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三日下午,安平縣政府縣長辦公室。


    楚天齊坐在辦公桌後,沙發上坐著柯揚和陳玉軍。柯揚、陳玉軍愁眉苦臉,而楚天齊卻麵色平靜。


    柯、陳二人已經進來有一會兒,但一直沒說話,楚天齊也沒問,三人就這樣悶著。


    陳玉軍歎了口氣:“哎,鬧了這麽大動靜,費了這麽大工夫,沒想到竟是這麽個結果。”


    “是呀,說是去參觀的時候,都特別積極,好多人因為去不了還鬧意見。去的這些人,在參觀過程中,對參觀項目也很有興趣,問這問那,給家裏打電話時還都興奮的不得了。在行進路上談感想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積極表態:種。參加昨晚接風晚宴時,好多人更是說的比唱的好聽,一個勁在縣長麵前表現。”柯楊語氣中透著無奈,“怎麽過了一晚上,今天就成了這樣?到底是哪出了鬼?”


    “縣長,你說這可怎麽辦?”陳玉軍滿麵愁容,但眼神中也帶著一絲期盼。


    “我以為你倆就不打算說話了。”楚天齊微微一笑,“那你們說說,今天上午的時候,那些人是怎麽表的態?”


    柯揚說:“昨天我就讓人通知了所有參加考察的人,也通知了其他鄉鎮長,讓他們今天上午九點到政府座談,暢談這次考察及工作打算。當時他們都答應的好好的,有人甚至說是連夜找村民開會,部署經濟作物種植下步工作。我們都很高興,晚宴後又專門碰了頭,我、陳副縣、喬副縣、王副縣還進行了簡單分工,希望在今天的座談會上能敲定一些事情。


    今早上我到會議室的時候,他們仨已經去了,但台下的人卻有好多沒到,我就感覺異樣。讓人打電話一問,有的說是被事絆住了,正往這趕,有的說是還是在做農民工作。等了半個多小時,又到了一些人,不過還是沒來全。我就沒再等他們,直接開始了座談會。


    等到這會一開,印證了我剛到場時的判斷,出岔子了。根本沒有之前預計的踴躍發言,積極表態,急著催縣裏銜接其它事項,甚至無一人主動發言。先是點名叫了幾個人,那幾人就跟背書一樣,講了這次考察的收獲,講了對種植經濟作物的認識,但卻沒說他們自己要怎麽辦。看他們講的幾乎千篇一律,全是在應付差事,我就讓他們按順序挨個說。這倒好,就是後一人複製前一人說辭,有人更省事,直接就說‘我跟他一樣’。


    見人們都講的虛頭巴腦,我就盯問他們,讓他們給出具體答複。結果他們還是把前麵的話重複一些,然後給出答複,這些答複基本一致:本人非常支持縣裏決定,也很看好這項產業,可這事畢竟要由農民去做,隻有農民認可了才行,鄉裏不能強求,隻能繼續慢慢做工作。


    看這些小官油子打起了太極,我就又專門問了那幾個村民和村主任。他們的答複和公務員不太一樣,他們都表示,通過這一走一看,以前的好多擔心都沒有了;可仍然說不敢種,不願帶這個頭,怕賠了,也怕別的村民罵自己是顯猴。其實這些村民也是打太極,踢皮球。整個會上,我是好話說了個盡,賴話也說了,其他三位副縣長也說了好多,可他們就是一個原則:耍肉頭。氣死我了。”


    “確實氣人,這不是戲耍人嗎。”陳玉軍接話,“他們這就是攻守同盟,是合起夥來對抗這件事。就應該打破他們這個防線,隻要有一個人妥協,後麵的人肯定就堅持不住了。”


    “怎麽打破,有好的辦法嗎?”楚天齊反問。


    陳玉軍回答:“怎麽打破?領導直接找個別人,陳說利害。”


    “哪個領導找,我嗎?就算是我找,可要是他們仍然還是那個說法,還是往村民身上推,怎麽辦?總不能直接處分他們吧?何況又不是一人。更不能強迫農民吧?”楚天齊接連追問。


    陳玉軍支吾著:“這……不可能都是死硬分子,總會有妥協的。”


    “其實主要是這些鄉鎮長不積極,要是他們想做的話,有的是辦法,以前好多事就印證了這一點。”柯揚插了一句。


    “強扭的瓜不甜。”停了一下,楚天齊換了話題,“連來帶去,走了五天,時間挺緊的,辛苦了。談談你們對這次考察的感受。”


    互相對望一眼,柯、陳二人眼中現出不解神色。


    柯揚先談了起來:“我和王副縣帶隊去的是首都郊縣、區,十八號下午兩點多到了*市。發改委裴處長直接把我們安排到了一處生態農業園,那家生態園是集吃住、遊、玩、娛一體的綜合項目。那裏的條件非常好,整個管理也非常先進,尤其裴處長的安排特別到位,又特別熱情。不但裴處長親自陪同,相應項目的負責人,轄區主管副縣長、副區長都親自相陪,後來幾天都是這樣,有兩處還有區長直接陪著。我們在生態園……”


    聽柯揚講完了行程中的感受,楚天齊道:“看來老柯你是感觸良多,收獲頗豐,也很看好種植經濟作物的前景嘍。”


    柯揚肯定的說:“是,我非常看好,也非常想推動這項工作。雖說我們這裏條件與首都郊縣、區沒法比,但經濟作物種植這項產業卻大有可為,而且生命力極強。我們可以在保證基本種糧耕地的情況下,逐步有次序的做實、做大、做強這個產業,這與縣長方案中提到的策略也相吻合。如果僅靠種糧,每年的收成就那些,要是趕上年謹,就更慘了。汙染行業更不能引進,否則到時連治汙的錢也拿不出來,我們是窮縣,沒有首都財大氣粗。經濟作物產業非常值得一試,即使有風險也要試,否則全縣農業經濟就是死水一潭,慢慢更沒了生氣。”


    “是呀,要是不搞的話,別說是全縣經濟形勢堪憂,別說是對不住這大好機遇,就是連魏市長、江書記、王縣長、何副董都對不住,當然也對不住首都的裴處長等人。”陳玉軍接著講說感受,“這次去河西省定野市的幾個市縣,我們看了好多項目,既有經濟作物種植,又有生態農業項目。先不說其它的,就拿樵山縣對比,人家整個條件比我們這裏還差,但經濟作物種植卻搞的有聲有色,在慢慢調節著當地的經濟結構,我們更沒有不搞的道理。樵山縣……”


    一直等陳玉軍講完,楚天齊才緩緩的說:“既然你們幾位都很認可經濟作物種植,看到了這個產業的廣闊前景,其他人會看不到?都看不到,不可能吧?既然利國利民,還是一份大的政績,人們為什麽要推諉呢?他們難道不懂得好壞?可為什麽僅僅經過一個晚上,大多數人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呢?”


    柯揚、陳玉軍兩人對望一眼,把頭又轉向了楚天齊:“縣長,那怎麽辦?”


    ……


    就在楚天齊三人講說的同時,有三人也在講說,講說的是同一件事:參觀考察經濟作物種植,但語氣和立場卻大不相同。


    喬金寶坐在辦公桌後,正聽著沙發上的董玉強和段成說話。


    “書記,我說什麽來著?他分明就是癩蛤蟆打哈欠。周日人走的時候,他當時說的話,我在樓上聽的清清楚楚,那口氣可大了。什麽開創第一、填補空白、前景廣闊,就跟他姓楚的是救世主似的。那些聽的人也兩眼瞪的溜圓,就像盜墓賊發現了寶貝。要是看當時那情形,簡直就是十拿九穩,手到擒來一樣。可現在呢?幹打雷,不下雨,喊了半天口號,到頭來沒有任何行動。”段成語氣中滿是譏諷,“我看他姓楚的這回怎麽收場。”


    董玉強“嘿嘿”一笑:“書記,你知道我想起了什麽?那天我也在樓上,我看到他們那樣,就想起了傳銷。唯一不同的是,那些聽的人沒有跟著一塊舉拳頭,沒有說什麽三年寶馬車,五年一套樓。看他們當時那樣,我就知道,這次純屬瞎胡鬧,什麽也幹不成。哪有那麽辦正經事的?我聽說今天上午那幾個馬屁精倒是表現的挺積極,對參會人員大聲恫嚇,威逼利誘,就差拿刀子比著了。可到頭來呢?屁都沒幹成。”


    喬金寶麵色很冷:“老段、老董,種植經濟作物可是縣委常委會做的決定,你倆這種思想不對吧?”


    段成、董玉強麵麵相覷,不明白領導怎麽會這麽說,隨即便會意了,於是都笑而不答。


    ……


    在縣長辦公室,柯揚、陳玉軍已經談了一個多小時,對整個前景很不樂觀。


    陳玉軍站起身來,向著對麵鞠了一躬:“縣長,沒能完成你交辦的任務,對不起。”


    柯揚也跟著起身:“身為常務副縣長,又是這次考察活動的總負責,事情成了這樣,做成了一鍋夾生飯,我有主要責任。對不起。”


    楚天齊沒有起身,而是麵色冷竣的看著對麵二人,聲音非常嚴肅:“二位,我不聽對不起,我就要求把這事做成,絕不能‘幹打雷,不下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為民無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關越今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關越今朝並收藏為民無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