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密道……”白月笙看著肅親王的眼睛,慢慢開口:“乃是皇姑母暗中所造,相信您一定聽得懂我的意思。”


    肅親王渾身一震,“你小子不會在唬我吧?”


    “您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白月笙失笑,“皇姑母的心思,您是最清楚的。”


    肅親王沉默了。


    紅袖大長公主的心思,他當然知道,當年,紅袖大長公主力主仁宗皇帝之子梁王登基,為牽製肅親王,將他最心愛的肅親王妃蘇如畫扣押軟禁,蘇如畫本就病弱,在這一番折騰之後徹底油盡燈枯,當肅親王找到她的時候,她如嬌花一樣的生命早已碾落塵埃……


    他痛心疾首,厭憎極了那些爾虞我詐的算計,一氣之下撒手不管。


    後來先帝兵不血刃的壓製了大長公主的勢力,成功登基不說,還將仁宗嫡長子梁王流放三千裏到那不毛之地梁州。


    當時朝政渙散,民心不穩,先帝登門對他三顧茅廬,他卻閉門不見,他抱著蘇如畫冰冷的屍身無助的像個孩子,他問自己,他聽從兄長囑托一心一意扶持仁宗,最後卻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他當那個輔政王爺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先帝無奈之下隻得放棄,用鐵血手腕曆經十年穩定朝政局勢,但也因為過度倚重梅家和英國公府導致世家勢力偏頗嚴重,這都是後話。


    而肅親王,在蘇如畫去世之後不久,腿疾發作成了半殘之人,從此性情乖戾暴躁易怒,將自己鎖在京郊別院獨居,王府之中所有的事情落到了獨子白鈞浩一人身上,可歎的是白鈞浩也……


    肅親王聲音有些陰鬱,“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將事情告訴白月川,讓他處置?”他就不信,以白月川那小子的手段,會整治不了紅袖大長公主,就算現在還不出手,一旦知道紅袖大長公主的野心,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白月笙認真道:“我不能告訴皇兄。”


    “為什麽?”


    “您可能不知道,皇姑母手下的暗線,幾乎遍布各處,我不能保證皇兄的身邊就沒有皇姑母的眼線,我要一擊必中,不能給她任何喘息的時間和機會。”


    半晌,肅親王開了口,“你打算怎麽辦?”


    “我已經拿到了她私造密道,以及英國公暗藏兵器的證據,隻要在關鍵的時刻突然發難,她沒有還手的餘地,如此一來,也可以將傷害降到最低。”


    “廢話少說,什麽關鍵時刻?”


    “幾日之後的秋彌。”


    肅親王眯起眼,“就算是紅袖大長公主想要造反,以你這小子的性子,怕也是冷眼旁觀,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憂國憂民了,嗯?”


    白月笙淡淡一笑,“我怎麽就不能憂國憂民?”


    肅親王冷哼一聲,自然知道這小子打的什麽主意,還不是為了白月辰?這兩個自小穿一條褲子長大,這些年來折折騰騰的,哪件事情不是前後思量,再三考慮,都是為了白月辰周全。


    肅親王心中不禁歎了口氣,這臭小子,著實也是個實心眼的,誰對他好記得那麽清楚,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肅親王這裏心思是千回百轉,神情變換不停,盯著白月笙看著。


    白月笙卻神情淡定,一點多餘反應都沒有,還拉著小丫頭的手,逗弄著孩子。


    冷不丁的,肅親王問,“你有幾成把握?”


    “把握麽……”白月笙慢慢道:“斬龍劍在手,八成。”


    肅親王眯起眼眸,“那剩下的兩成呢?你到底有沒有證據?斬龍劍在手你都隻有八成?!”斬龍劍是太祖的佩劍,太祖龍禦歸天之前欽賜肅親王,上斬昏君,下滅權臣,是最為不講道理的神兵利器,也正因為這柄劍的存在,肅親王在大周的地位素來獨特,並非尋常王侯將相可比。


    “證據這東西,是做給別人看的,真的到了那一刻,證據有用嗎?”


    肅親王瞪他,“你想栽贓嫁禍?”


    白月笙不答,淡淡笑道:“離秋彌還有幾日,您慢慢考慮。”說罷,恭敬又客氣的離開了。


    肅親王瞧著他那瀟灑的背影,眼角不受控製的抽了一下,“混小子!”


    ……


    白月笙離開了肅親王處,回到了水閣藍漓那間廂房,順勢就想坐在書案前,腦中卻忽然閃過那日趙廷之窩在這椅子上看書看的津津有味的樣子,本來還算尚可的臉色霎時微微黑了幾許。


    “戰坤!”


    “是。”戰坤連忙上前,沒錯過主子聲音裏的不高興,“何事?”


    “將這裏的家具換一換,看著鬧心。”


    “……”戰坤無語,但很快領命退了出去。


    白月笙外麵坐不得,索性轉身去了裏麵,靠在了藍漓慣常靠著的美人靠上。


    圓窗上,竹簾已經卷起,他的這個位置視野極好,抬目便可以看到外麵那些花匠們精心照顧那些花兒的樣子,也能看到水閣的月洞門和前來廂房的路,怪不得藍漓最喜歡坐在這裏。


    白月笙眸光一暖,也是因為坐在這裏,忽然有些體會藍漓今早抱著他不願意鬆開的那種感覺,那是一種眷戀吧……


    自己讓藍漓眷戀,他當然高興,可他也心疼,這個位置,也太寂寥了些,他坐在此處,簡直可以想見藍漓無聊閑暇的時候坐在此處等著他的樣子。


    他們雖然是住在一起的,但他總是早出晚歸,偶爾還要因為公務不得不夜宿別處,真正能陪著她的時間總是太少。


    英氣的眉目,慢慢的斂了下來,也許,他該好好考慮考慮這件事情。


    坐著坐著,白月笙便睡著了。


    連著半個多月校武都尉府的清查,他真的是很累很累,昨晚也沒怎麽休息好,不過如今,他那失眠症的症狀,似乎有所變化,不隻是抱著藍漓的時候可以入眠,隻要是有藍漓氣息的地方,他都可以得到好眠,比如,這個藍漓時常靠著的美人靠。


    然而,美人靠的尺寸畢竟是短小,容不得白月笙這麽頎長的身材,白月笙睡著睡著,夢著什麽,抬腿的功夫,差點從美人靠上掉了下來,這便也清醒了過來。


    正巧,戰坤指揮輕手輕腳的抬著家具進來更換,見著白月笙坐起,忙上前告罪,“主子恕罪,是不是屬下吵到您了?”


    白月笙揉了揉眉心,“本王睡了多久?”


    “半個時辰不到的功夫。”


    “王妃還沒回來嗎?”


    “回主子,沒有。”


    白月笙皺了皺眉,“不是說去一個時辰嗎?”他回來前後都快一個時辰了,眼瞧著晚膳時間都要到了。


    戰坤噤聲,不敢多話。


    白月笙也沒有多問,擺了擺手讓他們繼續,自己個兒轉身直接上了床,打算繼續剛才沒有睡醒的好覺,隻是,方才正做夢藍漓銜著軟糯的糕點喂他吃,不知道現在睡下還能不能接著做剛才的夢……


    白月笙這一覺睡得有些沉,下人們也不敢前去打擾主子好眠,等他睡飽了清醒過來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暗沉了下來。


    戰坤就守在外麵,忙上前伺候洗漱。


    白月笙一睜眼就問,“王妃呢?”


    “回主子,王妃還……沒回來。”戰坤回的小心,果然剛一說完,白月笙穿外衣的動作就滯了滯。


    “去了葉家是嗎?”


    “桂嬤嬤是這樣說的,帶了戰狂和彩雲,安全當無虞。”披好外衣,戰坤弓身道:“是先用膳還是……”


    白月笙擺擺手,“備馬。”


    “是。”


    白月笙披了鬥篷,大步往外,到門口的時候,辦事神速的下屬已經將白月笙的馬牽了過來,白月笙足尖輕點,雙腿一夾馬腹,馬兒輕嘶一聲,撒開四蹄奔跑起來,身後,戰坤連忙上馬,跟了過去,護衛主子的安全。


    豈料,白月笙剛奔出不遠,前方便有一輛馬車緩慢的朝著王府的方向駛來,馬車上坐著一人駕車,不是戰狂又是誰?


    戰狂連忙下了車,“王爺。”


    “王妃在車裏?”白月笙拉住馬兒,問。


    戰狂回道:“是。”


    馬車內,彩雲很快探身出來見了禮,“王爺,小姐睡著了。”因為昨晚白月笙一番折騰之後藍漓沒好好睡,白日裏又來去跑了一整晚,所以著實困的厲害,剛上馬車就打起瞌睡,彩雲交代戰狂趕車慢一點,沒想到藍漓還真睡著了。


    白月笙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眸中閃過一些無力和笑意,“回府。”


    “是。”


    戰狂應了一聲,還是照著原來的速度將馬車趕到了王府門前,白月笙接過戰坤遞的暖爐暖了手,才傾身探去,將睡的正酣的藍漓抱下了馬車。


    藍漓因為驟然的冷氣襲來,下意識的蜷了蜷身子,但下一刻,就被白月笙用寬厚而溫暖的大氅包裹起來,整個人密不透風。


    也不知道是藍漓著實太累還是白月笙抱得太過小心,藍漓竟沒醒,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著。


    白月笙莞爾,邁著穩健的步伐,親自送她到了水閣。


    府中奴仆習以為常,眼觀鼻鼻觀心,恭敬又安靜,不敢打擾王妃主子。


    一路到了水閣,早已聞訊的嬤嬤已將床榻都暖好,白月笙動作輕柔的將藍漓放回了榻上,脫了鞋,蓋好錦被。


    原本披垂在後背上的長發,因為他傾身的動作落下兩縷,他忙接住,深怕發絲搔到了藍漓的麵頰,擾了她好眠。


    確定她睡得香甜之後,白月笙起身滅了燈,留下一隻夜明珠照明,轉身出了臥室,“晚膳用了嗎?”


    彩雲知道他是問藍漓,低聲道:“下午的時候用了些在瑞雪樓用了些茶點。”


    白月笙皺眉,有些後悔沒喊她起來吃些東西再睡,但想起那種疲憊的小臉,放都放回去了,著實也不忍心再叫起來,當即作罷,吩咐人擺飯,廚房留著火,以免藍漓晚上醒了餓得慌。


    不過,白月笙顯然是想多了,藍漓困的很,竟然睡到子時還沒有要起的樣子,白月笙書看夠了,看她這樣今夜也是不打算醒了,簡單洗漱了,剛到床前,藍漓低聲囈語著什麽。


    白月笙傾身去聽,隻聽到什麽風,然後慢慢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喚了聲,“阿笙……”


    白月笙微微一笑,坐在床邊,“餓了?要吃些再繼續睡嗎?”


    埋在枕頭中的藍漓哪舍得離開溫暖的被窩,更不可能起床去吃東西了,半睡半醒之間聲音也有些嬌憨,“我冷……”


    白月笙還是第一次見她這幅愛困的模樣,笑意加深,“我抱你就不冷了。”話落,側身躺在藍漓邊上,藍漓翻了個身,滾進了白月笙懷中,很快找到舒服的姿勢,又沉沉睡了過去。


    白月笙無奈失笑,心中難得有些抱歉。


    這一夜,藍漓睡得極好,第二日醒來之後發現是在水閣,回想起昨晚上迷迷糊糊被人抱進來,才知道不是做夢,都是真的。


    她一動,白月笙就醒了,順手拉了拉被子,蓋住她露在外麵的肩頭,“本要幫你脫了外衣,又怕動了你醒來,就讓你合衣睡了一晚,多躺會兒,等天亮一點,屋子裏烘的熱一點在起來,不然是要染風寒的。”


    藍漓在他懷中點頭,呐呐道:“這麽些生活小細節,你怎麽懂得?”實話說,白月笙是個大忙人,平素都是藍漓提醒他,這還是第一次,他來提醒藍漓。


    白月笙輕笑,“或許是與你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耳濡目染,就什麽都知道了吧。”


    “你在誇我嗎?”


    “當然。”


    藍漓打了個秀氣的哈欠,卻沒什麽困意,“你昨兒怎麽那麽早回來,我還以為你要忙到晚上。”


    “校武都尉府的事情忙完,也沒什麽別的要緊事,下朝之後找皇兄稟告了,便回府了,聽說你去見了葉靜美?”


    “嗯。”藍漓應了一聲,“有些瑣事,與她商量了一下,聊得投緣,就多留了會兒,後來一起去瑞雪樓嚐了些新菜色和糕點,回來就晚了。”


    白月笙淡淡應了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麽,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藍漓的長發,這難得安靜繾綣的時刻,竟然美好的讓人不可思議。


    藍漓靜靜靠了會兒,著實也是躺不下去了,索性桂嬤嬤他們手腳極快,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屋內烘的暖和又舒服。


    藍漓翻過白月笙下了榻,剛洗漱了,就又是上朝的時間,她幫著白月笙更了衣,白月笙交代:“今日也沒什麽要緊事。”


    “知道了。”藍漓給他扣好玉帶。


    白月笙腳步沒動,強調,“下朝就回府。”


    藍漓微愣,抬頭看他。


    白月笙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發,披了鬥篷轉身離開。


    藍漓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方才白月笙那個意思,是讓她在府中不要亂跑等他回來的意思吧?可她手頭事情很多,兩個人窩在家裏也沒什麽事情可做啊……


    用了晚膳之後,藍漓還是招呼戰狂和彩雲出了府,當然,桂嬤嬤是了解主子心思的,也起了攔著藍漓的意思,但藍漓到底是主子,桂嬤嬤也不能硬來,隻能滿臉無奈的看著藍漓遠去。


    藍漓走後半個多時辰,白月笙下朝回來,結果又撲了個空,心情霎時就不怎麽美麗了。


    他進進出出繞了一會兒,家具已經換過了,孩子有人看著,他倒似乎成了最無聊的那個人。


    沉默的待了會兒之後,白月笙問:“王妃今日又是去哪?”


    桂嬤嬤誠惶誠恐,“似乎是去滿庭芳和如意巡視,沒說回府的時辰——”剛說完話,桂嬤嬤就看到白月笙臉色沉了沉,懊惱的桂嬤嬤後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恰逢此時,戰坤前來回複,京城內外最近都買不到蜂蜜了,白月笙的臉色就越發的難看了。


    “為何買不到?”


    “屬下……不知……”戰坤硬著頭皮道,“上次是在香滿園買的,昨日前去,香滿園說是蜂蜜的源頭出了問題,暫且不供應新蜜了,香滿園一不供應,其餘地方也就沒了……”


    香滿園。


    葉家。


    白月笙腦中轉過幾個念頭,忽然意味深長的挑了挑眉,“你去將書房那個黃桃木的盒子拿來。”


    戰坤忙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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