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小春?」


    鐵平微歪著頭確認道。


    「怎麽覺得好像在哪聽過的樣子?不可能吧?」


    麵無表情的小春似乎也有點驚訝,咦?他雙眼微睜,發出了一聲表達疑惑的聲音,「你什麽都不知道嗎?」


    「?什麽意思?」


    看著一臉不解的鐵平,小春似乎更加困惑了,「五十嵐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咦?呃、嗯怎麽說呢?我是來」劫走,這兩個字總不好說出口吧?「見小緣的。」


    小春繼續問道:「那麽,你為什麽甘願冒這麽大的風險,潛到船上來見她呢?」


    「好像是說什麽要舉行訂婚宴的樣子,身為她的男朋友,總不能坐視不管吧?」


    「那你說的小緣,是要和誰訂婚呢?」


    「大部分的人因為有所顧慮,根本不敢這麽告訴我,就算我在笑,也會覺得我『皮笑肉不笑』而抱持著警戒心。不過,自己確實老是邊笑邊想著一些不太光明的事就是了。」


    小春苦笑著,「還好小緣小姐妳不一樣,妳是帶著笑容真誠地告訴我那麽重要的事。」


    「」


    「從那時候起,我內部有某種東西就悄悄改變了,雖然在其它人麵前還是一樣不過在小緣小姐麵前,我終於可以發自內心地笑了,我變得可以確實地表達內心的情感這對於一直以來,對任何事情都沒有絲毫戚動的我來說,具有重大的意義。」


    「可、可是我」


    說不出口,其實那句話並沒有那麽重要。


    隻是在一個無聊的宴會中遇見了年齡相仿的人。而且,當時還以為對方年紀比自己還小,因此主觀地認為對方應該也和自己一樣,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對方的笑容也和自己一樣,是因為不斷和人交際才僵掉的,所以才會說了那句話,希望給對方打打氣不過如此而已。


    真的沒什麽特別的意義,說那句話,並不是出自為對方著想的那種崇高情操。


    「隻是無心之言也無所謂。」小春似乎了解小緣的難言之隱,點點頭說了這句話幫小緣解套,「重點是我怎麽解讀妳的話,如此而已。」


    「」


    「因為小緣小姐的那句話,讓我的心中注入了情戚,這樣子就夠了。」


    「芥川先生」


    小春輕輕地笑了。


    「似乎有點冷呢,我回宴會場,拿些能暖活身子的飲料吧,妳肚子會餓嗎?」


    「啊、我、我還好。」


    「那麽,請妳在這邊稍等一下。」


    小緣還來不及阻止,小春就已經轉身離去了。


    「唉。」


    看著小春的身影消失在會場中,小緣無奈地歎了口氣。


    什麽都說不出口


    腦中仍是一團混亂,突如其來的訂婚宴,突如其來的告白,突然發生了這麽多事,一時之間還真叫她反應不過來,更不敢想象今後的發展了。


    「鐵平」


    怎麽辦


    小緣漫不經心地抬起了頭。


    「和誰哎呀?是誰啊?」


    看著絞盡腦汁的鐵平,小春無奈地說道:


    「真令我驚訝。」


    雖然嘴裏說驚訝,不過,他的音調聽起來卻一點也不驚訝,看樣子,好像是個不擅長表達情感的人,「情敵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嗎?還真是悲哀啊。」


    鐵平皺起了眉頭,「情敵?誰啊?」


    「我的情敵。」


    「誰啊?」


    「你。」


    「」


    「」


    「我?我是你的情敵?」


    「是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終於想起來了,鐵平連忙退了好幾步,整個背都貼到鐵門上了,「你你就是那個未婚夫?」


    總算搞懂了,小春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過依舊麵無表情。


    這個人就是鐵平重新仔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人。


    小春的身材瘦小到令人心疼的程度,身高說不定比小緣還要矮,體重說不定也比小緣來得輕(雖然不知道確實的數字),小緣在女孩子之中,已經算是嬌小型的了,沒想到眼前的小春竟然還比她小上一號。


    「請問你幾歲?」


    「十九歲。」


    而且年紀還比她大!


    鐵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有好好的吃飯嗎?」


    「你管太多了吧。」小春直接回擊:「而且,現在也不是讓你開這種玩笑的時候吧?」


    「我知道啦。」鐵平歎了一口氣,「話說回來,這是怎麽回事?你說你是真正的芥川小春?」


    小春點點頭。


    「現在在外頭行動的,是冒充者。」


    ***


    賓客們似乎都在互相觀望著,終於,一個屬於外資企業的中國企業家男性趨前打了頭陣,向小緣招呼道:


    「恭喜您這次訂婚了。」


    男人為了讓她聽得清楚,已經刻意放慢了語調與速度,不過,對中文不熟的小緣還是無法完全理解對方所說的話。但至少『恭喜』這個詞,還算勉強可以聽懂是什麽意思。


    問題是


    對方在恭喜我什麽呢?


    這是芥川集團所舉辦的宴會,應該完全和koto沒有關係才對,在這樣的場合裏,自己突然被說了聲『恭喜』,實在有點莫名奇妙。


    小緣生硬地以中文回了句『謝謝』之後,用眼神向身旁的一太郎求助,不過,一太郎不知為何,卻是一副難言之隱、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太郎?」


    「沒辦法,雖然說好不到最後絕不告訴妳的」


    一太郎好像終於放棄般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剛才那個男人是說:『恭喜妳要訂婚了』。」


    小緣不解地眨了眨眼,就這樣盯著一太郎的臉發呆,一太郎一臉為難地避開了小緣的視線,說道:「這是源之助社長的意思。」


    過了一會,小緣才慢慢地理解了一太郎的話,對這次宴會的內容難以啟齒的源之助;欲言又止的一太郎;竊竊私語偷瞄著自己的賓客們。


    「源之助社長已經知道小姐和五十嵐之間的事了,其實小姐應該也知道兩位的事是瞞不了多久的吧。妳的周圍隨時都有安全人員說得白一點就是保鑣,在保護著妳的安危。之前百合百合學園所發生的事,可說是鬧得滿城風雨,我雖然力勸社長不要做這個決定不過,源之助社長似乎心意已決。」


    原來如此。


    「一太郎」


    除了茫然,小緣實在找不到其它的情緒。


    這是訂婚宴?


    為了拆散自己和鐵平,爺爺不惜用這麽強硬的手段?


    我的訂婚宴?


    「不不會吧?」小緣實在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自己一下子身陷超乎想象的狀況之中,「這隻是開、開玩笑的吧?」


    接著不由得苦笑了起來,這麽誇張的事,怎麽可能會發生呢?小緣像溺水者尋找浮木般地再度向一太郎確認


    「」


    一太郎搖了搖頭。


    小緣感到眼前一片空白。


    「騙人。」


    「沒有騙妳。」


    完全是個大出意料的發展。


    背後突然傳來叫聲,就在回頭之際小緣忽然想到。


    既然是訂婚宴的話,那當然有個對象。


    要成為自己未婚夫的,應該就是爺爺和芥川集團所選定的未婚夫人選。


    小緣直覺地認為,現在回過頭去,就會和那個人麵對麵了。


    不過就算知道這點,又能改變什麽呢?


    ***


    「你所說的話,可信度有多少?」


    鐵平會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


    鐵平和小春本來就是情敵的關係,因此就算小春的冒充者先假設是『那個人』吧現在正在外頭走動好了,其實也和鐵平無關,鐵平隻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先找到小緣就好了。


    小春理解地點了點頭,說道:「那麽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五十嵐你相信我呢?」


    「一五一十道來。」鐵平簡單扼要地回答,「把你所知道的事全都說出來看看吧,和大目玉的關係、冒充你的人是誰、大目玉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那個冒牌貨介入的程度到底有多深把所有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沒有問題。我就告訴你吧。」


    小春也很幹脆地應答。


    「首先關於訂婚宴,是我芥川小春個人與btv電視台的相關人士所共同策劃的,接著處理和古都源之助社長的接觸、對芥川集團內部的溝通等,一步一步地完成現在這個舞台。我們希望在對小緣小姐保密的條件下,和源之助社長協調這次的訂婚宴會,他似乎知道小緣小姐和五十嵐正在交往,而且好像也持反對的態度,因此事情很快就敲定了,這件事其實就是這樣子,說有什麽內幕也不過如此,先訂婚、在不久的將來結婚這就是我和btv電視台一起策劃出來的企劃。」


    「我有個疑問。」鐵平插嘴道,「你們難道都沒有想過小緣可能會拒絕這場婚事嗎?」


    「我們認為就算她想拒絕也拒絕不了。在世界各地的知名人士麵前,首次知道訂婚這件事的小緣小姐,當然沒辦法一口回絕,一旦她回絕,除了會傷害到與芥川集團的關係之外,更嚴重的是會影響到koto的企業形象,這對於今後將接下koto社長位子、進入業界的小緣小姐來說,是個極大的顧慮,而且,芥川集團是個足以與koto企業相匹敵的對手,如果因此和芥川集團交惡,實在劃不來,這樣一來,進退兩難的小緣小姐,最後還是會乖乖地首肯吧。」


    「差勁透頂!」


    鐵平不禁脫口而出,胸口有股不滿的情緒正在蘊釀。


    這小子竟然捉住小緣的弱點,利用她身上這個koto的包袱,壓縮她的選擇空間,這種手段實在很不光明。


    同時,鐵平也深切地體會到


    讓小緣身陷這種處境的真正原因,就在自己身上。


    說得明白一點,我就是小緣的枷鎖。


    自己是套在正要奔向未來的小緣腳上的沉重枷鎖,這個叫『鐵平』的枷鎖,讓小緣連簡單的起步都寸步難行。


    難道不是嗎?


    小緣現在一定覺得很困擾。


    就是因為交了我這個男朋友,所以她才會陷入這種被逼著訂婚的窘境之中,小緣一直被夾在未來koto社長的頭銜,以及和自己交往的事實這兩麵之間為難著。因為是真的喜歡對方、想要認真地和她交往,所以鐵平更加了解小緣和自己在一起之後的為難處境。


    如果我沒有出現的話。


    源之助社長也不會采取這麽強硬的手段了,至少,他在婚事上會給寶貝孫女一點緩衝思考的時間,可是,現在卻半途殺出了我這個程咬金因此源之助社長才會如此決定。


    鐵平在對小春等人的作為厭到憤怒的同時,也對自己的沒出息感到生氣。


    不甘心,實在不甘心。


    自己還遠遠地落後小緣一大截這個事實令他鹹到很不甘心。


    就算自己想要挑戰,恐怕也沒人會當一回事吧,隻會當成是個笑話罷了,畢竟在世俗的標準下,自己一點也配不上小緣這個千金大小姐,根本沒有資格和她平起平坐,更何況是交往,眼前的事實讓鐵平感到十分地無力


    不對,等等。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吧?


    鐵平忽然轉念一想,不禁握緊雙拳、咬緊牙根。


    如果說現在就是所謂的逆境的話


    隻要自己爬到足以克服這一切的高度就好了,不是嗎?


    這是我自己立下的誓言,無論經曆過多少次的風雨,都能再次堅定立下的誓言。


    不能放棄。


    就算被絆住了腳步也不能退縮。


    似乎花了過多的時間調整自己的情緒,鐵平整理好自己,定睛看著小春,堅定地說道:


    「我會毀了你們這個企劃的。」


    「企劃可以說已經失敗了。」小春平靜地看著鐵平,「連btv都沒察覺到這個企劃已經有了破綻不,說不定這正是btv的目的,總之,真相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


    小春冷靜地分析著。沒錯,小春現在的態度才是正確的,一頭熱地往前衝隻會壞事而已鐵平做了一個深呼吸,讓情緒稍微緩和下來。


    「你是指冒充你的那個人吧!」


    沒錯。小春點點頭。「我在休息室等待的時候,那個冒充者突然出現。不僅長相和我一模一樣,甚至還指揮著原本應該是我部下的黑衣人,我一下子就被他們架住,然後綁到了這間倉庫。」


    小春淡淡地說著。那麵無表情的樣子,不禁讓人懷疑他真的是在訴說自己的遭遇嗎?


    「你對冒充我的人,心裏有個底嗎?」


    鐵平沒有回答,不過心中確實已有了答案。


    『速水真事』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聖誕夜的時候,當時襲擊古都家的主謀就是『速水真事』。


    『速水真事』是介於內世界與外世界中『第二世界』的居住者,『第二世界』的人,因為沒有特定的個性與個體,所以擁有可以化成各種外型的『擬態』能力,『速水真事』隻是個鐵平等人為了方便稱呼所使用的代名詞,由來是在聖誕夜那晚被『擬態』的koto副社長的名字,『速水真事』為了向造成『第二世界』瓦解的內世界複仇,而間接地在外世界策劃了一場豪宅挾持案這就是聖誕夜事件的大概始末。


    情人節那次,『速水真事』又現身『擬態』了鐵平要好的同班同學藤森文七(而且還是背地裏和槍之嶽套好好了)。雖然無法原諒他在聖誕夜那次所進行的複仇行動,但在情人節事件之後,也讓鐵平稍微對他的想法有了改觀,一時之間,反倒不知道該對他抱持著什麽樣的心態才好。雖然還是無法原諒他不過也不至於到非要把他揪出來清算的程度。


    沒想到這一次他又再度現身,還用『擬態』冒充了小春?


    不對。


    鐵平甩甩頭。這些都還不確定,現階段隻能確定『有人冒充小春』而已,那個冒充者有可能是『速水真事』,也有可能不是。而且,那個冒充者雖然有可能和btv勾結,但也有可能沒有,要弄清楚這一切,隻有找到那個冒充者本人,才能找到答案。


    「當務之急,是要知道那個冒充者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在這種時候冒充我意圖何在?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小緣小姐的安全。」


    鐵平一驚,拾起頭來,發現小春正看著自己。


    心中又是一凜。


    「雖然不知道冒充者的意圖,不過這種狀況,確實會讓小緣小姐暴露在未知的危險中。所以如果五十嵐你要去找小緣小姐的話,請帶我一起去吧!」


    原本以為他是個麵無表情的家夥。


    「雖然我們是屬於對立的關係,而otv與btv也是競爭的對手,身為男人,我們之間也有著競爭意識。不過」


    對方的身材比實際年齡來得瘦小,外表給人一副弱不禁風、似乎沒什麽男子氣概的感覺,然而


    「我們關心小緣小姐的心情,是一樣的。」


    那眼神中,卻帶著堅定的意誌。


    鐵平第一次覺得小春像個男人。


    「五十嵐清楚這艘


    郵輪的構造嗎?不如由我來帶路吧,我們一起走,我也想保護小緣小姐。」


    「」


    還不夠。


    就算如此,還不足以讓鐵平完全信任他,鐵平瞄著小春,思忖著。


    他本人也承認,自己和大目玉所屬的btv電視台有所掛勾,對鐵平來說他是情敵,這個事實仍然確實存在,可以相信這樣的家夥嗎?自己會不會被騙了呢?


    但現在的鐵平的確需要有人帶路。因此也難以就此拒絕對方。


    信?還是不信?


    鐵平還需要足以做最後決定的判斷基準。


    「最後一個問題,回答我。」於是鐵平開口問道:「你關心、喜歡小緣的心意,是幹真萬確的嗎?」


    「千真萬確。」


    小春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可以發誓絕無半點虛假。」


    鐵平也隻能帶著小春一起走了。


    ***


    小緣認識芥川小春這個青年。


    他年僅十九歲就活躍在芥川集團的中心決策階層除了聽過對方在事業上的傑出事跡,也曾在數年前的某個宴會上見過一次麵,雖然記憶已經有點模糊,但小緣記得兩人曾經短暫交談,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了,不過,自己還是常在財經報紙上讀到有關他的報導。


    現在站在自己眼前的,仍舊是記憶中的那個模樣。身材纖細到令小緣都覺得有點羨慕的程度,說沒什麽改變可能有點失禮,不過,他的外表確實和前幾年沒什麽兩樣。


    然而,總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


    雖然不至於到個性別扭的程度,但可以確定的是芥川小春是個不善表達自己情感的人這是小緣對小春的印象。


    不過,眼前的小春『並非如此』。


    雖然還是一樣的臉、身高也沒變,但是,那一模一樣的外表,反而讓小緣注意到了不同之處。


    他的表情,和記憶中的不一樣。


    「歡迎光臨《奢豪號》。」小春禮貌地打著招呼。「好久不見了,小緣小姐。妳還記得我嗎?」


    小春笑著說:


    「今晚對我們而言,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讓我們一起慶祝吧!」


    不對!


    小緣很確定自己所認識的芥川小春,絕對不會做這樣的表情,他也做不出來,他不論是哭是笑,都不像是發自內心的情感而是一看就能感受到的麵具般、十分悲傷的笑容。


    但是眼前的笑容卻非如此,那是有表情、若有所指的笑容,無法讓人放心地收下那種刻意表現出來的好意。


    有所涵義的笑容。


    「你你好。」


    由於有許多的不解和疑惑堆積在心頭,因此小緣也隻能以這種簡短的方式響應,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接下來的狀況。


    麵對自己的訂婚宴。


    麵對突然出現的未婚夫。


    麵對和記憶中不一樣的小春。


    我


    「我」


    該怎麽辦才好?


    小緣覺得自己有千頭萬緒的疑惑想問但卻一個字也問不出口,小春笑著打住了小緣的欲言又止。


    「請跟我來。」


    這個會場似乎還能兼作戲劇或音樂會的發表場地,小春此刻應該是要帶著小緣登上場地的舞台,猶豫不前、或者說是一片混亂的小緣,早已僵在原地。但小春仍然若無其事地牽起小緣的手,優雅地引導著她前進。賓客們很快就讓開一條路讓兩人通過,小緣簡直是毫無招架之力地被牽著鼻子走。


    舞台旁,源之助的身影映入眼簾。


    源之助的身旁還有兩名麵露微笑的男女,都是熟麵孔,芥川集團的董事長及其夫人,小春的父母親。


    小緣的視線和源之助交會了,源之助表情一僵,最後還是避開了。


    「開」


    開什麽玩笑啊,


    思緒終於轉動,小緣開始理解目前的狀況,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事實,一旦『公開』發表婚約,自己便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小緣懂了,爺爺源之助和小春的意圖,就是要讓一切成為無法改變的既定事實。


    不行,不可以,小緣搖頭,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更沒有接受的道理。


    我和鐵平


    我想和鐵平擁有共同的未來啊!


    一直到剛才,自己明明都還抱持著這樣的期盼。


    然而小緣不懂,為什麽自己無法甩開小春的手?身體就這樣不聽使喚地被帶著走,一句反駁的話語也說不出口,腳步就這樣僵硬地移動著,自己簡直束手無策。


    koto這個包袱,讓小緣無法做任何的反抗。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登上了舞台,眼前的小春正拿著麥克風。


    「十分感謝各位在繁忙之中,撥冗前來共襄盛舉。」


    對著數百名的賓客講話。


    等等,等等啊!


    「我想各位應該都已經知道了。」


    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小緣想要抓住麵向賓客的小春的手,要他不要再講下去了沒想到小春一把抓起小緣的手,將麥克風拿遠,轉過頭來笑著輕聲說道:


    「剩下的,我待會再詳細地跟妳說明吧,現在很多人正在看著我們呢。」


    小緣無法反駁,意外的這一幕,在賓客的眼裏卻成了『未婚夫小春安慰緊張的未婚妻小緣』的恩愛畫麵。


    小春再度轉向賓客們。


    「我,芥川小春和古都緣,在此宣布訂婚。」


    如雷的掌聲震動了禮堂。


    事情已經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


    ***


    鐵平將手伸進『看不見的背包』中,果然如他所料地摸出了一把槍,黑色碳鋼槍身,smith&wesson全自動手槍。


    又要動用這家夥了啊


    「真的可以嗎?」鐵平向小春確認道,「雖然是橡膠彈,可是很痛喔。」


    「唯有如此了,雖然我的部下全部都被換掉是有點不合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裏麵應該有部分的人是冒充者帶進來的,就算我說出真相,讓部下們回過頭來保護我還是有可能被混在其中的外來者從背後暗算,既然無法完全信任的話,那就全數懷疑,一網打盡。」


    「好驚人的言論。」


    「沒辦法,這是最安全的做法。」


    鐵平沒有找武器給小春使用,除了擔心自己被暗算之外,這個人有沒有辦法開槍也是個問題,會不會一開槍他的手就骨折了?實在很難講(鐵平是真的這麽擔心),因此決定讓他負責帶路就好。


    鐵平將彈匣塞進槍身內,右手握著槍柄,左手扶著槍身,一種熟悉的觸感傳來我還會用槍嗎?鐵平回想著聖誕夜那晚的事,持槍、瞄準方式、後座力、威力他企圖透過觸摸槍身,讓當初用槍的記憶重現。


    還是想不太起來。


    鐵平苦笑著,麵對這個照著印象摸索出來的持槍法和射擊法,總有那麽一點不安,沒辦法隻好到時候等實際開槍再來確認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一步一步來了。


    「走吧!」


    《奢豪號》供乘客使用的空間總共有十層樓就甲板來編號的話,就是一號甲板到十號甲板。


    鐵平他們現在在九樓也就是九號甲板。這一層是以庭園咖啡廳、交誼廳、酒吧、休憩室等供乘客放鬆身心的設施為主。


    訂婚宴則是在船體中央部分,是將一號至三號甲板打通的大禮堂中舉行。


    「所以說,不管是到一號、二號、還是三號甲板,都可以進到禮堂囉?」


    「沒有錯,一般乘客隻能從一號甲板進去,不過如果是工作人員使用的走道的話,任


    何一個甲板都可以進入,按照順序的話,我們從三號進去會比較快。」


    鐵平和小春在走廊上跑著,他讓小春跑在自己的右前方,如此一來,隻要小春有任何不尋常的舉動,鐵平馬上就可以做出反應。


    「這個走廊可以通到交誼廳,那裏有一道直達七號甲板的樓梯,我們先到那裏吧。」


    「交誼廳?」


    「供客人談天說地、消磨午後時光的室內空間。」


    「聽起來很不賴的樣子。」


    照小春所說,船內走廊的電燈都是自動感應式的,隻要有人經過就會自動點亮,現在走廊牆上的燈也隨著兩人的移動而陸續亮了起來,也就是說


    「這樣子的話,對方不就馬上知道我們在哪裏了嗎?」


    「說的也是。」


    才剛說完前方轉角就出現了黑衣人。


    鐵平在聖誕節的死鬥中,唯一學到的經驗就是


    不要『原地發呆』。


    自己並不是用槍高手,瞄準點也不是那麽精準,如果被包圍的話,那就絕對是死路一條了,再加上本身也沒特殊技能或曾擬定好什麽戰略,因此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命地跑,就算被認為是夾著尾巴逃跑也無所謂,總之,絕不能停下腳步。唯一的朥算就是在逃跑的過程中,想辦法出奇致勝,如此而已。


    因此


    「喔!」鐵平沒有停下腳步,「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反而加速往前衝刺,同時舉槍,扣扳機,火藥爆炸的聲音響徹整個走廊,「嗚哇!」強大的後座力削弱了身體往前衝的氣勢「喝!」「喝啊啊啊啊啊啊啊!」但鐵平硬是將身體往前仆倒,勉強壓住了後座力的影響。


    咬緊牙根、勉強發射出去的子彈,因為後座力的關係而射線偏高,雖然沒有打中黑衣人,不過,還是讓對方緊張地往走廊的死角後退了好幾步。


    伴隨著怒吼,鐵平又扣了兩次扳機,兩顆子彈飛往完全不同的方向,黑衣人也因此幾乎整


    個人塞在死角上了。說時遲那時快


    「五十嵐!」鐵平開第一槍的時候,因為突如其來的槍聲而抱頭躲在原地的小春,從後麵追了上來,「你這樣太亂來了!」


    我知道。


    雖然知道,不過自己隻會這種戰鬥方式,這身反射神經


    就是我最大的武器!


    被逼到牆角的黑衣人正打算重新觀察狀況


    「唔?」


    但鐵平已經衝到了眼前。


    在幾乎貼身的距離下,鐵平的槍頂住了黑衣人的腹部扣下扳機,在零距離下,小爆炸和中彈同時發生。


    在黑衣人中彈,悶聲倒下的同時,又一個黑衣人出現在視線中。


    「可惡」


    鐵平反射性地用力踹了癱軟在眼前的黑衣人胸口一腳,被踹開的黑衣人正中紅心地撞上了後方追上來的夥伴,兩人就這樣跌在一起,鐵平迅速趨向前,在另一個黑衣人身上補了一槍,消滅其戰力。


    小春再度從後麵追了上來。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也很想知道啊,鐵平如此想道。


    ***


    「開始了啊」


    大目玉獨自靠在會場的一角,聽著這如雷的掌聲。


    這次的企劃,大目玉可以說沒有什麽登場的機會,她和btv能夠做的,也隻是在船上安裝妨礙空間跳躍的裝置而已,就連船上的警備人員,也都是小春自己安排的。因此,也隻有小春能完全掌握接下來將會發生的狀況。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大目玉盯著舞台看,小春在一片祝福聲和眾人注目下舉手回禮,臉色蒼白的古都緣站在他的身後,至少,目前第一階段算是順利完成了吧。


    小緣現在可以說是被夾在自己的心情和立場之間進退兩難,若是在此否定這場訂婚儀式,對她來說隻是有害無益,和在業界有著廣大資源的芥川集團交惡,對koto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好了,接下來你想怎麽做?芥川小春。


    隻要再一步,再一步決定性的動作或許就可以得到古都緣了,畢竟她不可能賭上koto所有員工的生計,去追求自己和五十嵐鐵平的幸福。


    再一步,你會使出什麽決定性的步數呢?


    同時,大目玉也用十分嚴厲的眼神,看著遠處的小緣。


    妳又會怎麽做?


    妳要怎麽度過眼前的危機?


    這次的危機,不是五十嵐出麵就可以救得了妳的。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婚約,隻能靠妳自己的智慧化解。


    讓我見識見識吧!


    妳迎戰的樣子。


    嗬嗬嗬大目玉先是一陣冷笑。


    唉接著又是一聲長歎。


    「好無聊喔。」


    無事可做。


    ***


    關掉電源開關之後,前方明亮的燈光頓時暗了下來。鐵平的瞳孔正在適應暗下來的光線。


    關燈前的地形相對位置逐漸浮現,狹長的走廊,因為熄燈前那一刻閉上眼睛,讓明暗的落差不至於太大,鐵平現在已經可以快速地掌握眼前交誼廳的地形。靠海那側的牆壁,整片都是使用玻璃,在淡淡月光的映照下,視線還算清晰,由於廳內采用以椰子樹做為裝飾的大膽設計,因此可見搖曳的椰子樹影。安置在室內的沙發椅以及桌子,用觀葉植物的擺設隔開,區分出個別的用餐區來。


    鐵平和小春以沙發來做掩護,在沙發椅背後方屈身前進。


    「你竟然知道電源開關的位置。」


    「這是我們公司的船,我當然知道。」


    「當然?是這樣子嗎」


    兩人一邊小聲地交談著,一邊小跑步前進。


    不遠處忽然傳出了一陣騷動,似乎是因為電源打不開的關係。


    「喂,電燈打不開啊?」


    「總開關被關掉了吧?」


    「等等!那裏有人!」


    不待對方發現,鐵平已經率先持槍發難,火藥爆炸產生的光線瞬間照亮了室內,五名黑衣人的其中一人已經中彈彈開。


    又是一陣騷動,黑衣人撲了上來,一個黑衣人忽然滑倒,馬上就吃了鐵平一槍,擊發的爆炸聲再度響徹廳堂。


    利用短暫照亮室內的火光,重新確認剩下的黑衣人位置,當然,對方也一樣。第三個黑衣人中彈的時候,鐵平也被逼近的黑衣人給架住了,他的左手遭壓製、腳被絆住,整個人被壓在地上,雖然在慌亂中開了一槍,不過隻擦過黑衣人的側臉,子彈在黑暗中梢閃即逝,接著,連右手也被壓製住了。


    「可惡」


    雖然不甘心,可是對方的力氣比自己還大,黑衣人壓住鐵平的雙手,整個人坐在他的身上此時的鐵平可說是完全動彈不得,黑衣人將鐵平的頭往地上推撞,後腦勺受到強烈撞擊的鐵平,差點暈了過去。


    「啊」


    糟了,情況不妙!


    「喝!」


    忽然一聲悶哼,一個大黑影閃過上方,硬生生地砸在壓著鐵平的黑衣人身上,一下子,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五十嵐!」


    小春的大叫聲在耳際響起,將鐵平幾乎失神的意識給喚了回來,鐵平趁勢往後方躍起,接著往眼前閃過的黑影開上一槍藉由瞬間的明亮,隻見黑衣人左肩應聲中彈,鐵平接著再往黑衣人的側腹補上一槍。


    「芥川,你在哪裏?」


    「我在這裏!」


    回頭一看,依稀帶著小春輪廓的人影出現在眼前,他手上還拿著餐廳內的椅子,看樣子,剛才是他替自己解危的雖然有點不甘願,不過鐵平還是用招呼代替了他謝意。


    「走吧!


    」


    小春的腳步聲跟在身後,兩人繼續往前跑。


    鐵平換掉應該還剩幾發子彈的彈匣,從腰間抽出新的彈匣推進槍身,既然無法確認還剩幾發的話,幹脆整個換掉比較保險。


    交誼廳出口處搖晃著幾許光線,果然又是黑衣人


    「給我讓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怒吼,鐵平不停地扣著扳機。


    *


    小春邀請茫然呆立著的小緣到外頭呼吸新鮮的空氣,小緣現在隻想逃離眼前這噩夢!!一群人祝賀著連自己都不知情的婚約,因此沒多加細想,便點頭答應了。


    穿過禮堂時,眾賓客紛紛以祝福的眼神目送著兩人,祝賀詞交雜著英文、中文、日文等各國證言,小春很有禮貌地揮著手答謝,小緣隻能裝作沒聽見,靜靜地跟在小春身後。


    禮堂出來就是甲板了,冷風舒適地吹拂著身體,這時小緣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身大汗了。


    來到甲板後小春隻是走著,不發一語,看著他的背影!!小緣勉強地擠出了一個不成句的問題說:


    「為什麽這樣」


    「因為我喜歡妳,小緣小姐。」


    這個幹脆的回答讓小緣為之語塞。


    小春回過頭來露出了一個笑容,隨即繼續往前漫步。


    「」


    小緣紅著臉,默默地跟在後麵。


    雖然是滿月,不過海上的黑夜戚覺仍然十分深邃,船上流泄出來的燈光讓甲板上的輪廓不至於無法掌握。冷冽的海風很快地就吹幹小緣身上的汗水,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的寒意。


    大約走了一分鍾左右,男方停下了腳步,小緣也連忙停了下來,小春將手放在欄杆扶手上,似乎在確認著什麽似的,不久便轉頭麵向小緣。


    「妳在生氣嗎?」


    「啊。」小緣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隻能勉強吐出一句:「那是當然的」


    不過,話還沒說完就打住了。


    小春正低著頭道歉。


    「很抱歉。」


    「啊、這」


    「這次的婚事,是我們主動向古都源之助社長提起的,如果因此造成妳的不悅,我在此鄭重地向妳道歉,若是這樣子還不夠的話」


    小春屈膝似乎打算跪下,小緣見狀慌忙地阻止。


    「請、請等一等!用不著這樣子吧!」


    「妳願意原諒我了嗎?」


    小緣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小春仰起臉龐一副請求原諒的表情。


    因此小緣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麽,其實應該更憤怒的,現在卻失了著力點。


    以問題取代責備,小緣問道:「芥、芥川先生你、是不是變了?」


    「咦?」


    「總覺得你好像比之前見到的時候,表情更加豐富了一點。」正確的說像是換了一個人。「啊、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失禮了!」


    「沒關係。」小春笑著回答。「小緣小姐說得沒錯,之前見麵的時候,我確實像個機器人一樣。」


    「機、機器人」


    小春仍舊笑著,小緣怔怔地看著這張無防備的笑容。


    怎麽會這樣。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應該更強硬地表達自己的不滿才對啊


    「我會有所改變,全是因為小緣小姐的關係。」


    小春瞇著眼望向海麵,冷冽的海風吹在他的臉上,小緣的視線也不知不覺跟著轉向海麵。黑色的海麵搖曳著淡淡的月光小緣有點吃力地聽著小春的聲音。


    「說來話長,妳不介意吧?」


    嗯,小緣微微點頭。


    「抱歉,光說私人的事確實,我本來是個機器人。隻會照著父親的吩咐做事,可以說是個名符其實的機器。」小春虛無的眼神望向夜空,「父親在這類的社交場合看起來雖然十分和藹,不過回到家便會變成另一個人,他非常地嚴格,尤其是對我的教育他要求將來要接下集團經營位子的我,必須擁有十分豐富的知識、技術、以及身為領導者的矜持,甚至要我拋棄不該有的情感,愚昧的我,也不曾多想,就這樣照單全收,久而久之,就發現周遭的人開始用機械、機器人這樣的名詞來形容我了。」


    真是糟糕啊,小春苦笑道。


    「不過三年前,我遇到了一個轉變的契機。」


    「三年前」


    「我第一次見到小緣小姐,」小春的表情有點微妙,「也是和今天一樣的宴會場合。」


    啊。小緣輕呼一聲。


    三年前,koto企業剛完成了一個大案子,因此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為了多些社會實習的機會,因此小緣也被帶去了會場,她就是在那裏初次見到小春的,不過雖然記得曾經見過麵,但卻早已忘了兩人之間交談過什麽了。


    眼前的小春拋出了答案。


    「當時小緣小姐對我說了一句話。」


    記憶正在快速地被喚醒。如果記得沒錯的話,自己是說


    「『你的笑容好僵硬喔。』」


    「真的很對不起!」小緣連忙為當時的失言道歉,「雖然並沒其它的意思,不過還是失言了可能自己還不夠成熟吧,總之,真的很對不起!」


    小春笑笑地答應。


    「不,那句話確實發生了作用。」


    「發生作用?」


    「是的,發生作用。」小春點點頭。「小緣小姐妳是第一個當麵這麽對我說的人。」


    「」


    就在這個瞬間


    ***


    碰!踹開大門後,鐵平與小春從室內衝了出來。


    寒風迎麵吹來這裏是甲板。


    「往哪邊走?」


    「這邊!」


    鐵平依照小春的指示率先往前衝,小春追在後麵,讓小春走在前麵鐵平已經不再堅持這點了。


    狀況還不錯,已經盡量削弱黑衣人的戰力,他們沒有繼續緊迫盯人地追擊,為了怕再度被他們找到,兩人還特地繞了遠路,然後來到了這裏。


    這裏是六號甲板,再往下三層就可以到達小緣所在的禮堂了,一切都很順利。


    順利到覺得有點詭異。


    「呃,我覺得有點奇怪。」


    「怎麽說?」


    鐵平邊跑邊問道:「為什麽對方不用槍啊?」


    「什麽意思?」


    「很奇怪不是嗎?這艘船上既然搭乘了那麽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警衛們應該會有些象樣的裝備吧?再怎麽說,至少應該帶把槍在身上才是,可是他們卻個個都是赤手空拳的,實在有點不合常理。」


    是因為害怕流彈嗎?雖說一開始也曾經這麽想過,不過這並不構成不帶槍的理由,赤手空拳的就跑來當警衛,這一點怎麽想都很奇怪。


    「對啊,這是怎麽回事呢」


    一陣異樣的預感湧上心頭,鐵平回頭一看,發現小春已經停下了腳步摸著扶手,好像在找什麽東西似的。鐵平不解地靠近,問道:「你在做什麽?」


    「我在確認記號。」


    「確認記號?」


    沒錯,小春點點頭,轉頭麵向鐵平,說道:「讓我回答你的問題吧。」


    「咦?啊、喔。剛才的問題嗎?」


    「是的。確實如五十嵐你所說的,這艘船上聚集了世界各國知名的人士,有財經界的、藝能界的、運動明星等,這些重量級的人士全都在船上,他們其實都有貼身的護衛或保鏢,不過,為了統一船上的保安係統,因此本郵輪一律拒絕私人的護衛登船,從食衣住行到人身安全,一切皆由本郵輪負責。」


    「所以說?」


    「所以說,這艘船上所有的警備人員都是我的部下,是


    我叫他們暫時不要帶槍的。」


    小春笑了。


    「因為要留活口,才能把你逼到這裏。」


    一陣寒意竄上背脊。


    鐵平忽然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和強烈的不尋常氣氛。


    他反射性地舉起槍卻聽見一聲尖銳的槍聲,手槍被精準地擊落,從鐵平手上彈了開來,掉進黑暗的海中。


    「唔」鐵平用左手扶著已經空無一物的右手,痛覺和麻痹戚雙雙襲來,手指還產生一陣陣痙孿。「你、你」


    小春手上握著一把冒著硝煙的槍,微笑著。那是比鐵平的smith&wesson身型還要小的槍。


    「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警衛他們追你的方式,逼你跑的路線,像不像刻意誘導你的樣子?沒錯簡直就像把你誘導到我身邊似的。」


    說當時沒有時間想那麽多其實是個借口,確實黑衣人出現的時機,對於自己亂跑的方向,似乎有種係統性地在刻意誘導著。


    原來自己是掉入設好圈套中的獵物。


    「都是騙人的嗎?你跟我說的那些事,全部都是騙人的!」


    說什麽喜歡小緣的種種心情,喀嚓!鐵平幾乎忘了身體的痛楚,咬牙吼道:「你這個騙子!.」


    「我確實說了幾個謊。」小春直截了當地回答,「不過其中還是有一些事實存在,其中芥川小春喜愛古都緣的這件事『無論用盡什麽手段都要得到她』就是個千真萬確的事實,連btv那邊都不知道我的這個計劃,這一切都是我和芥川小春兩個人的策劃。」


    聽到了小春奇怪的發言,鐵平不禁皺起了眉頭。


    「『兩個人』?」


    嗬嗬地,小春笑著,此時鐵平才發現。


    小春是個帶著機械般生硬笑容的人,那是因為真正的小春就是這樣子的人物。


    不過眼前的小春並非如此,他臉上帶著的是,邪惡扭曲的笑容。


    這個人,不是小春。


    這個人,毫無疑問地才是


    「『速水真事』!」


    「你終於發現了啊。」


    小春不,《擬態》成小春的『速水真事』,臉上的邪惡笑容更加扭曲變形了。


    「好久不見了,有四個月了吧?」


    聲音變了,那確實是自聖誕夜以及情人節事件之後,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是『速水真事』的聲音。


    「你,又被btv的人指使了嗎?」


    「你真是不專心聽話的小子。我剛剛不是才說過,btv不知道我們的計劃。」


    邊說著話,變成小春的『速水』從上衣外套中拿出了一個長約十公分的棒狀物體。


    「是我單獨和小春接觸的,剛好我們利害一致,於是就在瞞著大目玉的狀況下,暗自擬定了這個計劃。」


    『速水』將取出的筒狀物裝在手槍前緣,就算是不懂軍火的鐵平也馬上明白了。


    那是滅音器。


    「喂、喂」恐怖感襲擊全身,鐵平喃喃自語著。「開什麽玩笑」


    「我不讓警衛們拿槍的原因,是為了不留下多餘的彈痕、以及任何打鬥的痕跡,所有的警衛和保全人員都不曾見過五十嵐鐵平、監視器也沒錄到任何的畫麵、到處都沒有留下任何殺人的證據結論是,五十嵐鐵平隻是意外身亡。」


    嗬嗬,小春又笑了,到剛才為止都宛如麵具般的表情,忽然扭曲了起來,看起來分外地詭異。


    「順帶一提,剛才你見到的大目玉」


    「?」


    「也是我。」


    鐵平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隻見『速水真事』笑著說道:


    「剛才的大目玉也是我,雖然不曾詳細地獲取她的情報,要精細地化身有點困難,但還是可以憑曾經見過的畫麵,盡可能地做到最完美的擬態。對了,本尊現在正在禮堂裏無所事事呢,我在甲板上見了你之後,便動身到九樓,化身成芥川小春等著你現身,這個行程安排得實在有點緊湊呢,你說是吧?」


    「等等?」


    鐵平很勉強地才讓混亂的頭腦冷靜一點,等等,等等啊,那麽現在的狀況是怎樣?如果眼前這個人說的是事實的話那代表著什麽呢?


    「如果化身成大目玉的話,就比較好接近槍之嶽了。這實在是個好方法。」


    槍之嶽?


    對,就是槍之嶽。


    鐵平倒吸了一口氣,問道:


    「槍之嶽人呢?」


    『速水真事』一臉等他問這個問題等很久的表情,回答道:


    「早就被我殺了。」


    不可能。


    我不相信!


    槍之嶽到目前為止,一直都身處任何企劃的製高點,永遠待在最安全的位置。那個女人連受一點傷都不可能,她總是在節目的最後,帶著令人生氣的漂亮笑容,笑嘻嘻地出現在每次都傷痕累累的自己麵前。


    那就是槍之嶽,擁有不死之身的槍之嶽。


    「騙人。」


    她怎麽可能會被殺呢?


    「信不信隨你,總之她掉進海裏了,你馬上也要跟隨她的腳步上路了。」


    什麽?


    鐵平呼吸紊亂,急促地喘息著。


    這是什麽戚覺?


    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刺痛著自己的胸口。


    「為什麽?」


    「啊?」


    「為什麽你要做這種事!」鐵平忘了對方的槍還指著自己,失控地大吼道:「情人節的時候,還以為你稍微有點改過向善了為什麽現在你又做出這種事!」


    「因為絕望。」


    鐵平隻覺全身毛骨悚然。


    對方用一種閃著深沉黑暗的目光,看著自己。


    「因為我絕望了。」


    「什麽?」


    鐵平感到害怕,『速水真事』眼中的黑暗,讓他戚到莫名地害怕。


    「改過向善?說什麽傻話,我隻是體認到了一些事,然後絕望了。」


    「咦?」


    「所以我必須要毀了這一切,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我聽不懂啦!」


    「你不需要懂不過,對了。」『速水真事』詭異地笑了。「最後再告訴你一件事吧,要讓你完完全全地像是因為意外而死亡,必須要有個目擊者。」


    『速水真事』用下巴示意,說道:「你看看那扶手吧!」


    雖不知對方葫蘆裏賣什麽藥,鐵平還是瞄了一眼身後的扶手。


    「膠帶?」


    扶手上貼著一片紅色的膠帶。「這是幹嘛?」


    「那就是記號。」


    『速水真事』用帶著深沉怨念的表情笑著回答。


    「古都緣就在下麵。」


    鐵平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她就是唯一的目擊者。」


    強烈的殺意。


    不反抗的話真的會死鐵平認清事實,飛蹬了出去。


    ***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


    或許隻是因為海風的吹拂吧,也或者是因為某種『不祥的預感』也說不定.


    總之這時的小緣剛剛好抬起頭來。


    就在此時她看見了。


    兩人四目相對。


    「咦?」


    鐵平


    從上麵掉了下來!


    「咦」


    雖然隻是一瞬間的事,但站在扶手旁的小緣,確實看見鐵平從上麵掉了下來。


    兩人甚至還短暫地四目相對。


    手的反射動作比思考還快一步小緣和鐵平同時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對方。


    可是卻沒能如願,他們的手在空中交錯了。


    將手伸向黑


    暗之中的小緣,隻聽見


    『撲通』一聲。


    宣告落海的聲音。


    小緣害怕地慢慢低頭往下看。遙遠的扶手下方,隻見一片暗潮洶湧的海麵。


    黑色的漩渦無情地怒吼著。


    「咦?」


    ***


    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


    原來大海之中竟然布滿了黑暗。


    「唔?」


    身體撞進海裏之後,各處都產生了強烈的麻痹戚,濕透的衣服成了束縛身體行動的枷鎖。大量的海水灌入喉嚨、湧進肺部,擠出了無數的氣泡。


    「唔!?」


    鐵平腦中陷入了一片混亂。


    在沒有光源的海中,視線完全被遮蔽,伸手不見五指,無論是海水的激流、自己的身體、還是吐出來的氣泡都虛無地無法抓住,隻知道海中的黑暗正囚禁著自己,隻知道腦中一片混亂。


    越是掙紮、身體越往下沉鐵平已經混亂到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的程度了。此時的他連自己已經落海了,都還沒有完全會意過來。


    被擊中了?


    哪裏?


    不記得了,隻記得身體遭到強烈的衝擊,接著又發生了什麽事?


    水?無法呼吸?好難過?水?


    掉下來了?


    掉進海裏了?


    現在才發現已經太遲了。眼前早已一片黑暗,身體也被海水的激流衝擊到幾乎全身麻痹。就算想要卸下背上的『看不見的背包』,也無法實際付諸行動。


    「嗚!」


    混亂之際,麻痹戚忽然『轟』地也傳到了腦部。感覺思考能力也漸漸地被奪走了,一切好像正在慢慢地流失中腦中的言語和記憶等畫麵都被一點一點地抹去。


    黑色。


    和視線一樣,腦中也逐漸被黑色入侵、占據、毀滅不久,就連這樣的認知也要跟著消失了。


    「唔!」


    會死嗎?鐵平茫然地想著。我就要這樣子死去了嗎?


    「嗚!」


    強烈的恐懼。


    強烈的恐懼忽然排山倒海而來,鐵平不顧一切,驚慌地吶喊。


    想當然爾,他的吶喊也被海水的黑暗給吞噬了


    就從這天起


    五十嵐鐵平,失去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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