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母親。”家軒一本正經的說罷,也是規規矩矩的上前坐在藍漓邊上,湊到藍漓跟前小聲道:“怎樣?像不像?”


    藍漓笑容很溫暖,“不隻是像,本來就是了。”


    家軒嘻嘻笑著,很懂事的為藍漓夾了一塊藍漓最喜歡的糕點,放在藍漓麵前的白玉小盤子之中,“娘親,您嚐嚐,如意的親伯說,這糕點軟糯但是又不膩,就適合大病初愈的人,你得多吃點,看這段時間瘦成什麽樣了,爹爹都沒好好照顧你……”


    白月笙無語,白了家軒一眼。


    藍漓瞧了外麵一眼,“小思兒呢?”


    家軒道:“乳母帶著啊,去了老王爺那裏,別擔心啦,老王爺疼她疼的厲害呢,她可最喜歡去老王爺那裏玩了。”


    藍漓嗯了一聲,一家三口一起用飯,氣氛是十分的溫馨的,尤其是這種劫後餘生的時刻。


    藍漓雖吃的不多,但精神好了許多,還陪著家軒說了好一會兒話。


    家軒一開始隻是和藍漓閑聊著,說著說著便說起在學院時候的事情,然後一發不可收拾,書院有意思的事情很多,他說起來的時候時而眉飛色舞,時而歎息皺眉,活靈活現的樣子讓藍漓覺得白月笙當初的決定真是很對。


    男孩子,該有自己的生活,家軒往年在飛霞莊,待在她們的身邊太久了,性子也有些孤僻柔弱,如今明顯沉穩了一些,小小年紀,一本正經起來的樣子跟白月笙居然很像。


    藍漓一邊聽著,唇角帶著笑,偶爾應上一兩句,手指不著痕跡的壓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在給自己把脈。


    從醒來到現在,她一直沒有機會仔細的檢查自己的身體,為自己把脈,這會兒家軒說的起勁,正好白月笙也在院內聽戰坤稟告著什麽事情,無暇顧及她。


    悠悠的,她鬆了口氣。


    脈象平和,沒了原本的滯澀之感,應該是解了毒,那麽,找到睡火蓮了?


    “娘親?”


    藍漓想的太認真,難免有些走神。


    家軒伸手在她麵前擺了擺,“娘親,你是不是累了?都怪我,說的太起勁,忘了娘親是大病初愈的人呐,快,快上床休息會兒。”


    藍漓失笑,“沒有,不累,娘親隻是在想事情而已,娘親可不是紙糊的。”


    家軒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個安長生哦,真的好無聊呢。”


    母子二人說話的功夫,白月笙進了水閣,不知是不是藍漓錯覺,總覺得白月笙的神色似有些陰鬱,但唇角的笑意和眼眸中的深情還是很溫暖的。


    他走上前來,握住藍漓的手,“還有些涼,雖然是好了,可不能任性,大雪後天氣不穩,得好好將養著,家軒也別太纏你娘親,知道嗎?”


    家軒點頭:“知道的。”


    “嗯。”白月笙接過李嬤嬤送上的手爐,放到了藍漓的懷中,道:“最近擱置的朝事有些多,這會兒便要去處理一下,你好好在家中休息,晚些我回來陪你用晚膳。”


    藍漓點點頭,“好,你快去吧,別耽擱了事情。”她本是想問下梅若華的事情,但當初她幽蘭醉的事情,白月笙並未告知她,如今她都好了,在這件事情上,似乎也沒有什麽可問的,睡火蓮是北狄人要用的東西,而且關係到梅若華的生死,若是她現在已經好了,想必梅若華也應該無事了吧?而白月笙所要處理的事情,應該也是北狄人的事情和紅袖大長公主死後善後吧。


    藍漓皺了皺眉,深覺自己本性疲懶,根本不是思忖這些事情的人。


    白月笙走後,家軒也不敢太過纏著藍漓累著她,說了會兒話,去找冰蘭玩去了。


    兩個孩子許久沒見,又都是年紀相仿,自有許多話要說,這倒是讓藍漓這裏安靜了不少,便小憩了會兒。


    迷迷糊糊之間,藍漓覺得自己隻是眼皮剛闔上,便聽到了小丫頭熟悉的咿呀和笑聲,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翻個身正想繼續睡,卻忽聽一聲低喝:“小心!”


    藍漓覺得似乎是有什麽從自己麵前掉下去,下意識的伸手一接。


    那物件不輕,藍漓因為這兩個月都折騰,身子虛弱,氣力不濟,根本是接不住,感覺自己的身子因為用力過度朝著床外掉了下去,也因為下落的勢頭猛然驚醒,這才發現,那哪是什麽物件,而是頑皮的小思兒。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連忙用足了力氣。


    在這關鍵時刻,本就伺候在附近的戰英極快的上前,將要跌倒在地上的藍漓和小思兒抱了滿懷。


    “沒事吧?!”一旁,肅親王連忙上前,麵帶焦急。


    藍漓坐起身來,搖了搖頭,她自己自然是沒事的,因為有戰英扶著,至於小思兒麽……


    藍漓瞧了一眼在自己懷中的小思兒,小思兒似乎是被嚇到了,呆呆的看著周圍的人,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藍漓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確定孩子也是無事,這才徹底鬆了口氣,但小思兒卻因為方才忽然被嚇到,哭個不停,任憑藍漓怎麽哄都哄不好,還朝著一旁的肅親王伸出了胳膊,死命的伸,一副想求肅親王安慰的樣子。


    藍漓也是有些無奈,抱著孩子坐在床邊兒上,苦口婆心的道:“你這小丫頭哦,現在都不認識娘親了是不是?乖乖的不哭,娘親帶你去看好玩的,去吃好吃的,嗯?”


    肅親王哼了一聲,“你也是個蠢的,她這麽小點的人兒,能聽懂你說的那些?哄不好便算了,給我吧。”


    藍漓笑著瞧了肅親王一眼,也沒將孩子給過去,對孩子低語道:“娘親瞧你這身量也不小了,上月交代紫戀姨幫你縫製新衣,估計也該縫製好了,你哦,可要做個乖孩子,再爬上爬下的,掉下去摔疼的可是你自己哦。”


    小思兒愣了一下,不哭了,睜著大眼睛看著藍漓。


    藍漓笑著又說了會兒話,小思兒不哭了,直接咿咿呀呀笑了起來,似乎在回答藍漓說的話一樣,笑著拽住藍漓身上的衣襟一下又一下,發出別人聽不懂的音節。


    肅親王滯了滯,“小白眼兒狼。”


    藍漓失笑,對著小思兒道:“瞧瞧,老王爺還吃醋了呢。”說著抬頭瞧了肅親王一眼,果然見老人見臉色臭臭的,便也沒遲疑,將孩子交回了肅親王懷中。


    肅親王冷哼一聲,“給老夫作甚,你是她娘,你不抱著還給老夫?這小丫頭可重呢。”雖是如是說著,但卻是將小思兒接了過去,穩穩的抱好。


    小丫頭也極是給麵子,立即握了個舒服的姿勢,去拽肅親王的胡子。


    藍漓低笑道:“太重。”


    肅親王白了藍漓一眼,“她是你生的,你抱過幾次,現在就嫌重。”


    “您啊,到底還是向著她,這才說了幾句,您每回一句都是在罵我呢。”


    “你知道就好。”


    肅親王冷冷說了一句,哄著孩子玩。


    藍漓明顯從他話中聽出幾分生氣的意思,一時也拿不準他到底氣什麽,便也沒多說話。


    肅親王哄了哄,將孩子交給一旁的乳母抱走,才看著藍漓,道:“你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吧。”


    藍漓頓了頓,點頭。


    “知道你還裝的沒事人一樣?你知不知道那個毒若是不解你活不過這個冬天!”肅親王壓著聲音罵道,就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將整個水閣的人都驚動。


    藍漓慢慢道:“我知道,但那毒我自己尚且束手無策,阿笙既然不願讓我知道,我便做不知道的樣子就好,況且……告訴大家我知道我自己中了毒,然後呢?”


    肅親王一滯。


    藍漓道:“然後每日以淚洗麵,讓擔心的人更擔心,所有人都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中嗎?”


    肅親王半晌沒說話。


    藍漓歎息一聲,“我這也是沒辦法不是,好在……這毒也算是解了——呃!”


    話沒說完,隻覺得臉前陰影閃過,竟是肅親王直接朝著藍漓額頭狠狠戳了一指頭。


    藍漓防備不及,腦門下意識的一偏。


    隻聽肅親王道:“教你不長腦子,是不是連自己怎麽中的毒都不知道?你還愁雲慘霧,難道你自己裝作不知道別人就不愁不慘了嗎?你知不知道白月笙那混小子還叫老夫不要湊到你臉前來,說什麽老夫性子急藏不住心思怕瞞不住你?!那臭小子自己能瞞得住嗎?老夫就知道,你這丫頭鬼精靈著呢,倒是很能沉得住氣麽,在這京城也這麽久了,就一點不知道怎麽未雨綢繆保護自己嗎?你不要命不要緊,這孩子怎麽辦?老夫的星閣又怎麽辦?”


    肅親王直接說了一連串,也沒什麽調理難免還有些語無倫次,但藍漓自然明白他是擔心自己,一時之間心情也是十分的複雜,半晌才道:“我沒想很多。”


    肅親王長歎一聲,“算了算了,反正也是過去了,這個事情老夫懶得跟你計較,星閣在你手裏你盡管用,以後你若是再這樣不將自己的安全當回事兒,星閣你也乘早還回來吧,要讓人知道星閣的人連自己的閣主安全都保不住,老夫的臉放哪擱!”


    藍漓嘴角抽了抽,這都什麽跟什麽?


    但還是很識時務的道:“是,是,我記住了,必定將星閣的四大長老,左右護法十二星神全部用的妥妥帖帖。”


    “那樣最好。”


    話說到此處,肅親王又道:“為了給你解毒,取了睡火蓮,白月笙這小子總算也是盡了心,隻是……就怕事情是越來越複雜了。”


    “怎麽了?”


    “你中毒是自己問過封少澤的吧?”


    藍漓點點頭。


    肅親王道:“那你知不知道,梅若華那丫頭也是中了毒?”


    藍漓又點了點頭,“然後呢?睡火蓮到手,我既然能解毒,那便代表,封先生的藥是沒有問題的,梅若華的毒,自然也不在話下。”


    肅親王道:“你倒是說的輕巧,你知不知道,昨日封少澤入宮不過半個時辰便回了王府,至今為止,沒見過梅若華的麵,白月辰也在長樂殿門前求見,但被太後趕了出來。”


    藍漓一怔,“怎麽,難不成太後有比封少澤醫術更厲害的人,已經將幽蘭醉解了?”她知道幽蘭醉是玉海棠的手筆,玉海棠既然能下毒,若有解藥,也不是不可能。


    肅親王道:“就怕事情根本不是我們想的那麽簡單,方才老夫瞧著白月笙那小子神色之間頗有些不對,老夫就在想,那梅若華,莫不是……”


    藍漓心中咯噔一聲,“不應該吧?若是真的出了事情,太後為何不宣之於眾?”


    “你隨著白月笙在卞南的時候,想必也見過梅若華和白月笙通訊的事情吧?老夫的星閣和白月笙的長青舍都是消息網十分密布的,但有的時候也未必有梅若華的消息快,她手中可有一股極厲害的專司各路消息的機構,叫做飛花閣,這個,太後亦是知道的,所以當初梅若華嫁入沁陽王府,她才那麽不甘心,梅若華若真的死了,那飛花閣會落在誰的手中就未可知了。”


    藍漓滯了滯,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回憶上次見到梅若華的時候的樣子,安靜而淡漠,美的讓人憐惜,卻自有風骨,這樣的女子,真的就那樣……香消玉殞了嗎?


    肅親王歎了口氣,“這京城啊,風波將起,你給老夫警醒著點吧。”


    藍漓回神,點點頭,“我知道了。”


    肅親王也沒和她多說,打著哈欠回自己院子睡覺去了。


    藍漓再無困意,問了一聲封少澤所在,知道是在府中,便讓戰英將人請了過來。


    封少澤來的極快,依舊是一身素色的深服,同色外袍,眼神淡漠,不卑不亢,見了藍漓行了禮,道:“請王妃伸手。”


    藍漓直到他是要把脈,把手伸出去,問道:“昨日宮中到底怎麽了?”


    若梅若華死了,太後又不知道封少澤對自己的這條命的關鍵存在價值,那根本沒有專門傳封少澤入宮的必要。


    封少澤滯了滯,顯然也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頓了下,才道:“太後有事與封某說。”


    “何事?”


    封少澤沉默著,凝神把脈。


    藍漓道:“不能說?若是不方便,封先生隻當我沒問就是。”


    “不是。”


    封少澤收回手,坐在了藍漓讓人搬來的圓凳上,道:“藥是對症的,王妃的身子恢複的極快,等再服兩次,毒素解除,便可以安心調理身子了,至於太後……她隻是和封某講了一些條件。”


    藍漓挑挑眉。


    封少澤也沒停很久,便道:“當然,太後的手段,那是毋庸置疑的,她以藥王穀醫宗一門的名聲威脅與封某,要封某為她做事。”


    “封先生……答應了?”


    “她給了封某時間考慮,但,封某似乎沒什麽退路。”


    “被逼無奈之下做出的選擇,我可以理解。”


    封少澤看著藍漓,“王妃就不怕,我已經在為太後做事?”


    藍漓笑道:“封先生不會。”


    若他已經在為太後做事,那麽,自己的身子這麽久仰仗他來看診,他想在自己身上做些手腳而讓自己不發覺真的不難,可封少澤絕不是這樣的人。


    封少澤也笑了,“王妃倒是信得過封某,太後所求,左右無非是兩件事情,一件是希望封某為她所用,另外一件麽,相信王妃心中也是清楚的,皇上為了葉姑娘做了太多瘋狂的事情,所以太後希望封某可以幫她。”


    然封少澤這個人既不是風神醫也不是風飛玉,屬於軟硬不吃那一流,做事全靠自己心情,他若是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強迫他,醫宗藥王穀,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什麽名聲不名聲他也從不在意,至於葉靜美……怎麽幫?這就更可笑了,因為封少澤太過清楚,葉靜美對他毫無情誼,他若插手,終歸毫無意義。


    太後急怒之下,自然想過要封少澤性命,可……封少澤如今關係著葉家老頭子的命,還有藍漓,無論是白月笙還是白月川,太後都不想一再招惹,更何況,封少澤的醫術,的確是曠古爍今的。


    “那麽,梅若華呢……”


    封少澤也是一滯,“沁陽王妃的身子,相信王妃和封某一樣清楚,幽蘭醉來勢洶洶,她本就難支撐,再加上懷孕……”


    “懷孕?!”藍漓微驚。


    封少澤點頭,“是懷孕。本就是強弩之末……這身孕,猶如雪上加霜……我昨日入宮,也並未見到她,太後更為提起隻字片語。”


    藍漓沉默了半晌,“所以,梅若華很可能已經——”


    “嗯。”


    藍漓下意識的皺起眉頭,一來,她對梅若華還是很欣賞的,當初為梅若華做調理身子的方子,大半原因是出自欣賞,另外一邊是為白月笙分憂,如今若梅若華真的出事,白月辰豈不是再受打擊?


    封少澤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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