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立刻傳話下去,“宣陌水城主徐謙上殿!”


    睿陽王臉色微微一變,目光閃爍,他之前並未同這個徐謙接觸過,自然也不明白蘇清將他找來是何意。


    很快,徐謙被帶上金殿。


    已經三年多不見,徐謙又老了一些,看了蘇清一眼,麵容有些激動,惶惶跪下去,“微臣徐謙,見過皇上!”


    “你便是陌水城城主?”楚皇溫聲問道。


    “正是微臣!”


    “可知今日為何上殿?”楚皇問道。


    “微臣知道!”徐謙微微抬頭,看了劉家三人一眼,麵對楚皇時雖然惶恐,卻聲音沉著的道,“微臣可以證明,劉家人並非是自己離開陌水的。”


    “哦?”楚皇驚訝了一聲。


    此時滿殿寂靜,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落在徐謙身上,等著他說出實情。


    “微臣是陌水的父母官,對陌水城的所有的事情自然都了如指掌!一個月前,突然一隊人馬悄無聲息的進了陌水,沒有通稟微臣,之後劉家人便不見了!”徐謙字字清晰的道。


    文王笑道,“所以,誰在說謊,已經一目了然了!”


    睿陽王臉色鐵青,咬牙不言。


    楚皇道,“如今看來,劉家人今日說的話是真的了!”


    徐謙繼續道,“微臣今日麵見皇上,還有一樣證據證明太子是文王之子,現在呈給皇上!”


    “還有證據?”楚皇笑了一聲,“呈上來!”


    “是!”徐謙自懷裏掏出一個賬簿,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書麵發黃,邊角已經破爛,他雙手捧著,小心翼翼的呈給李靜,再由李靜奉給楚皇。


    不等楚皇問,徐謙主動解釋道,“這本賬簿是十八年前的。當時陌水鬧水災,朝中發放賑災糧,其中有一項規定,是誰家有懷孕的婦人,可多領一份賑災糧,這賬簿上清楚的記載著古榆村蘇潤之妻孫氏懷孕兩個月,多領了一份糧食。而記載的日期是九月,也就是說,孫氏在七月份已經懷孕了,並非之前她說的和劉貴苟且,九九月才有的孩子。當時有人冒領,所有有孕的婦人都是經過大夫把脈證明的,大夫的名字也在上麵,所以,這份證據足以證明,太子的確是文王之子,的確是皇嗣!”


    此言一出,連孫氏都愣了,將近二十年前的時,她早已忘了之前因為懷孕多領了一份賑災糧的事。


    睿陽王更是臉色灰敗,麵露慌色。


    百官一下子恍然了,這一次,再沒有什麽異議了,誰說謊,誰誣陷,已經一清二楚。


    沒想到,竟然是一本賑災糧的賬簿本還了太子青白,真是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楚皇拿著古舊的賬簿翻看完徐謙說的那一段記載,緩緩道,“徐謙說的沒錯,上麵的確記的清清楚楚,有孫氏自己的畫押,也有當時診脈大夫的簽字。”


    楚皇說完,立刻厲喝一聲,“睿陽王,汙蔑太子的身份,你可知罪?”


    睿陽王自是不能認罪的,連忙道,“微臣也是受劉家人蒙蔽,請皇上明察!”


    “受劉家人蒙蔽?難道劉家人在千裏之外便蒙蔽了睿陽王?”文王冷笑一聲。


    “稟皇上!”睿陽王道,“微臣說在京城遇到劉家人的確是說謊,當卻是在維護劉家人,並未為了什麽陰謀。因為在這之前,劉家人寫了一封信通過犬子的妾室宋桃交給微臣,微臣也是看了那一封信之後,才決定幫著劉家人徹查此事,還請皇上明鑒!”


    睿陽王說著,也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交給楚皇。


    看到睿陽王掏出信來,劉貴頓時臉色一變。


    楚皇將信接過去,展開後一目十行的看完,隻見的確是劉貴托人轉交給睿陽王的信,上麵寫道當今太子是他和孫氏所生,求睿陽王讓他的骨肉認祖歸宗,上麵還寫了,等太子認回劉家後,必然會給劉家帶去天大的富貴,等等。


    劉貴忙道,“皇上,這封信是睿陽王逼著草民寫的!”


    如今他才知道當初一進京睿陽王便讓他寫了這一封信是何意,原來是為了萬一事情暴露,睿陽王好用來脫罪的!


    一邊籌劃將太子拉下馬,一邊為了自己謀算好後路,睿陽王果然是老謀深算,非他一個鄉下人可比!


    “皇上,這信是劉貴親筆所書,微臣當時雖然知道劉貴意圖是錢財,但並不知道他說的太子的身份都是假的。而微臣作為宗室,有責任為皇室的正統血脈負責,才打算幫劉貴追查此事!皇上,微臣也是被蒙蔽的啊!”


    睿陽王振振有詞,大義凜然。


    “皇上,這信是草民被帶來睿陽王以後被逼著寫的,皇上,草民冤枉!”劉貴也忙磕頭喊冤。


    如今蘇清的身份已經被證實,的確是文王之子,便隻剩下睿陽王和劉貴兩人狗咬狗了!


    而睿陽王一黨的文圖等著見事情不妙,此時皆閉口不言,不敢幫腔了。


    楚皇拿著那信冷笑,“你們都說自己是冤枉的,朕該相信誰的?”


    “皇上,微臣幾十年來,為了朝廷鞠躬盡瘁,難道還不如一個賤命說話有說服力?”睿陽王道。


    文王嗤笑一聲,“當人有了貪念,有了私心,再位高權重的人,說的話也未必是真的了!”


    睿陽王臉色冷沉,“雖然本王和文王一直政見不和,但沒有證據,文王還是小心說話!”


    “小心說話?”文王冷笑,“事關太子的身份如此大的事,睿陽王有小心查證,小心說話了嗎?”


    睿陽王一噎,頓時沒了話。


    今日他知道大局一定,隻能先自保了!


    此時文圖等人也開始幫著睿陽王說話,斥責劉貴等人謊報實情,欺瞞睿陽王,才造成今日的後果。


    劉貴一個鄉下人,麵對一群文臣的唇槍舌戰自是不敵,被問的說不出話來。


    “好了!”楚皇低喝一聲,“這出鬧劇該出場了!如今可以證實太子的確是文王的骨血,是皇嗣。至於其他的,朕心裏有數。”


    “睿陽王!”楚皇出聲喊道。


    “微臣在!”睿陽王連忙跪在地上,比之前更加恭敬,誠惶誠恐。


    “就算你是被劉家人蒙蔽,但你不查清楚便帶著幾個平民上朝汙蔑太子,並且和劉家人一起欺騙朕和百官,也同樣罪無可恕!”


    “臣知罪!”睿陽王連連磕頭。


    “看在你同是宗室,又為朝盡忠多年的份上,朕不重罰,你罰你在府中禁閉思過,暫時不要上朝了!”


    睿陽王眉頭皺了皺,卻不得不領罪認罰,“微臣多謝皇上開恩!”


    蘇清瞥了睿陽王一眼,知道睿陽王給自己留了後手,不可能將睿陽王連根拔起,隻能如此!


    “劉貴,孫氏!”楚皇冷聲一喝。


    “草民在!”劉貴顫顫應聲。


    “為了一己之力,汙蔑太子,上殿欺騙朕,罪該萬死,立刻拉下去處死!”楚皇厲喝一聲。


    劉貴一下子慌了,癱倒在地上,哭聲求饒,“皇上饒命!草民是被逼的,草民是冤枉的!”


    隨即又去求蘇清,“太子殿下!殿下,你說過會救草民的,殿下!”


    蘇清掃了劉貴一眼,“皇上,劉貴肯說出真相,已有悔改之意,便饒他一命吧!”


    “皇上饒命,饒了草民吧!”劉貴砰砰磕頭。


    楚皇俊容威嚴,沉思片刻,“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判其流放漠北,終年不能再回來!孫氏,畢竟是太子生母,送其回古榆村,也終老不能再離開村子!”


    “皇上、”


    “若再無賴糾纏,朕立刻將你處死!”


    劉貴還想再求饒,被楚皇一嚇,立刻不敢再出聲了。


    文武百官紛紛跪下,齊聲喝道,“皇上英明!太子殿下英明!”


    ……


    散朝的時候,文王和蘇清走在一起,沉聲道,“此事到是便宜了睿陽王府!隻罰了他監禁在府,實在是太輕了!”


    蘇清道,“睿陽王早已為了自己留了後路,不會輕易坐以待斃的,這件事也算給他一個教訓!而且我之前被封為太子的事的確太過突然,在百官心中有一個疑惑,此事也算是將這個疑惑解開,徹底坐實了我的身份,咱們算是因禍得福!”


    文王笑道,“這樣說也對!”


    蘇清抿唇笑道,“文王不用著急,睿陽王府已經是強弩之末,隻差最後一步罷了。”


    文王點頭,“是,之前一些靠向睿陽王府的大臣已經開始聞風躲避,睿陽王府如今看著強勢,但已經危危可及。”


    “所以,我們更不用著急一舉將他拿下!”


    文王撫須笑道,“本王倒不如你穩重了!”


    蘇清笑了笑沒說話。


    東宮外,陌水城主徐謙正在候著。


    看到蘇清過來,忙行跪拜禮,“下官參見太子殿下!”


    “徐大人趕快請起!”蘇清親自攙扶徐謙起身,感激道,“這次多謝徐大人幫了我大忙!”


    元璟的人帶著她的信去了陌水鎮,徐謙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不眠不休兩日兩夜將當年的賬簿找了出來,之後不顧危險連夜進京,這份恩情,蘇清自然銘記在心裏。


    徐謙低著頭,恭敬道,“殿下言重了!”


    兩人一別三年有餘,當初蘇清進京的時候他還百般勸阻,誰知道,一轉眼,蘇清竟然已經是太子了!


    世事變遷,總是出乎人意料。


    “殿下的事情已了,下官也要回陌水去了!”徐謙道。


    “嗯,睿陽王這次載了跟頭,一定會記恨大人,我會派一隊人馬護送大人回陌水!”蘇清溫聲笑道。


    “多謝殿下!”徐謙再次行禮。


    “等將來我會陌水,再擺酒同大人暢飲!”


    “殿下若有一日回陌水,下官定出城十裏迎殿下回家!”徐謙鄭重道。


    “好!”蘇清颯然一笑。


    “那下官告辭了!”


    “大人慢走!”


    徐謙抬頭看了蘇清一眼,想起自己從認識蘇清到現在,心中百感交集,幾乎老淚盈眶,忍不住再次對著蘇清施了一個大禮,才緩緩退下去。


    蘇清目送徐謙遠去,招了袁正來,吩咐道,“你帶著一隊精銳人馬,親自護送徐大人回陌水!”


    “是!”袁正鄭重應聲而去。


    ……


    睿陽王回到王府,進了書房,劈裏啪啦將屋子的事物全部砸了一通。


    玄辰聞聲跟著進來,看到睿陽王的樣子便知道事情不妙,忙問道,“今日朝中發生了何事,劉家的人呢?為何沒一起帶回來?”


    睿陽王一臉怒色,冷聲喝道,“不要再提那幾個賤民!臨陣倒戈,突然背叛本王,讓本王措手不及,差點壞了大事!”


    “啊?”玄辰皺眉,“到底怎麽回事?”


    睿陽王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淡茶,才將今日朝堂上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這幾個賤命實在可恨!”玄辰一掌拍在桌子上,“本公子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已經如此,幾個賤命的性命到不必放在心上。”睿陽王漸漸冷靜下來,隻是臉色仍舊難看,“本王讓你盯緊了東宮,你卻沒發現他們偷偷去了陌水鎮,將陌水的徐謙都帶來京城。”


    玄辰眉色沉重,“兒臣盯的很緊,東宮和文王那邊的確沒有任何動靜,連赤影軍都沒有出動。”


    “那是誰幫太子去的陌水鎮?”睿陽王問道。


    玄辰揣測道,“也許、是忠勇侯府,或者是沈相府,尤其是元璟那方麵,侯府有自己暗中的勢力,咱們查不到,也跟蹤不到。”


    “元璟小賊!”睿陽王氣極怒罵。


    如果隻有劉家臨陣倒戈的口供,還可以說他們出爾反爾並不可信,如果隻有徐謙的賬簿證據,孫氏一口咬定蘇清是劉家的孩子,也還可以周旋,問題是兩家同時作證,便是板上釘釘,誰也無法反駁的事實了。


    蘇清不知如何讓劉家改變了主意,兩方配合,打的他吃了一個大虧。


    “此少年年弱卻有如此心機謀略,實乃大患,絕不可久留!”睿陽王冷聲道。


    玄辰突然想起之前蘇清做了武狀元進入赤影軍的時候睿陽王也說過同樣的話,隻是那個時候還未曾將蘇清看做大敵,打擊了她幾次都未成功。現在看來,蘇清簡直是他們睿陽王府的最大的障礙。


    “父王不必惱怒,來日方長,梁越國那邊的戰事未了,湛離歡暫時不會回來,咱們還有時間對付蘇清!”玄辰勸慰道。


    睿陽王冷哼一聲,“你若有蘇清的半分腦子,本王便也不愁了!”


    玄辰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又沉了幾分,低下頭去,“父王教訓的是!”


    “本王被緊閉在府,暫時不能上朝了,你派人多注意朝中的動靜。”


    “是!”


    玄辰應了幾聲退出書房去。


    ……


    睿陽王被禁在府中不能上朝,睿陽王一黨的人一下子也消停了下來,在大殿上大多都保持沉默,再不和文王或者其他大臣針鋒相對。


    朝中暫時又安定下來。


    進了六月,湛離歡已經走了兩個月,來了三封信,梁越那邊流非有他相助,自然勢如破竹,已經打到梁越京城,和梁越三皇子宇文昊隔城相對。


    隻要攻下京城,梁越便是流非的天下了。


    朝中消停了一段日子,進了六月中旬,天氣變的炎熱,蘇清沒事的時候便經常去來鴻閣,避暑消遣。


    韓雲奉命保護蘇清,本該寸步不離,卻又被蘇清總是留在東宮保護沈媛。


    韓元自是願意,可是想到蘇清這般信任,自己對沈媛仍舊餘情未了,雖然不曾有何逾矩的地方,仍舊覺得愧疚難安。


    這日晌午,蘇清前腳剛出宮去,文貴妃便帶人來了東宮,看樣子竟似算好了時機來的。


    韓雲讓紅綢跟進房裏去,一有不對立刻出來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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