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沒有閃爍其詞,沒有刻意低聲。


    她親自為白月笙收拾了行裝,親自送他離開濱州治災營地,目送他遠去。


    這一次,不知安危如何,在京中,她幫不到他什麽,但濱州這一塊地方,她一定要守好,守好孩子和家人,不讓他有任何後顧之憂。


    白月笙離開後,每一日都會和藍漓有書信聯絡,以報平安。


    不久,進了京城,書信聯絡便斷了。


    九門戒嚴,便是藍漓的星閣在京城之中蟄伏多年,也傳不出任何消息。


    京中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皇帝和太後在西京卻按兵不動,藍漓總覺得事情不像是她聽到的消息裏表述的那樣簡單。


    藍漓心中十分不安。


    可沒有任何消息,即便是局勢詭異,她也不敢輕舉妄動,悄悄派了千煙想辦法溜進京城之中,探聽情況。


    “可萬一進不去怎麽辦?”彩雲也是神色沉重,“我也覺得這次的事情沒這麽簡單。”


    “偌大的京城,那麽多的人,即便是九門戒嚴,總也會有進出的時候,即便是進不去,隻要傳了消息給千沙,她就一定會想辦法將京中情況傳出來的。”


    “還是小姐想的周到。”


    藍漓可笑一聲。


    周到?


    連肅親王都失了消息,她心裏哪來的周到可言?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王妃,公主找到了。”


    藍漓一震,連忙轉身,正見戰英帶著一個身著素衣,仙姿楚楚的少女站在賬外,不是白笛又是誰?


    她似是吃了些苦頭,衣衫是破舊的布衣,長發也隨意編了辮子,用布包包好,臉色有些憔悴泛白,頰邊垂落幾縷發絲。


    “七嫂,真的是你——”即便早知道戰英是七嫂身邊的貼身武婢,但沒見到人,終究無法安心,此時瞧見藍漓,心中激動無法抑製,“我沒想到……”


    她話沒說完,卻腳下一軟。


    戰英和彩雲連忙將人扶住。


    “路上有人跟蹤圍布,公主吃了不少苦頭,想必是累的過了。”


    “嗯。”藍漓順手捏過她的腕脈,確定隻是疲憊過度,才鬆了口氣。


    這時,驚聞消息的藍爍急急忙忙的趕來。


    看到白笛這樣,他免不得十分擔心,在藍漓再三確定沒事之後,才半揣著擔心,讓人安排白笛去休息。


    這也算是這一些日子以來,唯一能讓大家稍微寬心的消息了。


    這幾日,小思兒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也不笑鬧了,整日裏乖巧的很,乖得藍漓都在想孩子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的,至於家軒,則端著小大人的樣子跟著藍爍身邊,學習一些治災的事宜,隻是空閑下來的時候,卻總是下意識的皺著眉,看著京城的方向。


    此時,又是這樣。


    藍漓不免歎息一聲,“別擔心。”她知道,家軒長大了,這是在擔心阿笙的安危了。


    “爹已經五日沒消息了,娘。”


    “我知道。”


    “我也想不擔心,可我……”家軒垂下頭,“我聽到你昨晚和彩雲姨說的話了,你什麽時候出發?”


    藍漓滯了滯。


    昨夜,她和彩雲瞧瞧商議過,阿笙久久沒有消息傳來,她已經等不下去了,她必須親自進京去找一趟才能安心,沒想到卻被這孩子聽到了。


    “明日一早。”藍漓沉默了會兒,道。


    “娘親是自己去嗎?”


    “嗯,帶的人多,目標太大,容易被人發現。”


    家軒抿著唇,低頭一會兒,“那我照顧好妹妹,娘親便去吧,不要擔心我。”


    藍漓喉頭澀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其實想和娘親一起去的。”家軒認真道,“但我……我太小了吧,幫不了娘親什麽忙,說不準還會壞了娘親的事情,總要有人照顧妹妹啊,我來照顧,我會保護好妹妹,舅舅,還有祖父祖母的。”


    他笑著,態度平靜,言辭認真。


    小小的身子一下子也感覺偉岸起來,隱約有白月笙的影子。


    藍漓摸了摸他的頭。


    “娘相信你。”


    ……


    第二日一早,天還灰白,藍漓帶著彩雲啟程進京。


    這一次走的隱秘,除了家軒算著時間起床來送,別人毫不知情。


    藍漓免不得又交代了家軒一些。


    家軒呐呐:“娘親什麽時候也變成了這麽一個愛嘮叨的人……快走哦。”


    藍漓無語,“那我走了,你照顧好妹妹。”


    告了別,藍漓帶著彩雲出了營地,走入灰白晨色。


    “妹妹。”


    一聲低沉而帶著磁性的聲音響起,藍漓腳下微微一滯,“大哥?”


    “要走也不告訴大哥一聲。”


    “我必須回京去。”她本以為大哥關心公主傷勢,必然不會分心留意她的動向,今日是最好的時間,沒想到……


    “京中雖危險,但你有你的牽掛,你要去,大哥必然不會攔你,隻是有件事情,大哥想了想,還是覺得告訴你一聲比較好。”


    “什麽?”


    “是關於玉海棠……”


    藍漓下意識瞳孔微縮。


    “你應該記得,那段時間,明秀公主時常……無事便來見我,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她和那個貼身護衛胡漢的對話,話中意思,是找封少澤救治了一個昏睡不起的病人,當時還以為是在說明妃,如今想來,救得那個人是玉海棠了,你是知道玉海棠的,那個女人,為了報仇,什麽事情都做得出,這一次京城裏的事情,多半跟她有關係。”


    “我了解,多謝大哥提醒。”藍漓深吸口氣,“這一次入京,就將所有的事情一並解決了。”


    “妹妹沒有懂我的意思。”


    藍漓愣了一下,“還請大哥明說。”


    “玉海棠原是楚彎月,對王爺的心思,誰都知道,她無論是要報仇還是要如何,終歸不會傷害王爺,但妹妹……一直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她這一次的昏迷,是因為妹妹和王爺阻攔了沁陽王前去救她,隻怕這次她對妹妹的恨意越發的深厚。”


    藍漓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明白藍爍的意思了。


    莫非,白月笙已經被他們控製住,最終的目的,就是想將她引過去?


    “可她即便是恨我,卻不會對阿笙做什麽才是,有沁陽王在——”


    “你倒是信得過沁陽王。”藍爍眸中帶著憂慮,“人是會變得,在努力了無數次得到的隻有絕望之後,你覺得一個人的心性會不會改變。”


    藍漓心中一沉。


    白月辰……這麽多年連番的變故,當真也的確是能磨掉了一個人的心性……雖然在長青舍那件事情之後,阿笙和白月辰之間聯係漸少,但藍漓卻知道,阿笙心中其實對白月辰的情義分毫沒減少過,隻是隱藏的深了罷了。


    毫無防備的阿笙,對上心性已變的白月辰,還有一個內心陰暗出手毒辣的玉海棠……


    藍漓不敢想下去。


    她不斷的安慰自己,白月辰不會做出傷害阿笙的事情,楚彎月還那麽喜歡他,也不會做出傷害阿笙的事情,可她卻完全無法安心。


    “妹妹……”藍爍握住藍漓肩頭,“一切隻是大哥猜測,你也不必太過擔憂。”


    “……嗯”藍漓艱難的點頭,很快穩定情緒,“我走了,大哥照顧好這裏。”


    “去吧,大哥知道。”藍爍又道:“等濱州水患之事平了,我會想辦法——”


    “所有人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為兄知道了。”


    晨曦起,藍爍目送藍漓和彩雲的身影消失在營地之外的草灘上。


    這一次出行隱秘,藍漓一路走得也十分低調小心,但又不敢耽擱時日,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京城附近早先置辦的莊子上。


    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不得休息便召了千煙過來。


    “京中現在情況怎樣了?可有王爺的消息嗎?”


    “隻知道王爺入了宮一趟,之後沒出來。京中也是自從前些時日開始九門戒嚴,但到底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屬下想了好多辦法,都探聽不到。”


    藍漓本就透著幾縷疲憊的眉心霎時緊皺。


    “沒有消息?”要知白月笙原在京中消息網密布,便是宮中也有戰閣七星之一的戰瓊,怎麽可能一點消息都傳不出。


    “是,這京城如今就像是鐵桶,圍的密不透風,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千煙臉上也露出凝重神色,“京中如今是人心惶惶,所有的王公重臣也全被軟禁在家中,但屬下瞧著,有些針對靖國公的意思。”


    “怎麽說?”


    “被封禁在家中的王公很多,但隻有靖國公府上,衛祁將軍親自去了一趟。”


    衛祁!


    藍漓想了一會兒,“幫我想辦法,我要見衛將軍一麵。”


    “這……”千煙怔了一下,彩雲直接不讚同道:“不行,現在誰知道京城裏麵到底怎麽回事?貿貿然去見衛祁,萬一打探不到王爺的消息,反而自投羅網怎麽辦?”


    “彩雲姑娘說的是。”千煙也道,“屬下以為還是再探探虛實的好。”


    “可王爺一直沒有消息,我實在擔心……”藍漓皺著眉頭,“這京城之中,如今我都不知道還有誰是能信得過的……不然這樣吧,先想辦法進京,探探虛實再說。”


    “是。”


    在京城周圍又是兩日耽擱,幾人終於想到了辦法,進京去了葉府宅邸。


    之所以去葉府,藍漓也是多番考慮。


    在這京中,其實比葉靜美能信得過的人要多的多,比如趙太傅父子,肅親王,比如陸泛舟,但那些人的目標都太明顯了,隻怕早已經在監控的範圍內,自己一出現,就會被人發現。


    葉府到底是被白月川護衛的地方,即便如今京中這般情況,整個葉府巍然不動,隻是巡守的護衛比尋常要多了許多。


    藍漓被那個脾氣火爆的竹星安排在了一處客房,見到葉靜美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漸沉,她從剛下過雨的青石板路上走來,整個人看起來纖細了不少,身上穿了一襲素娟紗衣,越發襯的臉色有些蒼白。


    到了近前,藍漓還未說什麽,倒是葉靜美頗有些激動的迎上前來,“水姑娘,你怎麽忽然來了?你可見到封先生了嗎?”


    藍漓一滯,“沒見到,怎麽——”因為方才下意識的扶持,她的手正好捏到了葉靜美的腕脈。


    藍漓眼眸之中閃過幾縷驚異。


    “水姑娘?”


    “沒見到。”藍漓回神,“他不是一直在京中嗎?何時離開的?”按理說,葉老爺子已經是病入膏肓,身邊一刻也離不開人,這樣的時候,封少澤怎麽可能貿然離京?


    葉靜美麵露震驚,“可他說……”她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臉色忽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接著,艱澀一笑,“還是我太天真了些。”


    藍漓此時關心白月笙的事情,也無心再去思忖別人的事,安慰道:“無論如何,還是自己的身子要緊,你……”她遲疑了一下,想著懷孕的事情,到底該不該說,但看她穿戴和周圍人的樣子,卻似乎是不知道,便又忍了下去,“生老病死,旦夕禍福,都是避無可避的……”


    “我知道。”正因知道避無可避,所以才更加難受。


    “京中情況如今這樣,水姑娘忽然進京是為了……”葉靜美調整了下情緒,才問道。


    “王爺進京有些時日了,一直沒有消息,所以我親自來看看,這京城之中,能信得過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藍漓淡淡說罷,又問:“你可知道忽然發難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知道。”葉靜美搖頭,“一點征兆都沒有,但這次的事情瞧著倒像是和那位明妃以及衛將軍有很大的幹係……”


    明妃已死,有幹係的那便隻剩下衛祁了。


    但封閉九門這種等同於謀反的事情,一身浩然正氣如衛祁,為何也會做?是忍無可忍?


    簡單說了幾句話之後,藍漓去看了看葉老爺子,由竹月親自送著回到了暫避的地方。


    “難道是當年用情至深,所以如今才——”彩雲大膽猜測。


    星閣在手,她們想知道的消息,除非有人挖空了心思的隱瞞,還沒有查不到的。


    當年定遠將軍,妻子,和衛將軍之間,曾有一段難以明說的感情牽絆。


    藍漓搖搖頭,“不會。”衛祁是什麽人,如果說是用情至深忍無可忍,隻怕也早就忍無可忍,又豈會等到現在,那麽,是有什麽讓他不得不發難的原因?


    藍漓微微蹙著眉毛,“思來想去,還是要見衛祁一麵的。”憑空臆測,實在對事情沒有任何助益。


    千煙也點頭道,“見是要見的,看怎麽見,什麽時候見。”


    “你有主意?”


    千煙道:“是,明妃歿了之後,因為身份的緣故,被葬在了帝陵之中,但屬下卻知道,淩王蕭明謙卻想辦法將屍身在葬入帝陵之前換了出來,後來衛將軍發現此事,他執意依照禮製,但淩王又是不放,當時斷龍石已經放下,衛將軍無奈,隻得各讓一步,將明妃屍身火葬,骨灰交給了淩王,有些隨身物件,衛將軍親立了衣冠塚,就在梅映雪那衣冠塚的邊上,明日逢七,依著將軍的性子,一定會去祭奠。”


    藍漓點點頭。


    “既如此,今晚早些休息,若能傳出消息去,讓在外的星閣人手留心一下封少澤的蹤跡。”


    她這麽久都沒聯係過封少澤了,到底是什麽人假借她的名頭辦事?


    第二日,依舊是綿綿細雨。


    藍漓和千煙坐在樸素的馬車內慢慢前行,聽到有士兵巡查的聲音,馬車外車轅上坐著的是星閣的人,一副憨厚老實鄉下人模樣,很快便應付了過去。


    馬車搖晃,過了這一個關卡。


    彩雲和千煙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千煙道:“衣冠塚在城外,衛祁將軍還以別名為梅將軍和明妃在大相國寺立了牌位,近日京中事態緊張繁忙,又是下雨,他不會繞道城外,而是去大相國寺祭奠,我們這便往相國寺那邊過去。”


    “嗯。”藍漓點點頭。


    馬車車簾經微風一吹半掀而起,街道上的人本就不多,因為京城如今的人心惶惶,變得越發的稀少起來。


    有幾人也是三兩成群匆匆忙忙。


    她看著那淅淅瀝瀝的雨,眉間平靜,可心中卻越發的不安擔憂起來:“阿笙……”


    到底在哪?好不好?安全不安全……


    千煙和彩雲對看一眼,極有默契的住了口,如今,安慰也已經變得無力。


    馬車很快到了大相國寺,因為京中變故影響,這裏人也極少,隻有數的過來的幾個香客。


    藍漓很平靜。


    平靜的上了香,填了香油錢,然後抽了一支簽。


    她雖在這京中也算得上貴人,但平素深居簡出,又做了簡單的易容改裝,也不怕人認出來。


    藍漓沒讓那解簽的和尚幫忙,而是將簽收了起來,轉到了後麵供香客休息的小庭院。


    隔了會兒,千煙來報,“將軍到了,隻帶了一個副將,一個年青人。”


    藍漓手心一緊,起身,“走吧。”


    “是。”


    *


    “靜怡廂房,檀香繚繞,周邊都似乎籠罩在佛家慈悲氣息之中。這樣的環境,總是那麽容易讓人陷入回憶和沉思,不可自拔。”


    驟然響起的女音,讓沉思之中的衛祁驚覺回神,手也按在了腰間刀柄之上,卻下意識的停住。


    若來人要取他性命,他早已沒有拔刀的機會。


    沙場征戰多年,他素來戒備心強,不想竟也有今日沒有防備之時。


    “是你。”他轉身,看著那個即便變過裝也無法掩蓋內斂風華的女子,“你怎麽來了?”


    “將軍明知故問。”


    衛祁壓下心中驚詫,抬眸看向藍漓之時,已經恢複了原有的沉穩和鎮定,“你可真夠大膽的。”


    “我知道這一次京中王公都被將軍嚇到了。”藍漓麵色平靜,實則心中還是有些不安,“試問素來正直嚴明的鎮國將軍居然做了這種等同於謀反的事情,他們怎能不吃驚?我不知道將軍為何這樣,我也不想知道,這京中現在如何以後如何,我也並不關心,我隻想知道一件事情,白月笙現在在哪?”


    若說衛祁剛才驚詫於藍漓的忽然出現,此時已經開始有些讚許她的膽色了。


    “華陽王也算心懷天下心懷百姓,沒想到他的王妃,居然會說出這樣三不管的話來。”


    藍漓心中一跳,“他在哪?”


    衛祁道:“大事抵定之前,你見不到他。”


    藍漓心中飛速的思忖這簡單一句話中蘊含的信息,一,白月笙性命無礙,二,如今京中的“大事”可能和白月笙有關。


    什麽大事?謀篡皇位的大事?


    阿笙嗎?


    絕不可能。


    “他怎麽了?”藍漓耐著性子問道。


    “離京吧,你是見不到他的。”


    “他是我夫君,我要見他為何不能?”


    “不能便是不能。”衛祁看了藍漓一眼,言辭懇切而認真,“先離京吧,等事情結束,王爺自然會去接王妃回京,如今王妃待在京中,也不過是徒增危險,別無益處。”


    藍漓沉聲道:“什麽事情結束?”


    衛祁沉默以對。


    藍漓嘲諷的扯了扯唇角,“難不成我家王爺會和衛將軍密謀造反不成?”


    這話,說的過了,是藍漓氣惱所致,也是激將之法。


    果然,話才剛落,衛祁的臉色就變了。


    “怎麽,被我說中了不成?”藍漓緊接著道,“即便真的是,如今京中都在你們控製範圍之內,為何不讓我見我家王爺?難不成你們將他怎樣了?!”


    後麵一句,藍漓不禁聲音發冷。


    她都已經來到了京城,為何不讓她見到人,這是唯一的解釋了。


    衛祁麵色微變,“今日我放你走,是念在你膽色過人,又不是什麽心術不正之人,若是別人,可就不是這麽好說話了。”他抬眸起身,“此事終歸與王妃無關,王妃還請速速離去,我可以保證,王爺必定毫發無傷的回到王妃身邊去。”


    衛祁說完這話,開門往外,不再多言。


    門口處,一柄軟劍橫在他麵前,“王妃?”


    “不得對衛將軍無禮。”藍漓吩咐一聲,千煙收劍回鞘,隻能目送衛祁離去。


    彩雲迫不及待的進來問道:“可說了什麽嗎?”


    “沒有。”藍漓搖頭,“雖沒說什麽,但說的話卻是耐人尋味。”


    彩雲剛失落下去立即又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的提起精神,“說了什麽了?”


    藍漓喃喃:“若是別人,可就不是這麽好說話了……哪個別人?”


    “小姐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千煙卻將她拉住,不讓她打擾藍漓思考。


    主仆三人上了馬車,雨下的大了起來,但藍漓分毫也不敢耽擱,命人回去。


    葉府是非之地,若是封少澤還在府上,葉靜美至少鎮定,或可相助一二,但葉靜美那般心神不寧,她也不願再葉府久待,所以當晚就讓千煙找了一處隱秘的星閣暗樁,暫且充當落腳點。


    一回到住的地方,藍漓立即吩咐彩雲去探查當初和玉海棠有所牽連的那處賭坊。


    “時過境遷,隻怕也找不出什麽東西來。”千煙忍不住道。


    “總比坐在這裏等著要好,對了,宮中戰瓊聯係到了嗎?”


    “沒,放了訊號,但一直沒人跟我們聯係,我記得當時戰英說過,宮中戰瓊那部分勢力,王爺送了給沁陽王了。”


    藍漓沉默下來,“如今,誰都不能信了。”尤其是沁陽王。


    屋中歸於沉默。


    “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麽……”隔了會兒,千煙皺眉低問。


    “或許,和那個東西有關係吧。”


    “什麽?”


    “遺詔。”


    藍漓垂眸,當初,那遺詔放在楚家祠堂隱秘處,白月辰企圖用遺詔換玉海棠一條命,卻被白月笙搶先一步拿到手中,也因為那件事情,兄弟之間本就微薄的關係越發的緊張起來,後來,白月笙賠上了更多,將手中勢力送了出去,也將遺詔一並還了回去。


    如果有遺詔在手,再加上這兩年來白月川治下嚴刑峻法,以及爆出當年涼州之災的事情,再稍微加一點點情感上的催化劑,便是讓衛祁也有了這麽做的理由吧?


    可……


    要謀反還是扶立,總要有個在風口浪尖上的人,這個人是誰?沁陽王嗎?


    那個,清華出眾,悲天憫人,什麽都不放在心中眼中,不舍得傷人分毫,即便是被傷了也苦苦咽下的白月辰?


    藍漓下意識的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可不敢信,不代表事實不存在。


    “如果藍少爺說的那個被封先生救了的人是玉海棠的話,那這件事情就可以說的過去了,她那麽陰暗,那麽恨,隻怕是什麽都做得出來,要威逼或者脅迫沁陽王做點什麽也不是不可能……”


    藍漓點頭,“所以我們不能走,動用所有的人手去找王爺的下落,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是要去找,包括王府和藍家,工部,這些我們平素最熟悉的地方,知道了嗎?”


    “屬下明白。”


    “人要找,動靜要小。”藍漓又交代一聲。


    “是,可要傳柴公子過來一趟?”錦繡坊和如意這幾年在京中也有不少的耳目,還有改製之後的煙雨樓。


    藍漓搖頭:“不了,讓星閣的人動手便是,對了,可查到肅親王在何處嗎?”


    “查到了,老王爺被軟禁在肅親王府之中。”


    “王府……那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去王府一趟。”


    ……


    肅親王府是太祖建朝之初著重工為肅親王專門建造,受太祖庇佑,如今肅親王被軟禁府中,那些圍困的人也不敢太過接近王府,隻是在王府外圍嚴密監控,讓裏麵的人不得隨意進出。


    如此,倒讓藍漓幾人束手無策,在王府附近等了整整一日,臨近午夜的時候,才乘著倒夜香的下人出府混了進去。


    下了幾日的雨,空氣有些潮濕。


    藍漓對肅親王府也算了解,很快找到合適的路徑,接近了老王爺所居的主院,遠遠地,就聽到裏麵傳來氣急敗壞的罵聲,“老夫不吃,趕緊端走。”


    “不端?”


    “老夫砸了它!”


    接著,是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之後,肅親王的聲音變得越發的憤怒而氣急敗壞。


    藍漓和千煙對看了一眼,沒有遲疑,乘著伺候的仆役進進出出亂成一團混了進去,卻隻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主院裏間內,肅親王老神在在的躺在榻上,嘴裏還在高聲氣罵著,可看著藍漓主仆二人的視線卻帶著幾分戲謔,一邊罵人,一邊將手邊的銅壺給丟了出去。


    “都給老夫滾!是想氣死老夫不成?!”


    隨著一句怒極的聲音,所有仆從全部退了出去,隻剩下睿涯和肅親王。


    肅親王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脛骨,瞥了藍漓一眼,“愣著幹嘛,還不過來坐?”


    藍漓一陣無語,“您早知道我來了?”


    “那麽臭,老夫要是聞不到才怪。”肅親王頗為嫌棄的說著,“先去洗洗吧。”


    藍漓臉色訕訕,她的身上現在的確不那麽好聞。


    等洗了澡出來之後,已經是半個時辰的事情了。


    藍漓換了一身清爽的素衣,走上前去,“您早知道我來了?”話問出口,她忽然住嘴,想起進來前後的事情,莫不是……“是您安排的?”


    “不然呢?”肅親王沒好氣,“不讓你進來,還不知道你在外麵磨蹭到什麽時候去,好了好了,別廢話了,找到白月笙那小子沒?”


    “沒……”藍漓心情瞬間沉重,“想了許多的辦法,一點消息都沒有……”


    “該找的地方都找了?”


    “嗯。”


    “也沒給你留下丁點的消息嗎?”


    藍漓搖了搖頭。


    肅親王捋著半長的胡須,“以他的性子,他是絕對不會讓你這麽擔心的。”


    藍漓的心越發的沉了下去,這一點,她又何嚐不知道?


    她吸了口氣,穩定心神,“現在隻剩下皇宮和沁陽王府了,其他地方我都找過了。”


    這兩個地方,也是她暫且沒辦法進去的地方。


    肅親王沉思了會兒,“星閣在宮中是有暗線的。”


    “不是說沒有?”藍漓怔了一下。


    “有的,即便年深日久些,但星閣的忠誠不需置疑,隻是你接手星閣那麽久,卻一直沒認真研究過這星閣的網絡,所以沒留意到吧。”肅親王歎了口氣,“心性這東西,果然不是說變就能變得,你表麵上再怎麽的精明睿智,骨子裏其實還是個懶散的。”


    “我——”


    “好了,老夫讓人去聯絡,想辦法查探一下是不是被困在了宮中。”


    “嗯。”藍漓點頭應了一聲,又道:“您說……京城這一遭,會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肅親王沉默了一下,意味深長的道:“上一次京中如此緊張,還是明宗繼位的時候呢。”


    藍漓心中似乎掉入一顆小石子,激起層層波浪,淺淡漣漪,除了對白月笙的擔憂,還生出一份不可置信。


    難道。


    白月辰真的——


    “哎。”肅親王歎息一聲,“別磨蹭了,趕緊走吧,晚上守衛沒那麽嚴密,否則過了三更,驍騎營開始巡視,被發現還不知要怎樣。”


    藍漓認真點了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可驍騎營的卓北杭還有鎮國大將軍衛祁,都不是會趨炎附勢的人,怎麽就……”


    “衛祁那老兒嘛,的確不會——”


    肅親王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忽然傳來高聲傳唱:“衛將軍前來拜會肅親王爺。”


    藍漓和肅親王一老一少對視一眼。


    藍漓立即轉身到了裏麵,等換了一身粗使婢女的服飾站在廳堂角落的時候,衛祁也到了。


    衛祁穿著暗灰色常服,同色深服,發髻束冠,走路的步伐看起來也似乎少了往常的淩冽氣勢。


    屋內燈光灰暗,藍漓也站的較遠,看不清楚他臉上神色。


    隻見衛祁走上前去,便笑道:“老兄,這麽晚了還沒睡?”


    “老兄?”肅親王冷哼一聲,“將老夫在此軟禁,老夫卻不知道這也算是兄弟之道?”


    “事急從權,你也是幾朝元老了,如何能不懂得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放你在外麵,我實在不放心。”


    “把我關起來你就放心了?!”肅親王低聲壓抑著怒氣,“我遠離朝堂多少年,你們要做什麽事情與我何幹?就是變了天,也和我沒關係。”


    衛祁歎了口氣。


    肅親王冷聲開口:“你是來幹什麽的?要是來唉聲歎氣,就趕緊走,老夫累了,要睡覺!”


    “你這脾氣……”衛祁無奈一笑,擺擺手,身邊副將將兩隻玉壇放到了桌麵上。


    衛祁道:“喝兩杯吧。”


    “老夫戒酒了!”


    衛祁當是沒聽到,徑自取了兩個杯子倒了酒,很快整個屋子酒香四溢,並將杯子送到了肅親王麵前,“嚐嚐。”


    肅親王冷了半晌臉,卻也沒有過分僵持,二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各自端酒,很快一壇就見了底。


    “今年這天氣多雨,晚上卻是悶熱悶熱的。”酒酣之後,衛祁低笑一聲,“那年和晴姑娘夫婦告別,也是在這樣的季節裏,卻沒想到,竟是永別。”


    “你喜歡她,別以為我不知道。”肅親王冷哼。


    “是啊……很喜歡……”


    “跟她說去,別告訴我。”肅親王又喝了一杯。


    “她死了。”


    肅親王端著酒杯的手一頓。


    “受盡淩辱,羞憤自盡。”他端起一杯酒,咽下。


    肅親王沉默良久,“你想給她報仇。”


    衛祁答非所問,“無論我做什麽,她都回不來了。”他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良久,肅親王長歎一聲。


    他是衛祁多年老友,當年之事,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衛祁和那晴姑娘,原本是傾心互許,隻差捅破那一層窗戶紙,卻因為紅袖大長公主癡戀衛祁,後又經太祖賜婚。


    衛祁為了保護晴姑娘,隻好將所有情感壓抑在心中,後來晴姑娘以為衛祁戀上別人,徹底死心,這才和定遠將軍走在了一起,卻沒想到最後落得那樣的下場。


    “你知道是誰嗎?”衛祁忽然問,打破了肅親王的沉思。


    “……”


    衛祁似乎也是不需要他回答的,“是她。”


    “你是知道的吧?”


    “你早知道,是她。”


    “除了她,沒人會處心積慮要晴姑娘的命,借靖國公的手,不過是障眼法。”


    衛祁自顧說道:“我今日見了靖國公。”


    肅親王一時無話,良久才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追究那麽多,也回不去。”


    衛祁又端起酒杯,猛灌一杯。


    “我念著多年夫妻一場,回京來想為她洗清別人潑在她身上的汙水,卻沒想到到頭來得到這樣的結論。”衛祁嘲諷的苦笑,“連晴姑娘唯一的血脈都保不住……”


    肅親王無言以對。


    兩人便這樣沉默著。


    衛祁又要倒酒,卻發現酒壇空了。


    “杯空酒酣……”他站起身來,“我該回去了。”


    “你……”衛祁走出好幾步去之後,肅親王站起身來,“你這又是何必?”


    衛祁頭也沒回:“你不會有事,等外麵定了,你也便自由了。”說著,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肅親王伸出的手有些無處安放,長歎一聲,收了回來。


    暗處的藍漓走上前來,“他……”


    “喝醉了。”


    肅親王擺擺手,坐下,“怕是要變天了。”


    藍漓心頭一沉,她原還想再見衛祁一麵,如今瞧來,是根本沒有必要的。


    他的心思已定。


    但變不變天她根本不關心,她隻關心白月笙的去處。


    肅親王忽然道:“走吧,我送你離開京城。”


    “我不走。”


    “你先走,阿笙我找到了便讓人送出去,這裏不是久留之地。”


    “我既來了就不會走,除非是和阿笙一起。”


    肅親王罵道:“現在可不是鬧脾氣的時候,白月辰身邊有那個瘋女人,她可是恨死你了,你還留在京城,這不是等死嗎?”


    藍漓堅定的搖了搖頭,“我先走了。”


    肅親王氣急敗壞,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藍漓也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既是無奈又是上火,“蠢物,傻子!”


    *


    回到小院之後,藍漓一點也不累,坐了一整夜,想了一整夜。


    第三日,西京傳來消息,白月川暫且在西京停駐,派安南侯率軍前來京城“詢問”。


    這說是詢問,實則不過是白月川的先鋒。


    平靜褪去,戰火似乎一觸即發。


    第五日,星閣在宮中的暗線傳出消息,宮中並無白月笙蹤跡。


    前後已然過了十日。


    京中氣氛緊張,但在衛祁和卓北杭的軍隊管製之下,倒還維持了表麵上的平靜。


    藍漓愁眉不展,站在廊下看著外麵的雨絲。


    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麽了,陰雨連綿,沒有斷過,淅淅瀝瀝的。


    “小姐……”彩雲不知何時到了藍漓身後,“你也別太擔心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真的,畢竟王爺和沁陽王那麽多年的情義,沁陽王必定不會危害王爺的性命。”


    這樣的話,這一段時間已經說過很多次,她實在是找不到別的安慰的話語,隻能不斷重複。


    藍漓果然如這段時間無數次一樣,沒有吭聲。


    彩雲心下著急,卻隻能抿住唇瓣。


    不遠處,千煙冒著雨絲小跑著過來,臉帶焦急。


    彩雲連忙走上前去打傘,“可是王爺有消息了?”


    藍漓的視線立即落到了千煙臉上。


    千煙搖頭,“葉老爺子病故了。”


    “什麽!”彩雲低呼一聲,可很快壓下驚訝。


    葉老爺子早就是強弩之末,這一兩年也一直是靠著藍漓奇異的養身之法和針灸才吊著一口氣,這次封禁京城,藥物缺失,封少澤又下落不明,再加上這連日陰沉的天氣,葉老爺子的身子又怎麽熬得住?


    “因為現在京城情況特殊,隔日便要發喪了。”千煙補充。


    藍漓卻冷冷的吐出兩個字,“不走。”


    彩雲一頭霧水,“什麽不走?”


    千煙道:“如今京中防備和守衛也越來越緊密了,如果不趁著這次發喪離開,隻怕再也走不了了,閣主,王爺要是知道你身處這樣的危險之中,必定擔心,也一定會想辦法讓您離開的。”


    “可他不知道。”藍漓扯了扯唇角,淡淡道。


    千煙怔了一下,僵住。


    “我在京城這麽久了,要是以往,他必定早知道了,可現在,他卻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隻有一個解釋,他身處不自由的地方,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可能有危險,這樣的時候,我怎麽走?”


    彩雲這時才反應過來,想幫著千煙勸藍漓,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想幫著藍漓說些什麽,可如今這京城,多待一分便都是危險,隻得沉默。


    “千煙,去準備一下吧。”藍漓伸手,接住外麵的雨絲。


    “是要去……”


    “城外西山大營。”


    她找了太多的地方,都沒有丁點白月笙的消息,如今連宮中也沒有,若非是不在京城之中,就是她一直找錯了方向。


    西山大營……


    那地方,原就是白月笙在京城最常去的地方,更是金甲衛駐紮之地,當真是白月笙最不可能出現的地方吧?


    *


    細雨帶著輕愁,將整個京城的氣氛烘托的十分壓抑。


    今日是葉老爺子出殯的日子。


    京中便是有諸多複雜之事,亡者總是為大,更何況是葉家的老爺子,除去葉靜美那層關係,葉老爺子本身在京城這些富賈之間便頗受敬重,因此,出殯的事情雖簡單卻不失隆重,靈柩更要抬出城去葬入葉家祖墳。


    這事情不大不小,卻牽涉到城門進出,因此巡查也是異常嚴格。


    藍漓和千煙彩雲打扮成葉府送葬的婢女,易容改裝,勉強混了出來。


    剛出了城門,便聽到城門口喧嚷,回頭一看,卻是發現了乘著葬禮想要偷溜出城的東京官員家眷。


    那二人都是女子,一主一仆,頃刻被打倒在地,口吐鮮血。


    藍漓心頭不知是何滋味。


    尚幸,她們十分小心,沒有被發現。


    出了城,並沒有機會脫離隊伍,隻得跟著大隊向前一路到了葉家祖墳,看著葉老爺子下葬。


    葉靜美全程親力親為,眼眶早已通紅,卻強忍著淚水不要落下。


    唯一的親人,就此撒手人寰。


    藍漓瞧著那纖弱的像是隨時要被涼風吹倒的葉靜美,想起那日探脈,葉靜美已經懷孕,這樣的折騰,她又如何撐得住?


    可如今自顧尚且不暇……暗暗歎了口氣,藍漓拿出一隻小瓷瓶,讓千煙去交給葉靜美身邊的竹月,在回程的時候,乘著無人注意,悄然脫離了隊伍。


    西山大營位於城外西郊,藍漓去過數次,都是車馬隨行,這一次生生用一雙腳走過去,可算吃了些苦頭。


    脫開隊伍的時候是早上,走到西山大營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已經是午後。


    千煙還沒回來。


    彩雲找了個隱蔽處,將早準備好的衣服和藍漓換了。


    軍營沒有女子,兩人便扮做新征召來的小兵。


    巧的是前些時日為了增進城防,倒的確招了一批人,兩人乘著午後休憩進了大營,也沒人發現什麽異常。


    “似乎比以前戒備嚴了很多。”彩雲低聲道。


    “自然,原來這裏是阿笙管著,更是金甲衛的駐紮之地,但如今,金甲衛說是暫調偏營,實則不過是被驅趕,這裏換了人主事,戒備必定會嚴。”


    “嗯。”彩雲點點頭,“如今這裏都是卓北杭節製,小姐你看——”


    藍漓順著彩雲指的方向掃了一眼,卓北杭正帶著一個副將進了大營,朝著營帳走去。


    “他以前對皇上忠心耿耿,怎麽……”彩雲歎了口氣,“還是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吧。”


    即便是征召來的小兵,也都是登記造冊過的,每日都有集訓,一旦集訓點名,她們便要露餡了。


    “嗯,等晚些時候,千煙來了再說。”


    “你們——”


    二人剛要轉身離開,卻隻聽身後傳來一聲低沉之中帶著疑惑的男音。


    藍漓主仆麵色微變,連忙垂頭,準備離去。


    那男子卻道:“站住!”


    他走上前來,站在彩雲和藍漓身前。


    彩雲雙拳握緊,隨時準備動手。


    藍漓也是心跳加速,沒想到再怎麽的小心,居然還是被發現了,隻是這個人的聲音……


    “你們兩個——”


    男子剛開口,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蔣大人,將軍找你有事商議。”


    “知道了。”蔣淩風回頭交代一聲,“你先過去,我馬上就到。”


    “這兩個小兵怎麽了?是開罪了蔣大人嗎?”那人問道。


    蔣淩風笑道,“是啊,我正要問問。”


    “誰不知道你素來脾性好,什麽人能得罪了你去?我倒是聽說前幾日你帶了兩個同鄉的孩子要入軍營。”


    蔣淩風訕笑,“陳副將,孩子們這麽小不容易,我隻是告訴他們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你看這……”


    “好好好,我了解,你快點吧。”


    等那陳副將離開之後,藍漓一口氣總算鬆懈下來,顯然,蔣淩風是把他們二人認出來了,卻還幫著隱瞞。


    蔣淩風不說二話,低聲道:“先跟我來。”


    他帶著藍漓和彩雲到了一間簡陋的小帳篷。


    “正巧我帶來的那兩個孩子還沒到,我這便安排他們暫時不要來了,你們先在這裏安頓一下,我去去就來。”


    時間緊促,藍漓隻來得及道了謝。


    倒是彩雲一頭霧水。


    “這個蔣淩風,就是那個大周第一神箭手吧?一直在西山大營做箭術教頭的?”


    “就是他。”


    “他怎麽認出我們的?”彩雲瞠目,他們二人的改裝,可是用了心的,一般人怎麽可能分辨的出?“就算是他曾見過咱們幾次,還教過小姐射箭,也不可能隻是看一眼背影就認出咱們來。”


    “當初武較場上,你那一手的絕技,想必他是印象深刻的,射箭之人,身形步伐都十分重要,他這樣的高手,怕是隻看一眼,便能記得住你。”


    彩雲撇撇嘴,“說的好像是我泄露的一樣。”實則心裏卻帶著幾分驕傲。


    隻是,這個蔣淩風到底是敵是友,還需仔細分辨。


    主仆二人在帳中等了一陣子,彩雲出去找了一趟千煙,沒見著人,又回轉到小帳內的時候,天已經晚了。


    兩人肚子也餓了,彩雲乘著夜色,去廚房找了兩個饅頭和水果來,正吃著,賬外傳來腳步聲。


    彩雲立即戒備的湊到門口,在簾子掀起的瞬間朝著倆人喉頭箍了過去,卻沒想到是蔣淩風。


    “是我,王妃!”蔣淩風壓低了聲音。


    彩雲將人放開,卻還是戒備的看著他。


    蔣淩風放下帳簾,才道:“王妃何時進的京?如今京中情況複雜,實在不是久待之地啊。”


    藍漓細細的端詳著他,若這個人是敵非友,想來自己和彩雲在此處也待不了這麽消停,而且蔣淩風風評不錯,自己和他也相處過,為人十分正直……


    沒想很久,藍漓問道:“知不知道王爺在何處?”


    “不知道。”


    蔣淩風搖頭,“我隻聽說王爺入了京,但一直在西山大營,並沒見過王爺。”


    藍漓眉心緊蹙,“今日多謝你,我在此處的消息,你要守口如瓶。”


    “自然。”


    蔣淩風慎重的點頭,“我雖不懂發生了什麽事,但看如今情況也知道必定不是小事,王妃若有什麽需要幫襯的,盡管吩咐下官,下官必定盡力。”


    藍漓淡淡道:“暫時無事。”


    蔣淩風知道藍漓心有顧忌,也沒多說什麽,便說有事喚他,就離開了。


    入了夜,西山大營的巡視守衛變得越發的嚴密起來。


    彩雲出去找了千煙一趟,也怕藍漓有危險,很快便回轉,卻還是沒接應到千煙。


    “不然我們讓蔣淩風幫我們接應一下吧,他在營中行動自由,比我們要方便的多,我走開的時間久了,也擔心小姐安全。”


    “不行。”


    “小姐是信不過他?”


    “不。”藍漓搖頭,“是我不知道,該讓他幫我們做什麽,索性便什麽都不說不做了。”


    “……好吧。”


    這一夜,主仆二人都無法入眠。


    五更天的時候,天邊灰悶悶一片,彩雲著實睡不下去,便又起身去尋了一趟,因為擔心藍漓,不敢離開太久,回來的時候依然毫無所獲。


    “奇怪,這千煙,到底是怎麽了?這都一日一夜了還沒來回合……”不會是出了什麽事情吧。


    藍漓微微蹙著眉心,道:“千煙是星閣護法,雖然年紀輕,但能力你我都是知道的,一定不會有事。”她心中發冷,卻安慰道:“你也不要出出進進了,萬一找不到人,再被發現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


    “你要是實在待不住,我這裏倒是有件事情,要人去辦。”


    “不行!”彩雲立即道:“我走了,小姐怎麽辦?”藍漓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這全是大男人而且卻是敵人的軍營之中她怎麽能夠放心。


    “你放心的去,我自會照顧自己。”


    “不行,我絕不會離開小姐半步。”


    “你……”藍漓深吸了口氣,“我昨晚上想了很久,這個蔣淩風可信任,隻要我小心一些,在這裏不會有危險的,這軍營我來過許多次,十分熟悉,你放心吧,我們這樣下去,隻是耽誤時間,我們倒是無所謂,但王爺耽誤不起。”多一分鍾都有可能是不確定的危險。


    不知為何,她不相信衛祁所謂大事抵定之後就讓白月笙自由。


    她十分不安。


    “可——”


    “走吧。”藍漓附耳上前,低聲對彩雲說了一句,“你辦好這件事情,即便我被發現了,卓北杭也不敢對我怎樣。”


    彩雲遲疑許久,可看著藍漓認真的神色,隻得咬牙道:“好,我去,但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和千煙沒回來,一步也不要離開這裏,蔣淩風……也不能太信任。”越說到這裏,她越發的不安心。


    可不走,要在這裏等到什麽時辰?


    “你放心,我還要找到阿笙呢,而且,孩子們還在濱州等我。”


    彩雲略鬆了口氣。


    藍漓道:“你去找蔣淩風過來吧。”


    半個時辰之後,蔣淩風匆匆趕來,“有些瑣事處理了一下,讓王妃久等了,不知王妃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吩咐嗎?”


    “的確是有件事情要麻煩蔣大人,不知道蔣大人可方便嗎?”


    “沒什麽麻煩的,王妃吩咐就是了。”


    “帶我的婢女進城去。”


    蔣淩風看了彩雲一眼,“我雖在這裏做箭術教頭,但每隔三日都會回城一趟,正巧便是明日了,到時打扮成我的隨行護衛就是,這倒沒什麽難的,隻是……恕下官直言,這軍營之中並不安生,王妃如果讓彩雲姑娘離開,那王妃的安全……”


    蔣淩風頓了頓,又道:“如果不是一定要回城,還是——”


    “一定要回城。”藍漓語氣認真,“麻煩蔣大人了。”


    蔣淩風滯了一下,沒說太多,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之後彩雲又再三交代,幫藍漓將短弓在她腰後綁好,仔細檢查過短弓之上裝好的短箭,又交代了無數遍。


    天蒙蒙亮的時候,彩雲隨著蔣淩風離開了。


    藍漓一人留在軍營之中,進出十分的小心,再加上有蔣淩風庇護,一二日來都十分安生,一日的吃食都是蔣淩風夜半的時候親自送過來。


    期間藍漓出去過幾次,探尋千煙消息,怕千煙到了軍營找不到人,卻一直也沒見能聯絡到千煙,甚至不知道她到底來了沒,每次出去的時間都很短,也沒有走的很遠。


    又是入夜。


    彩雲已經入京兩日一夜了。


    藍漓坐在賬內,透過帳簾縫隙看著外麵來往巡視的守衛,想著,如今京中情形有些複雜,但按著彩雲的身手,要辦成她交代的事情,也不難。


    門口傳來腳步。


    藍漓回神。


    “王妃。”


    是蔣淩風的聲音。


    藍漓應了一聲,蔣淩風便走了進來,神色有些焦急,“王妃,不好了,有人發覺這小帳蹊蹺,已經去稟告卓將軍了,你快些隨我離開!”


    說著,蔣淩風便上前拿東西。


    藍漓卻神態自如,“這西山大營到處都是人,出去隻怕也走不了。”


    蔣淩風神色凝重,“那依王妃的意思——”


    “你直接帶我去見卓北杭吧。”


    蔣淩風一驚。


    他便是不在權利中央,但也不至於遲鈍到不知道如今京城之中的情況,自己的上司卓北杭是節製京城防衛之人,如今王妃卻還要見他,豈不是羊入虎口?


    “王妃,這……”


    “帶我去。”


    蔣淩風僵了一下。


    “還是你覺得我們等會兒被人押著過去會好看一些嗎?”


    蔣淩風臉色難看,卻無話可說。


    他忽然想著,王妃怕是心中有了什麽打算吧?


    如此一想,又鬆了一口氣,帶著藍漓朝著卓北杭所在的營帳走去。


    此時夜已深沉,到了卓北杭帳門前一掀開簾幕,裏麵立即傳來卓北杭粗沉的聲音來。


    “是誰?蔣將軍?”


    聽他這口氣,該是沒有發覺蔣淩風藏匿了她,藍漓不由對蔣淩風刮目,別看這人瞧著持重穩妥,倒也是個謹慎的。


    “你是——”


    二人進了帳,卓北杭隻一眼,視線就立即落到了粗布素衣的藍漓身上。


    他隻見過藍漓幾次,但對藍漓印象卻十分深刻。


    卓北杭麵色微變,壓低了聲音道:“您怎麽敢到這裏——”卻很快明白過什麽來,看著蔣淩風的神色慢慢變得複雜起來,“蔣將軍,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卓將軍,我也真是看岔了你。”


    藍漓麵色平靜,走上前去,“先不急著著人來捉我去見你家主子,你知道我手無縛雞之力,弱女子一個,如今有無依靠,便是想跑,也是跑不過什麽地方去的。”


    “那你——”卓北杭深吸了口氣,斂去震驚,沉聲道:“既然知道,王妃為何還要來這賬內?”他手下的人隻發覺小賬可能有異,但根本不知道與蔣淩風有關,要是蔣淩風護送著藍漓跑了,也不是不能。


    “你為何在此?”


    “我——我——”卓北杭被問的愣住了。


    “卓將軍也是深受皇恩眷顧的人,怎麽就到了這裏?”


    卓北杭麵色變得十分黑沉。


    藍漓笑了笑,“罷了,這些事情也與我無關,我今日來見你,是想請將軍行個方便的。”


    “不知……”卓北杭頓了頓,“王妃說的方便,是什麽?”


    “我要見我家王爺。”


    卓北杭麵色一變,“王妃說的什麽話,王爺不是在濱州治災嗎?怎麽王妃反倒問起末將來。”


    “連蔣將軍都知道王爺進了京,卓大人竟然說王爺還在濱州?”


    “我——”卓北杭僵住。


    藍漓沉默著不言語,視線卻一分一毫也沒離開過卓北杭的臉上。


    卓北杭到底是耿直之人,再加上這次的這件事情本就做的不在理處,立時便別過眼去。


    “王爺不要開玩笑了,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京城是非之地,王妃不該來此。”


    “可我已經來了,我既來了,得不到我家王爺的消息,見不到他的人,我是絕對不會走的。”


    “將軍,大事不好了——”這時,一個兵士忽然狂奔而入,對卓北杭附耳說了兩句話。


    卓北杭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愈發的陰沉起來,隱約之間還帶著幾分擔憂,幾分憤怒。


    卓北杭切齒,“你先回去,我知道了。”


    那小兵很快退了出去。


    卓北杭忽然看向藍漓,“是王妃吧?”


    藍漓淡淡道:“我隻想知道我家王爺的消息,如果將軍幫我這一次,你擔心人都會沒事。”


    ……


    燭火劈啪,蔣淩風已經親自送了藍漓去了另外一間帳篷,這裏比原本那簡陋的小帳要寬敞一些,還十分暖和。


    “王妃且在此處安心歇息一兩日,等來了消息,我再來通知王妃。”安頓好,蔣淩風拱了拱手。


    “好,勞煩蔣大人了。”


    “王妃客氣。”蔣淩風說完,頓了頓,才忍不住道:“將軍會答應……是不是因為王妃拿了將軍的妻兒?”


    他是從藍漓和彩雲到了軍營就接觸到兩個人的,後來彩雲還入了京,再結合今日的事情,很快便想到了這裏。


    藍漓笑了笑,盡是客氣,不帶什麽溫度,“不是拿,是救。”


    “救?”


    “難道你沒發覺,方才卓將軍雖擔憂又憤怒,但卻隱約帶著幾分鬆了口氣的意思?”


    “這……倒是真的有一點。”蔣淩風沉吟了下,忽然恍悟,“難不成卓將軍的妻兒是被……被不應該啊!”可莫不是那樣,一向身受聖恩的卓北杭又怎麽會忽然就這樣?


    “以前他忠厚愛人,自然是不會做這等脅迫的事情,但年深日久,人總是會變得。”藍漓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更何況,他身邊還有那個人,不過如今我與他們都是一丘之貉。”


    “王妃早些歇息。”蔣淩風怔了怔,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有,垂首退了出去。


    藍漓看著帳簾落下,漸漸陷入沉思。


    衛祁雖是鎮國將軍手掌朝中大半兵馬,但那些軍隊遠在邊關戍邊,他這次回京,也隻是打了幾個親隨而已,京中的防衛,卻一直是卓北杭和白月笙二人相互節製。


    卓北杭掌驍騎營,白月笙帶著金甲衛。


    要想節製白月笙,自然是非卓北杭不可的,他自然是會知道一些內幕,或許知道的不多,不過如今,為了他的妻兒,他必定會想辦法知道更多。


    藍漓抿緊了唇瓣。


    阿笙,你如今到底身在何處,可還好?


    *


    黑。


    一大片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潮濕而腐臭的氣味充斥在這四麵封閉沒有光亮的空間內,裏外都是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時間似乎也在這裏靜止了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聽哐啷一聲,一麵牆壁上投進一道昏暗的燭光,接著,一個黑沉沉的臉孔露了出來,將一隻瓷碗放在托盤上,拌動機關,之後卡的一聲,又是黑暗。


    又隔了許久。


    外麵傳來低聲討論的聲音。


    “你聽到了嗎?”


    “沒。”


    “不會是沒氣了吧?”


    另外一個聲音也變得十分驚恐,“這……這可怎麽辦——”


    “別著急別著急,我……我就是隨口一說,再說就算是真的沒氣了,也不是咱們的過錯,咱們,咱們從來沒進去過,對對……”


    鎧甲碰撞的聲音再次響起,四個鐵灰色鎧甲的高壯士兵護衛著一個穿著鬥篷纖瘦人影走過長廊,站在那兩人之前。


    兩個人誠惶誠恐的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裏麵的人好像……好像……”


    黑暗之中,來人似乎挑了一下眉,聲音陰冷而嘲諷,卻依然無法掩蓋女子的冷魅聲線,“死了?”


    “……”


    “他命可硬著呢,死不了,你們過去。”


    “是。”


    身後那四個鎧甲侍衛接了女子手中的特製鑰匙,哢嚓一聲,打開了門。


    *


    第二日,彩雲回來了。


    “可安頓好了?”藍漓問道。


    “嗯。”彩雲點點頭,“雖說如今情況特殊,但依著咱們在京城的那些根基,想要安頓兩個人還是可以的,小姐就放心吧。”


    “那就好。”


    “卓北杭說了嗎?”吃了兩口糕餅之後,彩雲忍不住問道。


    “他說不知道,但會想辦法。”


    彩玉一口糕餅便咽不下去了,“他怎麽會不知道?他能來接管西山大營,就該知道王爺的去處啊!”


    “什麽人!是不是故意不告訴我們。”彩雲丟下糕餅站起身來,“當初咱們也算是幫過他,後來他妻子生產也請了封先生去幫忙看了,怎麽如今這樣——”


    “好了。”藍漓拍拍她的肩,“快吃吧,吃飽了還有別的事情要辦呢。”


    彩雲是氣不過,但知道藍漓心煩,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將火氣咽了下去,坐下繼續吃。


    可剛拿起一塊糕餅,卻又吃不下去了。


    還有別的事情要辦。


    “我在京中也沒探到千煙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事了……”


    “王妃。”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蔣淩風的聲音:“將軍有請。”


    彩雲和藍漓對看一眼。


    彩雲立即丟下吃的站起身,“有消息了吧,快走。”


    藍漓也是心中激動。


    在京城盤桓多日,總算是有消息了,她努力的壓抑激動的情緒,卻還是忍不住用力握住了彩雲的手。


    兩人到了卓北杭的大帳,藍漓壓抑的激動卻不受控製,“在哪?他好不好?”她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卓北杭的披風。


    卓北杭沉默的看著她。


    藍漓怔了一下,鬆手,將一隻小布袋子交給了卓北杭。


    卓北杭打開袋子,裏麵是一隻白玉長命鎖,是他孩子貼身之物。


    他僵了一下,用力握住。


    “彩雲安頓的很好,也已經吩咐人喬裝改扮成了夫人的樣子,那些人短時間都不會發現,隻要我找到我家王爺,你自會見到你家夫人。”


    “他在哪?”藍漓壓低聲音,慢慢道。


    “他到底在何處,我查不到,但今日京中鐵衛秘密護送了一輛馬車到了西山大營來,說是來水牢之中提一名人犯。”


    藍漓眯起眼眸。


    鐵衛,馬車,人犯。


    卓北杭繼續道;“我接手西山大營也不過這幾日的功夫,水牢之中的確有些犯人,關押的也都是逃兵細作之流,隻是如今這境況,按照那些犯人的案底來看,應是沒專門派人來提人的必要。”


    “提去了哪?”


    “進了京,我派了人一路跟著,馬車後來入了宮。”


    *


    天又陰了。


    剛入了京,就下起了蒙蒙小雨。


    雨勢漸漸變大,沒有停歇的意思。


    一輛馬車緩慢的行事在街道上,前方來了一隊巡視的禁衛軍,駕車的車夫將馬車趕到了路邊避讓。


    馬車車簾微微掀起,露出半張素麵。


    打扮成車夫的彩雲低聲道:“好像巡守都嚴密了起來,是不是發現卓夫人母子不見了?”


    “先不要緊張。”車內,藍漓低聲安撫。“先進了宮再說。”


    “嗯,宮中那邊我已經聯絡好了,本來如今宮中戒嚴,是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的,但這兩日宮中似乎出了事,進進出出的人很多,裏應外合,也能進去了。”


    那隊禁衛軍走遠了,彩雲繼續駕車前行,卻沒等到藍漓回應。


    彩雲回眸一瞧,見藍漓怔怔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忽然心中也打起鼓來,難道工作最近兩日亂了起來,是因為王爺不成?當下,不敢思忖,趕緊駕車前往約好的宮門。


    到了宮門口,雨已經越下越大,倒是給了二人機會,和約定好來接應的人碰了麵,成功進了宮。


    他們兩個,暫且被安排到了汝陽公主住過的芙蕖殿。


    因為公主失蹤,京城情況複雜,這裏也的確並不那麽引人注意。


    劉嬤嬤將二人安頓好,“公主可找著人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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