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姓梁,潞陽市人,梁四海。”


    自我介紹很簡單,除了一個副市長的頭銜,隻說了籍貫和姓名,小弟們不覺得有什麽,江哥卻是心中一跳,潞陽市有一個梁姓家族很出名,那就是以梁康為首,四代從軍,駐紮在潞陽軍區的梁家。


    江哥忍不住問:“你跟梁康什麽關係?”


    “那是我家老爺子。”


    江哥的心沉到了穀底,潞陽市梁家是一股很龐大的力量,幾十年來,潞陽市從沒有第二個家族能媲美梁家,他們那一家子人都不好惹,而且還都是軍人。


    梁康本人就住在軍區大院,是一頭不肯服老的下山虎,聽說他年輕的時候,因為一點口角衝突,把坦克開到了市區裏,差點把人家的房子給炸了……


    這老混蛋的兒子,就算不是小混蛋,也不好惹啊。


    想到這裏,江哥眉宇皺成了川字,沉思一會展顏笑道:“原來是梁副市長,抱歉抱歉,您早說的話,我去給您接風洗塵啊,犯不著跑來這裏,奎特、二毛,把陳智帶下去,鍋盔,打電話到樂平酒家,定個好位子,我今天要好好招待一下咱們樂平市的大貴人!”


    奎特點頭,二毛叫好,鍋盔呆立原地。


    一群人正要動手,對麵朗聲喊道:“別忙!”


    “副市長有什麽指教?”


    “別跟我耍心眼。”


    江哥的笑容漸漸散去,快煮熟的鴨子,說什麽也不能讓它飛了,對梁四海威脅似的話語不置可否,轉而提起另一件事:“據我所知,你還沒有上任,今天的事,你不能以副市長的身份來管吧?”


    梁四海說:“我沒有用副市長的身份壓人。”


    “好,那你就是以梁家人的身份來的,請問陳智和梁家什麽關係?如果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別怪我不賣您的麵子,這裏畢竟不是潞陽!是樂平!”江哥緊咬最後兩個字,意思很明顯,想裝逼就滾去潞陽,在樂平,你說了不算!


    梁四海語氣平淡,說出來的話卻是石破天驚:“陳智和梁家當然是有關係的,關係還不淺,因為他是我未來的小舅子。”


    體工中心沒聲了。


    有些人不懂,有些人懂了,但是不敢相信,還有人一臉懵逼,比如陳智,他此刻就很懵逼,能讓他懵逼的事情少之又少,今天他遇到了一件。


    前些天相親的時候,他跟梁三軍吵的天翻地覆,最後鬧到潞陽軍區比試槍械,穩壓他們兄弟倆一頭,按理說,梁四海應該恨他才對,怎麽突然攀起親戚了?


    陳智迷惑不解。


    江哥也是如此,愣了好一會才問:“他是你的小舅子,那你是……”


    “他的大姐夫。”梁四海很淡定,末了補上一句:“未來的。”


    大姐夫,那就是陳佳美的男朋友了?


    江哥暗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心裏愈發吃驚了,如果世美集團傍上潞陽軍區這艘巨艦,盡管巨艦不在樂平市,在臨近的潞陽市,能量依然很大,呂哥和水哥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


    老大沉吟不語,正在思索利弊,小弟不耐煩了,二毛湊過去給他出餿主意,想讓奎特先把陳智給哢嚓了,奎特也表示自己很願意哢嚓陳智,三人聚在一起商量對策,江哥始終沒有決斷。


    梁四海問:“可以放人了吧?”


    江哥推開二毛和奎特,小眼骨碌碌的轉了幾圈:“當然可以,隻要他能自己走過去,我就放了他。”


    陳智腳上的傷,梁四海也看到了,那絕不是輕傷,中間隔著五十米的泳池,如果要走過來,隻能繞行,繞行幾百米,對一個腳傷如此嚴重的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是故意刁難。


    梁四海皺著眉頭:“別以為潞陽軍區的胳膊伸不到這裏。”


    “這種話,等你們的胳膊伸過來再說也不晚。”江哥轉向陳智:“走還是不走,不走的話,我會好好招待你,絕不虐俘。”


    “你會給我個痛快,對吧?”陳智說。


    江哥笑而不語。


    “走,我當然要走。”陳智站起來:“就算是為了看一看你變色的腸子,我今天也要走過去。”


    “變色的腸子?”


    “腸子悔青了,自然就變色了嘛。”


    到這種地步了,還想著報複,江哥恨不得現在就讓奎特殺了他!這不是個省油的燈,今天這個決定很可能是縱虎歸山,遺留後患,但是江哥不得不這麽做,誰能想到半路殺出個梁四海呢,居然還跟陳家關係不淺,一力回護這小子,看來今天隻能便宜他了。


    不,他腳上的傷那麽嚴重,肯定走不過去,到時候再讓奎特殺他也不遲,反正剛才已經說了,走過去,才放人,沒走過去,可以不放嘛。


    想到這裏,江哥嘿嘿低笑,暗暗佩服自己講話的藝術,不經意間留下了餘地,一會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反悔,徹底解決這個後患。


    “請吧,鐵拐李。”二毛嗤笑一聲,抬手給陳智引路。


    “唉,又一條狂吠的瘋狗。”


    “你說什麽?”


    二毛要發飆,被鍋盔拉開,兩人靜靜地看著陳智,陳智每走一步,鍋盔都要皺一下眉頭,腳掌傾斜,骨刺外露,足底還有刀傷,一步一個血印,看著都疼啊。


    皺眉的不止鍋盔一人,一眾小弟全都是這副表情,還有人咧著嘴角,膽小的甚至不敢去看了。


    陳智就這麽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一秒一步,速度稍微有些慢,步態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穩健感,大家之所以有這種錯覺,或許是因為他太淡定了,仿佛那隻腳不是他的。


    然而。


    這都是別人的感覺,陳智知道,那隻腳就是他的,和地麵每一次輕微的碰觸,他都能感覺到,地麵微微發潮,有些冰涼,有些地方還有水漬,腳上的疼痛,他更清楚!踝骨錯位,右腳落在地上時,他甚至能聽到骨頭互相摩擦的輕響,還有骨刺的裂隙,似乎每走一步,裂隙都要增大一分。


    痛!


    痛徹心扉!


    痛的冷汗直冒,心尖打顫!


    但是他毅然無聲地往前走,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走出去七十米,血色腳印漸漸模糊變淡,一百米,已經沒了足跡,兩百米,他蹣跚欲倒,但始終沒有倒下。


    梁四海望著他堅毅的身影,輕輕點頭。


    忽聽一陣腳步聲,苗羞花不忍再看,竟然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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