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生得意的揚了揚下巴,成績已然是射這一項最優秀的。


    檢校官高唱了一聲,“下一位,英國公府玉驍。”


    安長生臉上的得意瞬間龜裂,這個家夥,他還以為玉驍抽到的是別的呢,玉驍的箭術是十分出類拔萃的,有玉驍在,哪有他安長生立足的地方?登時臉色就變得很難看。


    玉驍上了場,對檢校官很是客氣的行了禮,然後接過弓箭,拉弓,同時搭上三隻箭,三箭齊發同時中靶。


    席間不由傳來幾聲讚許,便是藍漓也不得不說,這孩子的確厲害。


    安南侯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蠢貨!老子回去不揍死你才怪!”還是身邊一個文官同僚聽不下去了,勸了好一會兒,安南侯才把那些粗魯的話語收了回去。


    安長生嚇得顫了顫,臉上又是青又是白。


    果然,射這一項的魁首是玉驍。


    女客席上,已有不少人前去向玉姝人和玉夫人道喜,玉夫人神色端莊淡雅,回的客氣,倒是那玉姝人驕傲的道:“我英國公府的人,自然都是優秀的。”


    眾人忙是附和,玉夫人笑言:“這丫頭,這麽狂妄的話也便是大家都當了笑話聽,若是有誰當了真,跟你計較起來,我看你怎麽辦。”


    這話說的委婉,可在場諸人都聽得明白,頗有維護玉姝人的意思,哪還會有人不服?


    何況玉家勢大,玉家嫡女又是中宮皇後,誰腦子抽了才找他們的麻煩。


    此話聽在安長生的耳中,便十分的刺耳難聽,可他到底也不敢強什麽,縮著腦袋坐下了。


    不遠處,是新學子席,一個長相俊秀的孩童從書箱之中拿出了一些糖果和糕點分給那些孩子們吃。


    這些孩子雖都是貴族子弟,嘴巴都刁得很,但這孩子手中的糖果和食物卻是新鮮沒見過的,有一個忍不住嚐了之後,其餘的便都去分食那些零食,還高興的和孩子攀談起來,一時之間嫣然成了那些孩子中的香餑餑。


    那孩子正是家軒。


    安長生有些氣不過。


    此時,高台上的檢校官發問,“可有不服挑戰的?”


    安長生唰的一下站起身來,“我不服!”


    所有人都愣了,安南侯也愣住了,“這混小子想幹嘛?!”


    安長生僵了僵,他……他沒有不服就是心理不舒服一下子說錯了話……


    檢校官愣了一下,“安世子不服?那便再上台比過……”


    玉驍頗感意外,卻神情倨傲,挑釁的看著安長生。


    安長生本就是他的手下敗將,自知不是對手,可此時多人對他看來,騎虎難下,當即道:“我……我是不服,可我射的沒他好!但我知道有一個人比他厲害!”


    安南侯直接氣的破口大罵,“小兔崽子,就知道給老子丟人!大米和豬肉都白吃了!”


    有些文官受不了他的粗鄙,尷尬的輕咳了一聲,也有的掩嘴而笑,白月笙和白月辰卻是麵色如常。


    檢校官遲疑了一下,道:“不知安世子說的是何人?”


    抽簽決定檢校內容,但若抽到不是學生強項,勢必吃虧,所以拿到魁首之後,不服之人可挑戰,以此更方便選出最為優秀的學生,如此,有的學生若數項都強,那便隻會有一個魁首,這個人自然成為翰林大學士唯一的門生,不過這些年來都沒有出過這樣的學生。


    可在這青天書院中,射一項最好的,便是玉驍,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見眾人視線都向自己看來,安長生咬咬牙道:“他——”


    說著,便指向了新學子席。


    眾人隨著他的指示看去,那是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子,長得白淨秀氣,眼睛很大很漂亮,像是會說話一樣,可是手中拿著糕點的樣子,卻給人稚嫩單純的感覺。


    這真的是個孩子,真的會射?


    藍漓麵色微變,他指的竟是家軒!瞬間,藍漓便朝白月笙看去,卻見白月笙老神在在,一點也不擔心。


    陸丹衣道:“藍姐姐不要擔心,隻是檢校,沒事的。”


    藍漓也察覺自己太過緊張,暗暗鬆了口氣。


    家軒愣了一下,很是意外。


    “這……”檢校官有些為難,“華陽世子是新學生,這檢校一項,當是自己挑戰,沒有薦人上台的規矩……”


    安長生見已經丟了人,回家免不得一頓好打,索性也錯到底,“規矩還不是人定的?你怎麽不問問他自己願意不願意呢?他雖是新學生,卻也是華陽世子啊,這麽大的名頭,露兩手又如何!”


    這下,家軒是進退維穀了。


    不去,別人要說他膽小如鼠,若去……


    安南侯雖是粗人,但浸淫官場多年,嗅覺也是敏銳的,這個逆子,自己不行還敢拉華陽世子下水,萬一這個世子水平太差丟了人,豈非要怪到他們的頭上來被白月笙遷怒?!


    自然,眾人都是這麽想的,紛紛搖頭,這個安南侯,自己如何便不說了,生個兒子卻這麽蠢,真是可憐可歎。


    眾人又看向家軒,家軒那稚嫩的樣子,就如同尋常人家的小孩一樣,又都聽說他長在民間,心中便都有了底,這樣的孩子,別說是射箭了,便是氣質乖巧可愛些,也差了尋常貴族人家的孩子一大截呢。


    可白月笙在場,眾人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玉驍與那太常寺少卿的堂哥雖關係一般,但到底都是玉家人,被藍爍間接害得罷免,早早就對那個華陽王妃和藍家心生不滿。玉驍看著坐席上的家軒,神色不屑,顯然是不將家軒看在眼中,很是嘲笑。


    家軒微微歎了口氣,拍了拍手,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上台來。他的動作很隨意,像是閑庭信步一樣,一點畏懼退卻都不見,倒是和方才那吃著糕點的樣子判若兩人,“如果玉公子堅持的話,那我就陪著玩一局好了。”


    立時,人情之中傳出竊竊私語。


    玩一局?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可是臉麵,若輸了,自己以後在書院從此抬不起頭不說,連華陽王和王妃都要被下了麵子。


    玉驍是不屑的,“憑你?”


    家軒低頭看看自己,“我怎麽了?就憑我啊。”


    “你會射箭嗎?”


    家軒笑而不語。


    玉驍看向檢校官,道:“我既是魁首,他若要挑戰,這步射三箭也太古板輕易了些,不如換個玩法吧。”


    檢校官的額頭已經在流汗,這些學生這麽不消停,他這個檢校官當的很艱難啊,“這個……不知玉公子想怎麽換?”


    玉驍道:“前些時日我在古書中看到一個好玩的比箭法子……”他說著,起身往席間去,拿了盤子裏一個蘋果,“由兩人頂著蘋果,我射他三箭,他射我三箭,如此可好?”


    檢校用的箭並非真箭,箭頭上做過特殊的處理,不會傷到人,但這樣大膽的玩法也著實是嚇到了在場諸人。


    玉夫人臉色微變,道:“秦博士,我家驍兒是鬧著玩的,不必當真,驍兒,還不過來!”後麵一句壓低了聲音,帶了幾分斥責之意。


    玉姝人卻道:“怕什麽,箭是盾箭,傷不了人的,隻是小孩子玩玩而已嘛。”


    玉夫人低叱:“胡言亂語!”


    玉姝人被這嚴厲的口氣嚇得顫了一下,憋著嘴不說話了。


    玉驍道:“姐姐說的是,隻是玩玩而已,母親不必擔心。”


    玉夫人的臉都被這一雙蠢材給氣綠了,即便藍漓出生低些,這孩子也是民間所長,但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儼然就是不給王府麵子。


    那有些嫉妒玉家勢大的自然順勢踩上兩腳,低笑著勸慰玉夫人坐下,就怕她攔住了這一出好戲。


    玉驍抬起下巴,他今年十歲,比家軒大四歲,個頭也高,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思。


    “你敢不敢?”


    家軒眼睛眨了眨,像是個好奇寶寶一樣,聲音清脆而稚嫩,“敢啊,我為什麽不敢呢。”


    台上,檢校官汗如雨下,“這個……”但無論是王府還是玉家,他都是得罪不起的,隻好看向白月笙,企圖得到指示,這個時候,隻要白月笙說一聲不行,自然沒有人敢有二話。


    白月笙穩穩當當的坐著,抿著杯中上等好茶,沒看到檢校官求救的視線。


    一旁白月辰也擔心的緊,可見白月笙的神態,便覺擔心多餘,當下也坐正看起戲來。


    兩個孩子已各拿了蘋果。


    檢校官內心歎息,視死如歸的道:“開始吧。”


    家軒笑眯眯的扶好了蘋果,就像是真的隻是在和小夥伴玩遊戲一樣。


    玉驍有些厭惡他此時的表情,冷道:“你要是現在求饒,我就放你一馬。”


    家軒愕了一下,“我為什麽要求饒啊?大哥哥箭術那麽好,肯定是射得中的,自然也不會傷到我啦,倒是我……哎,我自幼生在山野,也是不會什麽箭術的,若是等會兒不小心傷了大哥哥,大哥哥可切莫怪我呀。”


    這稚嫩的童音清脆而好聽,卻讓場上的人都愣住了。


    盾箭也是箭,不能造成什麽危及性命的傷害,但臉部本來就頗多脆弱的地方,若是被盾箭碰到,免不得要吃些苦頭。


    玉驍也是一愣。


    因為他根本沒想過會有家軒拉弓的那一刻,必然開場就將家軒嚇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好給堂哥出氣。


    家軒舉著蘋果在頭頂,又道:“我自小不在爹爹身邊長大,但早也聽過爹爹的威名,今日是怎麽也不能給爹爹丟臉的,大哥哥,你來吧。”


    此一番倒是弄的玉驍上下不得,他方才一發三箭射中靶心箭術極好,此時若不中還傷到人,顯然是故意,勢必要得罪王府,若他射中,這個半路世子卻也是不會箭術的,到時豈不是自己要受不少皮肉之苦?


    這分明也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此時玉驍心中已經開始打起退堂鼓,可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大哥哥,來啊——”


    玉驍咬咬牙,拉開弓搭上盾箭。


    玉驍瞄準了家軒頭頂的蘋果,手指卻顫動了一下,掌心有細汗沁出。


    家軒笑眯眯的瞧著他。


    其實他心裏也是怕的,可卻明白,這個玉小公子,絕對不敢射歪了故意傷著他,否則王爺爹爹怎麽可能饒過玉驍。


    在這種強壓之下,玉驍連發三箭。


    一箭從家軒扶著蘋果的臂彎穿了過去,一箭掃到了家軒的袖角,最後一箭時氣力和心中勇氣已然降到最低點,一箭發出卻擦到了家軒腰間的香包,然後落在了台麵上。


    整個青天館靜的出奇,隻有玉驍微粗的喘息聲一聲接一聲清晰明顯。


    家軒從頭頂拿下蘋果,彎腰去拿弓箭,笑著道:“大哥哥,該你頂蘋果了。”


    玉夫人立即站起身來衝男席上的華陽王道:“王爺,臣婦教子無方,求王爺開恩,撤了這場比試吧……”她最是愛子,一想到家軒不會射箭,愛兒必定受苦就坐不住了。


    身旁那些看好戲的貴婦們道:“別啊,玉公子都射過了,才叫停,豈不是對華陽世子很不公平?再說了,盾箭而已,也沒什麽的,玉夫人放心吧。”


    男席上,白月笙眼眸幽冷,淡淡道:“隻是小孩子家玩玩而已,玉夫人是不是太擔心了?”


    玉夫人臉色微變,這分明就是剛才玉姝人的話,卻拿來堵他們的嘴。


    其餘王公自然都是附和之聲。


    檢校台上,玉驍臉色慘白。


    家軒笑著拿了蘋果到他身邊,“好心”的幫他放在頭頂,神色有些抱歉,“我雖然不會射箭,但是我會很小心不傷到大哥哥的。”說完還拍了拍玉驍的肩膀。


    檢校官的衣袖因為擦拭汗水太多次而濕透,他顫著聲音道:“開始吧……”


    家軒笨拙的拉開弓,搭上一根盾箭,卻忽然皺了皺秀氣的眉毛,對檢校官道:“這位大人,我能不能換三隻箭?”


    “為何?”


    “我不喜歡這三隻。”


    “那……”檢校官隻好換了。


    台下,玉夫人臉色又變了變,方才,她因為害怕這個華陽世子故意藏拙所以在盾箭翎毛上做了手腳,可沒想到家軒果然提出要換箭,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絕對不會是隨口一提,他竟真的懂射箭!


    玉姝人心中惴惴:“這個半路世子故弄玄虛吧——”


    玉夫人一眼看來,把玉姝人剩下的話堵在了喉嚨裏。


    台上,檢校官已經換了合適的盾箭過來。


    家軒像模像樣的搭上箭,拉弓,那動作,完全不像是沒學過弓箭的樣子。


    嗖的一聲,盾箭飛過,穿透了玉驍扶著蘋果那隻手臂上寬大的袍袖,掉在了台下。


    台下嘩然。


    盾箭無銳利箭頭,竟能穿透輕薄布料,這個華陽世子顯然不是隨意蒙的,而是深藏不漏啊。


    但此時不管是玉夫人還是玉驍,後悔都已經晚了。


    家軒搭上第二箭,嗖的一聲,從玉驍耳側飛過,耳垂被盾箭刮到,玉驍隻覺耳側微涼,有細微的刺痛傳來,眼角斜斜瞧著,一滴殷紅的雪珠掉在了肩膀上,在天青色華服上留下的了刺目的印記。


    玉驍額角冒汗,他抬頭,看到家軒搭上了第三箭,那箭尖竟然瞄準他的眼睛,心中恐懼至極。


    玉姝人也被驚到了,她雖不善武,但英國公也是朝中一品軍候,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這麽個半路世子,小小年紀竟功夫了得。


    玉夫人以及臉色白如紙,“世子且慢!”


    家軒偏過頭看她:“這位夫人……”


    “我是英國公夫人,我為我兒對世子的無禮道歉,還請世子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可好?!”


    家軒歪著頭,似乎有些苦惱:“可是他射了我三箭,若是我隻射兩箭,別人會不會覺得大哥哥是故意欺辱我?這樣對大哥哥的名聲可是很不好啊。”


    這話說起來似乎是童言無忌,可每一個字都在隱射他們一開始的初衷。


    辱人者人必辱之。


    玉夫人又看向華陽王,可白月笙一副不怎麽關心的樣子,正側首和白月辰說著什麽事情。


    玉夫人臉色青白交錯。


    家軒卻笑道:“夫人你放心,我會很認真的射蘋果,這一箭絕對不會偏了——”可他的箭卻瞄準的是玉驍的右眼,那隻眼,幾次看家軒都充滿不屑和嘲諷。


    玉驍渾身顫抖,這小子是要射瞎他的眼睛!


    嗖——


    一箭飛來,玉驍哇的一聲哭喊起來,“不要射我的眼睛!”手中蘋果也丟了出去,雙手護住眼睛跌坐在地上。


    叮。


    那是盾箭插上檢校台的聲音,然後一個東西咕嚕咕嚕滾到了玉驍打著擺子的腿邊上,玉驍從指縫中看到,那是被盾箭射穿的半個蘋果。


    檢校官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華陽……世子勝……”


    陸丹衣由衷笑道:“沒想到玉亭這麽厲害,他才六歲啊。”外人眼中,華陽世子還是喚做白玉亭的,隻有很親近的人才喚家軒。


    藍漓點頭,沒說話,此時才徹底鬆了口氣,一旁彩雲神色頗有些驕傲,家軒從小就跟著她和常家兩兄弟習武,功夫那自然不是蓋的。


    玉夫人連忙讓人把玉驍扶下了台子,檢查傷口。


    藍漓笑著看向家軒,卻覺一道冰冷十足的視線衝自己掃來,回眸一瞧,竟是那嬌蠻跋扈的襲香縣主玉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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