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她,就跟以前一樣,說什麽聽什麽,讓做什麽便是什麽。


    不好,一點都不好。


    喜如想看到的,是那個會哭會鬧,會笑著跟她說話的阿三,而不是這個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的阿三。


    “王妃,”門口傳來一個小宮女兒的聲音,綠楠代為過去,“什麽事?”


    小宮女兒道:“凜王爺來了,說是來接阿三姑娘回去。”


    話音方落,喜如下意識便看向阿三,結果看到的竟是她突然坐起來抱著被子一個勁往後縮,眼中充滿了恐懼。


    “不……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


    這一喊,屋裏的幾人都驚呆了。


    在場的人也不知道阿三姑娘最是黏凜王爺,靈宮人人都在說凜王爺這是在養女兒。


    可現在,小姑娘很明顯就知道她口中的“回去”是回哪兒,而正因為知道,所以才這般排斥。


    “阿三,阿三你到底怎麽了?”喜如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摸著她還燙著的額頭,“王爺來了,你不是最喜歡王爺了麽?他來接你去王府,不高興嗎?”


    “不……不去王府,不去……”


    阿三搖頭,烏黑的眼裏充滿了恐懼和不安,“不喜歡,我不喜歡他,我不要回去……不要……”


    喜如怕極了,為防止她失控,便隻得對綠楠道:“綠楠你去告訴王爺,就說阿三這幾天暫時在我這,回頭再給他送回去。”


    這話說的,跟阿三是他家的人似的。


    喜如說完了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但綠楠已經出去了。


    “好了好了,”喜如傾身抱了抱她,安撫道:“不回去,不想去王府我們就不去,在姐這,我們哪兒也不去。”


    阿三呼吸急促,聽完這話後才稍微緩和了下來,抱著湯婆子歪倒在床上。


    喜如不願折騰她,便就著這個姿勢把被子給她捂嚴實了。


    “什麽?你說她……不願跟本王回去?”


    承和宮外,顧箜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是……”綠楠為難道,“王妃的意思是,阿三姑娘剛喝了藥,也不好在外受風寒,這段日子便留在承和宮了,待病好了,再送姑娘去王府。”


    顧箜覺著自己的心仿佛被鑽了個小孔,洞不大,風卻能鑽進去,又涼又疼。


    他沉默了片刻,下了馬車,道:“昨夜分明都好好的,如何會風寒?本王不信她不願回去。”


    說罷,也未等綠楠說話便徑直進了承和宮大門,“你帶路,本王要去看她。”


    不願回去,說什麽不願回去。


    分明那般黏人,不過是說了她兩句就知道跟他使性子了?


    綠楠無方,隻得領著人往阿三在的偏殿去。


    至門口,顧箜大步邁進,左右看了看,在看到右側內間床上的人時他信步上前,“顏兒。”


    “王爺,”喜如未想到他直接進來,剛起身喊了這麽一聲,身後立即傳來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啊——”


    尖銳的聲音迅速在整間屋子漫開,刺著人的耳膜,讓屋裏的人呆住了,也將顧箜邁出的步子僵在了那裏。


    “阿三,阿三!”


    喜如轉身,許久不曾聽到的聲音讓她心驚,趕緊一把將人摁住,扯了被子塞進她的嘴裏,為的便是防止她反應過激咬著舌頭。


    “快,拿繩子來!”喜如按著阿三的手,腰上卻被她踹了一腳。


    “嘶……”


    喜如倒吸一口涼氣,索性爬上床手腳並用地壓住阿三的四肢。


    “唔!唔唔!唔……”


    阿三驚恐地瞪大眼,本沒什麽血色的小臉在這瞬間漲得通紅,脖子上的血管都爆出來了。


    喜如清楚阿三的力氣大,所以隻好對門外喊道:“快!繩子!”


    先前發病的時候分兩種樣子,一種便是她自己捂著耳朵大叫,什麽也聽不進去,除非把人帶到安靜的環境哄,等她叫得差不多了也就安靜了。


    另外一種則是又叫又掙,喜如以前很多時候都會被這時的阿三弄出一身傷來,後來沒辦法才用繩子綁。


    顧箜沒見過阿三發病,自從跟這丫頭相識以來,他見到的都是安安靜靜的她,不安靜的時候便是吵著要他陪的時候。


    可現今,那麽一個安靜乖巧的丫頭竟然變成這樣,而且還是因為他。


    他方才見著了,盡管隻是短暫的一瞥,那一眼,確確實實是朝他看的。


    是聽到他喚她,她才看過來的,然後就叫起來了。


    她的神情,便仿佛是看到了什麽可憎可怖之物,恨不得快些逃離。


    為什麽?


    不應該是這樣的。


    到昨晚為止他們還那般親密,她什麽也不懂,還說要親他的,為什麽不過一晚上的功夫,她就避他如蛇蠍?


    不應該,不應該是這樣。


    “顏兒,”顧箜上前,試圖安撫阿三。


    “唔!唔唔——”


    然而,他不過才上前了一步,本就恐懼的人掙紮得越發得厲害,整張臉憋得通紅,額角的青筋都起來了。


    顧箜僵在那,整顆心比昨晚聽她喊他王爺還來得難受。


    “王爺,”喜如跟綠杉兩人將人壓製著,一麵對僵在那的顧箜說,“既然阿三現在不想回去,就讓她待在這吧,等她好些了再說,可以麽?”


    她雖看似平靜,但心裏卻慌得很。


    好不容易好了,明明都是正常人了,現在忽然之間卻又變成這樣,她一時怎麽接受得了。


    顧箜聞言看向她,好看的唇抿成一條線,張了張嘴,卻在看到那雙帶著驚恐的眼睛時欲言又止。


    他咬緊牙關繃著下顎,拿著折扇的手狠狠一捏,上好的扇子便斷在手中。


    他沒說話,隻深深地看了一眼還在掙紮的人,遂衣袖一甩轉身離去。


    那一刻,本在掙紮的阿三卻看向了他離去的方向,眼淚從睜大的眼眶毫無預兆地流下來。


    喜如將視線收回來,看著小丫頭臉上的淚心疼不已,也顧不得她這時候情緒不穩,俯身一把將人抱了個滿懷。


    “沒事了,阿三,沒事了,”喜如緊緊地抱著人輕哄,聲音裏也情不自禁帶上了哽咽。


    小宮女把繩子拿來了,阿三這時候卻沒有再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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