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當心!”


    眼看一支利箭就要刺穿小姑娘的胸膛,洛庭尹一個飛身,抱過了她,然後二人一起滾到雪地上,打了幾個滾。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趕緊離開!”


    阿涼急呼一聲,手持匕首去擋流箭。


    “十二,阿涼,你們兩個快護送姑娘先撤,這裏有我們。”


    “不行,庭尹,還有庭尹,還有這些災民,他們是無辜的!”


    洛櫻是習武之人,知道那些流箭的厲害,這些躲在暗處的弓箭手不是普通的弓箭手,而是百步穿楊的絕頂高手。


    “十四,你去保護洛庭尹!”十一一聲令下,十四就領命而去,他又對著洛櫻道,“姑娘,這些人的目標並不是災民,隻有我們離開,災民才不會受到牽連!”


    阿涼附合道:“對,姑娘,我們還是趕緊先撤吧!”


    “那好。”


    洛櫻見這些流箭看似無的放矢,卻明明有目標,這件事的真相肯定不至韋小虎一個人知道,否則,單憑他一人,做不成這件事,在事情敗露之後,他們不過是想殺人滅口罷了。


    果不其然,在洛櫻被十二和阿涼護著突出重圍之後,躲在暗夜裏的弓箭手也退了,洛櫻沒想到她今天一來就打草驚蛇,知道真相的人全都被殺,線索斷了。


    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至少揭開了韋小虎的真麵目,挽救了小十的名聲,隻是這樣遠遠不夠,想要扭轉災民對小十的看法,這粥棚必須辦好,真正的為災民們解決吃飯和禦寒的問題。


    隻是,小十明明折回了長陵城,他為什麽不管,難道這粥棚並非他派人所設,或者,他還不知道粥棚有毒之事,又或者,他秘密返回是有什麽事情,他不能出現?


    心中疑惑太多,她暫時理不出一個頭緒,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星辰肯定知道小十回來了,他離開時,說讓她有什麽急事就去趙青,一旦讓趙青知道此事,小十很快就會知道了。


    即使趙青不能通知到小十,他也會帶兵接管這粥棚,這樣至少能保證這群災民不再流離失所。


    她趕緊吩咐十一,讓他去找趙青,將這裏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回到家時,已近亥時,這一夜,洛櫻輾轉反側,想了很多,實在無法安睡,隻到醜時十一傳來消息,說趙青親自帶領燕王府的人接管了粥棚。


    不僅如此,他還帶去了大夫和藥品,現在災民皆已被妥善安置,洛櫻才著實鬆了一口氣,快寅時方才睡著。


    睡夢之中,有冰涼的手指慢慢的在她臉上遊走,劃過眉尖,輕撫臉頰,最後停留在她溫軟的紅唇上。


    這冰涼的觸感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想醒來,卻又醒不來,不安的動了動身手,伸手一打,卻撲了個空,她又不安的動了一下,嘴裏喃喃囈語道:“衛元極,別鬧……你再這樣,我就……削了你……的手……”


    停在她紅唇上的手指滯了一下,默默歎息一聲,低回而縹緲,似夢非夢,似真非真。


    第二天早上醒來,洛櫻怔怔的坐在那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想了想,然後又搖頭一笑:“怎麽可能,衛元極明明護送星辰去了清源山,他怎麽可能來過,一定又在做夢了。”


    不一會兒,裳兒和竹娟進來服侍她梳洗,竹娟又回道:“姑娘,今兒是發月錢的日子,一大早旺兒媳婦來請示姑娘,梨苑的那位……”


    裳兒不滿的撇了一下嘴:“那旺兒媳婦也是個糊塗人,這樣的小事來回稟我們小姐做什麽。”


    竹娟笑道:“你就是性急,她不過是怕日後白擔了什麽幹係罷了。”


    洛櫻笑著歎息道:“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洛嬋到底是府裏的大小姐,說不定哪天就翻身了,她是怕憑白得罪了洛嬋,若按定例發了,又怕得罪了我。”


    “哦,她怕得罪人,就讓小姐你來得罪呀!”裳兒快嘴道。


    竹娟接口道:“我們家姑娘是什麽人,若一味的怕得罪她,也不會在老太太屋裏據理力爭。”


    “所以啊,既然得罪了,也不怕得罪個徹底,依奴婢看,一個子兒也不給她。”


    洛櫻笑道:“就依你的意思,一個子兒也不給她,竹娟,你出去告訴旺兒媳婦一聲。”


    “是。”


    這邊竹娟剛退下,那邊小憐又掀簾而入:“姑娘,老爺那裏剛剛派了人過來,說讓你得空時,馬上去寧心園一趟,老爺有話要問你。”


    ……


    寧心園


    洛熙平靜靜的依在春藤椅上,注視著掛在牆上那一幅月下桃花圖,他的眼神很專注,也很悲傷,帶著虔誠的悲傷。


    “大小姐,你為什麽要選擇姬南城,我才是對你最好的人啊!”


    “……嗬嗬,姬南城得到你了又如何,你終歸還是我的……”


    “你能不能告訴我,鎖心鑰到底在哪裏?”


    “你為什麽不說話,你是在生我的氣嗎,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回鎖心鑰,不惜任何代價,你就在那裏好好的安睡吧,待我死去,我們同穴而眠,做長長久久的夫妻。”


    “老爺,汪姨娘來看你了。”


    德順見他盯著桃花圖,一盯就是半個時辰,也不敢打擾,可是來人是洛熙平最寵愛的汪姨娘,他不敢不回。


    洛熙平不耐煩的擺擺手:“不見,除了櫻丫頭,誰來也不見。”


    “可是汪姨娘她……”


    “她怎麽了?”


    “她說她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見老爺。”


    洛熙平眉頭一皺:“她能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


    “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


    “好吧,你讓她進來!”洛熙平想想,還是應允了。


    稍傾,就見一身素色的汪姨娘腫著兩個眼泡急步走了過來,一見洛熙平,她忙拿帕子拭了臉上的淚痕,上前屈身福了福道:“妾身見過老爺。”


    洛熙平坐直了身體,轉頭看著她哭哭唧唧的樣子,心頭沒由來的就是一陣煩悶,可想著自己在病重之時,除了洛櫻,也隻有汪碧池最貼心小意的伺候著,他心裏又動了幾份情,聲音溫軟的問道:“池兒,一大早的你怎麽哭成這樣了,又有誰給你氣受了?”


    汪碧池哽咽了一下,動了動唇想說,卻沒敢說出來,輕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才敢小心翼翼的開口:“老爺,昨兒麗鵑出門采買時,看……看到一……一個人了……”


    “池兒,你這般吞吞吐吐的做什麽,有話直說,到底看到誰了?”


    “看……看到姐姐了……”


    洛熙平頓時渾身一震,臉上剛剛浮起的柔情立刻陰沉下去,冷喝道:“池兒,你當知道,什麽事該管什麽事不該管!”


    汪碧池見他臉色大變,嚇得撲通跪於他的麵前,抬起一雙梨花帶雨的眼睛,哀求的看著他:“老爺,姐姐她很可憐,聽麗鵑說,穿的跟個叫化子……”


    洛熙平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手重重的擊在扶手上,打斷她道:“閉嘴!你若再敢提她,立刻從這裏滾出去。”


    “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老爺,你就不能看在昔日夫妻的情份上,伸手幫一幫姐姐麽?”


    汪碧池伸手扯一扯他的袍角。


    “我與他已經和離,夫妻情盡,早已沒了半點情份!”


    “可是老爺,姐姐她真的很可憐,她被一個男人當街暴打……”


    “夠了!”


    洛熙平咬著腮幫子發鼓,已經忍耐到了極點。


    見洛熙平如此氣憤,汪姨娘想退縮,可事已至此,她不能退縮,這麽多年,她心中一直有個結,這個結不解開,她永遠都無法獲得真正的平靜。


    她對不起沈毓淳,她一直想彌補,真心的想要彌補,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姐姐都不肯原諒她。


    她知道自己傷她太深,不配得到她的原諒,可她還想為她做最後一點點事,以贖自己的罪孽。


    她挺直胸膛,眼睛裏散發著難得的堅定之意,定定的望著洛熙平道:“老爺,即使你不能把姐姐接回來,也……”


    “來人啦,將汪姨娘帶下去!”


    見素日裏溫柔小心的汪姨娘竟為了沈氏不惜一再觸怒於他,洛熙平怒火中燒,沈氏的錢是他派人劫的,洛庭尹為此還跑到寧心苑來大鬧一場,氣倒了老太太,他怎麽可能去幫沈氏,這個池兒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想想,又暴怒的補充了一句。


    “將那個亂嚼舌根的狗奴才麗鵑,亂棍打死!”


    “不……老爺,麗鵑跟了妾身這麽多年……”汪姨娘沒想到會牽累到麗鵑要被打死,她驚恐的一下子戰栗起來,渾身抖若篩糠,上下牙齒相擊,仿佛要擊碎了似的,她無法接受的瞪大眼睛看著洛熙平,“老爺,求求你,求求你,饒了她,一切都是妾身的錯……”


    洛熙平哪裏肯聽汪姨娘的哭求,很快,便有人將她拖了下去,在汪姨娘被拖出門外的時候,正好洛櫻來了,汪姨娘淚水漣漣的眼睛裏忽然閃起了一絲光。


    “五姑娘,快去救救你的母親,救救她……妾身的人看到她被一個男人在螺螄巷毆打啊……”


    洛櫻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這汪姨娘雖然可恨,她倒沒有想到,她竟然敢為了沈氏頂撞洛熙平。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進了屋裏,洛櫻就看到洛熙平滿麵怒色的坐在那裏,她正要上前請安,就聽到洛熙平陰冷冷的問了一句:“櫻丫頭,連你也怪我無情嗎?”


    因為聲音太過陰冷,好像凝結的冰,馬上就要破碎掉一樣。


    洛櫻微微沉默了一下,緩步上前,淡淡道:“父親想多了,我甚至連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


    “剛剛汪姨娘不是跟你說了,你的母親被人當街毆打!”


    洛櫻輕笑了一下:“應該不會,她和洛玥離開府時帶足了銀兩,還有秋司和雙兒兩個丫頭跟隨,我聽說雙兒身上還有些功夫,她素來忠心,怎麽可能讓她被人當街毆打,想來是汪姨娘的人看錯了也未可知。”


    一切都是沈氏咎由自取,她無心去救人,可倘若在得到消息之後真的不管不顧,難免會引起洛熙平的猜忌,覺得她無情無義。


    洛熙平自己無情無義可以,他這樣疑心病重的人,斷不能容忍他身邊的人無情無義。


    “嗯,還是你想的周到。”洛熙平點點頭,咬牙道,“定是那狗奴才看錯了,回來挑唆著池兒來鬧,這些日子,你來鬧,他也來鬧,是該好好的整飭一番了,對了,櫻丫頭,粥棚的事查的怎麽樣了?”


    洛櫻皺了一下眉毛,歎息道:“打草驚蛇了。”


    洛熙平臉色一沉:“怎麽說?”


    洛櫻言簡意駭的將粥棚所發生的事說給洛熙平聽,說到韋小虎曾是蘇府的馬夫時,他晦暗的眼睛閃過一道亮光,待洛櫻說完,他冷笑一聲:“果不出我所料,這件事必與沈遙有關。”


    洛櫻趁機試探道:“那韋小虎在蘇府做過馬夫,不知父親可曾見過?”


    “一個馬夫而已,我怎麽會見過,不過……”


    洛熙平忽然不說了,而是垂下頭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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