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公子?”戰坤又喚一聲。


    水伯良回神,忙向藍漓和白月笙行禮。


    白月笙淡淡開口,道:“你是心兒的朋友,上次在京城葉家的時候,心兒還是多虧了你幫忙,說來有恩與本王,你無需拘禮,坐吧。”


    “多謝王爺。”水伯良上前坐下。


    他來此處的目的,藍漓和白月笙二人都是心中清楚明白的,自然也沒閑聊,而是直奔主題。


    藍漓讓戰英上了茶,“你不必太過擔心,清幽那裏,現在已經有了線索,應該很快就能將人找到了。”


    “嗯。”水伯良點了點頭,但態度還是稍顯拘謹,並不多說。


    白月笙隻瞧了一眼,便會意是自己的存在讓他不自在了,可是放藍漓和這個男人獨處……他不是水伯承,對藍漓沒什麽歪心思,也該當無事。


    頓了頓,白月笙站起身來,接過戰英手中毯子蓋在藍漓膝上,並且放了一個手爐在她懷中,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臉,“你自己在這,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這親昵的動作,自然分毫沒差的落在了水伯良的眼中,饒是水伯良素來沉穩淡定,也微微挑了挑眉。


    藍漓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白了他一眼,“那你快去吧。”


    待白月笙離開之後,水伯良若有所思的道:“他對你很好。”


    “是啊。”藍漓自然而然流露笑容,“他對我真的很好——”


    “就是有點草木皆兵了。”水伯良淡淡開口。


    藍漓一滯,“這個……”


    水伯良笑了笑,很客氣的笑容,不帶什麽感情,自己和藍漓隻是朋友,或者說的深些有點兄妹之義,白月笙還專門秀一番恩愛這樣防著,著實是有點多餘了。


    藍漓輕咳一聲,“你別理他。”然後道:“你今日前來,是擔心水清幽的安危吧?”


    水伯良滯了滯,才慢慢點頭。


    藍漓心下了然,別看水伯良平素瞧著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但實則是感情隱藏的極深,又不善於表達罷了,到底他與水清幽也自小一起生活了接近二十年,若非水伯承腿傷那件事情,水清幽也不會惱了他這幾年不見原諒。


    但水伯承的腿傷本是意外,而且他已經好了。


    藍漓道:“我知道你很擔心,但現在隻能等。”


    悠悠的,水伯良歎息了一聲,眉目之間的擔憂和愁緒,沒有因為藍漓所說的話有分毫消減,反而有些沉重,“她這些年在外麵,也算是吃了些苦,如果不是當初,她也不會……”


    藍漓微微一怔。


    她認識水伯良也有七八年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水伯良露出這樣的表情來,那表情,帶著幾分擔心,帶著幾分懊惱,還有幾分無可奈何……


    她速來知道水伯良是感情不會外露的男人,這如今的情緒,怕也是因為水清幽忽然失蹤給急到了吧。


    她記得,那姚管事曾說過,看著水清幽不出任何問題,是水伯良的交代,這個人啊,還真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水伯良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稍微失態,深吸了口氣,調整心情,道:“無論如何,這次的事情我先謝謝你了。”


    “嗯。”藍漓點頭,“等找到她之後,盡量想辦法帶她回家吧,就算她會些功夫,一個女孩子常年在外也是不安全的。”


    “可以。就怕……”水伯承苦笑,“她不會跟我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藍漓敏感,她似乎聽出了些別的東西,她認識水伯良這麽久,還真是第一次見他神情這麽複雜難解。


    水伯良並未逗留很久,便離開了。


    他走後,藍漓因為帶著幾分心思,便一直在思考著水伯良,今日到底是怎麽了,白月笙何時到了她身後她都不知道,直到被人從身後環住,握住了她稍有些涼的手,她才醒過神來。


    “在想什麽?”


    白月笙問。


    “水伯良……”


    下巴被人捏住,唇上也落下重重一吻,白月笙不甚滿意的聲音響了起來,“就知道不該讓你們多待,這才多久,水伯承的事情還沒過去,又來個水伯良……”那聲音,帶著幾分抱怨和嫌棄。


    藍漓無語失笑,推了推他站穩,“你胡說什麽?我就是覺得今日水伯良很是奇怪,和我以前認知中的不一樣,所以有些好奇他這是怎麽了。”說著說著,藍漓忽然想起什麽,“不過說到這個,我記得好幾日前見水清幽,與她說起水伯良的時候,她也是奇奇怪怪的……”


    “何處奇怪?”白月笙挑眉,問道。


    藍漓想了想,“我也說不上來,但是她以前說起水伯良的時候十分的嫌棄和反感,那日不知道怎麽來,卻似乎是帶了幾分迷茫在其中,有一種要逃避的意思,這二人之間,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次水清幽不見了人影,第一個知道消息找來的居然也是水伯良,要知道,水伯承作為大哥,對水清幽也很是關心……”


    白月笙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倒是敏銳……”


    藍漓挑眉,明顯的發覺他話中有別的意思,“你知道什麽?快告訴我。”


    白月笙沒言語,彎腰將她抱起,放到了床榻上,順勢拉了被子蓋好。


    藍漓無奈,“你到底知道什麽?你明知道我這人受不得這種勾調,你還故意——”


    “噓。”白月笙寬了衣躺在邊上,笑道:“告訴你便是了,急什麽?”


    藍漓隻好耐著性子,側身讓開位置,等他躺好了,才道:“快說吧。”


    “嗯。”白月笙將藍漓安置在自己懷中,“戰閣查到一則消息,關於水伯良的身世。”


    “什麽……”藍漓有些意外,“他有什麽身世?”自她去到渝林,便知道水伯良是水伯父在外露水姻緣之後留下的孩子,自小養在水家,是為水家二公子,府上對他的身世也從未有過什麽別的說法,現在怎麽又有身世了?


    “水易年少時候遊曆江湖,四處行俠仗義,在西川一帶剿了一寨的匪寇,那些匪寇之中,有幾個漏網之魚,跟著水易大半個月,想要為其餘的兄弟報仇,水易是一流的高手,那些匪寇自然也不能奈何他,當時水易住在一間小鎮客棧上,那些匪寇被仇恨蒙蔽的眼睛,直接放了一把火。”


    藍漓輕抽了口氣。


    白月笙拍拍她的臉,繼續說道:“若是那些人明刀明槍,自然不是水易對手,所以才想出下三濫的招數來,水易單槍匹馬,最後雖將匪寇全數斬殺,但那火勢卻控製不住,綿延了整個小鎮,無一活口。”


    “水易大為震驚懊悔,因為若非他自恃武功高強不將那些三教九流看在眼中,這慘劇本不該發生,當時本欲一死謝罪,但就在這時候,火焰灰燼之中,卻有嬰兒啼哭之聲。”


    藍漓怔住,“所以,是水伯良。”


    白月笙淡淡道:“應該是吧,戰閣的消息,素來都不會錯。”


    藍漓沉默良久,“如果是這樣,水伯良和水家豈不是不共戴天之仇?既然如此,他為什麽對水家盡心盡力?這些年我一點也看不出他對水家有什麽二心,無論是對水伯承還是對水清幽,亦或者是水家伯父伯母……難道是他不知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


    藍漓想了想,道:“應該是不知道吧,畢竟你也說了,當年的人全死的差不多了……”可戰閣的人怎麽查到的消息?


    藍漓抬起眼眸,視線慢慢的落到了白月笙的臉上,“你何時查的水家?”


    白月笙笑道:“很早了。”


    “多早?”


    “唔……讓我想想……”白月笙皺起眉頭,似乎真的在認真想著,表情也十分慎重。


    藍漓卻是瞧了一眼就知道他要打趣自己,有些惱,伸手探向他腋窩處想撓他癢癢,卻沒想到白月笙還真和尋常人不一樣,撓了半晌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倒是藍漓,又是氣惱又是尷尬,小臉漲的通紅一片,還要被白月笙用一種戲謔的表情看著。


    “你……你說不說!”


    藍漓僵了僵,索性低叱了一聲,“你若不說,我——我——”


    “你如何?”


    白月笙眨眼,見她急了,知道不能再逗,當即笑道:“好了好了,告訴你便是,大概是在三年多前吧,我在渝林遇到你之後……”


    因為她說叫水心,所以白月笙便讓人去盤查所有渝林姓水的人,自然也沒放過那大周第一船商世家,這才查到了當年的事情。


    “這本是不為人知的事情,也是後來水易醉酒,感懷當年往事,與他的至交好友惠明大師說起此事,惠明在佛寺之中為那些亡靈做了法事超度,戰閣的人是獲悉了這則消息,所以才查到了當年往事,否則這件事情絕對無人知曉,至於水伯良麽……我並不確定他是不是知道。”


    藍漓蹙著眉,“可這也和水清幽沒什麽關係……”她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麽?”白月笙問。


    藍漓道:“大概是四年多前吧,有一年中秋,我帶著家軒彩雲在水宅過的,當時家軒自己去玩,回來找我的時候臉色紅彤彤的,說是看到……”藍漓滯了滯,“似乎是看到水伯良和水清幽,他小孩子,表述的並不清楚,當時彩雲跟著呢,好像是水伯良喝醉了,二人在亭中拉扯,後來水清幽負氣離去。她本身就因為水伯承腿傷的事情不怎麽理會水伯良,多數時間不在家中,那次事情之後,在家中的時間便越發的少了起來,逢年過節都不回去了。”


    藍漓不由想著,這二人之間,是不是怎麽了?那日自己說起水伯良親事的時候,水清幽的表情可是十分微妙啊。


    白月笙揉了揉她的眉心,笑道:“好了,別想了,睡吧。”


    時辰的確不早了,藍漓也有些困乏,她歪著腦袋,在白月笙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手則搭上了白月笙腰間。


    躺了好一會兒,雖然很困,但她卻不怎麽睡得著,她輕聲問道:“你……”


    “怎麽了?”白月笙也還沒睡著。


    藍漓歎了口氣,“沒什麽沒什麽。”她想著,白月笙這段時間,睡覺的時候可真是安分……若是在以前,不得想出百般花樣折騰她,怕是……覺得她身子不適所以暫時放過她吧?


    這種事情,她雖然很是好奇,但怎麽好意思直接與白月笙去說?當然是三緘其口了。


    白月笙並不懂她的心思,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肩膀,像是哄著小孩兒一樣哄著她睡,心中卻是思量無限,他知道,藍漓太過聰敏,幽蘭醉的事情根本瞞不了太久,今日本想將那些蘭全部送出去,但也怕藍漓懷疑什麽,隻得按照頌先生的說法,挑了幾種花香濃鬱的送走然後換上別的綠植慢慢全部換掉。


    可這終歸不是長久之法,幽蘭醉幽蘭醉……古籍上的記載至今沒有解毒之法,他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


    風飛玉昏沉了幾日之後,終於醒了過來。


    渾身揪疼的毒素作用之下導致她的心情越發的惡劣難以控製,不但將那木製的小院砸的稀巴爛,還對風神醫冷嘲熱諷。


    風神醫耐心極好都受了。


    將打翻的藥碗撿起來,風神醫神色認真的道:“師妹,你別耍小性兒了,你身上的毒如果再不喝藥,會控製不住的。”


    “控製?”風飛玉輕聲反問,“師兄,你的本事,當真解不了迷情八步的毒嗎?還是你願意給藍漓那丫頭解毒,不願意給我解毒……對,一定就是這樣!”越想,她的表情越是乖戾癲狂,隱隱有瘋癲之狀。


    風神醫皺眉,但還是耐著性子道:“霧海檀香稀缺,暫時也買不到別的類似藥材,我們現在的情形不樂觀,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你再忍耐一下,等過兩日——”


    “你無需說這些好話來糊弄我!”風飛玉尖叫出聲,“我不相信!你們的鬼話我一句都不會相信,那個女人呢?你把她藏到了哪裏去?你不信我卻信她,你該死——”


    風神醫眉心越發緊促,知道她這是陷入自己的魔障分不清現實虛幻了,當即直接一掃昏穴,讓風飛玉直接昏睡了過去。


    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也許,他可以直接去找白月笙吧?自己這些年來,對白月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應該會惦念一些吧……


    風神醫咬牙,下定決心,的確該去找白月笙,至少比被另外一波人找到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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