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沒一個省心的,都這個點了也不知道野到哪去了,飯不回來吃飯。”


    陳桂芳從廚房出來,手裏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麵,經過喜如旁邊的時候一臉不耐,把那碗重重往桌上一放。


    “當”的一聲,震得站在飯桌前的喜如渾身一驚。


    陳桂芳抬手就往喜如的太陽穴上狠狠一戳,瞪大了兩隻眼珠子大聲說:“老娘讓你去把那傻子找回來,聾了是吧?!”


    這時阮全從外麵進來,抬眼看了看站在那一動不動的喜如,厭惡地視線收回。


    喜如臉上被陳桂芳噴了幾滴唾沫星子,換做平時,這種情況她早習以為常,大不了抹了臉上的東西端著碗去自己屋子裏吃。


    但今天,喜如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像平時那樣無動於衷。


    被戳的地方傳來的清晰痛意,沒有丁點兒油腥的碗裏飄出的麵味,耳邊熟悉又令人厭惡的聲音,已經坐上桌正捧著碗嘬麵的小弟,還有她爹那厭惡的目光。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的喜如一件事——她重生了!


    沒錯,是真的,她真的重生了!


    當年,她被查出有孕後就被關在屋子裏一直關了大半個月。


    先不說這半個月裏日子如何不好過,再被放出來見天日的時候她就被送到了東坡那間破舊的小茅屋。


    從那以後她就一直住在那,直到孩子從肚子裏出來,直到死,她都一直在那間小破屋裏。


    可現在,沒有小破屋沒有孩子,她是在她那張睡了十五年的床上醒來的。


    她能確定剛才揪在自己大腿上的一把用了十足的力道,劇烈的痛意清楚地告訴她,這不是做夢,她是真的重生了!


    而且,今天剛好就是當年出事的那一天!


    “我說你沒事吧?”


    阮喜珠從廚房出來也端著一碗麵,看到喜如臉上那塊灰斑時眼底的厭惡一閃而過。


    隨即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道:“也不知道阿三跑去哪了,再不回來……”


    沒等她話說完,喜如已經跑出了屋子,從門口撿起一把鐮刀,隨手從窗台上摸了一個火折子就衝進了即將落幕的夜色中。


    “誒?你不吃飯了啊!”阮喜珠在後麵衝她喊。


    陳桂芳大大地嘬了一口湯,砸吧了一下嘴,不耐煩地說:“你吃你的,管她做什麽?不吃更好,老娘還省了,真不知道做的什麽孽,生了這麽個醜貨……”


    “不吃就滾!”


    “咚”的一聲,阮全把碗在桌上放得砰響,桌上的娘仨都是一驚。


    陳桂芳受不了氣,也跟著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大聲道:“你吼誰?!你讓誰滾!”


    阮全兩眼一瞪,“誰接話就說誰!娘的一天沒個省心的,全都是賠錢貨!好好的親事都能讓她那張爛臉給嚇沒了,這個家是想把我拖死麽?!”


    陳桂芳一聽,雙眼立馬就紅了,嘶吼道:“這你也怪在我頭上麽?!那不就是你的種麽!你現在怪得了誰,衝誰發脾氣!”


    家裏三個女兒一個兒子,一家六口就是六張嘴巴,好不容易鎮上趙員外家的小公子看上了家裏的大姑娘,前兒個上門來提親。


    結果哪想到對方一看到阮家二姑娘長得那副模樣直接嚇得調頭就走,甚至連他們已經收下的聘禮都給抬回去了。


    就為這事,家裏已經鬧了兩天了,阮全心裏膈應陳桂芳不好受,本應能嫁進大戶人家的阮喜珠就更難受了。


    眼瞧著爹娘為這事又吵了起來,阮喜珠沒有勸架,抿了抿唇端了碗帶著被嚇到的小弟到廚房去了,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吃飯那屋就傳來哐哐當當的聲音。


    對於家裏的事,喜如不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這一跑出來會變成什麽樣。


    但她現在沒有心思去想那些事,也沒時間去追究自己身上為什麽會發生重生這麽怪異的事。


    她記得沒錯,當年就是在今天晚上,發生了改變她和阿三一生的那件事。


    當時她因為前幾天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受了涼,連著好幾天都持續低燒,又因為阮喜珠的事挨了打,下午在家裏躺了一下午。


    而也正因為這樣,她才一時沒注意到阿三不見了。


    第二天,阿三是被人抬回來的,據說在大灣那條溝裏被發現的時候人就已經沒氣兒了,而她那個時候也因為晚上出來找人被……


    想到這,喜如身子不受控製地顫栗,捏著鐮刀的手全是汗。


    她加快腳下的步子,借著漸漸暗下來的夜色健步如飛地直接往大灣的方向去。


    立冬一過,晚上的風就帶上了刺骨的寒意,路邊靜悄悄的,隻聽得見自己的呼吸和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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