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心裏一動,腦海中猛然閃現自己在地星寨跟地星寨寨主司秋白所約之言,那便是出任術淵穀穀主,然後與地星寨聯盟,剿殺西域雪山的妖人。


    與此同時,江雲的腦海中又閃現了人狼族屠殺村莊婦孺老小的一幕。江雲還清楚地記得,他曾在遠處一個樹林中,眼瞧血泊中的村莊,他給自己立下了誓言。那便是重振術淵穀雄風,剿殺所有的人狼族。


    江雲想到這裏,全身驀然大震。


    他知道自己不是為了一個人而活,他的身世奇特,他自一生下來,就不能擺脫他的命運。他的雙肩任務很重,他必須要肩負使命、肩負重擔。


    術淵穀穀主江雲是要當定了!


    雪蔓提醒的沒有錯,隻要現在應聲讓跪著的眾人起來,那他就答應了出任術淵穀的穀主。


    現在的他,根本沒有任何的羈絆和猶豫。他咬了咬牙,正準備要應聲。


    便在這個時候,突聽到一個略待滄桑的聲音叫道:“慢著。”那聲音蒼老而低沉,仿似從幽暗地獄之中發出來的。


    江雲心中一凜,循聲瞧去。四大堂主也麵呈詫異,循聲望了過去。下方的術淵穀弟子們都一臉迷茫,循著那低沉之聲望了過去。


    前方傳來一陣很是沉悶的腳步聲,像是一個人艱難地在挪動著步子,每走一步,每一步傳出來的聲音,似乎都讓人感到神色黯然,讓人心生憂傷。


    這時候,四名堂主已經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臉上俱都變了神色。


    江雲已然瞧得清楚,來人身形佝僂,最為醒目的是一頭白如霜雪的頭發。頭發很長,披散下來,仿若是一片白色的瀑布。


    發絲飄飄,遮了她的麵容,看不清到底是何模樣。不過透過發絲的縫隙,可以看見那深邃而充滿憂傷的眸子。


    佝僂身形將她顯得很是瘦小,她穿著一件灰黑的袍子,袍子拖地,看不清她的雙腳。但是步子上走出的聲音卻是清晰可聞。


    不僅看不清她的雙腳,她的雙手也看不清。因為她的袍子上的袖袍也顯得很長,雙臂在幾乎凹貼到後背的胸前抱在一起,雙手大概分別伸進左右的袖袍,好似特別怕冷一般。


    江雲從來沒有見過此人,也從來沒有聽說術淵穀中有著這樣的人物,他心中訝異,忍不住問道:“前輩是?”


    沒想到那人正眼也沒有瞧江雲一眼,而是冷哼了一聲,聲音極度陰冷,仿若發自地獄,竟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女聲略顯蒼老和低沉,“老嫗是誰,你毋須知道。隻是,老嫗告訴你,你現在還不能出任術淵穀的穀主。”


    “為何?”江雲的心中有些不解,乃至於有些慍怒。


    那白發老嫗又是冷哼一聲,卻是對江雲的話嗤之以鼻,不再答話。江雲很是窘迫,見老嫗不回答他的問話,將目光投向四位堂主。


    隻見四位堂主竟然是向著那白發老嫗齊齊施禮,神態很是恭敬,道:“參見鬼嫗娘娘!”


    江雲和雪蔓驚詫出聲,“鬼嫗娘娘?她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有如此奇怪的稱呼?”


    ******


    夜幕垂下,峽穀半腰氣霧蒸蘊,竟是難見月亮以及星鬥。紫湖湖麵波瀾不驚,平靜異常,沒有蕩起半點的漣漪。沉沉夜色之下,同樣是灰蒙蒙一片黑色。


    獸王殿像是一座雄偉山嶽坐落在紫色湖麵的正中心,其中燈亮射出,十分昏黃。獸王殿後方數座規模稍微小一些的屋舍中,也點上了星星的光亮。


    獸王殿的大殿麵積較大,非常的寬敞。大殿兩側,分別點亮了百餘盞油燈。燈光搖曳中,幾道人影閃爍不定。


    在大殿的正前方位置,分坐了幾人。左側坐著兩人,乃是無相堂堂主縹慕風,幻靈堂堂主墨殷俊。右側坐了三人,為首的是幽冥堂堂主即雲吹雪,其次是煉欲堂堂主樂紅姬,最後是江雲。


    兩側正中的前方,一個佝僂的身影來回踱步。那佝僂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被四位堂主口中稱呼的“鬼嫗娘娘”。


    先前江雲與同四位堂主一同進入到獸王殿的途中,江雲已經從四位堂主的口中得知了鬼嫗娘娘的身份。


    在這大殿之中,江雲刻意去感應鬼嫗娘娘身上的靈力,但是其身體中平常的很,什麽也沒有感應出來。看來這鬼嫗娘娘身體中並沒有修煉什麽靈力。


    鬼嫗娘娘雖然名字聽起來又些不同尋常,但她卻真是其貌不揚,再加上沒有修煉任何的靈力,為何四位堂主一見到她就變得畢恭畢敬呢?


    原來這鬼嫗娘娘的身份不容小覷。


    鬼嫗娘娘在年輕的時候,本是洪氏帝國帝宮中的一名小小丫鬟。後來術淵穀穀主夏段天被請入帝國任術監司之後,竟在醉酒一夜神誌不清之時強行與丫鬟發生了關係。


    夏段天本是一義薄雲天之人,一身豪氣,滿身的正氣。第二日酒醒之後,對自己的行為深感自責。為了小小丫鬟的名聲和前途,便上言了帝王,娶了小小丫鬟為妾。


    丫鬟與著夏段天的年齡相差巨大,當時,夏段天少說也是年過四旬,而那丫鬟就才十四五歲。


    歲月蹉跎,夏段天的正室妻子因病而逝,給夏段天留下了唯一的兒子夏越楓。夏段天作為帝國的術監司,平日事務繁忙,且是常年領兵作戰在外,根本就無暇照顧小越楓。


    於是,夏段天便扶那丫鬟為正室,將小越楓交與了丫鬟撫養。


    一日複一日,一年複一年。轉眼之間,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頭。小越楓被丫鬟撫養長大,並從小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且天資聰慧,修煉了靈力和術法,被帝國封為了夏少將軍,經常和其爹前往神州大陸邊界與天賜妖人作戰,而且屢獲軍功,得到了洪氏帝國帝王的賞識。


    天有不測風雲,後來洪氏帝國傾覆,夏段天以及兒子帶著親眷和弟子們重返到了南方的術淵穀中。


    不料夏段天回穀之後,常常因洪氏帝國的傾覆滅亡而感到深深的自責和傷痛,最後終於鬱鬱病逝。而其子夏越楓因與天賜帝國妖女相戀並延誤帝國軍機,遭到了洪氏帝國乃至於四大監司的唾棄。


    夏越楓被禁閉在了術淵穀底最為深處的麒麟地宮之中,永生難見天日。昔日的丫鬟,可以說是被扶正的穀主夫人,也可以說是對夏越楓有著撫養之情的二娘,跟夏越楓有著極為深厚的情感。


    她眼瞧夏越楓被禁錮在了麒麟地宮之下,整顆心都碎了,似乎感覺前方再沒了希望和光明。她痛不欲生,最終下到了麒麟地宮,陪伴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夏越楓。


    夏越楓雖犯下滔天大罪,但在他的心中一直有著那雪山的伊人念念不忘。在那齊雲山中,在那雪花漫天飛灑之下,那個光滑圓潤的美麗結界中,他曾和那伊人緊緊相擁,心心相戀。隻是如今,自己被永世禁錮在了這陰暗的麒麟地宮之中,再無重見天日之日,再不能親瞧伊人的美麗顏容。


    夏越楓每日思念,心病滋生,竟是日漸憔悴,最終撒手而去。


    那丫鬟痛不欲生,更在地宮之中為夏越楓堅守了三年。在這三年中,她的容顏極速蒼老;在這三年她的一頭青絲全變成白發;在這三年,她的背脊變得佝僂;她的整個人都一度蒼老了數十歲。


    本也就四旬的模樣,看那外貌形體,仿若是**旬的年齡。


    三年之後,丫鬟第一次從麒麟地宮出來,竟是驚嚇了全穀的弟子們。眾人都不知道,這三年裏,在這丫鬟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昔日那美豔婦人為何會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變成了那副模樣?


    見其白發飄飄,形如鬼魅。不知是誰,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叫做“鬼嫗”,意思便是“鬼老太太”。因其曾被夏段天扶為正室,算是穀主夫人。有人覺得如此稱呼對其有點大為不敬,便在“鬼嫗”的基礎上加了“娘娘”二字,連起來就是“鬼嫗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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