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陸泛舟拉了藍漓一把,腳下土坯鬆動,兩人跌倒了枯草叢中,朝著山坡滾了下去。


    這裏本就是坡地,到了秋冬土坯鬆動厲害,周圍的枯草密集,實則下麵卻是鬆動的土坯,藍漓隻聽到一聲彩雲的低呼聲,便感覺自己腰側撞上了什麽堅硬的東西,痛呼一聲,沒了知覺。


    ……


    山坡之上,彩雲麵色大變,眼睛赤紅,對著那些刺客也是狠下殺手,邊上還有個葉靜美不會武功。


    彩雲和戰英都深知葉靜美的要緊,也不敢托大不管她,畢竟,藍漓雖落了下去,但陸泛舟也跟著一起落下去了,陸泛舟的能耐,他們都是知道的,而若是葉靜美出了任何事情,隻怕他們整個華陽王府都會被白月川所遷怒,其中後果,看看玉家便明白了。


    白月川當初對玉家製衡的開始,就是因為玉妙人犯了他的禁忌。


    葉靜美就是那個禁忌。


    此時此刻,彩雲無比痛恨葉靜美,即便她真的是無心的,但是每次出現,總要給藍漓帶來無妄之災。


    可此時的情況也容不得她多想,源源不斷的刺客圍了上來,彩雲和戰英二人已經應接不暇。


    彩雲和戰英都或多或少掛了彩,一柄長刀砍來,彩雲躲閃不及,若非戰英匆忙之下拉她一把,差點便要受了重傷。


    彩雲忽然覺得,今日是不是便要交代在此處了呢?前無退路,後有追兵,明明隻是出來隨意轉轉,卻會遇到這麽危險的事情,她悔不當初,為何沒有將跟前的金甲衛都帶著。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檔口,幾枚菱鏢忽然破空而來,隻聽錚錚幾聲,逼近彩雲和戰英的幾個黑衣人瞬間倒地不起,又是錚錚幾聲,攻向葉靜美和那個婢女的幾個黑衣人也盡數斃命。


    彩雲和戰英得到了喘息的機會,抬眸看去,便見千煙一身紫衣勁裝,穩穩的落到了二人麵前,不遠處,還有侍衛奔跑的聲音,以及家軒焦急的驚呼。


    “娘親,我娘親呢——”家軒奔到了跟前,戰坤帶著金甲衛也加入了戰局,局勢扭轉,很快便將那些黑衣人盡數逼退。


    他和戰坤方才從圍獵高台那裏離開,回到營帳,本打算找娘親一起回京,卻沒想到回去之後,帳中空無一人,桂嬤嬤說娘親出去轉轉,他便和戰坤找了來,還未到跟前,就聽到了兵器相接的聲音。


    做了世子這麽多日,他自然知道娘親和爹爹所要麵臨的危險,當時就嚇白了臉色,還好足夠鎮定,並不是冒失的和戰坤前去救人,而是將跟前的金甲衛全部帶了過來。


    家軒是會武的,躲開那些人的攻擊自然不在話下,可抬眼望去,四處都是黑衣人的屍體,根本不見娘親其人。


    家軒一時失了神,竟未看到有黑衣人暗中相他逼近,銀晃晃的大刀一閃,差一點便要取了他的性命。


    “閃開——”


    關鍵時刻,原本倒在一邊不起的葉靜美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拔身而起,抱著家軒將人推開,滾到了一旁的草叢之中。


    戰坤發現了那個漏網的刺客,手起刀落,人頭骨碌碌滾了下去。


    刺客全部解決。


    家軒回過神來之後,隻覺得手下一陣濕意,拿起手來一看,竟是滿手的血跡,“你……”


    彩雲和戰英也是變了臉色,跑上前去一看,葉靜美後背被那刺客劃了大大一刀,整個人早已沒了聲息,不知是死是活。


    所有人的心頭都是一怵,幾乎停了心跳。


    為葉靜美護衛家軒的下意識,也為葉靜美此時半死不活的狀態。


    沒想到她會為了家軒奮不顧身,更沒想到……


    若她真的出了任何事情,她們如何交代?


    戰坤最先反應過來,“速將人抬到營帳去,去請隨行的大夫過來看看,另外,戰英,你傷的如何?”


    戰英搖搖頭:“我沒事。”隻是一些小擦傷,當然要不了她的命。


    戰坤點頭,“你去告訴王進王公公,這裏的事情,但關於葉姑娘受傷的事情,你知道怎麽說。”


    “是,我明白,我這就去。”


    戰英告辭離去之後,戰坤上前將家軒抱起,家軒已經從方才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她……她是不是死了?”


    戰坤搖頭:“屬下不知,但世子,葉姑娘為你擋刀之事,你萬萬不可對人說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家軒用力點頭,“我知道,快將這姨姨抬回營帳,找人來救治,再以最快的速度去搜尋我娘親,還要跟爹爹稟告這件事情,我年紀小不懂事,這些就都勞煩戰叔叔斡旋了。”


    “屬下不敢。”


    戰坤一凜,不敢耽擱。


    將葉靜美抬回營帳,請了隨行的大夫前來診治之後,眾人放鬆了口氣。


    因為葉靜美命大,並沒有死,但那刀傷實在嚴重,橫貫整個後背,幾乎血肉模糊,沒死也是去了半條命。


    正說著,帳簾忽然被掀起,白月川大步而來,圍在榻前的人全部讓開了位置。


    白月川到了跟前,那雙素來冷鬱的眼眸之中,呈現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他輕輕的抬手,觸及葉靜美的傷口,聲音十分平靜,平靜的與往常並無二致,可就是這樣的平靜,全讓所有人都渾身一顫。


    “她的傷如何?”


    診治過的大夫忙上前回應,“傷勢十分嚴重,那些兵器上似乎還淬了毒,因為傷口太大,毒素已經入了血液,恐怕——”


    白月川回首,看了那大夫一眼,“如何?”


    大夫身子一僵,知道自己如果說出無救的話來,隻怕下一刻,自己這顆項上人頭就要不保。


    “如果現在立即回京,請太醫院的院士們一直救治,應該有希望。”


    白月川微微皺眉,冰冷而陰鬱的視線落到了葉靜美的臉上。


    葉靜美蹙著眉,似乎十分痛苦,額上也冒著冷汗,那大夫話中的保留,他自然是聽懂了。


    沒有思考很久,白月川道:“去準備,半個時辰之後拔營回京。”


    “萬歲爺,這……”王進臉色微變,現在是什麽時候,圍獵剛開始就拔營回京?


    白月川轉眸,淡淡看向王進,“怎麽,朕現在是使喚不了你了嗎?”


    王進忙道:“老奴不敢,隻是此時如果回京,這諸多的王公,太後,還有葉赫王那裏,可如何交代啊……”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朕再說一遍,半個時辰之後拔營回京,誰若敢諫言耽擱,砍了。”


    王進僵了一下,這位帝王的脾氣,他素來是最為清楚的,當即不敢多說,退下準備,隻是王進還未出帳,便聽外麵傳來太監高唱,“太後駕到。”


    白月川動作輕柔的給趴著的葉靜美蓋上了軟毯,轉身從屏風之內出來,正巧攔住太後的腳步。


    “母後。”白月川淡淡開口。


    太後言辭冰冷而嚴厲:“你想做什麽?”


    “朕要回京。”白月川一字字道,“此間圍場之事,若母後不願就此散場,大可自行主持,朕絕無二話,但無論如何,半個時辰之後,朕必須回京。”


    “你瘋了不成,你不顧刑律私斬刑部王侍郎,你以為沒人上折子,朝中便沒人知曉這件事情嗎?那玉家分明並未到了撼動的最好時機,你卻非要將整盤棋下的一團糟,為了這個女人,你做了多少瘋癲的事情,嗯?”


    白月川麵無表情,“朕不想聽這些,如果母後前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朕隻有鬥膽,請母後離開了。”


    “你——”太後隻覺氣血上湧,差點昏了過去,還好身後嬤嬤連忙上前扶持,並暗暗搖頭,示意她萬不可以與皇上在此處翻臉。


    可是,出來圍獵計劃半個月時間,現在才第二日,就忽然回轉,這要如何向那些王公交代,又如何堵住悠悠眾口?!


    “母後。”白月川是太後的親生子,從小長在膝下,最是了解太後的心思,他慢慢開口,“讓梅弈寧和親,如何?”


    太後僵住。


    她知道,這是白月川的讓步,從小到大,白月川在任何事情上,從不讓步,這唯一的一次,代表勢在必行,讓步是他給太後的麵子,太後若執意不同意,白月川也必定還是要回京的。


    太後沒有多少時間可思量,深深吸了口氣,“好,朝臣那裏,你自己去處理吧。”


    白月川冷笑,“好。”


    他會怕那些人嗎?不,他這輩子到現在為止,隻怕一件事情,那就是——


    他的視線輕輕轉過眾人,落到了屏風上,或者說,是屏風後麵的女子身上。


    太後閉了閉眼,深感無力。


    ……


    圍獵的隊伍,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拔營而起。


    匆忙準備之下坐上馬車的大長公主唇邊冷笑,滿麵都是譏諷之意。


    “聽說有人受傷了,但不知是否華陽王妃,不過,看皇上這麽著急回京,應該並非華陽王妃,而是別人。”


    葉靜美與白月川之間的事情,對紅袖大長公主來說,素來不是秘密,“沒想到,本來隻是要對付一個華陽王妃,如今卻是買一贈一,事半功倍。”


    宋嬤嬤垂首,“都是公主技高一籌,那葉靜美也真是個煞星,誰若沾染了她,便總沒了好事去,隻是華陽王妃到底如何,現在還不知道,金甲衛那裏根本得不到一點消息,隻知道華陽王提前回京,如今華陽世子也坐上了馬車,準備回去。”


    “急什麽?”大長公主道,“越是平靜,就越代表,事情並非眼前所見這般安定,那個藍漓,就算沒死,估計也是凶多吉少,將死士派出去吧,循著金甲衛搜尋的蹤跡,殺無赦。”


    “是。”


    大長公主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靠在軟塌之上休憩,其實她本不欲這麽快對藍漓動手。


    因為對藍漓動手,就意味著和白月笙宣戰,她與白月笙這些年來雖然私底下拉扯嚴重,但麵子卻都做的極好,並未撕破臉過,可這次,藍漓和白月笙二人無論是直接還是間接,都對她造成了極大的打擊,更何況,藍漓太多管閑事了,那個人也不想放過她。


    誰叫白月笙壞她好事,相鬥多年,她自然最是清楚白月笙的軟肋,知道如何出手,能夠讓他痛不欲生。


    至於報複麽……


    這些年來,她做過無數的事情,若都是瞻前顧後,她也走不到今日,若是能一箭雙雕,也沒什麽不好的。


    ……


    黑,痛。


    這是藍漓清醒之後,所有的認知。


    眼前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腰間的痛因為自己隨意動了一下越發的劇烈,讓她幾乎無法喘息,痛的低呼了一聲。


    “醒了?”


    身邊傳來陸泛舟的聲音。


    藍漓的記憶回轉,響起昏過去之前的事情,十分意外,陸泛舟竟然和她一起掉下來了。


    此時周身酸痛不說,渾身還冰冷的難受,藍漓感覺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


    藍漓一僵,“你幹了什麽?”


    陸泛舟低笑一聲,“我們落下來掉到了玉龍河中,你我衣服都濕了,我能幹什麽?王妃莫不是以為,下官會對王妃不軌不成?”


    藍漓滯了滯,迷迷糊糊之中,似乎的確有落水之事,此時她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瞧著幾步遠處原該有個火堆,此時卻被熄了,“為何不點火?”這裏太冷了。


    陸泛舟道:“外麵有人在找我們,但我不知是敵是友,所以我們隻能暫熄火焰,免得引來敵人,後悔不及。”


    藍漓知道他說的很對,那些人既然早就有所準備,必定也不會讓她輕易逃脫,此時自然是要小心謹慎些的好,“我們落下來多久了?”


    “一日一夜。”


    這一日一夜,藍漓都昏著,陸泛舟隻好拖著她,找到了如今這個山洞,因為秋冬,山洞也是極冷,找了些幹柴生火,將兩人快凍成冰碴的衣服烘烤變幹,還未來得及穿上,外麵便來了動靜,陸泛舟不得不熄滅了火堆。


    “你腰側的傷應該是斷了兩根肋骨,我並不懂得接骨之術,我們暫且先在這裏等著,等到外麵平靜了,再找機會出去,你自己在這吧,我去找點吃的。”


    藍漓點點頭。


    陸泛舟起身的時候,丟給了藍漓一把匕首。


    藍漓怔了一下,陸泛舟解釋道:“萬一有什麽危險,你自己小心,我很快,去去就來。”


    藍漓又點點頭。


    她看著陸泛舟慢慢消失的背影,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真的極其的理智,即便是到了這等危險的境地,也理智的叫人害怕,她若是尋常女子,隻怕要怕的哭出聲來,怎麽也不願意將陸泛舟放走,如果他一出去,自己便被那些人找到了呢?


    但她更清楚的是,二人現在情況糟糕,如果不找食物補充體力,要是被人找到,隻會死的更慘。


    尚幸,她小月子最後一日過了,身子並不那麽難受,身下的布包也可以……


    藍漓僵了一下,她忽然想著,陸泛舟幫自己脫下衣服烘烤過,那他……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


    無端端的,藍漓臉色燒紅,心裏不是滋味,她覺得,陸泛舟肯定是知道,所以才會在自己醒了之後立即離去,也好讓她收拾整理自己。


    藍漓越想,月覺得就是如此,當即欲哭無淚,但也怕外麵危險,他回的極快,倒是自己還沒整理妥當,豈非更尷尬?


    沒遲疑很久,藍漓即刻行動,雖腰疼依舊,渾身冷的發顫,但那些羞恥卻加快了她的動作,等她將一切整理妥當,並且拉來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齊之後,心中依舊惴惴不安,這種丟人的事情,為什麽就叫她給撞上了呢?


    外麵,忽然響起極小的聲音。


    藍漓渾身戒備,將那匕首緊握在手中。


    不遠處,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是我。”


    是陸泛舟。


    藍漓鬆了口氣。


    陸泛舟慢慢走進山洞,淡淡道:“太黑了,現在又是秋冬,外麵著實找不到什麽獵物,今夜堅持一晚,等明日一早,我再出去找找。”


    藍漓點頭,“好。”


    她忽然想著,這個男人,定然就是知道她……小月子的事情,所以才故意出去的……


    藍漓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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