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赫王低喝一聲,“本王的話你們聽不懂是不是?速去找人,若是找不到人,你們也便不要回來了!”


    他說著話,一巴掌拍在了椅子扶手之上,那一掌下去,黃梨木的椅子扶手頓時裂成了兩半,所有的奴仆都嚇得白了臉色。


    葉赫王,真的是已經好久沒發這麽大的火了,即便是那次被人算計刺殺,都不像今日這樣生氣!


    那些奴仆自然是不敢托大,一直伺候在他身邊的那精明的中年男子低聲道:“王爺不要生氣,公主或許隻是貪玩,暫時出去了一陣子,一會兒便能找到了,如今這皇上的聖旨已經下了,明姑娘那邊……”


    中年男子滯澀了一下,因為聖旨一下,一早便送了東西去明笑玉那裏,派的是王進傳話,明笑玉自幼單純簡單,這一聖旨直接將她給嚇傻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送到了自己那院子裏被人給看了起來,至於蕭明謙,也讓葉赫王在第一時間軟禁了起來,且這次軟禁所用的人手更多,便是他插翅也南飛。


    葉赫王聽著這話,臉上神色也是越發的難看起來,因為白月川壞了他的大事,可他卻還無計可施。


    至於蕭明秀,他看著蕭明秀長大,這小丫頭,實在精明的很呐,怎麽他們就能莫名出現在瑞雪樓去?他根本不相信一切都是巧合。


    ……


    皇宮禦書房


    白月川端坐龍椅之上,神色淡漠,一邊抿著手中溫熱的茶水,一邊淡淡道:“公主前來……所為何事?”


    禦書房正中坐著一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明秀。


    蕭明秀笑著開口:“我笑玉姐姐如今成了皇上的新寵,擇日就要進宮了,可巧了是我帶去瑞雪樓的,這不,王叔和哥哥都記恨上我了,如今我連國賓館都不敢回去,沒辦法,隻得躲到皇上這裏來,求一個保全之法。”


    白月川慢慢放下手上茶盞,視線落到了蕭明秀的身上,“公主是聰明人,何須朕來保全?”這個小丫頭,心思和計量當真也是出忽她意料之外的很。


    蕭明秀道:“王叔那脾氣,我自然是怕的。”


    白月川淡淡一笑,“公主可是北狄王和書雪公主放在心頭寵著的人,便是葉赫王,也最多是麵上嚴肅一些,還能真將公主如何不成?朕事務繁忙,公主若無其他事情,還是早些回去國賓館休息吧。”


    蕭明秀卻坐在那沒動,直接吐出三個字:“我不走。”


    那姿勢,那表情,當真有幾分,我就是不走,你能奈我何的囂張模樣,可偏生她做起來,卻是嬌俏的緊,像是小女孩撒嬌耍橫,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矯情厭煩。


    白月川挑眉。


    蕭明秀笑道:“我這離開了禦書房,必定是沒好果子吃的,索性賴在這裏好了,我幫了皇上的大忙,想必皇上也不會坐視不理才是。”


    白月川長眉挑的更高,“你故意帶明笑玉去瑞雪樓的?”


    “是又如何?”蕭明秀淡淡道:“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笑玉姐姐本就是王叔早就屬意的和親人選,卻還要拿我當幌子,這也便罷了,我那兄長更是一心覺得,我便是要該和親的人選,為什麽,我可是他最寵愛的妹妹,放在手心嗬護十多年,終究不及笑玉姐姐在他心中地位。”


    蕭明秀停了停,又道:“我雖然長在北狄,但自小聽母妃說起皇上的英明,知道皇上必定早就勘破我王叔的計謀,我想……皇上不會願意我王叔在您的朝廷裏挑挑揀揀,選擇合作對象吧。”


    蕭明秀慢慢補充,“更何況,他選的,還是沁陽王,一個有前朝太子身份,立誌為楚家翻案的人。”


    白月川神色依舊淡漠,眼眸深處卻掠過一抹精光,他放下手中的玉盞,王進也立即收走了邊上的書籍。


    “公主當真讓朕刮目相看。”


    蕭明秀笑道:“皇上太過誇讚了,我知道我如何,與皇上來說,其實無關緊要,但若我是我父王派來的特使呢?”


    白月川眯起眼眸。


    蕭明秀也沒浪費時間,從腰間錦袋之中取出東西和信物,王進立即上前,將那些東西收了過去,送到了白月川的麵前。


    那是一封密信,信中密密麻麻寫了無數的字,最下麵的印璽正是北狄王的絲印。


    白月川慢慢放下信,看待蕭明秀的目光也變得不一樣了,“看來,你父王選了一個極好的特使。”


    蕭明秀笑道:“皇上謬讚了,我王叔的野心,是人盡皆知的,父王多年受他壓迫,自然也是要做些什麽事情,如今,皇上還要不管不顧嗎?”


    白月川道:“王進,聖諭國賓館,公主因為十分得太後喜歡,被太後留在宮中陪伴。”


    蕭明秀臉上一喜,“多謝皇上。”


    ……


    沁陽王府


    “居然是蕭明秀!”白月辰聽著最新的消息,沉聲道。


    葉赫王京城遍尋蕭明秀和太後留蕭明秀在宮中陪伴的消息前後傳到,稍微有一些政治嗅覺的人都很快意識到,這其間必然是發生了一些微妙的事情,白月辰在梅若華死去之後,吃一塹長一智,對各方消息都十分的關注。


    潤福管家低聲道:“應該是,如今葉赫王都快氣瘋了,但是偏生也拿蕭明秀沒什麽辦法,這和親的事,看來是應到了明姑娘的身上。”潤福管家越說,聲音越小,因為昨晚,白月辰才……


    白月辰神色果然變得十分複雜而深沉,他皺著眉頭,忽然低聲咳嗽了兩聲。


    潤福管家連忙上前道:“主子,你還好嗎?”這一個年節下,白月辰基本是在病中,如今還未好呢。


    白月辰低頭擺了擺手,“多派些人手出去,多注意各方麵的動向,還有彎月的下落,也要繼續查——”


    “這……”潤福管家麵有難色。


    六七年前白月辰昏迷之後,他所能用的到的勢力要麽漸漸分崩離析聚不起來,要麽被太後和白月川暗中剪除的幹幹淨淨,白月笙救了他的性命,與太後和白月川來說,本就是虎口拔牙,對他的勢力,自然顧忌不到,所以如今白月辰其實手上並沒什麽得力的人可用,原來的一些事情,也多是白月笙幫襯,如今二人鬧成現在這幅樣子,白月辰想做的事情太多,能用的人卻幾乎沒有。


    白月辰心中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他不禁苦笑一聲,感慨自己這三十年,到底做了些什麽。


    潤福管家低聲道:“不然……王妃的飛花閣那飛花令在咱們手中,隻要有飛花令,就可以號令飛花閣,咱們可以——”


    “不行。”白月辰冷冷道:“那是若華的東西,而且她交代了要交給梅弈寧的,隻是最近見不到梅弈寧,我怕那東西落到了靖國公和太後的手上去。”


    潤福管家道:“可梅公子已經被靖國公指派前往邊關,不日就要出發,我們也沒有合適的機會交給他,就算交給他,他要駐守邊關,這飛花閣,怕是也用不到……還有……靖國公和太後那樣大的能耐,飛花閣就算是交到了梅公子的手上,也隻怕不會長久。”終歸還會被靖國公和太後拿捏了去。


    “不行。”白月辰依舊隻有兩個字。


    潤福管家心中歎了口氣,“好,那老奴知道了,老奴去想辦法。”


    “算了。”白月辰閉上眼睛,吐出兩個字來。


    想辦法?如何想辦法,要做的事情都是些隱秘的事,手上無人可用,臨時找來的人未必能信得過,他白月辰竟然混的如此淒慘。


    潤福管家也是一歎再歎,白月辰昏迷這些年,他倒是培植了一些人,但被太後和靖國公盯著,終究也是束手束腳,所配置的那些人難免不那麽得力,如今王爺要做的事情還很多,這樣下去又怎麽是辦法?當初華陽王送出長青舍的時候,他真的不懂,王爺為何不接下來。


    他年過半百,對許多事情也看得清楚,華陽王是真心誠意對待沁陽王的,就算有些事情難免隱瞞,但終歸是為了沁陽王好,那玉海棠的事情,也是玉海棠一再危及華陽王妃性命,華陽王才忍無可忍……


    隻是如今再想這些,又有什麽用,這二人之間的隔閡,終究是產生了,要想消磨,需要時間。


    ……


    蕭明秀自那日之後,便住在了宮中長樂殿,當真是和太後為伴。


    藍漓雖感歎蕭明謙和明笑玉這對苦命鴛鴦,但這牽扯到朝堂內政,終究與她也沒什麽幹係,倒是白笛被送回宮中之後一直在靜養。


    藍漓擔心她的傷勢,也想知道一些她和藍爍之間的進展,問藍爍的時候,藍爍的表情又是複雜又是迷惘,反倒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實在是擔心又好奇,所以白笛傳喚她進宮說話的時候,便也沒推辭,帶著戰英和彩雲前後入了宮。


    剛過了年,宮中到處還露著幾分喜氣,再加上明笑玉的事情,更贈喜色,沿著宮道一路過來都有人在修繕宮房。


    剛入了後宮宮門的時候,藍漓便遠遠瞧見不遠處有個中年女子侯在那裏,正是伺候在白笛身邊的劉嬤嬤。


    劉嬤嬤上前,恭敬道:“王妃,奴婢等你很久了。”


    “嗯。”


    劉嬤嬤側過身子,“王妃這邊請。”


    藍漓點了點頭,跟在劉嬤嬤的身後,前後一會兒便到了芙蕖殿。


    芙蕖殿是白笛的寢殿,白笛又是如今長到成年唯一得了冊封的公主,母族勢力雄厚,這芙蕖殿卻不似尋常宮殿金貴奢華,反倒和趙太傅府上那種簡單樸素一樣,進去了之後,植在院中那一株枯了的合歡樹尤為紮眼。


    藍漓腳步滯了滯,這合歡樹,當真在這院子之中,顯得有些突兀了。


    劉嬤嬤轉過身來,也瞧了那合歡樹一眼,道:“這是去年才移過來的,品種有些一般,不是常青,讓王妃見笑了。”


    藍漓笑道:“這品種也很是真氣,似乎是和常青書院後院的那合歡樹是一樣的品種吧。”她想起,當初送家軒去書院的時候,他們在常青書院的後院看到的那一副景象。


    合歡樹下,才子佳人。


    藍漓低笑一聲,果然是應了那句話吧。


    劉嬤嬤垂眸,“公主便在殿中,王妃請。”


    藍漓也不多問,朝著殿內走了進去。


    殿內也是書香氣十足,這樣的殿宇,也才能養的出白笛那樣的性子吧。


    內殿屏風之後,白笛靠在床榻之上,因為手臂加上發燒,這幾日隻能臥床休息了。


    藍漓進去的時候,她朝著藍漓微微一笑,“七嫂,你來了。”說著便要起身下床。


    藍漓忙上前,“別,你身子不舒服。”說著,順勢坐在床邊,握住了她的手。


    白笛倒也沒逞強,安靜的等著她把脈。


    藍漓切了一會兒脈搏之後,笑道:“脈象倒是沒什麽問題,想必當日發燒也是因為肩膀脫臼,問題不大,那太醫開的方子也很合適,如今你這身子隻要多養養便是了,來,我看看手臂。”


    說著,藍漓站起身來,摸了摸她的手臂脫臼的地方,“疼嗎?”


    白笛咬著唇點點頭,“疼。”


    藍漓坐下道:“疼是正常的,一切都還好,有道是傷筋動骨一百天呢,這手臂要好好恢複才行。”


    二人又閑話了一會兒,藍漓瞧著白笛好幾次欲言又止,想必她對那日和藍爍的事情,也是很想知道藍爍的近況,偏生最近宮中事情太多,眼睛太雜,她又是這個樣子,自然也不能跑出去,藍爍是外臣,當然不能進來,至於傳消息,相信以這兩個人的小心思和矜持,隻怕更是沒有了。


    本來藍漓還想主動問問,見她這個樣子,倒是沒有想問的心思,卻想逗逗她了。


    先來掰扯好一陣子,就是不說到藍爍身上去。


    白笛也從一開始的興致不錯,到後來有些蔫了。


    藍漓瞧著,心中也是一歎,這樣糾結的兩個人,果然情路如此波折。


    糾結了許久,白笛見藍漓似乎是有走的意思了,終究緊咬下唇,忍不下去了,“七嫂……”


    “嗯?”藍漓挑眉,終於要說了嗎?


    白笛僵了半晌,從身後的靠枕處拿了一隻樸素的盒子給藍漓,道:“七嫂可不可以幫我將這個東西,交給……藍大人……”


    藍漓接過,“交給我大哥?”


    “嗯。”白笛點頭,不敢看藍漓,“那日我們……我隻記得他帶我去的藍家雙桂街宅邸,後來第二日醒來便到了趙府,許多事情,我忘記了,但他那日幫了我,我很感激,如果有機會,想與他道謝。”


    藍漓眉毛挑的越發的高了,“你忘記了?”頌先生可不是這麽說的!


    頌先生分明說這兩人郎情妾意抱在一起!


    白笛滯了滯,“那日發了燒……”所以她夢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還夢到藍爍親她,但這樣的事情她怎麽有臉說出來,索性直接說忘記了。


    藍漓的表情頗有些高深莫測,她終於是有些理解,大哥為什麽是那副糾結模樣了,敢情……人家都忘記了!


    聽不到藍漓回應,白笛慢慢抬頭,瞧了瞧她神色,心頭一怵,“七嫂……你不願幫我嗎?不然便算了吧。”藍爍理她是一回事,但終究也是未曾有過任何表示,她……她又將那東西送出去當真好嗎?


    丟人的事情她做了太多,如果這次繼續做,萬一再被拒絕,她還有什麽臉麵見人?


    她咬咬牙,覺得自己不該再多做糾纏。


    白笛伸手,想將那盒子要過來。


    藍漓忽然後退一步,道:“好了,我幫你送,大哥這幾日也曾找我,問起你的傷勢,你知道這宮中事情複雜,若非是你,我不會隨意入宮。”


    白笛一滯,這麽說,藍爍也在關心她?


    “你便安心吧,東西我一定交到大哥手上。”藍漓上前,拍了拍她肩頭安慰,這話可有些一語雙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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