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兩點,航平來到車站前的噴水池廣場等待戀前來赴約。


    航平覺得他們本來就是鄰居,沒必要特別約在外麵,但是戀卻說了“既然是約會,一定要約在外麵才行”,所以他隻好自己先出門。


    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鍾以上。


    (好慢啊……戀那個家夥到底來不來啊!)


    說不定她根本就不想來吧!航平正開始擔心時,就看到前方走來一位眼熟的女孩。


    (那是戀嗎?)


    航平看得都呆住了。


    那的確是戀。


    雖然是戀,但是……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航平。”


    喀!喀!


    她細細的鞋跟敲在石板地上,發出清澈的聲響。


    “因為準備多花了一點時間。”戀有點靦腆地說。她穿了一套成熟風韻的洋裝,還穿了一雙鞋跟細得好像隨時會折斷的涼鞋。


    洋裝的裙擺被風吹得輕輕搖曳,下麵露出一雙白皙的纖足。


    從上幼稚園以來,除了製服,航平從沒看過戀穿裙子。戀要嘛就穿短褲,要嘛就穿牛仔褲,反正絕對不會穿裙子就是了。


    “我這樣穿……很奇怪嗎?”她看到航平沉默了,有點擔心地詢問。


    “不會啦……很……很好看。”航平艱澀地開口,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說完。


    這套成熟的洋裝跟戀的苗條身材非常相配,讓她變得很有女人味。


    “嘿嘿,太好了。”突然在戀臉上漾開的笑容,讓航平忍不住心跳加速。


    “我們走吧!”


    “呃……喔!”


    兩人並肩走向電影院。


    或許是因為還沒穿習慣高跟鞋,戀的腳步比平時還要緩慢,也走得很謹慎。裙擺每次被風掀起一點的時候,戀也會很害羞地壓住裙子,這些很像女孩子的動作,讓航平感到非常緊張。


    (原來戀也有裙子啊……不,說不定她是為了今天才特地買的?)


    “喂,你走那一邊啦!”


    航平突然把走在靠馬路那邊的戀拉進來,讓她走在安全的內側,自己走在外側,戀有點訝異地看著他:“謝謝……”


    航平為了配合戀走路的速度,也自然地放慢腳步。


    (我現在好像……好像在跟女生一起走路耶!呃,戀本來就是女生……)


    星期天的電影院擠滿了大批情侶。


    航平和戀穿過擁擠的人潮,走進電影院。


    “我們坐在這裏好嗎?”


    “嗯!”


    “那我去買飲料。”


    “啊,我也一起去吧!”


    “不用了,外麵人很多,你在這裏等就好了。”


    戀一時露出有點複雜的表情,然後就笑了起來:“謝謝,那麽我要柳橙汁唷!”


    “喔喔!“航平也笑著回答,然後往販賣部走去。


    他買了柳橙汁和冰鳥龍茶回來,把飲料遞給戀。


    “給你。”


    “謝啦!”


    戀用雙手接過果汁,一邊無意識地自言自語:“如果我不是男孩,而是保持女孩的身分,就是這種情形吧……”


    “啊?”


    “沒什麽啦!我很期待看到這部電影呢,因為每次跟航平去看電影都隻能看動作片。”


    “愛情片啊……這樣我就得努力不要睡著了。”


    “如果你睡著,我會把你捏醒的。”戀一邊說,一邊嘻嘻笑著。


    航平坐下後,開始想著戀剛剛說的那句話。


    (如果戀一直是那個綁著緞帶,穿著裙子的愛哭鬼女生……我們會更早開始交往嗎……就算後來認識了月森,我也不會改變心意嗎……)


    (對了,我也跟月森來過這間電影院看《流浪的足球員》呢……)


    “輝夜姬,那些人為什麽在排隊啊?現在有市集嗎?”疾風停下腳步,很好奇地問道。


    真雪和疾風走在車站附近的路上。因為疾風說“難得天氣這麽好,偶爾也可以出去走走”,所以真雪就帶他到街上逛一逛。


    聽到疾風的疑問,真雪微笑著回答說:“那裏是電影院,那些人都在排隊等著看電影唷!”


    “墊影?”


    “就是可以在一個比電視更大的畫麵上看人演戲的地方。”


    “是嗎……”


    疾風好像對電影院很有興趣,他一直站在原地,仔細看著上映中的電影看板。那副模樣其實還挺可愛的。


    “我們要不要也進去看看呢?”真雪這麽一間,疾風就開心地笑了。


    “好像不錯呢,那就去吧!”他們也跟著人群排隊,順利地買到下一場電影的票。


    看來是一部知名的電影,電影院裏擠滿了觀眾。


    “不好意思……好像隻能站著看耶!”


    “我沒關係,輝夜姬可以嗎?”


    “可以。”真雪輕輕點頭。


    開播鈴聲響起,電影院的燈光頓時變暗。


    真雪聽著那個聲音,忍不住想起以前跟航平一起來看電影的回憶。


    (那家夥在看《流浪的足球員》時還哭了耶……)


    電影已經開始播放,航平還是持續想著真雪。


    “我是第一次去外麵的電影院耶!以前要看電影,都是跟姊姊們一起在城堡裏的電影院看的。”當時真雪這麽說,還很驚奇地在電影院裏四處張望。


    “請你乖一點唷,航平。”她看著坐在藤籃裏麵的兔子航平,笑著說道。那時她的芳香氣息撲在航平的臉上,讓他覺得很害羞,心跳也變得好激烈。


    “嗚嗚……這種友情真是太棒了。”


    “我、我真是太感動了……”


    真雪的眼淚撲簌簌地落進藤籃中,把航平的毛皮都沾濕了……


    就算已經在看電影了,航平滿腦子也都是真雪的麵容。


    這時電影中好像出現一個搞笑的橋段,周圍的觀眾一起發出哄堂大笑。


    但是,航平還是緊抿著嘴,繼續想著真雪。


    (喂……真雪,你真的決定要跟航平分手嗎?)


    在陷入回憶的真雪體內,希凱伊提出了沉痛的質疑。


    希凱伊為了養精蓄銳而跟真雪同化,後來就一直藏在真雪體內,守護著她的戀情。每次真雪受到挫折而哭泣,想要逃避一切,躲在自己的房裏雕刻兔子像的時候,她就會跑出來責備真雪:“你振作一點嘛!你的戀愛可是跟地球的未來息息相關耶!”


    她總是這樣鼓勵著真雪。


    一開始讓人覺得很不可靠的真雪,也一點一滴地成長,變得比較堅強了,而航平對真雪的態度,也跟著慢慢地改變了。


    希凱伊就像朋友或姊姊,一直在旁邊看著真雪這個愛哭鬼,以及那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老是把女生惹哭的航平。


    (玲玲之前說的是真的嗎?真雪真的是輝夜姬轉世投胎的?疾風就是輝夜姬愛上的那個年輕獵人嗎?獵人是被輝夜姬殺死的?輝夜姬真的變成惡靈了嗎?輝夜姬回到月球後,到底怎麽了?)


    還有,疾風為何又會出現在這個時代?


    (啊,這些事我本來應該要知道的啊……)


    希凱伊的腦袋裏就像被一扇堅固又沉重的門扉封鎖,沒辦法進入另一邊。


    如果打得開那扇門,應該就能想起前代希凱伊的所有記憶,也可以把真正的答案告訴真雪了。


    (雖然玲玲說前代的希凱伊把真雪他們的事都托付給他了,但是玲玲的話絕對不能輕易相信。)


    她一想起她從前代希凱伊那裏繼承的記憶之中對闇鳥玲一薄弱的印象,還有前任希凱伊對他抱持著危


    險情感的印象,就忍不住害怕地顫抖。


    (再怎麽說我也是個女神,這個世界應該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我害怕啊!可是我卻害怕玲玲,怕得不得了。“希凱伊”是受到玲玲的迷惑才毀滅的。所以玲玲擁有的力量,一定是強大到足以毀滅地球的女神“希凱伊”……)


    (我跟航平第一次約會,也是在這間電影院……)


    真雪看著熒幕,一邊想起往事。


    (那時因為航平變成了黑色兔子,所以躲在我膝上的藤籃裏,從裏麵悄悄地探出頭來看電影……)


    跟航平有關的回憶一個接一個地蘇醒了。


    她曾經躲在花圃後麵,臉紅心跳地偷看踢著足球的航平。


    航平踢過來的足球,不巧打中了真雪的臉,而且他還對真雪大吼“不要再來了”,讓真雪好傷心。可是,其實他還是很關心真雪。


    真雪加入新體操社的時候,航平也曾經來探望她。雖然他一臉的不耐煩,卻也不好意思地把毛巾借給她了。


    還有真雪離家出走那次,航平還追到月之輪山去。他們之間有好多好多歡樂的回憶……


    啪嗒!


    真雪凝望著熒幕的眼中流下了淚水,順著臉頰滑下去,落在她的手背上。


    (我……我喜歡航平……)


    撲簌……撲簌……


    淚水一滴滴落下,已經停不下來了。


    (即使是現在,我最喜歡的還是航平……)


    當真雪待在電影院裏的時候……


    佛爾特理娜正在楓樹國中的體育館裏,用劍尖指著闇鳥玲一的鼻子。


    “戀愛少女的諮詢師——白薔薇騎士,在此向你提出決鬥的要求!”她穿著綴滿輕飄飄蕾絲的上衣,頭上戴著裝飾了羽毛的大帽子,臉上戴了銀色的麵具,以這副豪華的打扮,威風凜凜地說著。


    闇鳥玲一藏在眼鏡下的眼睛閃著銳利的光芒。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佛爾特理娜老師?”


    “我才不認識那個叫做佛爾特理娜伊奧卡絲特的人。我是守護著戀愛少女的白薔薇騎士!”


    雖然真雪以外的人早就都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了,但佛爾特理娜還是挺起胸膛,麵色不改地如此堅稱。


    “而且,我也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來吧,讓我們分出高下吧!”


    闇鳥垮下了肩膀,歎了一口氣:“你寫了這種信給我,又約在人煙稀少的體育館,我本來還以為你要對我送出愛的告白呢!”


    “誰要對你這個混帳送出愛的告白啊!信封上不是大大地寫著‘挑戰書’嗎!”


    “我想可能是因為你太害羞了。”闇鳥嘻嘻笑著。


    佛爾特理娜揮舞著長劍,怒吼道:“不要擅自由解人家的意思啊!!”


    唰!


    從半空斬落的劍尖,把闇鳥紛亂的瀏海削掉了一小截。


    “哇!”闇鳥大叫一聲。“請不要這樣,佛爾特理娜老師,我隻是個善良的國中教師啊!”


    “少在那裏裝模作樣了!讓我看看你被譽為‘世界最強’的力量吧!羅德巴魯特!”


    闇鳥一邊扭腰閃避佛爾特理娜的攻擊,一邊回答:“我在八年前就已經退出魔法師協會了,你不是也看過跟我有關的報告了嗎?我八年前在月之輪山的那一戰之中已經失去所有魔力,現在的我隻是個運動白癡啊!”


    “別開玩笑了!公主殿下離家出走跑到月之輪山那一次,你不是輕輕鬆鬆就把惡靈封印起來了嗎?”


    “有這回事嗎?”


    “那時你把被封印的惡靈變成寶石,然後偷偷帶回家了對吧!那個寶石到底怎麽了?你把它藏到哪去了?”


    唰!


    劍尖把闇鳥衣服的領子割破了。


    “那個東西啊,我已經好好地放回月之輪山的神社裏了。因為對於普通人類的我來說,帶著惡靈到處跑實在是太危險了。”


    “那座神社已經從月之輪山消失了啦!”


    “咦!這件事我可是第一次聽說耶!到底是誰做的啊?”闇鳥故作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可惡……你這個王八蛋,到底要裝傻到什麽時候啊!”佛爾特理娜氣得火冒三丈,追著闇鳥跑。


    “哇!”闇鳥一屁股坐在地上。


    “等、等一下,佛爾特理娜老師,請不要這樣殺氣騰騰的啦!難得你有如此的美貌,個性應該要溫柔一點。”


    “少囉唆!我一定要把你那張信口開河的嘴給撕爛!”


    “哇啊!如果我死了,我家那兩個可愛的孩子該怎麽辦?杏和司都還隻是小學生唷!”


    “是嗎!你還會擔心孩子啊!既然如此,那就認真地跟我一決勝負吧!”佛爾特理娜舉起劍來,朝著跌坐在地上的闇鳥胸前毫不留情地刺下去。


    眼看尖銳的劍刃就快刺進闇鳥的心髒了,此時突然卷起暴風,把佛爾特理娜的身體推開了。


    “呀!”


    她被狂風包圍的瞬間,披風和衣服都被撕得破爛,皮膚也被劃出不少傷痕,全身就像著火一樣疼痛不已。


    她裝飾在帽上的羽毛被切得粉碎,戴在臉上的麵具也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立白。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她就連闇鳥念咒的動作都沒看見。


    可是,闇鳥使出的魔法卻在轉眼間切碎了佛爾特理娜的衣服,還讓她往後退開,跌在地上。


    隻是一瞬間的事,佛爾特理娜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輸了。


    佛爾特理娜披著破碎的衣服,愕然地趴在地上,闇鳥走到她麵前,用充滿同情的語氣說:“因為……如果我隻要認真起來,像你這種程度,三兩下就會輸了不是嗎?”


    “嗚……”佛爾特理娜抱著自己的身體,低頭不語。


    “佛爾特,請你不要再違逆我,也不要再阻礙我了。因為你是這麽軟弱,你隻


    要乖乖地看著我的作為就好了。我並不打算毀滅地球,相反地,我還是為了守護地球。因為……那是前代希凱伊的遺言……我也是為此才消滅前代希凱伊的……我隻是想要實現希凱伊的遺誌罷了。”


    闇鳥想要伸手扶起佛爾特理娜,佛爾特理娜卻把他的手揮開。


    啪!


    手和手接觸的瞬間,敲擊出響亮的聲音。


    佛爾特理娜拚命忍住淚水,用憤恨的表情瞪著闇鳥,她靠自己的力量掙紮著站起身來。


    “為了實現‘希凱伊’的遺誌……隻要是為了她,你什麽都願意做嗎……隻要是為了她,就算傷害別人也無所謂嗎?竟然說我太軟弱,所以什麽都別說隻要靜靜看著!隻要實現了希凱伊的願望,你就高興了嗎?你這樣就滿足了嗎?你說的沒錯,我是很軟弱……就算已經豁出自己的性命了,還是沒辦法傷害你這家夥一分一毫,我隻是個軟弱無力又沒用的護衛。反、反正我說的話你大概半句都聽不進去吧,可是……可是……”


    “你……真的很像以前的我呢,佛爾特。”闇鳥的聲音隱約含著一股哀傷。


    “我也曾像這樣努力說服她,誠懇地哀求她……但是,她始終像在哄小孩一樣玩弄我的心情,直到最後,我都隻是在單戀。每次被她拒絕,或是發現她根本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我就覺得心髒簡直快要裂開來了……”


    佛爾特理娜突然揚手打了闇鳥一巴掌。“不要愚弄我!我……我才不會這樣!就算我說的話你全都聽不進去……就算你不斷籌謀什麽詭計,性格變得越來越扭曲,越來越陷入不幸的深淵,最後寂寞地死在路邊……全都跟我沒有關係!你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你在書店裏對待我的溫柔態度,還有跟我之間的約會,都隻是為了打


    發時間而玩的遊戲罷了……所以我……我一點……一點都不會傷心……”


    佛爾特理娜的身體縮得越來越小。她紫色的眼睛不停滴落淚水,頭上冒出長耳朵,身體也覆蓋上銀色的毛皮。


    闇鳥神情哀戚地看著佛爾特理娜。“既然如此,你為什麽會變成兔子呢?”


    “咪!咪咪……”


    (這、這是因為……本來就是偶爾會這樣嘛……我真的……真的一點都不傷心……我怎麽可能為了你這種人感到難過……隻是眼睛自己跑出水來,才不是在為你感到悲傷……你可不要誤會了!)


    銀色的兔子一邊用細小的聲音咪咪叫著,一邊不斷落淚。


    闇鳥默默地看著兔子,然後蹲下身子,用雙手輕輕抱起她,走出了體育館。


    “吉克大人、吉克大人,不可以隨便進入父親大人的房間啦!”


    “別吵,給我安靜一點。”


    司口中發出“噓!噓!”的聲音,把淚水盈眶的小白趕開,繼續在父親的房裏念著咒語。


    前一天,他在這個房裏看到了月之輪山上的那座神社。有一位穿得像是平安時代公主的女孩飄浮在神社上空,而且她還不停哭泣著。


    因為當時沒有足夠的時間好好調查,所以司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現在父親不在家,正是個好機會。


    最後,就跟前一天一樣,那座黑色的神社出現在房裏。但是那位少女已經不見


    了。


    “這果然是月之輪山上的那座神社。”


    司念完咒語後,伸手拉開了神社的門扉。


    門發出“嘎!”的聲音開啟了。


    原本神社裏應該封印著惡靈,但是現在卻空無一物。


    “為什麽這座神社會出現在我們家?是父親把它搬回來的嗎?可是,這又是為什麽……”司把手按在神社的屋頂上,陷入了思考。然後,他好像想到了什麽。


    “吉克大人……”小白很不安地看著司。


    司閉上眼睛,再次念起新的咒語,好不容易終於把神社裏麵的“記憶”叫了出來。


    然後,飄浮在神社上方,流著淚的少女的印象流進了司的腦中。


    那位很像月森真雪的少女說著“想要見麵”、“想要見麵”,一邊哭泣著。


    過了一下子,黑色寶石的影像就出現在神社裏。在神社左右敞開的門扉中,寶石發出紅色光芒。然後,神社前方出現了闇鳥玲一念著咒語的景象……


    (父親!)


    玲一念的是解放的咒語。加諸在寶石上的幾層封印,隨著玲一唱誦的咒語,一一被解開了。


    (父親到底在做什麽啊?這麽一來,惡靈不就會被放出來了嗎?)


    司的心跳變得很快,背上也冒出冷汗。


    (不行啊!父親!)


    此時,念著咒語的玲一突然回過頭來,對署司的方向微微一笑。


    ——你在偷看嗎?不可以唷,司。


    “!”


    司差點沒被嚇死,趕緊把手從神社屋頂上縮回來。


    因為過度驚嚇,他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吉克大人!”小白慌張地跑過來。


    “嗚嗚,你沒事吧,吉克大人……”司隔著衣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幾下,還不斷地呼呼喘氣:“被……被父親發現了……”


    神社可能已經被施了魔法,所以隻要司從神社讀取記憶,就會出現警告的訊息吧!


    怎麽辦,一定會受到父親的處罰。可是,既然走到這一步了,如果不追查出真相,不就等於白白受處罰了嗎?


    思考片刻之後,司抿緊嘴唇站了起來,再次把手伸往神社。


    就在此時。


    “不行!”走廊傳來了一個聲音。


    司回頭一看,發現他的雙胞胎姊姊杏就站在那邊,雙手握著一把大大的手槍,槍口還瞄準了他。


    “不可以再看下去了。”


    “嗚,奧黛兒大人。”小白以朦朧的淚眼看著她。


    杏跨開了套在瓢蟲圖案襪子裏的一雙小腳,擺出瞄準的姿勢,她沒有戴著那副墨鏡的臉龐冷靜地盯著司。


    “快離開那裏,司。不藍(不然)的話……我就要開槍了。父親說的話怎麽可以不聽呢!”


    “杏,你到底是站在我這邊,還是站在父親那邊啊!”


    司生氣地質問,杏還是一樣沉著地回答:“我赤(我是)站在父親那邊的。”


    不知不覺電影已經播映完畢,真雪被疾風摟著肩膀,還是不停落淚。疾風很擔心地看著真雪。


    “對不起,因為這部電影太感人了……所以,我忍不住感動得哭了……”


    “是嗎?”


    “真的很對不起,我是很愛哭的,請你不要在意。”


    疾風依然摟著真雪,兩人朝出口走去。


    真雪也順從地讓疾風摟著,在人群中慢慢前進。


    當他們到達入口大廳時……


    “啊……”


    “真雪妹妹!”


    航平和戀也正好從隔壁的門走出來。


    他們應該也是來看電影的吧!戀穿著很成熟的洋裝,還配了一雙漂亮的高跟涼鞋,跟她平常的樣子完全不同。


    他們兩人都一臉驚訝地看著真雪和疾風。


    真雪和疾風,還有航平和戀,四人之間充斥著難以言喻的微妙氣氛。


    戀首先露出微笑說:“真雪妹妹……你們也來看電影啊?”


    “是的……”


    “這部喜劇真是太有趣了,我都快笑翻了。”


    “嗯……我也是……”


    真雪一眼都沒有望向航平,隻是一直低著頭,含糊不清地回答。此時疾風摟了一下真雪的肩膀說:“走吧!”


    “好、好的,那個……不好意思,我們要先走了。”


    真雪跟他們鞠了個躬,然後就讓疾風摟著,像是逃命一樣地離開那個地方。


    “我們也出去吧,戀。”


    “嗯……”


    航平和戀的態度都變得不太自然,隨後也走出去了。


    離開電影院後,兩人就在附近的速食店用餐。


    “今天的電影還挺好看的。”戀仿佛為了改變低沉的氣壓,笑著這麽說。


    “嗯嗯!”


    “我本來還以為隻有愛來愛去的情節,沒想到畫麵拍得那麽漂亮,劇情也很好笑。”


    “是啊!”


    “男女主角在蘋果園裏接吻,然後就掉了好多蘋果下來的地方最爆笑了,其他觀眾也都笑得好大聲。”


    “哈哈哈,就是說啊!我也被戳中笑點了。”


    “騙人。”


    “啊?”


    “男女主角並不是在蘋果園裏接吻,而是在玉米田唷!”


    “是、是這樣嗎?”


    航平的喉嚨好像被魚肉漢堡給噎住了。


    戀還是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吸著那杯優格奶昔。


    “啊、不不不,你說的沒錯,是我弄錯了。是在玉米田裏……哈哈哈……”


    “不是啦,是在蘋果園唷!”


    “戀,你在搞什麽啊?”


    “可是,航平在那一幕的時候一直發呆,並沒有笑啊!”


    “呃……”


    “不隻那一幕,就連其他的搞笑劇情也是……航平從頭到尾都沒有笑。”


    “那、那隻是因為這部電影的笑點跟我不太合啦……”


    “你該不會是一直想著真雪妹妹吧?”戀這麽說,還直直地盯著航平。她的眼神並沒有責備或生氣的情緒,隻是像在確認什麽似的,靜靜地看著。


    航平別開了臉。“才……才不是…


    …”


    戀的表情變得有些哀傷:“你現在也還在想著真雪妹妹和疾風吧?”


    “怎麽可能……才沒有這回事……”


    “可是,航平剛才用很可怕的表情瞪著疾風唷!”


    航平嚇了一跳。“你、你在騙人吧?”


    “你自己都沒有發現吧!剛才你瞪著疾風的表情真的很嚇人耶!”


    “呃……”航平一時之間感到不知所措。自己剛才真的用很恐怖的表情瞪著疾風嗎?的確,看到疾風摟著真雪的肩膀時,他覺得腦袋變得好熱,胸中也湧出一種很凶暴的心情就是了……


    “笨蛋,別說傻話了。我們今天可是出來約會,聊些別的事吧!”


    “是啊,今天我是來跟航平約會的。”


    “喂,來聊一點像是在約會的話題吧!”


    “像是約會的話題?譬如呢?”


    “呃……這個嘛……”


    航平焦急地思考著該說些什麽話題,可是,他這麽思考著,就忍不住想像起真雪和疾風現在會談些什麽話題,胸口又變得好沉重。


    (不行,不能再想了!)


    因為他今天是跟戀出來約會的。


    因為真雪命中注定的對象是疾風。


    航平拚命在心中這樣說服自己。戀看著航平困擾的表情,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兩人走出速食店的時候,天色已經變暗。


    航平和戀都懷著非常寂寞的心情,並肩走在被溫柔的深藍夜色籠罩著的街道上。


    已經快要回到家了。戀一直沉默不語,臉色也不太好看。


    “怎麽了?戀?你不舒服嗎?”


    “沒什麽,不用擔心。”雖然她這麽回答,卻不時皺起眉頭,好像很在意腳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走著。


    “喂,你的腳很痛不是嗎?”


    “沒問題啦,小事一椿。”


    “你說的‘沒問題’根本就不能相信嘛!”航平拉著戀的手,帶她來到旁邊的公園,讓她坐在長椅上,然後脫掉了她右腳的涼鞋。


    結果,戀的大拇趾旁邊都磨傷了,隱約滲出血來,旁邊的腳趾在拇趾的擠壓之下也都變紅了,而且,腳背也磨破了,涼鞋上麵甚至沾有血跡。


    “你到底想忍耐到什麽時候啊!”


    這樣的腳怎能走路?戀這個家夥也真是的,不管有多疼痛多難過,還是默默地忍下來,裝得好像沒事一樣。


    “沒有像外表看起來的那麽痛啦,真的沒事啦!因為我是第一次穿高跟鞋,所以有點不習慣。今天是我第一次跟航平約會,所以一定要好好努力。當女生還真辛苦呢!”


    “你不要再走路了,我背你回去吧!”航平在戀的前方蹲下。


    但是,戀隻是靜靜地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客氣什麽啊,我以前也背過你不是嗎?”


    這麽一說,戀想起來了。明明是沒多久之前的事,現在想起來卻讓人好懷念,她忍不住流露出悲傷的神情。


    “嗯,那個時候真的很謝謝你。可是,今天就讓我自己走回去吧!航平,雖然你前天說要跟我交往,但是我想我還是沒辦法當你的女朋友。”航平訝異地屏息看著戀。


    戀用充滿哀傷的澄澈眼睛回望航平,嘴邊浮現了小小的微笑:“雖然我本來也不清楚,但是我今天發現,原來自己的心胸是很狹窄的。我可以容許好朋友一直想著其他女生,但是如果男朋友在約會的時候想著我之外的女生,我就會忍不住難過。”


    戀的這番話,跟她的眼神一樣刺痛了航平的胸口。


    不管多痛苦都不願意說出口的戀,竟會用這種平穩的語調說著難以忍受的事,一讓航平不禁愕然得啞口無言。


    “我沒辦法跟航平交往,所以不能當航平的女朋友。雖然我們隻約會過一次,不過我們還是分手吧!”戀把左腳的涼鞋也脫下來,跟右腳的涼鞋一起拿在手上,然後從長椅上站起來。


    “戀……”


    “掰啦,航平。”戀靜靜地微笑,就打著赤腳走掉了。


    她洋裝的裙擺在風中輕輕搖曳,一雙纖細的腳有點不自然、但是又很堅定地踏出步伐。她瘦弱的背影和脖子都伸得筆直。


    她的模樣帶著凜然的氣魄,同時又讓人覺得寂寞、悲傷。


    航平沒辦法追過去,他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戀小小的背影逐漸遠去。


    “混帳……我到底做了什麽啊……”


    航平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地上,懊惱地說著,同時也冒出一種很想狠狠揍自己一頓的心情。


    (航平和戀姊今天去約會了……)


    雕刻雕刻雕刻。


    真雪在擺了一張附加頂蓋的大床的房裏,默默地雕刻著兔子像。


    隻要心情低落就會雕刻兔子,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所以床鋪四周已經擺滿兔子像了。


    (戀姊穿上那套洋裝,看起來好成熟好漂亮……跟航平非常相配……航平和戀姊一定是早就注定好要在一起的……)


    航平現在還沒有回家。


    雕刻雕刻……


    雕刻刀每次移動,就有細細的木屑落在床上。


    ——真雪,你老是雕刻兔子,很快就會被兔子埋起來了啦!偶爾也刻點別的東西嘛!


    希凱伊想要讓真雪打起精神,刻意用開朗的語氣跟她聊天。


    “可是……我隻會雕刻兔子啊……”


    ——咦?是這樣嗎?既然你會刻兔子,熊或是狐狸之類的動物應該也刻得出來吧!


    希凱伊肯定地說著。


    此時,拉門外傳來了戀的聲音。“真雪妹妹,我可以進去嗎?”


    真雪嚇了一跳,連手上的雕刻刀都掉了:“戀、戀姊!好、好的……請……請進吧!”


    “不好意思,突然跑來找你。”拉門打開了,穿著洋裝的戀走了進來。


    “我、我才不好意思呢!房間弄得這麽亂,真是對不起……”真雪趴在床上,雙手拍啊拍的,把木屑掃到地上。然後突然瞥見雕刻刀,趕緊把刀藏在枕頭底下。


    “請隨意找個地方坐吧……”


    “謝啦!”


    戀在床鋪的一角坐下,真雪也挺直了腰杆跪坐在床上。“好、好久不見了,戀姊。啊,那、那個……雖然今天在電影院前遇到……”


    戀微笑著說:“嗯,我好像也很久沒有像這樣跟真雪妹妹聊天了。”


    真雪胸口一緊,身體也縮了起來。她低著頭,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


    “對不起……我對航平和戀姊做了那麽過分的事……可是卻一直都沒有向你們道歉……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真雪深深地低下頭去,戀卻溫柔地抱著她的肩膀,把她扶起來。


    “你不需要道歉啊,真雪妹妹。你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我一點都沒有發現戀姊的心情,還一直依賴戀姊……而且,我還當了戀姊和航平之間的第三者……”


    戀搖搖頭。“不是唷,真雪妹妹。我跟航平一直都是朋友啊!真雪妹妹才沒有變成我們的第三者呢!”


    “可是,你們不是已經在交往了嗎……”


    “嗯!”


    真雪覺得痛苦得像是胸口要裂開似的。但是,戀緊接著又說:“不過,我們剛才已經分手了。”


    “咦?”


    “我很清楚地跟航平說過了,我沒有辦法跟他交往。”真雪聽得一頭霧水。


    戀把雙手按在真雪的肩膀上,溫柔地看著她。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說呢?戀姊不是一直對航平……”


    “真雪妹妹,我在很久以


    前就放棄了。”戀將自己的心情娓娓道來:“我之所以不穿裙子,還老是說著要當男生,都是因為想跟航平在一起。因為航平說過不跟女生一起玩,我不想被航平討厭,才會裝得像是個小男孩。可是,如果我想要當航平的女朋友,就不可以是男生,而是一定要以女生的身分待在航平身邊。如果是那樣,我就非得用最真實的樣貌來麵對航平不可。但是,我就是沒辦法這麽做,所以我選擇了當航平的好朋友,而不是女朋友。因為我對身為女生的自己沒有信心,所以我選擇了逃避。


    我在國小四年級的時候退出足球隊,也是因為發現自己慢慢跟不上練習了,我很怕航平遲早會意識到我是女生的事實。因為我一直都像個男生,所以航平才會跟我在一起,如果我是女生的模樣,我們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麽要好吧!我一想到這裏,就決定要在曝露出女生的一麵之前退出足球隊。我從那時就開始逃避了,然後,就這樣一直隱藏著女生的那一麵,一直從航平的身邊逃開。”


    戀的臉色變得很悲傷,但是很快地,又轉變成憧憬的神情。


    “可是,真雪妹妹從來沒有逃避過。你從一開始就喜歡航平,也勇敢地向他告白,不管被他吼了多少次,被他嫌棄了多少次,還是一邊哭著一邊繼續努力下去,無論何時都是一心一意地麵對航平。真雪妹妹做出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


    所以,我一直都認為,真雪妹妹如果可以成為航平的女朋友就好了。因為航平太害羞了,所以他這輩子一定隻會對一個人說出‘喜歡’這句話吧!如果那個對象是真雪就好了。如果不是真雪,我還會覺得奇怪呢!我真的是打從心底這樣想的唷!”


    戀以悲傷而澄澈的眼神望著真雪,臉上浮現出輕柔的微笑。


    真雪屏息看著戀的臉,聽著她說話。


    戀的嘴大大地咧開,露出開朗的笑容。


    那是戀平時的笑容!就像迸開的煙火一樣,無比燦爛的笑容!


    “我現在也是這樣想的。如果是真雪就好了。不是真雪才奇怪呢!航平還很孩子氣,又很笨拙,還有數不完的缺點,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丟下他。千萬別放棄航平唷!”戀說完後,拍了拍真雪的肩膀,就離開房間了。


    真雪依舊一臉茫然地跪坐在床上。


    戀的笑臉和她剛才說的那些話,一直在真雪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她覺得好痛苦,胸口幾乎要裂開了,淚水也開始滾落。


    戀走出去的時候剛好跟疾風擦身而過,疾風一走進來看到真雪在哭,就慌忙地跑到她身邊。


    “你怎麽了!輝夜姬!戀跟你說了什麽嗎?”


    真雪用力地搖頭,嗚咽地說:“不是的……戀姊是來幫我加油的!她還對我說,如果航平喜歡的人是我就好了,如果不是我,她還會覺得奇怪……”


    淚水不停滴落,窗外也開始下起雨來。


    真雪覺得自己完全輸給戀的笑容了。


    她沒有辦法笑得那麽燦爛。她也沒有辦法像戀那樣,幫自己的情敵加油。


    “戀姊自己明明也喜歡航平的。早在我喜歡上航平之前,她就一直喜歡著航平。她是那樣的喜歡航平,為了航平,她甚至寧願變成男生……可是,她還是幫我加油……還是可以笑得那麽開朗,叫我千萬不要放棄……”


    這個世上不會有比戀更堅強又更溫柔的女孩了。


    真雪是那麽地嫉妒著戀,還因此變成了惡靈。而且她還差點把航平和戀給殺


    了。


    但是,戀卻說出“如果航平的對象是真雪就好了”。


    (比起我這種人,戀姊更適合航平啊!我是絕對勝不過戀姊的!)


    為什麽航平的身邊會有戀呢?


    為什麽航平的青梅竹馬是戀呢?


    為什麽她會跟戀那麽要好呢?


    為什麽要跟戀成為朋友呢?


    戀如果不是航平的青梅竹馬,也不跟真雪當朋友的話,就不會這麽痛苦了。而且,如果戀不是那麽好的女孩,她也不會發現自己是那麽卑鄙的人了。


    疾風緊緊抱住真雪,而真雪也趴在他的胸前,滿心絕望地哭泣著。她的頭上冒出了長長的兔耳朵,身體也長出白毛,變成了兔子的模樣。


    雨水敲打在窗戶上。


    疾風很難過地皺起眉頭。“別哭了,輝夜姬……拜托你,別再哭了。我一定會保護你的,也不會讓你再像這樣哭泣。”


    疾風好像也快要哭出來了,他反覆地安慰真雪,用臉摩擦真雪的毛皮,收緊了抱著真雪的手臂。


    真雪因為身體被用力抱緊的疼痛,再加上心中有如雪崩一般的情緒潰堤,她一邊哭著,一邊慢慢失去了意識。


    (我真是太差勁了!)


    那天晚上,航平遲遲無法入睡。


    (我連自己的心情都沒辦法厘清了,竟然還打算就這樣跟戀交往……我不隻傷害月森,還傷害了戀,我真是太爛了……)


    他不斷翻來覆去,咬緊的牙關之間吐出呻吟。


    他的腦海裏反覆出現真雪和戀哀傷的麵孔,雖然他拚命叫自己別再想了,卻一直沒辦法停止。


    (我對月森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我真的覺得月森和疾風在一起比較好嗎?或者隻是不想把月森讓給疾風?)


    (我……我喜歡月森嗎?)


    (月森現在又是怎麽看我呢……)


    不管他怎麽想,就是想不出個答案來。


    夜漸漸深了。抱著這麽沉重的心情,應該很難睡著,但是航平卻在不知不覺間開始作夢。


    那是七夕之前經常出現的夢境。


    在月光照耀下發出白色光輝的竹林中,有一位跟真雪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不停地哭泣,她的眼淚仿佛透明的珍珠,在竹林之中飛舞。


    ——那個人根本就不看我。


    ——就算我去找他,他也隻會撇開臉,用冷淡的聲音叫我快點離開。


    ——他叫我不要再來了,說完後就把門關上了。


    ——就算我這麽喜歡他,他也毫不在乎。


    ——為什麽我就不行呢?


    ——為什麽他就是不喜歡我呢?


    ——我的心髒好像難受得快要裂開了。


    少女悲歎說出的話語,像針一樣刺在航平的心中,幾乎讓人無法忍耐。


    (那個獵人又對她說了很過分的話嗎?)


    (那個人其實是很喜歡你的唷!)


    (他真的很愛你,為了跟投胎轉世的你再度相遇,還沉睡了好久好久。)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這麽傷心嘛!)


    為什麽輝夜姬要獨自承受這種痛苦?


    為什麽獵人和輝夜姬不能在一起?


    如果他們兩人就像傳說的故事,得到了圓滿的結局,那麽航平他們現在就不會這麽困擾了。


    (拜托你……不要再哭了啦!)


    (看到你哭泣的樣子,就好像看到月森在哭,我也覺得好難過……)


    (要怎麽做才能讓你不再哭泣?)


    (我什麽都願意做,求求你別哭了啦!)


    航平想要抱住那位長得很像真雪的少女安慰她。想要跟她說說話,為她打氣。但是,還是跟以往一樣,航平的聲音始終傳不進少女耳中,他伸出的手也隻會穿透少女的身體,完全無法跟少女接觸。


    (嘖嘖……)


    航平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生氣,忿忿地咬著嘴唇。


    此時,附近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


    航平從床上跳了起來。


    那不是夢!


    慘叫聲是從隔壁——從戀的家裏傳來的!


    航平站起身來,打


    開窗戶。戀和航平的房間隻隔了一、兩公尺,從屋頂爬過去隻要幾秒就到了。


    戀房間的窗戶為了通風而打開了一點,因此航平看見了裏麵有個大大的黑影。


    他再次聽見戀的慘叫。


    “戀!”航平爬上窗台,從屋頂爬到戀的房間前麵,用力拉開她的窗戶。


    窗戶下方就是床。


    但是戀並沒有在床上,而是縮著身子倒在地上。有一塊看起來像野狼的巨大黑影正趴在她的上方。


    (那是什麽鬼東西啊!)


    航平的背脊浮起一股涼意。


    “放開她!”航平順手抓起台燈,立刻就要衝過去攻擊那個黑影。


    黑影也轉過頭看著航平。


    它的眼中閃爍著鮮紅的光芒,嘴裏還有銳利的白牙。像是在威嚇一樣,它露出尖牙低聲咆哮,身體不住顫動著。


    突然間,它的身體又分化出好幾團新的黑影,每一團都變成狼的模樣,往航平撲過來。


    那些東西跟七夕當天在山丘上襲擊航平的惡靈是一樣的!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它們會攻擊戀呢?)


    “嗚!”航平揮舞著台燈,以防止野獸的進攻。


    “戀?你怎麽了?”戀的家人發現異狀,都跑到她的房門口。


    “阿姨!不要進來!”航平對著門口大叫。


    “是航平嗎?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航平抓起垃圾桶,對著趴在戀身上的黑影丟去,結果黑影發出一聲嚎叫,然後往航平撲了上來。


    航平蹲低身體避開攻擊,然後舉起台燈,往黑影的腹部刺過去。


    黑影的血紅眼睛發出光芒,“嗚喔喔”地咆哮著,然後破窗而出,跳進了航平的房間。


    從那個黑影之中分裂出來的其他野獸們,也跟著一起跳出去了。


    影子發出乒乒乓丘、的聲音,衝撞著航平的房門,門扉被它們撞壞,整扇門都倒在走廊上。


    幾乎在此同時,戀的房門也被打開了,戀的父母慌張地跑進來。


    “航平!剛才到底……”


    “呀!戀!”


    戀的父母看見亂七八糟的房間,破掉的窗戶,還有倒在地上的女兒,嚇得臉色都發青了。


    “阿姨!戀就拜托你了!”


    “啊!航平!”航平又爬出窗戶,跑回自己的房間。


    家裏還有海央子和真雪,如果那些黑影跑去襲擊她們兩人……


    “海姊!月森!”航平踩過倒下的門扉跑出房間,一邊大聲叫喊。


    聽到他的呼喊,在睡衣外麵披了一件外套的海央子走了出來。


    “小航,發生了什麽事啊?家裏剛才發出好大的聲響。呀!門怎麽會……牆壁也刮壞了!啊!那裏也破了一個洞!”


    “航平!怎麽了?”


    “剛才的騷動是怎麽回事啊?”


    住在戀家另一側隔壁的治愈係美青年軍團也全都跑過來了。


    航平拉開真雪房間的拉門。拉門上出現了一個大洞,野獸一定是跑進去了。


    “月森!”航平震驚地倒吸一口氣。


    清冽皎潔的月光照進房間。


    兩個窗戶的玻璃都碎裂了,碎片散落在榻榻米上。


    真雪雕刻的大量兔子像雖然還是放在原處,但是就像被狂風掃過一樣全都東倒西歪,而且,所有兔子像的頭部和尾巴都斷了。


    真雪坐在附加頂蓋的大床上,喀嗒喀嗒地不停顫抖。疾風像是守護著身穿白色睡衣、頭上冒出兔耳朵的真雪一樣,緊緊地抱著她。


    疾風對航平投以銳利的視線。他憤怒的表情充分顯示出他對航平的敵意。


    航平覺得全身血液都衝上腦袋了。


    “惡靈跑去襲擊戀了,因為那些家夥跑進我們家,所以我就追了過來。”


    “惡靈去襲擊戀姊!”


    真雪像是哀嚎一樣喊出聲來,臉上還抽搐著。


    “怎麽會……我……我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我剛剛作了惡夢,然後就被玻璃破掉的聲音吵醒了……然後……然後就看見兔子像的頭都掉在地板上,我忍不住發出尖叫,疾風就跑進來了。我……我在夢裏又變成惡靈了,還把兔子像的頭都折斷……我想自己的身心都太脆弱了,還覺得如果自己可以消失就好了……所以一定是我攻擊戀姊的!因為如果沒有戀姊,我就不需要這麽痛苦!”


    真雪的叫聲,跟警車和救護車的警笛聲重疊在一起。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隻有真雪悲痛的聲音在房裏回蕩。“我竟然傷害了戀姊!我已經變成真正的惡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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