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坐在自己房間裏麵,那窗戶正好對著下麵的後麵院落圍牆外的大樹下,轉過頭看著床上的新郎服裝,眸光又變得悠遠。


    明天,明天,真的就要和過往從此以後說再見,說再也不見了。


    窗台的玻璃突然清脆的響了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清脆的扔在窗戶上的感覺,司南轉過頭去看,就看到那圍牆外麵,莫存奕站在那裏,對著自己招著手。


    司南嘴角輕輕一勾,出了房間,打開大門,繞到圍牆邊,就看到莫存奕裹著自己的外套,那哆嗦的模樣,笑了笑,


    “怎麽來了不進去?今天就我一個人在,他們都出去了…”


    現下的江城已經是秋天了,晚上的時候,那風吹著,雖沒有冬天那樣冷,卻還是冷的不行。


    莫存奕聞言,對著司南翻了翻白眼,有些不悅道:


    “又不是我要見你,真的是煩死了…”


    話才落,莫存希就從莫存奕的身後蹦了出來,對著司南大笑著,招著手,


    “pleasantlysurprised啊,司南…”


    司南頓時一怔,愣愣的看著莫存希,揣在兜裏麵的手,緊了又緊,抿進了嘴唇。


    第一次見莫存希啊,這是整整六年來,第一次見莫存希啊,第一次啊,真的是第一次啊。


    你看她,她還是沒有變,沒有變,還是那樣,眼睛還是那麽漂亮,你看啊,這就是他的莫莫啊。


    眼眶紅了紅,想說點什麽,然而那所有炙熱的感情都在這一刻變成了不敢。


    不敢上前。


    害怕這終究是一場夢。


    莫存希看到司南愣了愣,笑了笑,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幹什麽?是因為明天要結婚?太開心了嗎?”


    話落,莫存希轉身就朝著外麵的方向一直走,頭也不回的道:


    “快點啦,知道你是因為看到我太開心了嘛,走啦,走啦,有東西給你呀,真的是,你們家這江城的天兒,還是那麽早就冷了,抖的我呦,真的是…”


    走了半天,轉過頭發現司南還是站在原地,愣愣的模樣,莫存希頓時大了聲音,吼了吼:


    “幹嘛啊?還不走,等著我開坦克來接你啊?快點,磨磨蹭蹭的,像什麽話…”停了一下,轉過身,繼續走著,


    “莫存奕,你也給我快點,聽到沒有?”


    因為莫存希這一吼,司南忽而低聲笑了笑,邁出了步子,上前跟著莫存希的步子,說道:


    “你怎麽回來了?”


    “回來看看你…”


    “身體還利索嗎?”


    “利索你妹,這詞是用來形容我這個小年輕的身體的詞的嗎?”


    “那好吧,我換個話題,今天帶巧克力了嗎?”


    “帶了帶了帶了,還是進口的,多的很,多的很,要什麽口味的都有…”


    “真好,又輪到你哄哄我了…”


    氣氛頓時一陣沉靜,莫存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徑直的走在前麵,後麵跟著司南,司南的後麵,跟著莫存奕。


    轉而,三個人又變成了小時候一樣。


    路過軍區老宅的時候,總能想起那鄰居問他們的模樣,


    “莫莫啊,司南呢?”


    莫存希手朝後麵一指,司南果不其然跟在莫存希的身後,鄰居看到司南,又問道:


    “司南啊,小奕呢?今天沒我在被莫莫欺負吧?”


    司南的朝後麵一指,莫存奕撇著嘴,一臉委屈的跟在司南的後麵。


    那樣的歲月,美好又靜好。


    想了想,司南又問到莫存希,


    “你怎麽今天才來?謝西他們早就回來了…任務…成功了,顧疏遠他…”


    “埋在老宅那大樹下麵的一壇酒,現在想來也已經到可以挖出來的時候了,現在我們去挖,拿出來給你作新婚禮物,完事兒了,我要回去了…”


    聞言,司南頓時又停下了腳步,愣愣的看著前麵莫存希的背影,不可置信,還有些驚奇,那關於顧疏遠的話題終究就是這樣戛然而止。


    莫存奕從後麵跟上來,看著司南那怔愣的模樣,搖搖頭,輕笑著:


    “莫存希七歲那年,偷的我家老爺子的酒埋的,不知道吧?哈哈哈哈…”


    那一年走的莫存希看了一部古裝劇,裏麵的那女主結婚的時候,他父親就是在樹底下埋了一壇女兒紅,待女兒出嫁之日,送給自己的女兒,和和美美,長長久久。


    莫存希迷那古裝劇迷的要死,偷了爺爺的酒,說以後給司南。


    未曾想到,僅僅一句話當年的一句玩笑話,後來成了真的。


    這酒。


    長長久久…


    由莫存希親自送…


    而那壇酒,司南拿回去之後,也再沒有碰過。


    直到後來莫存希病重那時,那酒盡數的倒在了隻有司南自己知道的地方…


    見司南還是愣愣的,莫存奕又笑,催促著司南,


    “快走啊,等會莫存希那紙老虎又要哇啦啦的叫了…”


    司南回過神來的時候,莫存希早就已經走的老遠老遠了…


    兩個人隨著莫存希的腳步到軍區老宅的時候,沒想到的是那樹居然還在,而莫存希蹲在那樹邊,嘿咻嘿咻的搗騰著。


    看到他們進來,對著莫存奕招了招手,


    “莫存奕,你給我滾過來,快點,沒力氣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司南上前想去幫莫存希,卻被莫存希擋住了手,拉到了一邊兒,嚷著,


    “兄弟,兄弟,你幹什麽?你可別動,明天可得帥氣逼人的去,就讓莫存奕挖,不然要個弟弟是來幹什麽的?看的啊?”


    莫存奕聞言,張口就想和莫存希吵,莫存希瞪著莫存奕,用口型對著莫存奕說了兩個字,


    “藍珈…”


    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頓時莫存奕就焉巴了下來,認命的拿過鏟子,鏟著。


    心裏已經罵了莫存希,不下一百遍了。


    莫存奕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莫存希上前將那小壇酒拿過來,將上麵的泥土都拍幹淨,然後遞給了司南,笑得格外的燦爛,對著司南道:


    “和和美美,長長久久,新婚快樂。”


    司南伸出手,顫抖的接過,看著莫存希,萬千深情,終究化為了一汪平靜。


    多年之後的今天,他們終究是陌路殊途。


    見司南接過,莫存希拍了拍手,終究也是未曾說什麽,良久以後,才道:


    “好了,東西也送到了,我們老莫家的祝福也送到了,那我們就走了…”


    頓了頓,莫存希看著司南看了很久,很久,司南也看著莫存希,兩個人彼此對望著。


    太多的情緒了。


    而唯獨錯過,是真的唯一能夠詮釋他們之間的詞語。


    而莫存希匆匆一來,不去親眼看司南的婚禮,是彼此之間對彼此最後的保留。


    輕輕歎了一口氣,莫存希上前,伸出手,抱了抱司南,輕聲道:


    “司南…謝謝…”


    千言萬語,終究到這裏,隻化為了一句,謝謝。


    司南,謝謝多年的陪伴和義無反顧。


    司南,謝謝付出和等候。


    司南,謝謝,是真的謝謝。


    那麽我們…


    來生見,來生見…


    看著那前麵燈光下的兩個遠去的身影,甚至還能夠聽到莫存希的聲音,


    “莫存奕,背背你姐吧,好累…”


    “你累什麽累?幹苦力活的可是我…憑什麽?”


    “憑我是你姐啊,莫存奕…”


    “那你說一句話來誇誇我,我從來都沒有聽你誇過我,快點快點…”


    說著莫存希已經跳上了莫存奕的後背,大聲道:


    “最好的弟弟,姐姐愛你…”


    那逐漸遠去的身影,終是在最後看到不了任何的影子。


    司南仍舊站在原地,看著莫存希,聽著莫存希的已經模糊的聲音。


    轉過身,抱著那埋了很多年,很多年的老酒,背對著莫存希他們離去的方向慢慢離開。


    兩廂背道而馳。


    那麽…


    莫存希,我們來生見…


    餘生,願你長安寧,多笑容。


    願我,和和美美,長長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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