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川點點頭表示了解,“那便依著皇姑母的意思,清查當時玉驍身邊的人吧。”


    “如此甚好。”


    當時玉驍的身邊,除了幾個年幼的貴族公子和貴女,便是伺候的婢女和嬤嬤,那些嬤嬤和婢女雖說都是隨著玉驍多年的,但越是這樣的人,越是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威脅到主子,所以並未放過。


    至於貴族的公子,安長生和家軒就坐在玉驍不遠處,兩人看熱鬧看的起勁兒,期間還吵嘴嬉笑,根本沒注意到發生了什麽事。


    藍漓和白月笙雖然離去了,但是戰坤和戰狂卻跟在家軒的身邊。


    一個太醫上前查驗二人桌麵上的東西,安長生看了自己父親安南侯一眼,敢怒不敢言的忍了。


    倒是戰坤,神色極冷,落於太醫身上。


    “劉太醫,查驗的仔細一點。”


    太醫伸出去的手顫了一下,低聲道:“戰將軍說笑了。”當即意思了一下,轉身離開,前往別處。


    白月川淡淡問道:“都查驗清楚了嗎?”


    劉太醫上前回話:“都查過了,諸位公子都無可疑,隻剩下玉世子身邊的這些人了。”


    “既然如此,那就帶出去吧。”白月川淡淡開口,“王進,你去。”


    “是,老奴明白。”王進領命,貓著腰退了下去。


    王進跟著白月川日久,素來最是明白他的心思,出去不久,外麵就傳來淒厲的慘叫聲,雖然離得遠,但那聲音卻像是小貓一樣,抓撓著眾人的心頭。


    外麵,一個奴才禁不住嚴刑拷打,已經招了。


    王進漫步上前,“你說什麽?”


    那吊著的奴才喘息道:“我……我招……我都招……”


    “哦。”王進皺眉,點點頭,“繼續打!”


    “是。”


    身邊的那些刑官下手更用力了,淒慘的叫聲在夜色之中顯得異常的突兀,還帶著幾分鬼氣,讓本就鴉雀無聲的大帳顯得十分壓抑。


    半晌,外麵的叫喊終於消失了。


    王進進了大帳,恭敬的道:“回萬歲爺,有個奴才招了,說是被人買通的。”


    大帳之內,靜的有些誇張,誰若呼吸重了一些,都會被聽到,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哦?”白月川慢慢開口,“可說了是何人買通的?”


    “沒說出來就死了。”


    這殿中的臣工都是了解這位帝王的,心狠手辣眉頭都不皺一下,與大長公主素來也不過是麵和心不合,分明是玉驍身邊的奴才,卻下了狠手,分明是當眾打臉大長公主,回報她方才的越俎代庖和放肆。


    大長公主的臉都差點氣綠了,因為一切早已設計好了,玉驍身邊的人都是她安排的,這頓皮肉之苦本不該受。


    白月川微微皺眉,看向大長公主,“這可如何是好?”他轉向王進,“廢物,這麽點事情都辦不好,要你何用?”


    王進連忙跪倒在地,“不是奴才不好好辦,實在是那奴才嘴硬,所以免不得下手重了些,誰知道他那麽不禁打,多抽了幾鞭子,就過去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給朕滾下去!”白月川冷冷說著,卻帶著幾分一語雙關的意思,明明是簡單話語,卻讓紅袖大長公主麵色僵硬,如此一來,沒將禍水引到別人身上,反倒是折了幾個人在裏頭。


    幾條人命,她自然也不稀罕,但臉麵卻被白月川下的一幹二淨,半點不剩。


    紅袖大長公主冷冷道:“皇上不愧是皇上,果然雷厲風行,隻是如今,死了要緊的證人,如何得知那毒是誰下的呢?這背後的黑手今日若不揪出來,日後驍兒豈不是要日日生活在恐懼和危險之中?”


    白月川笑道:“皇姑母說的是,凶手自然是一定要找的,那招供的奴才雖然死了,不過朕倒覺得,屍體比活人更容易說出證據來,王進那狗東西啊,想必已經去了。”


    “什麽?”大長公主滯了一下。


    賬外,傳來王進的聲音,“啟稟皇上,奴才王進求見。”


    “進來吧。”


    “是。”


    王進進來之後,忙跪倒在地:“在那個奴才身上找到了這個。”


    “是什麽?呈上來。”


    “是。”


    王進捧著一方繡帕,慢慢上前,送到了白月川的眼前,“這是什麽?”白月川問。


    王進回道:“這是織造府出的絲帕,應該是給某位貴婦人定製的東西,不該出現在那個奴才的身上,還有這隻藥瓶,應該就是太醫所說的散紅纓。”


    劉太醫忙上前檢查,很快點頭,“這瓷瓶之中正是散紅纓,而且這手帕上,也的確有散紅纓的毒素,應該是先用手帕沾取散紅纓的藥粉,然後抹在了那玉盞的邊緣,想必那人的手必定是發黑的吧?”


    王進點頭,“劉太醫說的不錯,老奴瞧著那奴才的手黑的發紫呢,指甲都是黑的,不信您去瞧瞧。”


    劉太醫訕笑,“王公公所言,必定不會有假。”開玩笑,王進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那個小奴才,不知道被打成什麽惡心樣的,他還去看什麽?


    一旁,紅袖大長公主臉色沉定,心中卻吃了一驚,因為這散紅纓,怎麽也不可能出現在那個奴才身上,到底何處出了錯?她還未想明白,便聽白月川冷冷的聲音響起,道:“那便是說,是這奴才下的毒了?”


    “應該是。”王進小心收起證物,交給身後的小太監,“邊上的奴才也招了,表示前些時日,因為那奴才不聽話,摔碎了大長公主殿下贈給世子的愉快前朝玉佩,世子震怒,罰那奴才在冷夜之中跪了幾日,還有……平素他也時常辦事不力,懲罰受的多了,就生出些背主的心思來。”


    其實事實卻是,玉驍別看年紀小小,卻性子陰冷,打罵奴才都是常事,死的那個更是時常被打壓懲罰。


    底下的王公自然也是聽懂了王進話中之意,紛紛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來,這才多大,十二歲吧,竟然性子如此狠辣陰冷,連身邊的奴才都受不得想要毒死他,以後還了得?這樣的孩子,以後誰會敢與他攀親?


    白月川點點頭,“原來如此,既是背主的惡奴,丟去帝皇山喂狼都要髒了狼的嘴。”


    王進忙賠笑,“奴才懂得怎麽辦,皇上放心。”


    大長公主臉色陰鬱,簡直要綠了。


    白月川卻神情淡淡,看向紅袖大長公主,問道:“事情既然已經清楚了,姑母便不要生氣了,惡奴背主,曆來皆有,這是免不得的事情,隻是陰差陽錯,害了衛夫人腹中胎兒,朕也深感遺憾。”


    大長公主還能說什麽?隻得切齒道:“皇上所言甚是。”


    白月川道:“不要擾了皇姑母的興致便好。”話落,看下下座,淡淡道:“繼續吧。”


    “是。”


    司禮官低聲應了,轉身吩咐舞樂繼續。


    但。


    繼續?


    坐下的王公大臣卻都沒了飲宴的心思,瞧著紅袖大長公主的表情,隻怕今日這宴會,是不得消停了。


    高台之上,太後冷笑。


    紅袖大長公主的眼線就算是遍布整個圍場,但其餘的人也都不是軟柿子,想讓她不逞心如意的人太多了,太後甚至還沒來得及出手,就有人將事情辦好了。


    想到身邊的人回複這件事情的時候,太後眸中冷意稍稍緩和,到底都是自己親生的,有些時候,這兄弟二人之間,總還是一條心,這讓她很是欣慰。


    下手第一位置的大長公主,臉色僵硬而難看,冷鬱的視線順著無數的貴婦人落到了不遠處周氏的身上。


    原定的計劃本是那奴才脫口說出被人買通之事,將禍水東引到玉守信的正室周氏身上,到時周氏一點防備都沒有,驟然搜出散紅纓的毒藥,滿身是嘴,都說不清楚,而她還有毒害玉驍的動機——英國公爵位。


    可大長公主萬萬沒想到,那毒會出現在那個奴才的身上,周氏還一副全不知情的模樣,是她身邊有什麽厲害的人?還是有誰在暗中相助與她?


    什麽人,竟敢與她作對!


    “祖母……”玉驍拉了拉大長公主的衣袖,眸中帶著幾分隱忍和濕意,他雖性子陰狠些,但那幾個奴才卻是自小就隨在他身邊的,打罵雖有過,卻也有了些感情,竟一下子全折在了這裏。


    “男孩子,有人欺辱了你,便要欺辱回去,拉著祖母的衣袖哭泣,算什麽本事。”紅袖大長公主的深情有些冷,“把眼淚擦幹。”她的語氣,也並不怎麽溫和,隻是壓低了聲音說著,周圍的人也沒能聽得到。


    玉驍不敢再露出淚意,將眼眸之中的淚水逼了回去,“我知道了,祖母,驍兒還是回自己的位置坐吧,不然別人會笑話我的。”


    “去吧。”


    大長公主放開她,然後袖子一動,宋嬤嬤立即上前,跪坐在大長公主的邊上。


    “哪的紕漏?”紅袖大長公主問道。


    宋嬤嬤壓低了聲音,“不知……今日下午並未有人見過周氏,一切都在我們的監控之中,不可能有人將周氏身上的藥調換到了那個奴才身上啊……”


    如果不是藥被調換,那就是有人知道他們下的毒是散紅纓,而且手中還有這種毒,所以順手放在那奴才身上,根本容不得禍水東引的機會了?


    可,散紅纓是比鶴頂紅還稀奇少見的毒藥,他們手中的這一瓶,也是玉家暗營研製之後,玉夫人拿來給她的,還是前兩年的事情了,別人怎麽可能有這種毒?


    難道是玉家暗營有內奸?


    宋嬤嬤低聲又道:“主子,老奴覺得,既然暗營眾人研製的出這種毒藥,別的懂醫懂藥的人,也可能研製的出,但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準備到是不可能的,除非咱們身邊有別人的內線。”


    “知道了。”大長公主淡淡說著,二人明明說的是極其私密的事情,但表情卻像是在問茶點味道如何,不會引起半分懷疑。


    大長公主抿著茶水,微微蹙眉,內奸麽……看來她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啊,連身邊都出了吃裏扒外的。


    當!


    喝茶的玉盞落到了桌麵上,大長公主慢慢收回手,手指骨節卻因用力過度而慢慢泛白。


    大長公主的身後,雲音淡淡笑著,在與陸丹衣交談,二人說的是方才蕭明秀舞蹈之事。


    雲音雖然自小長在宮中,身份也是公主,但因為位置尷尬,所以得到的教習嬤嬤都是普通,自然也更沒人教她舞技和樂器,雖自己有心去學,總是不得章法。


    陸丹衣就不同了,自小生在書香世家,雖然有個野蠻刻板不講道理的父親,但卻和陸泛舟一樣,自小深受父親熏陶,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雖因父親管的極嚴,不曾習過舞技,但對諸類舞蹈都十分的了解,當即便和雲音簡單說了兩句。


    雲音的性子稱得上柔順乖巧,雖然一雙眼睛帶著幾分討好,但並不會讓人討厭,陸丹衣心善,又了解她的處境,她問起之時,便會回應上一兩句。


    倒是安玉霞,很不是滋味的瞥了雲音一眼,並不怎麽想跟她過多聯係,總覺得雲音目的性太重,不愛相處。


    雲音也隻在安玉霞委屈的時候垂眸,露出落寞的表情來。


    說著盤鼓舞的事情,她帶著淡淡的笑容,那笑容是真的暖,隱隱之中有一份喜悅,卻又恰到好處,似乎是因為陸丹衣對她的態度讓她喜悅。


    是啊,喜悅。


    她怎麽能不喜悅?


    散紅纓啊,這當初在玉妙人身上拿到的東西,可真是幫了她不少忙呢,不是嗎?


    早就知道,姑母不會因為玉家的事情善罷甘休,必然要將玉家所有可用的勢力全部收入囊中,她跟著姑母多年,怎麽能不明白姑母的手段和心思?


    但就是太明白了,所以她知道,她在姑母的眼中,什麽都不是,就算是未來要成親嫁人,也隻會成為姑母手上鞏固利益的一枚棋子罷了,就如同衛穎,玉妙人,玉姝人一般。


    就算衛穎是姑母最疼愛的女兒又如何?為了她心中的那點念想,她根本不會顧忌自己女兒的死活。


    所以雲音不能等,等到那一天,讓自己也成為被姑母利用和犧牲掉的棋子,她得為自己和妹妹雲蘿博一把,所以,宮中出事之後,她早早的就聯係了七哥白月笙,那瓶散紅纓,也是她交給白月笙的。


    雲音淡淡一笑,招呼妹妹吃糕點。


    麵前的糕點是妹妹最喜歡的芙蓉脆,以前在宮中都未必吃的到,此時自然要多吃兩塊了。


    雲蘿天真的笑著,“姐姐,陸姐姐懂得好多啊,好厲害。”說著,難免有些落寞,她們的處境,她雖小,卻也是懂得的,宮中其他公主,除了汝陽公主白笛之外,別人也比他們過得光鮮。


    雲音摸了摸她的頭,“是呀,妹妹以後要有機會,肯定也會變成這樣厲害的人,對不對?”


    陸丹衣有感而發,笑著安慰,“雲蘿公主的確聰慧。”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雲蘿眼睛亮了起來,笑眯眯的道了謝,端著自己的芙蓉脆,回到自己座位去吃了。


    ……


    營帳之中。


    藍漓低呼一聲,“什麽?是雲音公主給你的毒藥?她是從何處的來的?”


    “玉皇後的身上。”


    “那玉妙人是不是她……”藍漓頗有些震驚,怎麽也沒想到,雲音居然背後還有這麽一手。


    “不是。”白月笙搖頭,道:“根據戰瓊在宮中的回報,雲音去的時候,玉姝人已經給玉妙人喂了毒藥,玉妙人心思之後自焚,雲音便乘著那個功夫,從她一些貼身用品裏找出了一些要緊的東西,這散紅纓就是其中一種,據說是玉家暗營研製的秘藥,由玉夫人送入宮中的,想必當初謝貴妃中的也是這種毒。”


    而近日宋氏真正服下的,是假孕之藥的解藥,並非什麽散紅纓,散紅纓隻是用來抹在玉盞邊緣岔開視線的罷了。


    “我真的沒想到……”藍漓怔住了,因為按照戰閣前麵傳來的消息,玉姝人死的莫名,似乎就是和雲音有關係,一個看起來不受寵處處被人限製甚至還地位尷尬的公主,居然有這樣的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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