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猶珩抱臂退了兩步,靜待觀望。


    獄卒呈扇形站在他們身前嚴陣以待。


    那位婢女很快被扣上了木枷,被人拖拖拽拽地架了進來。彼時沈猶珩等,已經端坐在大堂上邊,那位婢女尚一觸及到他們的目光時就瑟縮了一霎。


    典獄長站在堂前,大聲宣讀著婢女的罪狀。


    這一次給這婢女判的是傷害朝廷命官之罪。


    傅暘一直不曾發話,隻是盯著爐中的計時香,等到外邊更鼓敲過了三聲,才忽而起身。


    “退下。”


    典獄長一瞬間有些不解。


    王要他們退下?


    盡管並不是很明白王的意思,但是皇命不可違,他還是帶著獄卒退下,臨走前一個牢頭向著傅暘跪拜道。


    “王,不知人犯如何處置?”


    “上枷,綁房柱上即可。”


    傅暘揮手。


    那位牢頭揮手安排獄卒把那婢女綁在柱子上,隨後帶著他們魚貫而出。


    很快,偌大的審訊堂中就隻剩下了傅暘,沈猶珩,和那半死不活的婢女。


    “你明日就要淩遲處死。”


    傅暘抬手拿起麵前的茶壺,看向婢女。


    那婢女一改之前的樣子,咬緊牙關,沉默而憤恨地看著他,那是對於他的怨恨,卻半無對自己即將赴死的不舍和可惜。


    傅暘卻像是早已在意料之中,並沒有因為她拒絕回答自己的話而惱怒。相反,他心平氣和地拿起茶壺,為自己沏了一杯茶。透過那換換上升的嫋嫋茶煙,沈猶珩判斷出那是最近赫赫有名的香茗。定是江西筍芽,隻是不知是陳年的儲藏,還是新近的上供。


    “你最近與宰相還有聯係。”


    傅暘用手扣了扣桌案,雲淡風輕地報出一個地名。


    “東城客棧。”


    那婢女驀然一驚,雙目睜大,看向傅暘,眸中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傅暘輕笑一聲,也不急於聽到她的回答,而是抬手飲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放下茶杯。


    “三年前的舊奴?”


    傅暘再度開口問道。


    那聲音在封閉的大堂中有些回聲,待那回聲消失迭盡,繼續冷聲道。


    “可以為了李易那紈絝的兒子死去活來,那你的父母是否能使你回心轉意?”


    那婢女再次張了張口,卻是什麽都沒有說。


    “還妄想瞞過孤是麽。”


    傅暘笑得攝人,那婢女不自覺地抬頭看他,那目光有了幾分癡迷和愛慕。


    傅暘薄唇輕啟。


    “上刑。”


    “王,第幾道?”


    典獄長進門請示。


    “第二道。”


    典獄長有些驚愕地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第二道是什麽刑法?”


    一直沉默的沈猶珩看到典獄長的反應,有些好奇地問傅暘。


    “待會你便知。”


    傅暘示意她稍安勿躁,放下了隻剩下茶底的杯子。


    “王,已經準備好了。”


    典獄長進門說道,傅暘頷首示意可以開始。立刻有兩個獄卒上前,拖起地上目光迷離的婢女。那婢女直到被架到了另一處房間冰冷的地上時,才反應過來。瞪著那兩個拖拽她的獄卒橫眉豎眼。


    “第二道刑法是擀薄餅。”


    典獄長朗聲道。


    沈猶珩有些不解,但因為馬上就要看到,是以也不急著問。這些刑房是按照行刑的程度來排列的吧,第一道刑法尚已如此可怖,第二道刑法應該是更加的不敢想象才對。


    沈猶珩的心中閃過一絲不忍,略略別過頭去。


    傅暘卻好似察覺到了她心中所想,沒有出言勸她,隻是淡淡道。


    “她白日要奪你性命。”


    沈猶珩眼中的光閃了閃。


    她有什麽好可憐這個婢女的,她也不值得可憐。今天晚上的酒宴上,便是這個婢女想要害自己身死。她既然下得去手害自己,她沈猶珩自然也不能輕易原諒。


    有些人原諒那些傷害了他們的人,是因為他們乞求原諒,但是有些人,並不值得原諒!


    他們原諒,是因為慈悲。而她沈猶珩,永遠不可能慈悲!


    殺害崇明的凶手還沒有找到,她無法原諒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寬恕別人!


    沈猶珩沒有背過身,而是定定地看著那刑房中的獄卒搬動刑具。


    這一道刑法的刑具依然很是奇特。


    一個巨大的鐵筒,中間是空心的,兩邊連著兩方鐵架,橫亙在那婢女身體之上,鐵架的長度剛好是她的身長。那鐵架大約有小半尺高。與她的鼻尖堪堪相觸,那婢女被綁在了地上,雙眼盯著麵前冰涼的鐵筒,有些迷茫。


    隨後那些獄卒又在地上鋪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典獄長在旁邊解釋道。


    “第二種刑法,名為擀薄餅,用十尺餘長鐵筒,燒紅至熔,烙於犯人身上,地上鋪撒鹽粒,以入味。烙紅鐵筒,是以擀麵杖,鹽粒,是為麵粉。”


    婢女聽到這句話,雙目圓睜。


    “其刑法自古以來無人生還,大約在兩個時辰之後,渾身鹽晶而死。”


    婢女的身體一直在抖,聽到典獄長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更加地令人膽寒。


    “不……”


    她的唇邊溢出小聲的告饒。


    “不……你們,你們不能這樣……”


    沈猶珩走上前去,站在刑房門前,揚聲道。


    “隻允許你對我下毒致我死,不準我們用烙鐵炙烤你全身讓你求死不能?”


    從方才典獄長宣讀的章程之中,沈猶珩已經大致了解了這第二種刑法的過程,不得不說這設計是極為精巧的。


    烙鐵,一遍一遍滾過的痛楚,沒有幾人能受得住,更別提那滿地的鹽粒,如果犯人用力掙紮,那鹽便會附著在傷口之上,猶如火上澆油。而這刑法的毒辣之處,便是不會置人於死地,不會傷及髒腑,也不會給人造成很嚴重的傷害,隻會讓人在掙紮之中慢慢地麵臨死亡。


    沈猶珩看出那婢女很顯然地被自己噎住了,婢女扭過頭去,一言不發。她沒有可以用來回答沈猶珩的話,她本也無話可說,如今造成這種局麵是她咎由自取,無法怪任何人。


    鐵架旁邊的火爐漸漸地熱了,兩個獄卒在兩旁燃柴,漸漸的,那中央的鐵筒冒出了熱氣,再燒燃一點,行刑就要開始了。


    那個婢女的臉色一直變換不定,漸漸地看著那自己頭上的鐵筒滋滋作響,終於無法忍受,嚇得變了臉色。


    “什麽味道?”


    沈猶珩吸了吸鼻子。


    “報大人,那婢女小便失禁了。”


    燒爐的獄卒回稟道。


    沈猶珩隨口嗤道。


    “還沒開始呢,就受不住了?”


    “我……我說!我說……求你們,快停下!”


    那個婢女終於尖叫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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