聲地笑了。「這是當然的啦。」


    小緣收了收下顎,還是稍微低著頭說道:「不隻是這樣啦我想說的是」


    「知道啦,知道啦。妳想說的是這個吧?」鐵平直截了當地說了。「我們是真正的朋友。」


    小緣把頭抬了起來。「真的嗎?」


    「什麽真的假的,本來就是不是嗎?」


    小緣咽了一口氣,忽然把頭又低了下去。鐵平卻看得很清楚,她的眼中有點濕潤的淚水。


    他牽起了她的手,說道:


    「走吧。介紹妳爺爺給我認識吧?」


    「嗯。」小緣怯怯地點了點頭,不過表情總算是放鬆了不少。「謝謝你,鐵平。」


    雖然自己能做的事不多但至少自己能做的要盡量去做,鐵平這麽想著。


    ***


    可想而知鐵平和小緣現在成為會場中受人注目的焦點了。


    那是當然的吧,鐵平想著。


    小緣是前社長的女兒,現任社長的孫女。應該不會有人不認識她。這樣的千金和一個不知名的男生肩並肩走在一起甚至還牽著手(順帶一提,小緣還穿著顯眼的性戚旗袍!)眾賓客會騷然,也是正常的吧。


    鐵平雖然戚受到了那股氣氛的不尋常,不過也不想因為突然放開雙手而讓小緣感到些許的不愉快。這絕不是因為手中所傳來的那份柔軟的觸戚讓自己產生了「好軟喔,不想放開」的差勁心態喔。


    「啊。」


    小緣突然止住了腳步,鐵平也跟著停了下來。


    「怎麽了?」


    「剛才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速水先生!」


    隨著小緣雙手揮動的方向,有個男人快速地回過頭來。身上穿著整齊的深色西裝,利落地往這邊看過來。然後,忽然臉上堆滿了誇張的笑容。


    「嗚哇,這不是小緣小姐嗎?」


    男人留著把夾雜著些許銀色的發絲,全部往後疏的發型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後半吧。他很開心地靠了過來,帶著滿臉的笑容,用高八度的聲音說道:


    「怎麽會來呢?我以為妳今天一定不會來呢?」


    鐵平有點意外。


    那男人的反應,怎麽說呢似乎有點『不適合』這裏的氣氛。在這個貴賓雲集的宴會場地koto企業的社長主辦的社交會場,參加的人應該都是有一定身分地位的大人物在這樣的場合中,如此直接表露出自己的情緒,似乎有點格格不入。一般來講,穿著整齊西裝的大人,應該不會在社交場合用這種態度和他人接觸才對。


    看樣子小緣也是這麽想的。她有點不自在地「對、對啊」地回應著。


    「我是有猶豫過到底要不要參加啦不過最後還是來了。對了,速水先生,我們好像一陣子沒見麵了呢。」


    「嗯?一陣子不見了嗎?」


    「咦?呃、對啊,好像自從喪禮之後就沒見麵了」


    「喔喔,對喔。那真的蠻久不見了呢。」


    「啊,對啊」


    對於二人的對話,鐵平有點摸不著頭緒。戚覺二個人的話題有點搭不上線。還是說社交界的對話都是這樣子的呢?


    「嗯?」男人終於第一次把目光轉到鐵平身上。「這小子是?」


    突然被這麽沒禮貌地稱呼,鐵平暗自皺起了眉頭。


    「啊,他是」小緣慌忙地介入了男人與鐵平之間。「抱歉現在才介紹,他是我的同學,五十嵐鐵平。鐵平,這是koto的副社長,速水真事先生。」


    「你好。」


    「喔。」


    二人互望著,不自然地握著手鐵小看著速水那斜挑著、要笑不笑的嘴角,忽然渾身打了個冷顫。


    雖然他本人隻是在「微笑」而已不過,被這麽笑望著的當事人鐵平,卻很難這麽想。


    給人一種不舒服感覺的討厭笑臉。


    那與其說是「微笑」不如說是「冷笑」還比較正確。那是一種讓看的人會產生一股不自在感受的笑容。


    不過速水似乎馬上就對鐵平失去興趣似的,又轉身朝向小緣。


    「妳今天會待到最後嗎?」


    「啊,還沒決定耶」


    「待下來吧。一定能讓你盡興的。」


    「咦喔嗯。我打算和鐵平呃,五十嵐同學討論過後,再決定要待到什麽時候。」


    「反正妳回不去了吧。」


    「咦?」小緣對自言自語的速水,疑惑地皺著眉頭確認道:「你剛才說什麽」


    「啊,找到了!找到了!速水桑。」


    後方突然傳來感覺十分脫線的喊叫聲。


    速水臉上浮出了十分受不了的表情,回頭說道:「我不是說過叫我的時候不要加上『桑』了嗎?」


    「咦?為什麽?很可愛啊!」


    「拜托你,可不可以用比較符合你歲數的方式說話啊?」


    出現的,又是一個怪人。


    那是個戴著圓形眼鏡,身材瘦得像竹竿一樣的男人。有點戽鬥的瘦長下巴,格外引入注目。一頭亂發雖然勉強紮成了馬尾,還是有許多不安分地四處翹著。鬆鬆垮垮的西裝和周遭的賓客比起來,似乎更像是個便宜貨。就某種意義來說,他和鐵平一樣都不像是屬於這個場合的類型。


    好像找得很累似的,那男人對速水說道:


    「哇速水桑,你怎麽突然就不見了呢?」


    「是你自己亂跑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哎呀?」男人的視線突然停在小緣身上。看著看著臉上的表情突然鬆弛了下來。


    「嘿嘿。」「妳來了啊,小緣。」


    「咦,嗯。對啊。」對於男人突如其來地出現,小緣似乎有點驚嚇,轉過頭來向速水求救。「請問這位先生是?」


    「嗯嗯?啊」速水有點難以啟齒似地皺起了眉頭。


    「我叫做一本釣。小緣小姐。」男人笑嘻嘻地自我介紹(不過那種看起來很累的樣子還是如影隨形地在他臉上。或許這就是他本來的樣子。)這個自稱一本釣的男人繼續說道:「其實速水桑已經準備好今天晚上派對的餘興節目了。而我則是他的助手喔。」


    「啊,是這樣子的嗎?」


    「喂!一本釣!」速水慌忙地抓住一本釣的肩膀。


    「有什麽關係呢?又不會怎麽樣。」一本釣輕快地閃掉速水的手。「先預告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速水沒有再說話。隻是有點坐立不安地盯著一本釣看。


    「那麽,小緣小姐,我們先離開了。還有準備工作要做。」


    「嗯。期待你們的演出。」


    速水和一本釣沒入了賓客人群中。小緣把目光跟著二人離去的方向移動的鐵平的注意力喚了回來。


    「怎麽了?」


    「啊,沒什麽隻是有點意外。」


    「果然。會覺得奇怪吧?」


    「果然是什麽意思?」


    「嗯。一本釣先生我也是第一次見麵,所以不認識」小緣稍微歪著頭,好像在想些什麽似的:「但是總覺得速水先生好像有點不一樣。」


    「我所認識的速水先生,應該是個蠻沉默的人。剛才卻是那麽活潑該不會是喝醉了吧?」


    鐵平不知不覺又把頭往二人消失的方向望去。


    「鐵平,怎麽了呢?」


    「啊,沒事沒事。我們走吧。」


    雖然有件事想確認一下,不過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家夥,總是用那麽討厭的笑容對人嗎?


    用直接形容方式的話,小緣的祖父,古都源之助『很圓』。


    剛見到時,他正和一個貴婦人模樣的賓客講話。不知道是不是習慣的關係,他說話時似乎喜歡不時摸著自己大大的肚子,然後鼓起腮幫子「嗬、嗬、嗬」地宛如巴爾坦星人似地笑著。這個巴爾坦星人突然看到了小緣的身影,馬上雙眼閃爍著光輝往這邊走了過來正確的說,應該是用無法和他的身材聯想在一起的極快速度逼近才是。


    「喔喔.喔喔!小緣啊。妳怎麽這麽晚才到呢!」小緣瘦小的身體突然被源之助粗大的手腕給整個抱住。源之助十分感動似地說:「我等妳等好久了!」


    「抱歉這麽晚才到。爺爺。」


    「沒關係啦!我不會告訴大家的!我知道!我知道!」源之助用十分難過


    地態度搖著頭說著。仔細一看,眼中似乎還泛著淚光,好像就要哭出來似的。「很辛苦吧?很寂寞吧?這是善一和小青過世之後的第一個聖誕夜啊雖說從那悲劇發生之後也過了半年了,但今天晚上一定又讓妳戚到十分地寂寞吧?所以妳才會這麽晚才過來對吧?我也很猶豫今年要不要舉辦這個宴會不過我想我兒子夫婦他們一定也不希望看到這個宴會停辦,而且最重要的是希望妳能恢複笑容」


    「爺爺。」


    小緣搖搖頭,輕輕拍了源之助的胸口,順勢推開了他。對著看起來十分舍不得的源之助,小緣微笑說道:


    「我沒事的。其實啊我本來今天也打算把自己關在家裏的。因為我本來對於待在人多的地方,在可以聽見許多笑聲的地方還是會覺得有點不好受。但是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發生了什麽事嗎?」


    「嗯我看我還是先介紹一下好了。」小緣指了指已經晾在一旁發呆一陣子的鐵平說:


    「這是我的同班同學五十嵐鐵平。因為他給了我不少的鼓勵,所以我才決定帶著他來參加派對的。這樣子說爺爺懂了嗎?」


    「您、您好,我叫做五十嵐鐵平,抱歉突然打擾您噫咿!」


    原本低著頭的鐵平,頓時退後了好幾步。


    源之助的視線越過了小緣,用好像看到仇人般那種十分凶惡的眼神瞪著鐵平看。


    「喔。同班同學啊。」源之助邊摸著白色的落腮胡邊說著。「同班同學特地幫小緣打氣啊。原來如此,隻是同班同學,卻特地幫人家打氣是吧?是這樣子的嗎?」


    「真的是這樣子!」鐵平突然了解對方為什麽會用那種眼神看自己,慌忙回答。「真的隻是同班同學而已!」


    「這樣啊?隻是同班同學嗎?」


    「沒錯!隻是同班同學!」


    「?啊!原來如此。」看著二人一來一往的小緣,好像終於知道原因似地拍了拍手。


    「討厭啦!爺爺!鐵平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啦。你該不會以為我們是一對吧?」


    「鐵平?」


    源之助的雙眼睜老大,眼神再度變得銳利,往鐵平這邊瞪著,好像在問『這是怎麽回事?』般。鐵平連忙搖頭。「沒、沒有特別的意思啦。」


    「是這樣子啊。」源之助鬆了一口氣,又繼續問小緣:「沒有特別的關係是嗎?沒有錯吧?」


    「看爺爺你要怎麽想囉。這是你的自由啊。」


    「等、等等.小緣!」


    「小緣?」


    為什麽越描越黑啦?


    我想爺孫相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聊吧?那麽二位請慢慢敘舊。咦?我嗎?我沒關係的,我自己在這宴會中到處繞繞就可以了。那麽,我先失陪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鐵平胡亂扯了一堆客套話,慌忙地逃離了剛才的場合。「抱歉,等等再去找你喔。」把小緣的聲音和源之助可怕的視線拋在腦後,鐵平逃進了人群中。


    等到感覺已經脫離源之助的怨念範圍之後,鐵平才喘了一口氣。


    這真是個兵荒馬亂的夜晚。


    『另一個世界的人類』的到訪、忽然被賦予了『拯救』班上女同學的任務,結果那個女同學竟然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又被帶到了從沒見識過的豪門派對,還被誤認為對千金小姐心懷不軌


    鐵平大大地歎了一口氣。說真的,累了。雖然已經下定決心好幾次了,不過想到今後的狀況,頭又痛了起來。到底接下來的自己,又會遇到些什麽事呢?


    「總之先吃點東西吧」


    「你可沒有這種時間。」


    「喔喔!」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驚訝不已的鐵平回頭一看,果然槍之嶽就在那裏。


    「妳、妳那是什麽服裝啊?」


    槍之嶽手上拿著裝飾著羽毛的扇子,穿著和小緣一樣剪裁的性感旗袍。和小緣的旗袍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旗袍是如烈火燃燒般的大紅色。


    「畢竟是個豪門的宴會,還是稍微打扮一番囉。這都是我個人的收藏。順帶一提,我拿給小緣的那件藍色旗袍,也是我個人的收藏。」


    「妳是故意給她穿那一件的吧!為什麽特地選旗袍啦!」


    「個人興趣。」


    「拜托妳做事不要這樣公私不分好嗎!」鐵平喊著,不過隨即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說道:


    「怎麽好像越是深入那個豪門世界,越覺得遇到妳之後反而有種找回自己的感覺。」


    「因為你畢竟是個凡夫俗子。」


    「我不否定妳這樣說,不過可不可以說得含蓄點。」雖然厭覺找回了自己.不過還是一樣疲憊。「對了,妳是怎麽進來這裏的?」


    「當然是透過『第二世界』進來的。這種程度的保全係統,對內界人是構不成威脅的。」


    「為什麽一定要穿這麽紅呢?也是興趣嗎?」


    「因為今天是聖誕夜。紅色是一定要的啦。」


    「拜、拜托。妳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為什麽連這麽簡單的事都要問呢?』的輕蔑表情看我好嗎!一般人都會問的吧!」鐵平幾乎要用吼的了,但隨即打消生氣的念頭。「算了,不想和妳計較了。對了,我問妳,真的隻剩下三小時了嗎?」


    槍之嶽所說的『轉播時間』已經剩下不到三個小時了。在這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內,要完成這次的任務『拯救不幸少女』真的辦得到嗎?鐵平還是毫無概念。


    「我已經搞不清楚我還需要做些什麽了?小緣現在看起來也蠻開心的。我想任務應該算是達成了吧?」


    照設定是要在今天一天內完成任務,頂多隻能做到這樣子了。畢竟要撫平她心中的創傷,需要更長的時間。


    「不,還沒。」槍之嶽搖頭。「看樣子五十嵐你似乎會錯意了」


    接著她很突然地說道:


    「她的幸福,馬上就要被剝奪了。」


    「咦?」


    就在此時,一陣連續的碎裂音,倏地把鐵平的聲音淹沒。


    人聲鼎沸約會場忽然靜止了下來


    接著宴會的一角忽然爆出了淒慘的慘叫聲。


    慘叫聲造成的恐慌瞬間傳染了整個會場,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如漣漪般不斷擴大的恐慌,正在鐵平麵前活生生地上演著。因為恐怖而扭曲的表情、僵硬的四肢,因為慌亂四散而到處衝撞的身體、傾倒的餐桌、玻璃的碎裂聲音、散落一地的高級料理、翻倒的鐵板與餐盤鐵平的肩膀與身體不時地遭到碰撞,不過擁擠的人群讓鐵平連跌倒的空間都沒有。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的噪音響遍了館中每一個角落


    『我們已經占領了這個宅邸一帶。所有人把子放在後腦,趴在地上。若有人企圖進行無謂的抵抗或輕舉妄動的話,一律格殺勿論。重複一次』


    所有人皆鐵青著臉當場趴了下去。由於數百人幾乎同時趴了下去,鐵平的麵前忽然一麵明朗。


    鐵平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狀況。


    一群帶著麵罩的黑衣男子,手拿著機關槍衝進會場。他們用極快的速度來去各個角落,同時用武器威嚇賓客,一下子就控製鎮壓了整個場麵。


    會場入口附近,有塊被清空的地方。上麵躺著三個人二男一女,他們的身體下方流著鮮紅的液體。


    「救命啊!」


    順著慘叫的方向看去,竟然看見了被黑衣人扛在肩上,正要被擄走的小緣。而被另一個黑衣人所擄走的人,從身材來判斷,應該是源之助。


    小緣!正打算叫出來的鐵平,硬生生地把到嘴邊的聲音吞了下去。因為他注意到所有的人都趴在地上,隻有自己一個人顯眼地站著。


    速水真事與一本釣兩個人正站在被擄走的小緣的身邊。


    速水臉上帶著淡淡的冷笑,回頭看了背後的一本釣。一本釣也緩緩地笑著,表情看起來仍舊疲憊的一本釣,嘴唇輕微地動著,鐵平卻好像可以知道他在說什麽。


    餘興節目開始。


    接著鐵平又聽見了。


    上場吧。


    槍之嶽的聲音直接傳進腦海裏。


    『拯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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