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在顧言之還小的時候,也曾經仔細分析過自己為什麽在感情方麵會這麽冷淡。


    身量還沒開始長起的他踩在小凳子上,在藏書量驚人的顧家書房裏翻找著各類的心理書籍,試圖從當中找到自己性情冷淡的科學依據,比如說因為父母的疏遠,又或者是缺愛之類的。


    顧孟冬對他固然是從未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他母親除了那短短的兩年之外,其他很多時候,他都排在了母親偉大的愛情的後麵。顧誌維倒是很疼愛他的,不過老人家望孫成龍心切,所以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相處也和普通爺孫很不一樣,顧言之可以說是從懂事開始,就是在顧誌維的嚴厲鞭策當中一路成長的。


    在他七歲那年,顧家庭院裏有一天突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跑來一隻野貓。養過貓的人都知道,貓是一種對人戒心很大的動物,尤其是成年野貓,如果有人類貿然靠近,不給上一爪子已經是客氣了。


    葉管家那天跟閑聊似的和顧老爺子說起這個事情,說院子裏來了一隻貓糟蹋了不少花,花王正打算找個辦法把貓給趕出去或者弄死。顧言之當時也在場,並沒有把這個事情放在心上。


    說來也巧,過後兩天他經過中庭,那隻野貓正好從花叢裏竄了出來,後麵還跟著提著棍子窮追猛打的花王。


    野貓淒厲的叫了一聲直往顧言之身後竄,下一秒顧言之伸手攔住了花王。


    他救下了那隻貓,也給了它在庭院裏麵安家的許可。


    那隻貓似乎是通了靈性,知道誰是救了它的人,整個顧宅下人包括花王在內,都不知道它平時窩在什麽地方,但是每次隻要顧言之經過中庭,那隻貓就一定會竄出來。


    它也不靠近顧言之,就隻是蹲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他。


    久而久之,顧言之偶爾也會帶些食物給它。有時候是新鮮小魚,牛肉,有時候是一小盒的羊奶。那個時候的葉閃也才十來歲,還沒有修煉出現在的麵無表情,他向來以自家少爺馬首是瞻,見顧言之都主動喂貓了,他也去找了一大堆的貓零食來喂。可奇怪的是,不管他準備的食物有多麽豐盛,那隻野貓看都不看一眼,它隻吃顧言之帶來的東西,哪怕是一盤子它不愛吃的貓糧。


    顧言之看著乖巧的蹲在他身邊埋頭吃貓糧的野貓,又看看一臉鬱悶的捧著一堆貓零食卻不受青睞的葉閃,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滿足。


    那種滿足感不是因為物質上的優越,而是內心獨占欲被完全滿足的愉悅感。


    不管別人對這隻貓如何討好,它都隻願意吃自己帶來的東西,而對其他人不屑一顧。


    顧言之麵上雖然仍是淡淡,但是他已經把那隻貓劃入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哪怕他們的交集僅僅隻在於每天一次的投喂裏,但是那種無言的默契也讓小小的顧言之感到了滿足。


    後來在盛夏的某一天,那隻貓吃完東西之後突然向他走近,然後在他專注的眼神中用身體蹭了蹭他的腿,輕輕的,軟軟的‘喵’了一聲。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野貓乖巧的收起了自己在別人麵前亮出的利爪,舒服的眯眯眼仰著頭在小主人的掌心中蹭了蹭。


    那是顧言之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於貓這種生物所帶來的柔軟和溫暖。


    顧言之心想,這是我的貓。


    我一個人的。


    “後來呢?”蘇雲卿已經完全被顧言之的故事所吸引,她睜大眼睛看著顧言之,好奇的問道:“後來怎麽樣了?”


    顧言之垂下眼瞼。


    後來,那隻貓死了。


    被人虐殺,慘死。


    以前曾經說過,顧言之的童年並不悠閑,身為顧家未來的繼承人,顧家大少爺,他要學習很多很多東西。別的小朋友還抱著父母的大腿撒嬌,他已經開始跟著顧誌維出席旁聽董事會了。


    那段時間正好他跟著顧誌維去了一趟國外,臨走前他去喂貓,破天荒的對那隻貓說道:“我要跟爺爺出門了,你乖乖等我回來。”


    那隻貓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乖巧的‘喵’了一聲。


    顧言之對它的反應表示很滿意,心裏還在想著,等他這次回來之後一定要給這隻貓取一個名字。


    可惜的是,後來他所想的那幾個名字最終都沒有派上用場。


    貓死了。


    顧言之回到家之後連著等了兩天都沒等到那隻貓,家裏的花王勸這個倔強的小少爺,說野貓是最養不熟的了,不管你對它有多好,它要走就隨時都會走,絲毫不戀舊情。


    顧言之當時沒有說話,但是在第三天早上他集合了整個宅子的傭人司機,讓他們去給自己找一隻貓。


    “不管是生是死,”彼時隻有的顧言之雖然隻有七歲,但是他冰冷的眼神已經壓的有些人抬不起頭來。“找到它。”


    偌大一個顧宅上上下下都是裝了監控攝像頭的,顧言之把他離開那幾天的監控錄像帶全部調出來看,終於在某天深夜的監控錄像中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從後門拎著一袋東西出去了。


    顧宅的後門是專門給傭人們進出的,像是這樣半夜鬼鬼祟祟拎著東西出去,明顯很不正常。


    顧言之作為顧家大少爺,要查一個家裏的傭人那簡直是輕而易舉,很快他就查到原來那天從後門走的那個人是後廚的一個年輕幫工,而他手上拎著的正是那隻野貓的屍體。


    那個年輕幫工不過十八九歲年紀,被押到顧言之麵前時還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直到他看到顧家七歲的小少爺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眼神直勾勾冷冰冰的看著他。


    他心中咯噔一下,頓時就想起了顧言之前幾天大張旗鼓要找的那隻貓。


    死在他和他朋友手上的那隻貓。


    年輕幫工尚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在他看來不過就是死了一隻貓而已,那就是丟了一份高薪的工作。在當事人的配合下,事情很快就問清楚了,那天年輕幫工為了跟他的酒肉朋友炫耀自己的工作有多麽的好,在晚上時偷偷摸摸的把不相幹的人從後門放進了顧宅,三兩個年輕人在後廚的小餐廳裏喝酒吃肉,抽煙打牌,由於主人都不在家,管家也跟著主人出去了,所以幾個年輕人根本就是肆無忌憚。三兩黃酒下肚,幾個年輕人膽子大了,竟然想要偷偷摸進了花園。


    其實他們也沒想幹嘛,就是想來看看有錢人過得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日子。


    後廚走出去有一個小花園,穿過小花園之後再沿著廊下一直走,就能夠繞到中庭去,再從中庭過去,很快就能到主屋——這條路是平時廚師們上菜時走的路,主人家和客人都不會來。


    幾個年輕人嘻嘻哈哈的剛走到小花園,剛在廊下拐了個彎,就黑暗中有兩隻碧綠的眼睛正幽幽的盯著他們,在這雙眼睛的後麵,是通往中庭的路。


    年輕幫工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很快認出這是那隻野貓。他低聲嗬斥了兩聲,想把野貓給趕走,那隻野貓卻一動不動,不僅如此,在幾個年輕人試圖繞過它往中庭的方向走去時,野貓淒厲的叫了一聲,然後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其中一個年輕人,手裏還拿著一隻酒瓶子,見野貓撲過來下意識就把酒瓶子朝它頭上砸去,酒瓶子嘩啦碎了一地,野貓也重重地半空中跌落在地上。


    幾個年輕人卻被這個變故激起了酒興,年輕幫工拎著這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貓說要做個貓肉火鍋,原本也隻是開玩笑,可是野貓在被拎起的瞬間伸出利爪在年輕幫工的手上狠狠一撓。


    疼痛和血腥味刺激的酒精衝頭的年輕人,幾個人把貓領回後廚,就用後廚現有的那些工具把貓給虐殺致死。


    監視錄像當中,年輕幫工手上拎著的那個黑色袋子裏裝的就是野貓殘破的屍體。


    當時顧言之聽完這些之後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吩咐葉管家把這個人和初引薦他進來的那個人都開除,以後永不錄用。


    就在年輕幫工鬆了一口氣,以為這個事情就這麽結束了的時候,在他離開顧宅的第二日,顧言之帶著葉閃和兩個保鏢出現在了他麵前。


    “我和阿閃當時年紀還小,雖然從小就學空手道和武術,但是小孩子力氣畢竟小,二對三的正麵對上,我們沒有勝算。但是,加上保鏢的話,事情就穩妥多了。”


    緊接著,顧言之又把他當時是怎麽對付那三個人的都和蘇雲卿說了。無非就是逐個擊破,然後把他們對貓做過的事情,又在他們自己身上都做了一遍。


    他說的很詳細,像是生怕蘇雲卿聽不懂。


    除了剝皮之外,打斷手腳,在身上刻字,把耳朵尖切掉等等令人發指的行為從顧言之口中說出來卻像隻是在說今天天氣如何一般。


    蘇雲卿聽得頭皮發麻,心痛微顫。


    這些事情都是她之前從來聽都沒有聽過的,按理來說她應該要害怕才七歲就做出這些事情的顧言之才對,可是她越聽卻反而越把自己窩進了顧言之的懷裏。


    顧言之低頭看著她,眼神複雜。“卿卿不害怕嗎?”


    蘇雲卿仰起臉看他,十分誠實的說道:“害怕。可是,當時顧大哥一定很傷心吧。”


    顧言之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蘇雲卿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顧大哥一定很喜歡那隻貓吧,它死得這麽慘,你一定很傷心。”蘇雲卿說著,像是安慰他一般的親了親他的下巴,“如果我當時也在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陪著顧大哥了。”


    顧言之捏著她的下巴,眼神專注到有些可怕。


    “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嗎?”顧言之輕聲說道:“你以為我隻是講了一個故事給你聽嗎?我的心裏關著一頭野獸,我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衝出來,我原本以為我已經可以控製它了,可是這次你出事我才明白,原來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這個能力關住它。”


    如果要說顧言之最害怕的事情,那就是會因為他而讓蘇雲卿受傷。就如同現在,他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控。


    “我今天能夠把你關在這裏,明天就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出什麽。”顧言之語氣溫柔,可是鉗住蘇雲卿下巴的手卻絲毫不放鬆。


    “即便是這樣,你也要待在我身邊嗎?”


    對於顧言之的話,蘇雲卿隻是輕輕一笑。


    “可是,我現在不就是在大哥身邊嗎?”她說,眼裏沒有絲毫躲閃。“我就在這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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