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一直持續到傍晚。


    冬天白天短,眼看天就快黑了。


    一支馬隊沿著被積雪掩蓋的山路,緩緩朝著皇城方向走來。


    為首的是一名約摸二十歲上下的將領,高高的坐在汗血寶馬上,一身黑狐大氅罩著瘦削的身子,雪白的臉隱在寬大的黑風帽裏,顯得黑的那樣黑,白的那樣白。


    他生的很是俊俏,眉骨高,眼窩深,眼睛裏布滿血絲,似疲憊亦似哭過,薄薄的唇角抿成一個冷冽的弧度,英氣逼人,渾身散發著矜貴之氣。


    他身後跟了幾十個士兵,左右兩側則是身著四品武官的王府侍衛。


    “十爺,我看今晚趕不回去了。”左邊的一個侍衛抬頭望了一下陰沉沉的天,“這天可能還要下雪,不如找個地方先住下。”


    “她死了,我總要趕回去祭奠一下。”皇兄明明信誓旦旦的答應過他不殺她,可是就在今天午時將她腰斬了。


    他恨不能立馬掀翻他的龍椅,將劍架在他的脖子上質問他為什麽食言,可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心無城府,脾氣衝動的莽夫了,再說皇兄之上還有太後,他總不能連太後一起掀了。


    “唉,十爺,論理這話也不該卑職說,人死了,在哪兒祭奠都是一樣的,何苦巴巴的從嶺南趕回來,您有這份心就得了。”


    “是啊,萬一讓皇上和太後知道,又要不高興了。”右侍衛附合道。


    “如今他們想除掉的都已經除掉,還有什麽可不高興的。”十爺的臉色很冷,手探向胸口,摸了摸,眼底閃過深切痛意,“至少讓她入土為安。”


    “十爺……”


    “好了,閉嘴!”十爺不耐煩的喝斥一聲。


    兩名侍衛見他態度堅決,紛紛搖了搖頭,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殿下,前方二十裏處山路塌方了,馬隊根本無法通過。”說話間,探路的人就騎馬趕了回來,下馬跪著回稟,“奴才看到不遠處有座破廟,不如……”


    “不用多說!”十爺直接打斷,又轉身交待道,“你們想在破廟宿營本王不攔著,本王一個人趕回去便可。”


    “十爺,這怎麽能行呢。”兩名侍衛立表反對。


    十爺正要說話,那探路的人又回稟道:“殿下,那破廟古怪的很,大雪天的竟然有櫻花盛開。”


    十爺微微一怔,沉吟道:“她生前最喜歡櫻花了。”頓一下,眉尖浮上一絲急切之色,“趕緊帶本王過去看看。”


    快馬趕到破廟,就看到廟門口有兩株櫻花樹,枝頭櫻花盛開,簇成束,滾成粉霧,在暮色昏蒼中更顯得嫣紅似錦,幽婉嬌妍。


    十爺從馬上跳了下來,飛奔至櫻花樹前,伸手小心的彎下一枝櫻花,湊上聞聞,一股淡淡的櫻花香,就像她曾為他做的櫻花酪。


    “來人啦,趕緊將這兩株櫻花樹給我挖了,記住!要小心,倘若落下一朵櫻花,本王砍了你們的腦袋!”既然她喜歡,那他就將這兩株櫻花樹移栽到她的墳前。


    “這……”左侍衛為難道,“十爺,這麽大的櫻花樹恐怕不好挖啊,怕傷了根基,挖出來就活不成了。”


    “活不成就拿你的命去抵!”十爺發怒道。


    “卑職曾聽她說過一句話,真正的惜花人是舍不得傷花的。”右侍衛知道他因何要挖樹,也不敢阻止,隻是故意的在他耳朵邊嘀咕了一句。


    果然,十爺愣了一下,然後頹然的低下了頭,喃喃道:“是啊,我怎麽忘了,如果姐姐在,一定又要罵我了。”無力的擺了擺,“算了。”


    眾人這才安下心來。


    忽然,有人驚呼一聲:“死人,這破廟裏竟有個死人!”


    十爺轉頭去看,果見破廟裏麵蜷縮著一女子,有風灌入,吹的那女子青土布的衣袍嗖嗖亂飛。


    他走了進去,蹲下仔細一看,那女子臉上雖然髒,卻可辨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她雙手緊緊抱於胸前,拚命要取暖的樣子,身上的衣服破了,有血從褲角沿著凍的通紅的腳踝滲了出來。


    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似乎還有氣。


    “來人啦!把她扶到那牆根上去,再在旁邊架點火,興許還能救活。”


    眾人慌忙將女子扶到背風的地方,用喂了她一些溫水,過了一會兒,她的臉上恢複了一點氣色,張張嘴呻吟一聲:“痛……”


    “殿下,活了,人真救活了。”那喂水的人高興道。


    “好痛……”那女子又呻吟一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在眼睛睜開的那一刹那,十爺的心毫無由來的驀地一動,他突然又想起了被腰斬的她。


    像,她的眼神好像姐姐。


    蘊著水光,懵懂而又動人……


    就如當初他第一眼見到她的樣子。


    “快,快拿水和毛巾來。”他抑止不住內心的激動,想要看一看她的臉,他想,或許上天垂憐,她沒有死。


    此刻的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她年愈二十,而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才十三四歲,怎麽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他熱切的看著她,她也在看著他。


    怎麽回事?她不是死了嗎,怎麽還能聽到有人在說話,這人的聲音好熟悉。


    強撐著精神,她努力睜大眼睛看著他,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小十,竟然是小十。”


    她想說話,嗓子卻疼的發幹,現在的她應該是在黃泉路上,難道小十也死了?


    忽覺臉上一熱,他用毛巾輕柔的幫她洗去臉上的血汙和灰塵,他的心頹然一落,整個人都垮了下來。


    “不是姐姐,根本不是姐姐。”他無比失望的自說自話。


    “小姐,小姐,原來你在這裏,你怎麽傷成這樣了?”有個散著髻的小丫頭兩手拎著一條很小的魚跑了進來,鞋子和褲角已經全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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