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嬋所做的許多不堪之事,除了她和鶯歌,連望湘和疏琴都瞞著。


    “燕語,你什麽意思?”


    洛嬋聽她突然提起姬長清和宋景年,頓時一個激靈,帶笑的臉立刻就冷了下來:


    “奴婢的意思是……”燕語又緊張的深呼吸一口氣,從牙齒縫裏咬出四個字,“人皮麵具。”


    洛嬋眼中閃過深切的失望和憤怒,揚手就狠狠的扇了燕語一巴掌。


    “你這賤婢,出的什麽餿主意,難道你要讓我戴著姬長清的人皮麵具活著!”


    當年,若不是她戴著姬長清的人皮麵具,借著上香的機會去了香葉寺找了宋景年,並在那裏待了整整一晚,也不能讓子越相信,姬長清真的和宋景年有染。


    燕語被打的一個趄趔,她也不捂臉,而是木然的跪在地上。


    “姑娘,人皮麵具可以是姬長清的,自然也可以是你的。”


    “就算是我的,那也是假的,假的——”


    說到最後兩個字,洛嬋嘴裏噴出了憤怒的口水。


    “雖然是假的,但也可以讓姑娘先把今天對付過去。”燕語就像個機械似的,不動感情的說著話,“姑娘,你不要忘了,今天你還要去見樂陽公主。”


    “……”


    “奴婢看姑娘額頭上的傷口也不算太重,請太醫亦或再用白獺髓未必不能好,隻是不能讓宋懿如那個破公主今天得意了去。”


    “……白獺髓?”


    洛嬋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一轉身,趕緊衝到妝台前,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未用完的白獺髓,神思疑惑的盯著它。


    難道是這白獺髓有問題?


    可是逍遙島不是從不賣假藥嗎?


    這白獺髓是洛熙平從宋懿如手上奪過來的,洛熙平還一再叮囑她千萬不要說出去,難道宋懿如事先窺破了搶奪的人是二叔,故意下毒的?


    都怪她,對二叔弄來的東西確信無疑,根本沒有找太醫過來驗。


    “姑娘,這白獺髓有沒有問題,請來太醫一驗便知。”看穿了洛嬋心裏的懷疑,燕語木著臉繼續遊說,“隻是今天要先對付過去,姑娘,你看……”


    洛嬋俯視著燕語望了她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很是無奈道,“你趕緊讓望湘把太醫找來,至於人皮麵具,你知道在哪裏能弄到,你去辦吧,對了,不準再叫一個人知道,否則,揭了你的皮!”


    “是……”


    燕語眼裏有冷光閃過,弓著腰身,畢恭畢敬的退了下去。


    人皮麵具,最不透氣。


    於傷口恢複有害無益。


    ……


    午後,陽光躲進了雲層,天空立刻暗了下來。


    小睡初醒的洛嬋為了下午能在宋懿如麵前好好的耀武揚威一番,特意命燕語為她精心妝扮。


    早上太醫來過,說白獺髓沒什麽問題,隻是一時也沒瞧出洛嬋額頭上的傷口是怎麽回事,還說他開的除疤藥皆不如白獺髓有效果,隻開了一些內服清火消毒的藥。


    連太醫都找不出原因來,洛嬋更加憂心忡忡,同時又慶幸,白獺髓沒有問題,她還可以用。


    申時,是她和宋懿如相約見麵的時間,就算她的臉毀了,她也絕不能在宋懿如麵前落了下風。


    素手緩緩的在額上抹上了白獺髓,然後垂頭看了看桌上放著的人皮麵具,她壓抑住內心痛苦的波動,冷冷道:“燕語,開始吧。”


    燕語小心翼翼的捏起麵具兩角,緩緩的罩上她的臉,很快,麵具就戴好了,因為本就是同一張臉,所以戴上去特別的服帖,哪怕近距離看,若不十分仔細的看,也端祥不出來臉是假的。


    洛嬋滿意的看著鏡子裏的臉,拿起眉筆,和從前一樣描眉,化妝。


    不一會兒,鏡子裏就呈現了一張嬌媚無雙,如花似玉的臉。


    雖然臉還是那張臉,卻是假的。


    洛嬋想到此,心裏又開始痛的滴血。


    “姑娘,今天想梳個什麽樣發式?”燕語站在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就梳我去歲生日時的那個發式吧。”


    “是。”


    燕語取了沾著淡淡牡丹花香頭油的篦子開始輕緩的幫洛嬋梳著如瀑布般的秀發,空氣中頓時氤氳起淡淡的牡丹花香。


    洛嬋深吸了一口氣,她自帶體香,所以無需薰香,可是今天見宋懿如不同往日,子越已經答應一年後要娶她了,她一定會借此狠狠的將宋懿如打擊的潰不成軍。


    她宋懿如不是自詡牡丹嗎,就憑她一個肮髒的蕩婦野種也配!


    她今天就要讓宋懿如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牡丹國色。


    沒有了姬長清,就再也沒有人能把她洛嬋輕易的比下去。


    ……


    申時。


    乾元茶樓。


    雲安楠托著腮幫子悶悶的坐在那裏,也不吃東西,一隻手無聊的轉著手裏的空杯子,一圈又一圈。


    洛櫻見她這樣,笑問道:“雲姐姐,難不成你今天約我來,就是想看你轉杯子?”


    “唉——”雲安楠長歎了一口氣,停住了杯子,然後蹙著眉頭愁悶看著洛櫻,“櫻妹妹,你說男人為什麽整天隻顧著政務,政務,永遠都忙不完的政務呢?”


    洛櫻笑道:“感情衛世子冷落了雲姐姐?”


    “是呀,我都已經三天沒見著他人影了,從前他至少還能早出晚歸,這三天人竟然都沒有回來,我一個人待在衛府好生無聊……元極又不在,我益發連個吵架的人都沒有了。”說著,雲安楠頓了一下,問道,“櫻妹妹,元極離開的這段日子,你可曾思念過他?”


    “……”


    洛櫻望著她,搖了搖頭,除了心懷感激,她對他確實沒有思念,他不在的這段日子,她反而覺得很清靜。


    “唉——”雲安楠又長歎了一聲,臉色更加愁悶了,“櫻妹妹,你不知道,我還幻想著咱們能做個妯娌呢,這下好了,幻想果真成了幻想了。”


    “……呃”


    洛櫻有些無語。


    “啊?雲姑娘,你還想著讓我們家小姐嫁給那個催命鬼郎君不成?”


    裳兒瞪大了眼睛,雖然衛元極沒有傷害過小姐,可動不動就殺人,還是讓人覺得很可怕的。


    “是啊。”雲安楠認真的點點頭,“隻是即使櫻妹妹真能嫁,我們也未必能做得了妯娌,姨媽她素來不太喜歡我,若不是為了表哥,我壓根也待不下去了。”


    “你說鎮國公夫人不喜歡你?”


    洛櫻從來也沒聽雲安楠跟她道過這樣的煩難,初聽她這樣說,甚覺驚訝。


    “嗯。”


    雲安楠失落的點點頭。


    裳兒驚訝的一頓,咽了嘴裏的糕點道:“怎麽可能,雲姑娘你這麽漂亮又可愛,她為什麽不喜歡你。”


    “也就裳兒你覺得我漂亮又可愛。”雲安楠失落的嘟起了小嘴,“旁人可不這樣認為。”


    洛櫻在她圓嘟嘟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我也覺得雲姐姐漂亮又可愛呀。”


    “唉,如果姨媽像你們一樣就好了,她說我性子太野,當不了鎮國公府未來的當家主母。”


    就在昨晚,她無意中聽姨媽和大長公主提起,說表哥年紀大了,也該成親了,當時,她心中一喜,以為姨媽要給她們操辦喜事,畢竟她和表哥是有婚約的,聽下去卻根本不是。


    姨媽說:“安楠那孩子好是好,就是性子太野,人也太單純,當不了鎮國公府未來的當家主母。”


    大長公主說:“可是安楠畢竟和元則有婚約,難道你還要毀婚不成?”


    姨媽說:“為了鎮國公府的未來,哪怕得罪了自家姐妹也無妨,再說我妹妹是個通情達理的,若我好好跟她說,她必不會糾纏。”


    “我實在不明白,安楠是你的侄女兒,這親上加親的好事,你為什麽非要反對?”


    “……”


    後麵的話,因為姨媽刻意放低了聲音,所以她壓根沒聽到,她隻聽到大長公主最後歎了一句:“也罷,就隨你吧!”


    她的心,在那一刻,墜落在地。


    她想找姨媽問個明白,又覺得索然無味,想找衛元則,卻連他人在哪裏都不知道,她心思煩難,除了洛櫻,她在長陵城也沒什麽好朋友,所以便約了她出來道道煩難。


    洛櫻一聽此言,更加震驚了:“你不是和衛世子有了婚約嗎?”


    不僅如此,太後如此喜愛雲安楠,就算鎮國公府夫人不想讓雲安楠嫁給衛元則,看在太後的麵子,她也不可能會輕易毀婚。


    雲安楠氣乎乎道:“婚約也不過是一張紙罷了,若真想毀,撕了便罷。”


    說完,眼圈一紅,幾乎要哭了。


    洛櫻趕緊安慰道:“雲姐姐先別傷心,這件事還有衛世子,我不相信他會毀婚。”


    “是呀,衛世子是個君子,他絕對不會辜負雲姑娘你的。”裳兒附合一聲。


    雲安楠扁扁嘴,聲音已帶著哭腔:“可是我連他人都見不到,櫻妹妹,裳兒,你說表哥他是不是故意躲著我呀?”


    “這個應該不至於,許是這當中有什麽誤會吧。”


    洛櫻心裏也沒有什麽把握,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鎮國公夫人想要毀婚的理由是什麽,若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衛元則未嚐沒有理由躲著雲安楠。


    “放心吧,雲姑娘,衛世子他絕對不會。”裳兒沒有想那麽多,她見過衛元則,印象裏他就是個磊落的君子,所以她很肯定的拍了拍雲安楠的手。


    一語剛了,忽然樓下傳來一陣轟鬧之聲:“來來來,李先生,今天要給我們說一段什麽奇聞軼事呀!”


    那說說書先生摸摸胡須,咳了一聲,故作正經說道:“要說奇聞軼事,還真有一樁,隻不過這件事嘛……”


    說書先生神秘莫測的看看周圍,摸摸下巴,笑的隱晦而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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