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猛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這麽一句,撕心裂肺的,他從未見過的阿如的樣子,可他走近時卻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到一滴眼淚。


    “啊!啊!”


    阿三顯然被喜如的樣子嚇壞了,連聲音都叫得啞了,生生將昔日的頭發扯了一大縷下來,旁的人光是看著就疼,偏生喜如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陳桂芳拿著石頭的手僵在半空中,跟陳老太一樣同樣沒想到喜如會突然這樣。


    隻見她板著阿三的肩,一雙眼瞪得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似的,她彎了腰,也不管阿三對她拳打腳踢,使勁兒晃她。


    “說話啊!你說啊!到底啥時候才肯醒,你想就這麽下去一輩子麽?!說話!你說話!”


    “喜如……”


    “阿如!”


    陳老太要上前來攔她,然男人卻已經搶先一步將那失控的人使勁拽到了麵前。


    喜如也跟瘋了似的,使勁兒去拽阿三,陳老太擔心阿三傷了她,也擔心她傷了阿三,趕緊著便招呼著聽到響動來這邊的周二丫一起來把兩姊妹給扯開。


    “說話!”喜如尖叫著,聲音聽著也啞了,“我叫你說話!”


    “阿如,阿如!”要鉗製住她,榮猛一隻手就能辦到,卻擔心把她給弄痛了。


    然而奈何這人卻不聽他的,沒辦法榮猛隻好夾著人直接扛到肩上轉身往老太太院子裏走。


    阿三掙紮得厲害,老太太弄得沒辦法就跟周二丫兩人一起一個抓手一個抓腳把她往屋裏抬。


    路過陳桂芳的時候老太太衝她吼道:“你給老娘滾!老娘不想再看到你!滾,滾——”


    陳桂芳驚得瞪圓了眼,因為還有別人在,所以她的一張臉憋得通紅,最後“哐當”扔掉石頭,二話不說撞開那些個看熱鬧的就腳下生風地跑了。


    “咋回事了這,好好的他們家咋又給鬧起來了?”


    “誰知道啊,聽說是陳桂芳想把阿三帶回去養。”


    “啊?不是吧,那個時候不是他們自己讓榮猛把阿三也一塊到帶走的麽,咋這會兒想把人帶回去養了?”


    “那就不知道了,沒準兒是看阮喜如現在日子好過了就想用那傻子套近乎吧。”


    “嘖嘖,看得出來,是能做出這種事兒的人……”


    “……”


    張陽大老遠的就聽到了動靜,趕來看的時候結果人都已經散了。


    “走,咱進去瞅瞅,”習慣性地轉身一把就抓住了身後人的手,結果換來“啪”的一聲,手背上頓時兩個手指印。


    顧箜拍了拍自己的手,學著他哥的樣兒皺眉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切,”張陽不屑,隨即也不管他了,雙手背在身後就往陳老太家走。


    “嘖,”顧箜有些不耐地咂了咂嘴,本想就此回去睡覺的,但奈何他現在是在假扮他哥。


    如果是顧先生的話,遇上這種事應該不會袖手旁觀。


    最關鍵的是,此事事關跟榮猛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那個小姑娘,方才老遠就聽到她的聲音,說實話他對這個算不上女人的小姑娘還有那麽一點兒興趣。


    於是想了想,顧箜便跟上張陽的步子一同進了陳老太家的小院子。


    屋內,喜如沒有再衝阿三吼,阿三也已經被陳老太跟周二丫一起用繩子綁了起來,這會兒嘴裏正塞著一塊布,防止她繼續叫。


    喜如坐在平時吃飯的桌子邊,榮猛坐她邊上,陳老太紅著眼站在阿三邊上,周二丫則滿臉不是滋味地站在喜如後麵扶著她的肩。


    張陽跟顧箜一進去,屋子頓時顯得更小了,陳老太這會兒也沒心情招呼他們。


    周二丫就問:“陳婆,桂芳嬸兒為啥要把阿三帶回去啊?”


    說起這個陳老太就是歎氣,隨即沒好氣地一屁股往邊上凳子上一坐,說:“曉得她那腦子是咋想的,不要人的是他們,要人的也是他們,就沒見過像他們這麽做爹娘的!”


    也就是說連陳老太也不知道那陳桂芳為啥會突然想著把阿三帶回去。


    榮猛扭頭把視線落在剛很自覺坐到他對麵的張陽跟顧箜,目光在顧箜臉上停留了一瞬,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後定在張陽臉上。


    哦,對了。


    張陽這才想起,之前榮猛有讓他打聽來著。


    “嗯咳!”這會兒接觸到榮猛的視線,張陽很是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不確定地說:“我想……大概是因為他們家大姑娘吧。”


    他給打聽了,但回頭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顧箜表示啥都不清楚,就規規矩矩地坐在張陽邊上裝作不經意地往喜如臉上瞅。


    這一瞅,他的瞳孔起碼放大了一倍!


    先前來的時候是晚上,加上那會兒榮猛把人放在床上,他壓根兒就沒瞅清人長啥樣兒,之後又整天窩在屋子裏烤火沒出來找人,導致現在才看清這廬山真麵目。


    嗯……


    身板兒夠小,這麽看著榮猛就跟一座山似的,也難怪白天的榮猛會考慮到那方麵的問題不碰她。


    臉夠小,估計他一巴掌下去就能拍成一片兒,眼睛夠大夠水靈,鼻梁也算高,嘴巴也挺小的,反正總結就是整個人都挺小。


    就是臉上那塊斑不算小,再往大一點兒都快占半張臉了,白天看都挺嚇人的,晚上估計不用說了。


    如是想著,卻察覺到一道淩厲的視線直擊他的麵門。


    “!”


    顧箜後背一涼,猛地抬眼一看,正見那黑著臉的漢子正將那冰冷的視線朝他這邊射來!


    好家夥,難怪他說周圍的溫度怎的驟降,敢情是這家夥不高興他看他媳婦兒了。


    嘖嘖。


    顧箜轉了轉眼珠撇開視線,就聽周二丫不解道:“阮喜珠?他們要帶阿三回去關阮喜珠啥事兒?她都那樣兒了難不成還要作妖啊?”


    剛說完,周二丫就覺得自個兒這話說得不妥,趕緊著跟陳老太解釋說:“陳婆,我……我沒有其他意思啊,就是不太明白,您別往心上去啊。”


    不管咋說這阮喜珠也是陳老太的外孫,周二丫是怕把人給得罪了。


    然而陳老太卻跟個沒事人一樣,反而跟周二丫想的一樣,問張陽:“你咋曉得?喜珠又想幹啥?”


    於是,除了喜如外,屋裏的人都把視線聚集在了張陽身上。


    張陽轉了轉眼珠,幹笑了兩聲後說:“咋曉得的就不說了,關鍵這事兒就跟她有關,那什麽,喜如不是把她跟癩頭他們的事兒弄出來了麽?”


    後麵的話張陽沒說,但並不表示在場的人不懂,王大妞就因為挨了板子就去了榮猛家藥狗,阮喜珠卻是把整個人都給賠進去了,換成任何人估計都不會就這麽甘心。


    周二丫便說:“那關喜如啥事兒?明明就是她自己不知檢點浪出花兒,呃……”


    看了看陳老太,周二丫捂上了自己的嘴。


    陳老太沉著一張臉,緊跟著把腳一跺,“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就不能消停麽?!”


    大概是因為有外人在,所以她說得不算大聲,但屋裏的人卻也聽得清清楚楚,隻是礙於外人的身份不好說什麽。


    然而榮猛卻是不在意這些的,他在意的隻是身邊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失常的人。


    “阿如,”捏了捏她放在腿上的手,榮猛小聲地喚了她一聲。


    喜如沒看他,突然起身轉而看向被綁著的還在掙紮的阿三,隨即便在大夥兒不解的注視下走過去,麵無表情地看著阿三,說:“你還鬧的話以後就跟我分開,等你啥時候不鬧了,啥時候再回來。”


    說完,她也沒再看任何人一眼,轉身隻留了個背影給屋子裏的人。


    “喜如?”陳老太起來,不太確定地喊她。


    喜如才一出門檻,榮猛趕緊著也起來了,衝老太太點了點頭後追了出去。


    張陽看榮猛走了,也不好在這待下去,扯著還沒反應過來的顧箜也跟著走了。


    陳老太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急得一個勁兒跺腳,“這都啥事兒啊,啥事兒啊!”


    周二丫見狀也不好說什麽,隻好在旁拍她的背給她順氣兒,然而就在這時,周二丫發現,從剛才開始一直鬧的阿三這時候卻什麽動靜兒也沒了。


    抬眼看去,竟是見那好些年都隻知道叫不曉得哭的小丫頭片子不知道啥時候滿臉都是淚。


    “阿三……”周二丫驚到了。


    陳老太聽到聲音抬起頭來一看,一下子就紅了眼,上去一把抱住雙眼看著外麵的阿三哭。


    而從老太太家出去的喜如出門後並沒有回家,而是徑直一股腦兒地往阮家去。


    榮猛人高腿長,幾口氣的功夫就把人給追到了,大掌一伸再一拽,輕輕鬆鬆把前麵的人給拽到了麵前。


    喜如以前做慣了活兒力氣不小,這會子榮猛沒真的用力,竟然還真讓她給推開了。


    “阿如,”榮猛擰著眉,不是很讚同她現在這種情緒。


    喜如深吸一口氣,拉開跟他之間的距離,仰頭說:“榮大哥,我沒事,你先回吧。”


    說完,也沒等榮猛說話,再次轉身就走。


    榮猛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問:“幹嘛去?”


    喜如身形頓了頓,要扒拉開他的手,邊說:“去娘家。”


    說是如此,然語氣中卻帶著很明顯的嘲諷,且這還是她第一次承認那是她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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