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田 實沙緒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手機照片以後放心的關係,我好像不小心睡死了。我感覺到人的動靜,


    醒來就看到枕頭旁邊擺著餐點。純和風的早餐,味噌湯熱氣騰騰。


    是不是黑塚放的?


    肚子突然餓了,話說昨天一天幾乎沒吃東西。漫長的一天,漫長至極的一夜。


    「應該沒下毒吧?至少應該不會放致死的毒才對,因為目的還沒達成。」


    目的是把我的身體據為己有,奪取仙果的力量。


    要是不吃的話,就會沒體力動不了。更重要的是聞起來好香。


    「不過搞不好放了春藥……」


    我有所警戒,拿起筷子。隻吃一口就好……吃了一口以後,就再也忍不住了。我不小心口氣吃光早餐,不禁悲從中來。


    我想活下去。


    我想回到匡身邊,非回去不可。


    我要靠自己解開自己中的法術,然後回去。


    我一打開拉門要把餐具放到房間外,就看到穿著振袖的椿站在那裏。嚇得我把餐具掉在地上,退避三舍。


    「早安,仙果大人,似乎不早了呢。」


    唔,椿的眼紳非常危險,我不加思索地轉身要逃——


    *** 椿


    我站在仙果房門前,深呼吸。


    原本預備用來自殺解脫的毒藥瓶。但是,我現在覺得自己一個人死掉太愚蠢了,因為我想要殺掉某個女人。


    昨天黑塚袒護了那個人類女人,甚至不惜打了我一巴掌。那也是紅葉大人的命令嗎?雖然我沒見過紅葉大人,但紅葉大人原來是那麽冷酷的人嗎?


    會下那種命令的紅葉大人,我們鄉裏真的需要她嗎?要是能夠見到紅葉大人的話,我有好多話要教訓她。


    不,不對,是仙果不好。仙果的存在,使得黑塚和大家都失心反常了。


    剛剛我看到黑塚端著早餐到仙果房間去。黑塚很快就默默地出了房間,這表示仙果還在睡覺。


    反正黑塚也沒發現,我就躲回自己的房間,想了一下以後就決定了。我要把這瓶毒藥摻進仙果的食物裏麵,這毒可是無色無味。我把小雕花玻璃瓶藏在袖子裏麵,為了避免黑塚發現,


    躡手躡腳地前往仙果的房間。


    就在我決心動手,伸手要拉開拉門時.拉門從房內打開了。糟了。我趕緊擺出笑容:


    「早安,仙果大人,似乎不早了呢。」


    仙果轉身要逃,休想逃。我的白足袋踩住仙果的腳尖。


    「這毒不會苦。不需要特地摻進早餐裏麵,直接讓你暍下去就行了。」


    我把仙果的手扭到背後擒住,從背後拿瓶子抵住她的嘴。誰教人類的力量這麽弱,所謂的不費吹灰之力就是指這種情況。唯獨就是這個女人甜膩的氣味刺鼻得叫人心煩。


    我宣告了:


    「你就死了這條心,張開嘴巴吧。這隻對人類有效。而且還有防腐效果,可以慢慢地吃你的肉。」


    騙人的,這樣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吃這個女人的肉,因為這是毒藥嘛。


    這座鄉裏將會滅亡。沒關係,就算這樣也無所謂。畢竟再活下去也沒意義了不是嗎?未來明明就沒有任何希望,為什麽非活下去不可呢?


    仙果臉色發白,抿住嘴唇咬緊牙關,拚命轉開臉。居然這麽想活命,看了就火大。


    「你要是不張開嘴,要不要我從鼻子灌進去?」


    「唔、唔唔唔!」


    仙果掙紮。


    「不會太痛苦的,雖然對我來說你更痛苦也無妨。」


    快給我張開嘴,死到臨頭還這麽倔強!


    啪!伴隨著清脆一響,我的眼前發黑了。緊接著臉頰疼痛起來。仙果從我手中被拉開,跪在榻榻米上受黑塚保護。


    過分……黑塚,你居然打我!


    黑塚沒收瓶子往院子一拋。瓶子命中山茶花叢,掉下好幾朵紅花。


    就在山茶花色引起我注意的剎那,黑塚從背後將手伸進腋下架住我。黑塚的胸膛、增長的身高,比最後一次碰他的三年前更魁梧了。


    內心百感交集、緊繃得快要裂開,我大叫了。


    「你做什麽!不要妨礙我!這也是紅葉大人的命令嗎?」


    黑塚不答話。我看到仙果的眼睛偷看著這邊,不甘心地踢開她。仙果逃到房間最裏麵的牆邊。


    「紅葉大人算什麽東西!跟我沒有關係!我拜托外婆的請求,紅葉大人明明一律不答應也不回複,為什麽就隻有我跟你非得任憑紅葉大人擺布不可呢?」


    黑塚加重力道,手好痛。過分、太過分了,溫柔的黑塚不可能做這種事。全都是紅葉大人不好。


    「讓我見紅葉大人!黑塚,你就讓我見紅葉大人!我要是不向紅葉大人抱怨就咽不下這口氣!這麽狠心的對待……黑塚也一樣痛苦對吧?因為,你本來並不是這種麵無表情的樣子,不會對我動粗,不管何時都為我擔心,對我很溫柔……」


    噗啾!就在我心想「眼淚不小心掉下來了」的時候,我暈眩起來,同時猛烈想吐。又苦又酸的液體從喉嚨逆流上來。是因為我太激動了嗎?


    黑塚倒抽一口氣,放開我。我再也忍不住,搗著嘴巴倉皇爬到緣廊邊緣。好難受,好不舒服,心髒快破裂了。


    意識逐漸稀薄,一回過神來,黑塚已經就奪走我的雙唇。


    他嘴裏含的水灌進來,洗去我嘴裏的穢物。好熱、好難受。


    怎麽可能……這…………不是幻覺。


    我……怎麽辦,被黑塚看到這麽難看的樣子。


    黑塚遞過懷紙,我搶過來擦嘴。好丟臉,黑塚……為什麽這麽溫柔,這樣,簡直就是以前的黑塚嘛!


    黑塚撫摸我的背,大而溫暖溫柔的手……我縮成一團哽咽起來,難受得掉眼淚。


    一不講話就又不舒服起來,我宣泄想法。


    「我要見紅葉大人,拜托紅葉大人把從前溫柔的黑塚還回來。不管我變成怎樣都無所謂,


    我要拜托紅葉大人解除黑塚的痛苦。」


    黑塚的手停下來。


    「雖然,我本來想用仙果的肉讓我們永遠一起活下去……不過既然辦不到,至少……既然,黑塚跟我不能講話,那也沒辦法。可是,至少像以前那樣笑嘛,拜托你。雖然我想獨占你……不過果然還是辦不到呢。」


    我不小心說出來了。


    「我最喜歡黑塚了。永遠喜歡喔,我喜歡黑塚的笑容、黑塚的溫柔,喜歡你的全部!」


    結束了,我將會受到紅葉大人的懲罰。一定會被關起來,再也無法見麵。


    對不起,對不起做了這種事,害我們再也無法見麵……對不起說了喜歡你,黑塚。


    意識逐漸遠去。不知道為什麽,不時冒出難以抗拒的強烈睡意……眼前……變暗了……不知……怎麽的。


    *** 黑塚


    我阻止了拿著毒藥瓶揪住仙果的椿,她便把矛頭轉向我。聽到她向我宣泄肺腑之言,我隻能咬牙忍耐。


    但途中,椿突然在緣廊邊蹲下來,朝庭院嘔吐。


    她服毒了嗎?


    浮現這個念頭時,我打破規矩了。我衝向椿,要洗掉她嘴裏的毒。


    我拿起本來要端去給紅葉大人的水壺,要把水灌進就快失去意識的椿嘴裏。但隻清洗到嘴唇,她拒絕了水。著急的我立刻嘴對嘴要她把水含進嘴裏,讓她漱口以後,遞給她懷紙。


    我重新端詳她,發現椿的臉色的確很差,但並不是喝了毒藥的樣子。隻是太激動了嗎?


    椿一麵哽咽喘氣,一麵難過地掉眼淚,大聲嚷嚷


    起來:


    「我要見紅葉大人,拜托紅葉大人把從前溫柔的黑塚還回來。不管我變成怎樣都無所謂,我要拜托紅葉大人解除黑塚的痛苦。」


    感覺就像被箭射穿一樣,我的手停住了。


    「雖然,我本來想用仙果的肉讓我們永遠一起活下去……不過既然辦不到,至少……既然,黑塚跟我不能講話,那也沒辦法。可是,至少像以前那樣笑嘛,拜托你。雖然我想獨占你……不過果然還是辦不到呢。」


    要我……笑?


    我摸自己的臉,我沒笑嗎?


    ——『因為你本來並不是這種麵無表情的樣子,不會對我動粗,不管何時都為我擔心,對我很溫柔……』——


    居然想毒殺仙果……椿已經連跟我一起永生不死的念頭都放棄了嗎?因為我護著仙果大人,失手打了椿。


    是嗎,愛果然是脆弱、不堪一擊的啊。


    「我最喜歡黑塚了。永遠喜歡喔,我喜歡黑塚的笑容、黑塚的溫柔,喜歡你的全部!」


    椿表明心意,轉開臉。


    「……已經夠了。因為我已經說出想說的話了。」


    椿緊緊依偎著我的大腿,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雪白的臉頰。


    「最後我想記住這個溫暖。」


    為什麽?


    我滿心都是這句話。


    椿哪裏有罪?她會走投無路是我的罪。笨拙地顧著要保護自己,而抹殺了真正的心的我已經完了。


    我一直想要保護椿、還有自己。既然保護不了、既然明知道會破滅,當初應該更果決一點的。


    「這是我的罪,我打破了規矩。要罰就罰我吧。」


    「不行!」


    就快要閉上眼睛的椿睜大了漆黑的眼眸,目光射向我。


    「黑塚沒有錯,是那個女人不好。隻要娶她,一族就能得到繁榮,吃了她的肉就能夠長生不老。都是因為世上存在著這種東西,大家才會動了奇怪的念頭。既然會滅亡,那就靜靜地滅亡不就好了!」


    我把手杖在椿的背上。


    「這也不是仙果大人的錯,她也隻是生來就背負著宿命罷了。」


    因此才會把心托付給天狗的當家吧。既然無法逃避,自然會希望有人支持自己吧。


    「誰也無能為力,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既然這樣,順應時運就好。黑塚也知道吧,曾經有許多人拋棄離開了這裏。在我們小的時候,也就是在大家幾乎走光之後,聽說父母那輩有好多、好多朋友離開這裏,進人人類社會。」


    「他們應該是認為這樣至少比滅亡好吧,這我知道喔。」


    椿痛苦地愈說愈激動。


    「留在這裏的人,應該早就選擇了滅亡吧?已經不需要我和你了,事到如今就算垂死掙紮,也隻是更加空虛不是嗎?聽從紅葉大人的命令,拚命挖掘用來埋葬自己的墓穴,藉此得到生存的目的……就是這種感覺。」


    「椿……拜托你不要絕望,我會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努力到今


    天。」


    「已經,夠了……不用努力也沒關係了…………」


    啊啊,已經……不用再努力……也沒關係了嗎?


    我就快要虛脫了。


    我會結束這一切的,椿……真想一起沉眠呢。


    椿昏昏欲睡,在我腿上快失去意識。她的眼淚,沾濕了我承接的手,朝院子滴落,在凋謝的山茶花上彈開。


    我回過神來。


    糟了,椿的身體一瞬間睡著是紅葉大人出現的前兆,紅葉大人究竟會怎麽對付椿……我不寒而栗。


    果不其然,椿的心和紅葉大人的『人格』交換了。


    背對我緩緩地站起來的椿——不對,紅葉大人冷不防轉身就打了我耳光。


    『不許跟椿來往。』


    這下就算椿的身體發生任何事都不足為奇,我為打破規矩的自己的愚蠢感到萬分懊惱,過去的忍耐都白費了。


    如今後悔莫及,我跪下來行臣禮,指甲掐進大腿。


    「紅葉大人,真的非常抱歉。」


    我露出準備受罰的表情,而紅葉大人冷笑了。


    『來,我就懲罰你。你到現在連仙果的力量都還沒弄到手是吧?我要你現在,在這裏,在我麵前動手。再這樣拖拖拉拉下去,實在沒完沒了。』


    「現在,在這裏……是嗎?」


    『對,動手。』


    要我在椿麵前抱仙果?然後,紅葉大人打算在我們交合的時候變回椿。


    我全身戰栗著。


    『動手。』


    這……


    『辦不到嗎?那麽,要怎麽處置這具身體好呢?你放心,不會死的。對我來說就算臉或身體有醜陋的傷痕,隻要活著就都無所謂。』


    住手!拜托不要……!


    *** 原田 實沙緒


    椿想要逼我喝下毒藥。


    要是黑塚沒來阻止的話……我渾身顫抖,縮在牆邊。盡管想逃,偏偏就是抖個不停。


    椿好像突然吐了。


    黑塚在照料椿,兩人本來在講話,沒想到椿就突然換成紅葉。氣氛截然不同。


    我體會到椿的身體是真的被紅葉占據,怕得直打哆嗦。


    眼神冰冷得教人毛骨悚然,椿……不對,紅葉朝俯首跪拜的黑塚拋下侮蔑般的話語。


    『來,我就懲罰你。你到現在連仙果的力量都還沒弄到手是吧?


    我要你現在,在這裏,在我麵前動手。再這樣拖拖拉拉下去,實在沒完沒了。』


    「現在,在這裏……是嗎?」


    『對,動手。』


    就連黑塚都緊張得聲音發尖。不妙,不逃走真的不妙。


    『動手。』


    匡……會來救我嗎?我或許已經不行了。


    我站不起來,就隻是一直冒冷汗。腿軟了……好懊惱。眼淚都流出來了,我好不甘心喔。


    我想把所有捉住我的東西見一個毀掉一個地逃走,但是動不了。


    『辦不到嗎?那麽,要怎麽處置這具身體好呢?你放心,不會死的。對我來說就算臉或身體有醜陋的傷痕,隻要活著就都無所謂。』


    黑塚握得拳頭浮出血管,便帶著失去表情的空洞眼神站起來。我想要逃,但是一被紅葉瞪,身體就完全動不了了。


    不是因為恐懼,這是法術。


    腦筋清楚到立刻就明白這一點,滿腦子都是「得想點辦法才行」的念頭。


    可是,就好像麻痹了一樣,身體彷佛不是自己的。感覺就像脖子以下吊著人偶的軀幹與手腳。明明有知覺,卻動不了。


    我震顫不已。


    下一瞬間就被他壓倒在被褥上、剝掉製服,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腦子發燙、眼前發白——


    有水滴在我臉頰上。


    黑塚摸向我肌膚的手停止遊走,我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黑塚的灰色眼眸流著淚。


    「……黑……塚先生…………」


    其實他並不願意,要在喜歡的女人眼前做這種事,男人也一樣不願意。


    「既然不願意,就住手。」


    黑塚咬著嘴唇顫抖了。他一麵掙紮,一麵要繼續這個行為。但是他的眼淚再也停不下來。


    『沒用的東西,我不需要你,你去死吧。』


    紅葉拋下這句話,就要離開。


    黑塚跳了起來,拖著淩亂的衣襬從背後抱住紅葉要她留步。


    『放開我!無禮!』


    嚴厲的聲音。黑塚搖搖頭,就是不放開。


    『我已經不需要你了。我要一個人吃掉仙果,讓鬼化為永恒。其他的人


    就滅亡吧。本來還以為你應該會有點作為……我對你太失望了。』


    「那樣太寂寞了,紅葉大人!獨自永生太寂寞了!」


    黑塚訴諸感情地勸說,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這麽激烈的說話方式。


    「為了防止一族滅亡——這種理由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我無法忍受您永遠孤獨一人。」


    紅葉發出醒悟般的冷靜聲音響應:


    『寂寞的是你吧?黑塚。你的話不合理。既然是你心愛的女人,不是應該覺得「就算自己死掉,也希望她活下去」才對嗎?』


    「話……不能這麽說,我——」


    紅葉霸道地打斷黑塚的話。


    『太遲了,從我眼前消失吧。』


    黑塚用力抱緊紅葉,強吻她。


    總覺得時間停止了……我也屏住呼吸。


    掙紮的紅葉怒發衝冠,發出類似風壓的東西彈飛了黑塚。威力波及周圍,就連我都被彈開了。


    紅葉用沒有抑揚起伏的聲調,不給人喘息地說:


    『黑塚,你抱的是椿。嘴上雖然說不想讓怕寂寞的椿孤單一人,但你現在隻是不想失去椿而已。你隻是害怕決定要獨自永生的我,再也不會變回囉唆的椿而已。


    你無論何時都戴著虛偽的麵具,搬出各種冠冕堂皇的托辭,在眾人麵前裝成善者。你就承認吧,承認自己是偽善者,承認自己的滑稽。』


    「…………不行嗎?」


    黑塚咆哮了。強悍得教人驚訝於那個冷酷、麵無表情的人究竟是哪裏潛藏著這種激情。


    「既然被汙辱為偽善,那麽我再也不會偽裝自己!」


    『不可原諒!』


    紅葉再度彈飛黑塚。黑塚撞破山茶花叢,摔進庭院。好幾朵鮮紅的花在空中飄舞。


    我茫然想到,山茶花都是整朵掉落凋謝的。


    「到此為止!」


    匡?


    剛聽到吶喊聲,就立刻傳來如雷巨響,灰塵和木片嘩啦啦地掉下來。


    灰塵多得沒辦法吸氣——剛冒出這個念頭,我的身體就飄起來了。看到塵埃滿天飛,我忍不住閉上眼睛。


    臉頰感覺到風,於是我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發現自己竟然在天上飛。一往下看,我剛剛待的建築物屋頂破了一個大洞。


    「呀!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我怕高!


    轉頭一看,發現我被漆黑的怪烏黑得發亮的鳥喙叼著。


    天啊!——我頓時嚇了一跳,不過不要緊。


    「你不是鳥……你是匡,對吧?嗯,是匡。」


    我認得出來,確實感受到這隻鳥就是匡。隻要閉上眼睛,我就能有被匡摟在胸前的感覺。


    「那還用說。」


    從鳥嘴裏,從喉嚨深處傳來說話聲。


    「匡——!太好了:」


    我既高興又心癢,胸口有點痛。


    「別亂動,你想掉下去嗎?」


    對不起,我依偎著他。


    「打破天花板的,是匡吧?」


    「真是的,相模他們一個個都說什麽 『在接到信號以前,請當家大人在空中待機』、『我們會安排妥當,給當家大人出盡風頭』。我枯等了好久,好幾次都想直接闖進去算了。」


    「原來相模先生他們也來了。三胞胎也來了嗎?七個人全部出動?」


    匡懶洋洋地肯定。


    「就隻有那些家夥潛入,說是要扣押該死的鬼和女當家。他們要我負責救你。」


    用意是希望匡和我能夠最先擁抱彼此——我感到非常過意不去,縮著頭。


    「太郎發出信號了,我們走。」


    匡要朝我剛剛待的建築物的院子俯衝,不過……「在那之前——」匡降落在屋頂邊緣。


    「——得先讓你的身體能動才行。話說,你把衣服前麵拉好啦,露出來了喔。」


    「咦?啊,呀!」


    難怪我覺得胸口涼涼的。看我慌張起來,匡用翅膀遮掩包住我,用鳥喙摩擦我的頭。身體一口氣恢複力量。


    我一閉上眼睛,額頭就感覺到匡的嘴唇。


    緣廊前,一隻大怪鳥和三隻小怪鳥壓製住黑塚。


    另一方麵,紙窗和拉門全部飛掉的建築物緣廊邊,三隻怪鳥包圍了紅葉,其中一隻叼著手。


    我緊緊抓住掩護我的匡,定睛看個仔細。


    按住黑塚的是相模先生,小的三隻當然是太郎、次郎、三郎。把紅葉的手扭到背後擒住的是豐前先生,從左右包夾的是前鬼先生和伯耆。


    「我認得出來。誰是誰,我都認得出來喔。雖然看不見長相,但是憑氣質就知道了。」


    「公主——!幸好您平安無事!」


    外表是鳥的太郎奔過來,用三隻腳跑過來的模樣搖搖擺擺,比想象中可愛。


    「這給您,是在正屋靠裏麵的房間找到的。」


    太郎銜著撥風羽遞給我,那是匡給我的護身符項鏈。


    「咦,太郎,這是?」


    我昨晚弄丟的?不對,印象中一碰到匡,就燒掉了……可是,因為那是護身符,所以就隻有鏈條我還戴著。


    看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歪著頭,匡告訴我答案:


    「昨晚那個是假的,是仿造得一模一樣的符咒。是那個混賬趁你睡著的時候掉包的。」


    「是為了傷害匡?」


    「是啊,雖然實沙緒應該看不見,不過這座宅院對天狗來說可是充滿陷阱。」


    匡一邊這麽說,一邊靈巧的用鳥喙幫我把羽毛鏈墜掛回鏈子上。雖然其實應該是用手弄的,不過像這樣用鳥喙做事的鳥或許還蠻可愛的。


    「謝謝你。」


    這時傳來相模先生的聲音。


    「匡大人,請趕快破壞咒具。不先解除幻術,就無法製裁這些人。要是殺了這些人,公主中的法術就再也無法解除了喔。」


    仔細一看,用相模先生的聲音講話的鳥的脖子後麵,有一條像是黑色緞帶的東西,那是相模先生平常紮住略長頭發的繩子。


    於是我繼續觀察,發現匡左邊翅膀的尖端鑲著戒指。鳥喙基部戴著黑框眼鏡的肯定是前鬼先生,高個子的豐前先生變成鳥以後也比其他人大一點,年少的伯耆則比較瘦小一點。


    「啊,真的是大家耶。」


    總覺得廄動起來。


    「實沙緒,你在發什麽呆啊。那張琴應該放在女當家的房間一帶才對,你不自己找出來破壞掉的話就沒有意義。」


    匡的喙叼著我的領子拉了幾下。


    「嗯!」


    「等等,要製裁的話,製裁我一個人就好了吧?放開紅葉大人。天狗難道是會仗著人多勢眾,對一個女人動粗的嗎?」


    黑塚瞪著鳥形的相模先生。紅葉低著頭,看不到表情。


    「雖然這不是我們的本意,不過不能同意。」


    「那麽我也不能屈從。」


    黑塚突然亮刀揮開次郎,更砍向三郎。他手裏握著懷劍。次郎他們的胸口,黑羽毛逐漸被血染濕。


    「次郎!三郎!」


    匡大叫,我也尖叫了。同時鳥形的前鬼先生用翅膀摟著紅葉怒吼:


    「丟掉懷劍。要是敢做出危險的舉動,我們這邊也不會客氣。」


    「當家大人,這裏就交給我們,動作快!」


    經豐前先生一催促,匡拖著我拔腿要跑———「唔!」「糟了!」


    伯耆和前鬼先生被紅葉彈飛,頭著地摔在花園的地麵上。花飄落。逃離緣廊前、正要穿過區隔宅院正屋的籬笆的我不自覺停下腳步了。


    「公主,請快走!」


    伯耆的叫喊——匡


    的喙拉著我的上臂。就在我轉頭看匡的瞬間,溫暖鮮紅的液體淋在我身匕。


    從鳥形的匡的喉嚨湧出血。


    「呀啊啊!」


    紅葉用淩厲的眼神瞪著我們。


    「別看那家夥,實沙緒!」


    匡叼著我飛舞起來,衝擊波尾隨在後襲來。我們有驚無險地飛過好幾棟建築物,近乎墜落地降落在小小的內院。


    流血了……「匡!」


    「動作再不快,連那些家夥都會遭殃喔!」


    三隻腳一伸,匡仰臥在地上,紅眼睛發著光痛苦地掙紮。從背到肩膀也被砍傷,腳也是。這一定是被紅葉的氣弄傷的。


    我把嘴唇按在匡的喙上。這樣我的力量就能讓傷口痊愈,減緩疼痛。


    「別管我了,快!這種事等之後再要你做個夠。」


    我被推開。


    匡的血染到我的手。在一片鮮紅中,光景逐漸浮現。


    十多年前跟匡的回憶……應該已經被封印起來的我的記憶。看到匡流的血,便取回了其中一個片段。


    ——年幼的我一如往常抱著繪本,跑到隔壁家要跟匡一起玩。


    『小匡,念繪本給我聽。』


    『啊啊?又是(灰姑娘)喔。實沙緒,你還真聽不膩耶!』


    『因為,灰姑娘會成為王子的新娘啊!好棒喔!』


    『你也一樣,會成為……的喔。』


    匡講得很小聲,我聽不太清楚。


    『你說什麽?』


    雙頰泛紅地轉過臉去的匡說了『拿來!』,從我手上拿走繪本,不耐煩地念了起來——


    「實沙緒!」


    「等著喔,匡。」


    「我被匡帶到上空,從剛剛就沒穿鞋子。所以我脫下髒掉的襪子塞進上衣口袋,進入正屋。」


    屋內感覺不到半個人在,因此我把和室的拉門全部打開,把顯眼的「好像可以收放工具的地方」一個個找過。


    琴……應該藏得很慎重才對。因為,要是琴壞掉影響法術的話,應該會很困擾。


    這問屋子沒什麽東西。我一路往裏麵走,當我打開某扇拉門,頓時屏住呼吸。


    隻見頗寬敞的和室內,之前介紹過是長老的老太太毅然跪坐在壁翕前。


    「仙果大人。能不能放那兩個人一條生路呢?這把老骨頭的首級就奉送給你們。」


    長老膝蓋前放著一把出鞘的短刀。


    「如今,天狗當家大人將法術悉數破解,率領家臣進攻,我們一族已經沒有勝算了。請用我的首級交換其他人的命。」


    「不行,別這樣!隻要讓我毀掉琴就好了。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阻止得了匡他們,但是不能連長老都!」


    我要衝向長老。但長老拿起短刀,抵著自己的脖子嚇阻我。


    「已經到此為止了。那兩個人深愛著彼此,然而卻要你介入他們的是我啊。明知道你也不希望那樣。」


    「為什麽……用意是什麽?」


    長老靜靜地回答了我的疑問。


    「是為了讓那兩個人產下孩子,為了子孫繁榮。」


    「這我知道。可是,為什麽?不是要娶我當新娘,要我生的嗎?」


    「這座鄉裏自古隻要紅葉大人懷胎,鄉裏的夫婦也就必定能得子。過去幾百年來,紅葉大人陸續生下仆人的孩子,鄉人的子孫也繁衍昌盛。


    然而近一百年,不管哪個女孩成為紅葉大人,都始終無法多生幾胎,於是鄉裏誕生的孩子數量也跟著銳減。」


    「可是之前長老不是說,那是因為人類忘記你們之類的關係嗎?」


    我一問,長老就含糊地笑了。


    「那麽說是不想歸咎於我們敬愛的紅葉大人,真正的原因……不曉得。」


    真過分,那根本不是人類的錯不是嗎?


    「就算沒有我介入,因為紅葉大人附在椿身上的關係,那兩個人被拆散就已經夠痛苦了。盡管如此,紅葉大人對鬼族鄉人來說,依然是『敬愛的紅葉大人』嗎?」


    「……是我。拆散椿和黑塚的人,是我。事情變成這樣的原因在我。」


    我說不出話了。


    「不解釋的話,你是聽不懂的吧。我從椿小的時候開始,就對她施了以便將來成為紅葉大人的法術。」


    「咦……唔,紅葉大人是用法術做出來的嗎?」


    「紅葉大人是幻影,是從小女孩還不懂事的時候開始施幻術培育出來的。」


    長老這麽肯定了我的話.開始娓娓道來:


    「隻要懷了孩子以後,紅葉大人為了腹中的孩子著想,就不會再傷害或殺害母體。之後讓母體一點一點地明白真相,等到生下第一個孩子哺乳的時候,借身體的女孩和紅葉大人就會平安和解。」


    「在那之後,紅葉大人她……會消失嗎?」


    「到那時候,就是成為人母的那個女人用演技裝出來的『紅葉大人』了。一族的人都相信紅葉大人真的存在,敬畏有加。不管在哪,當主都必須是強大、可怖、受敬畏的。」


    天狗也是這樣。


    「隻不過,要是其他人在那之前操之過急告訴她真相的話,下意識中的法術將會失靈,引發『紅葉大人的身體自殺』的事態。」


    這是黑塚所害怕的事,鄉人應該也沒有告訴椿「你被紅葉大人附身」吧。


    隻有椿以為紅葉大人真實存在於某處。


    「紅葉大人是愈年輕愈好,所以最慢過了四十歲就會換人。曾經是紅葉大人的中高年女子一律得背負這個秘密,就這樣持續了幾百年。這件事沒有其他任何人知道,就連紅葉大人的仆人都不曉得。」


    「等一下,這麽說黑塚先生也不知道真相囉?」


    他一直很痛苦……用麵無表情隱藏內心的糾葛……我終於掉下眼淚。


    「我本來打算等到椿有了孩子以後,向蒙在鼓裏的黑塚道歉說出真相的。因為到時候就算黑塚不小心對椿說溜了嘴,也不會再有椿的身體因此受到傷害的情況發生。但椿始終沒有懷孕。因此我著急起來,授意綁架你。」


    長老授意的?不是紅葉的命令?剛酈長老也說過類似這樣的話……為什麽?


    「長老不是說,之所以利用我的力量,是為了一族的繁榮——」


    「表麵上是這樣。不對,這也很重要。但我……是想要盡快拯救那兩個人。」


    就妖怪的邏輯來說,我終究是工具也說不定。但我就是提不起心情責備長老。


    「我早就考慮讓椿成為紅葉大人。但我的女兒,亦是前代紅葉大人的椿的母親替椿感到可憐,生下椿以後,就安排椿和鄉裏夫妻生下的唯一一個孩子,黑塚訂婚,想要讓紅葉大人在自己這代結束。就算要跟我對立,也想要讓自己的孩子自由吧。」


    「可是……椿的母親呢?我沒見到她。」


    「四年前病死了。我讓椿成為紅葉大人,但之後馬上就強烈後悔了……因為我終於知道椿和黑塚的感情是多麽認真。」


    本來還以為那是淡淡的稚嫩戀情……長老這麽感歎。


    匡也是從小孩子的戀情開始的。但就因為是小孩子,所以不懂得害怕,純粹而認真。匡獨自思念了我十年,為了得到我而奮鬥。


    「不如說,就因為是小孩子……這是我的想法。」


    「我忘了自己也曾經是小孩子。」


    於是為了要彌補過錯,才會提議等到仙果——也就是我十六歲時綁架我吧。這種時候或許應該要生氣才對,不過……在我眼中,長老好像突然變小了。


    「……紅葉大人一直很排斥綁架你,這應該是紅葉大人內在椿的心所使然。


    就這樣一天


    拖過一天時,仙果大人年滿十六歲,立刻就和天狗的當家大人在日前訂婚了。


    一時心急,用琴操控了排斥『仙果的力量介入』的紅葉大人,要她同意的人是我。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想救那兩個人呀。」


    長老似乎做好了心理準備,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地說了:


    「用來施術的琴就在那裏,要破壞就破壞吧。因為這琴無法細分施過的法術,因此仙果大人中的法術解除的同時,紅葉大人的法術也會全部解除。我施的法術,跟昨晚黑塚施的法術也都會解除。」


    昨晚黑塚的?雖然我不太懂這是什麽意思,不過這種事無關緊要。我打開長老用眼神示意的櫃子,拿走琴。


    「仙果大人,唯獨那兩個人請務必——」


    長老亮出短刀。這瞬間,一陣非常強的風從背後撲過來。長老手上的短刀被吹掉。


    「趁現在,實沙緒!」


    一聽到匡的聲音,我便奮力甩琴。借助推背的風勢,把琴砸在身旁的大柱子上,琴身折成兩半。弦斷掉發出低沉的回音。


    「你可別急著逃避責任喔,老太太!」


    這間房間的紙窗為之全開,匡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裏。


    怪鳥……不對,是背上有黑翅膀的人形的匡。黑和服及黑褲,手拿出鞘的刀,火紅燃燒的眼睛,這是迎戰態勢。


    「匡!你的樣子!恢複原狀了!」


    「實沙緒,拖太久囉……幫你把琴毀掉了是很好,不過你沒受傷吧?」


    「思,匡你才是要不要緊?」


    從匡破掉的和服到處看得到傷口。因為是黑和服所以不明顯,但絕對渾身是血。我的背起了雞皮疙瘩。


    而且和服底下好像還包著繃帶,我想是昨晚被黑塚用箭射的傷。


    「哪管得了那麽多!」


    匡收刀大步走近長老,擒住長老的手。長老朝匡投以畏懼的眼神。


    「天狗當家大人……」


    「能不能跟我們走一趟,把剛剛的話也說給那個混賬和女當家聽呢?我們不打算殺掉女當家的身體,但是要人格消失。」


    長老臉色發白,好像被匡的魄力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然後匡看向我。


    「做得好,實沙緒。」


    匡怱然笑了,我又心癢起來了。


    我隨同拉著長老的匡回到廂房——


    隻見院子的花園被踩得一片狼藉,在正中央,黑塚用背掩護紅葉,七個天狗團團包圍他們。包含還是六歲小孩的三胞胎在內,所有人都是黑裝束,外加背後長著黑翅膀、紅眼睛、架著刀。


    太好了,大家都是原本的樣子。我安心地歎了好大一口氣。


    天狗平常都隱藏著翅膀,外形就跟人類一樣;一恢複成原本背上有翅膀的模樣,就能夠切實感覺到他們散發出壓倒周圍的氣魄。


    每個人都受了傷,就連年幼的三胞胎都……不知道是不是嫌袖子破破爛爛地垂下來很礙事,前鬼先生把袖子扯下來扔掉。大家渾身是血,但是沒有人表現出痛苦的樣子。他們板著臉,牢牢盯住黑塚。


    至於頭發淩亂的黑塚,也受了跟天狗他們不相上下的傷。椿似乎沒事。黑塚抬起手背抹掉嘴角的血。


    「喂,鬼,這個老太太好像有話要說。」


    匡撥開樹叢進入花園中,用刀抵著長老的脖子這麽表示。


    「實沙緒,這裏很危險,你就躲進那邊的山茶花後麵。太郎、次郎、三郎,保護實沙緒。」


    匡這麽指示,於是我暫時窩在山茶花的籬笆那邊。三胞胎也一麵警戒一麵奔向我,他們渾身是傷。


    「公主就由我們來保護!」


    「包在我們身上。」


    太郎和次郎勇敢地站在前麵掩護我。


    「琴壞掉了嗎?」


    繞到我後麵的三郎這麽問我,「嗯。」我點頭。


    「太郎和次郎和三郎在我看起來都是原本可愛的樣子喔,傷口痛不痛?」


    三人看著我開心地笑,很快就斂起表情,重新拿好刀。他們不會喊疼,就算年紀小,依然是不折不扣的戰士。


    花園那邊的氣氛更緊張了。


    在相模先生等四人毫無破綻、不發一語地警戒下,匡以長老為人質一步步走近黑塚。黑塚刷白了臉,再也不是麵無表情。


    黑塚或許意外地脆弱……是個本質很溫柔的人。之前那種與其說冷酷不如說是麵無表情的樣子,會不會隻是為了要隱藏本質?


    「天狗當家,你竟然連對老人家都毫不留情。」


    黑塚輕蔑地歪了歪嘴角。


    「住手……唔,放開外婆。」


    抓著黑塚的背發出細弱聲音的是椿,看樣子已經不是紅葉。


    「我問你們,那個女的怎麽了?」


    我小聲發問,隻見兄弟互相使眼色以後,由次郎回答我:


    「那個女當家雖然比男的強,但是突然虛脫倒下來了。當裏間那邊發出錚的一聲的時候。」


    天狗的耳朵很靈。「啊!」我懂了。


    「一定是因為琴被弄壞了。長老說過,不光是我,椿中的某種法術也會解除。」


    但是,我並沒有聽說連紅葉都會消失。我想是受到法術解除的影響,導致椿暫時浮出表麵而已。


    狀況對黑塚明顯不利。黑塚的背後有椿緊緊依偎,應該無法隨心所欲活動才對。


    匡和黑塚互瞪,冷漠地說:


    「既然你罵我卑鄙,那麽你對實沙緒下了奇怪的法術就不卑鄙嗎?」


    「那是戰術,我方除了我和紅葉大人以外沒有任何人有能力戰鬥,寡不能敵眾。」


    黑塚也發出僵硬的聲音響應。匡輕鬆應付回去:


    「但,這下你應該知道那種法術行不通了吧?實沙緒不可能會看錯我,她不可能會對我失去信賴。從你介入我們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注定你會輸了。」


    「請等一下,天狗當家大人。」


    長老擠出聲音。


    「我應該告訴過您,所有的責任都在我。」


    「是啊,似乎是那樣。就算是這樣,你以為我們會原諒這幾個家夥嗎?」


    黑塚一麵承受匡的瞪視,一麵交互看著匡和長老。


    「長老大人,您為何會說那種話……包庇是沒有意義的。天狗,長老大人已經沒有任何力量,放開她!」


    長老搖搖頭,看向椿。


    「椿,你應該已經想起來了吧,昨晚,黑塚對你說了什麽。」


    「咦?」椿退縮起來,低下頭。她遲疑片刻。


    「外婆……是的。」


    「……唔!椿?」


    黑塚驚愕地轉頭看椿。


    「想起來以後……我,好高興……快要哭出來了……可是,雖然我想要、說……出口…………但是……」


    椿好像不能呼吸,一胡亂揪著胸口就癱倒了。


    但是,椿立刻就站起來了。


    「當家出現了。」相模先生他們重新架刀。


    椿的氣質整個轉變,變成表情冷酷的紅葉。人格轉換得如此利落而激烈,看得我屏住呼吸目不轉睛。


    『我終於明白了,該死的叛徒。這跟說一族已經不需要我是一樣的。』


    紅葉發出了緊繃的笑聲。


    「既然敢讓這個女人知道現實,就表示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匡交互瞪著黑塚與長老這麽斷言:


    「喂,我說你,現在正是喚醒真正的她的時候。讓她知道你們不想死,要她抵抗。老太太,這樣就行了吧。」


    「隻要椿的意誌夠強的話。現在隻能相信椿了,相信她想要和黑塚活下去的


    念頭比任何事物都強。過去一兩百年前,曆代被紅葉大人殺掉的女孩都是因為意誌太弱了,沒有那麽強烈的念頭,於是輸給了紅葉大人。黑塚,拜托你一定要救救椿!」


    看黑塚猛然驚覺過來,紅葉撲上去揪住他,用手搗住他的嘴,不讓他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黑塚拿開紅葉的手,奪走了紅葉的嘴唇。他抱緊她,撫摸她的頭發。


    盡管紅葉抵抗,但吻就是不結束。


    後來紅葉漸漸安分下來——


    ——直到紅葉虛脫為止,黑塚都不放開她。


    嗚哇啊……不小心看光光的感覺。除了不小心看到的我以外,其他人早就迅速轉開眼睛。就連三胞胎都紅著臉看地下。


    最後紅葉顯得難受起來,黑塚終於放開。然後紅葉就捂著嘴蹲下來了。


    「椿?」


    「黑塚……我沒事…………隻是有點不舒服。不是因為你……的關係喔。」


    那個說話方式是椿,似乎是深吻奏效了。那或許比我和匡的吻還厲害。


    長老瞠大眼睛。


    「天狗的當家大人。我不會逃走,也不會做任何事,請讓我替孫女把脈。」


    長老推開困惑的匡,要黑塚退到旁邊,替紅葉——椿的手把脈。接著摸了摸椿的身體各部位,悄悄說了些話。


    看黑塚不知所措,長老笑容滿麵地告訴他。


    「做得好!恭喜啊!」


    「嗄……?」


    「椿懷孕了,是你的孩子。」


    被長老緊抓不放,黑塚眨了眨眼睛。


    「我……的?」


    匡一副興致全消的樣子咳了一聲。仔細一看,相模他們也各自苦笑。好像在生悶氣的相模先生、感覺像是敗給他們了的豐前先生、似乎感到無言的前鬼先生,以及有點害羞的伯耆。


    呃,這應該是件喜事對吧?


    「這樣紅葉大人也會原諒椿了。」


    長老又哭又笑,椿在黑塚攙扶下站起來。


    「外婆……紅葉大人已經離開了。最後留下『別忘了一族之中選擇下凡到人世生存的人,他們也同樣是繁盛昌榮的子孫』這句話。」


    「這樣啊……」


    「是母親的聲音,母親帶走了紅葉大人。母親說了,『她已經不在椿體內了,今後不用害怕任何事,盡情去愛你喜歡的人。』」


    椿仰望天空。


    跟三胞胎的兩個弟弟一起望著那幅光景的太郎開心地輕聲說了:


    「圓滿解決……對吧,公主?」


    「思,是啊。」


    我一回以微笑,就聽到了巨大的振翅聲。


    隻見匡張開翅膀稍微飄起來,冷淡地俯視我們。


    「不要拖拖拉拉,撤退了。」


    匡回身迅速把我抱在胸前,一口氣飛上高空。


    「匡大人!」


    三胞胎起飛,相模先生、豐前先生、前鬼先生、伯耆也不落人後地飛翔了。


    大家的表情都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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