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英珍的兒子已經死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這麽叫陳智,所有的關懷與疼愛都蘊含在這一聲嗟歎中。


    三位老人的到來,打斷了陳智和衛銘的賭約。


    顧英珍淡淡道:“老葉。”


    葉尊走出來,環視場中諸人,場中諸人也看著他,大家都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什麽來頭,全是默然無聲,直到葉尊把視線落在衛銘身上時,套房裏才有了聲音。


    “原來是葉老,你怎麽會在樂平市?”衛銘和葉尊都是燕京人,而且都是官場中人,彼此認識很正常。


    兩個燕京人在樂平市碰頭了。


    葉尊先是沒搭腔,看到衛銘旁邊一動不動的衛爍,皺眉道:“你打算怎麽了結,小衛?”


    “你這麽問,是想摻一腳了?”


    “你們衛家的事,我不想攙和,但是這件事涉及到我的表妹,我是不得不管,沒辦法呀。”葉尊歎氣。


    歎氣換來一聲冷笑,衛銘說:“你不要忘了,不管你曾在燕京多麽牛逼,你已經退居二線了,你現在隻是個在金陵養老的退休幹部而已,憑什麽攙和我的事?你覺得我會賣你的麵子?你太高看自己了。”


    兩人唇槍舌戰。


    站在後麵的梁康不耐煩了:“老葉,管他娘個屌,有我在這裏罩著,他能怎麽樣,就讓陳家那幾個娃娃,還有你的老情人……”


    葉尊瞪了他一眼,他趕忙改口:“你的表妹!讓她們都住在軍區,我看誰敢去找麻煩!”


    梁康是個大老粗,他可以這麽說,葉尊不能這麽做,如果這麽做了,就是給梁康惹麻煩,再者,陳家的人全都住進潞陽軍區也不是長久之計。


    於是葉尊說:“不管什麽事,總要有個解決辦法,小衛,這件事你準備怎麽解決?”


    “怎麽解決?”衛銘手握著蝴蝶甩刀,刀尖指向陳智,笑容帶著幾分譏諷:“他給我想了個解決辦法,捅他三刀,你覺得怎麽樣?”


    “什麽?”


    葉尊和顧英珍異口同聲喊出這兩個字,均是一臉的吃驚。


    “我的兒,這也太胡來了。”顧英珍拍著大腿直搖頭:“不能這麽做,絕對不行。”


    陳智就知道顧英珍會阻攔,淡淡一笑:“奶奶,不用擔心,我死不了。”


    兒是娘的心頭肉,沒了兒子,這個孫子便是顧英珍的心頭肉,她怎麽可能同意這種事?然而陳智執意如此,一家人都勸不動。


    衛銘哂笑道:“三刀換三年,其實對我來說,還是一筆虧本買賣呢,我弟弟都死了,我捅他三刀不過分吧……”


    “不能捅心髒。”陳蕾大喊。


    衛銘冷笑不語,不捅心髒捅哪裏?這三刀就是要一命換一命的,衛銘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捅心髒。


    蝴蝶甩刀就在衛銘手上,隻要陳智說開始,就親手結果了他!


    陳智最終力排眾議,維持了原來的決定,顧英珍拉住葉尊:“老葉,快勸勸那孩子,他肯定是瘋了。”


    葉尊皺眉道:“我看不像,他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陳智確實有自己的打算,這種打算不便現在說出來。


    深吸了幾口氣,勉力站起來,身軀搖搖晃晃,差點跌倒在地上,因為他的一條腿在跳崖的時候,磕在車壁上骨折了。


    陳蕾攙扶著他走到牆邊,讓他站定,低聲道:“小幺,讓三姐來擋這三刀吧,三姐的心大,承受能力強。”


    陳智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好了嗎?”


    套房裏幾十號人都看向衛銘,衛銘確實是燕京來的大人物,沒人敢得罪,陳家得罪了這個大人物,很可能會遭殃,但是沒必要用性命去賭吧,萬一把命賠上就不值了,跑路也比賭命劃算啊。


    大家對陳智的做法很不理解。


    陳智已經站好,衛銘也做好了準備,那柄蝴蝶甩刀帶有銀黑色花紋,像湧起的波浪,一道又一道地飄蕩在刀身和刀鋒上。


    衛銘探手試了下刀鋒,刀鋒非常鋒利,一不小心劃破了手,嚇了他一跳。


    “我的刀比我更嗜血,小心它把你吸成人幹兒。”


    衛銘用紙巾擦了擦,見陳智連站立都很勉強,居然還敢嘲笑他,忍不住怒火中燒:“真的哪裏都可以捅?”


    “我早就說過了。”


    “你不能動!也不能反抗。”


    陳智攤開雙手:“你看我像是能反抗的樣子嗎?一個三歲的娃娃也能把我推倒。”


    “哼。”


    衛銘緊握刀柄,朝四周看了看,所有人都望著他,今天原本是視察的日子,結果視察變成了參觀,參觀他捅人。


    他收回視線,定在陳智身上,臉色漸漸變得猙獰,眼中滿是狠厲之色,呼吸也變得粗重,突然猛吼一聲,舉刀朝陳智衝去。


    大家都看得出來,雖然捅人的是他,但他比陳智緊張多了。


    這的確是衛銘平生第一次拿刀捅人,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的手正在微微顫抖,他極力壓抑著這種顫抖,要親手解決了殺害弟弟的仇人,這件事他必須做!


    麵對狂吼著衝來的衛銘,陳智出奇的平靜,直到蝴蝶甩刀無聲的刺入心髒,才皺眉悶哼了一聲,聲音輕的幾近於無。


    鮮血在胸膛上流淌,陳智看也沒看,血,他再熟悉不過的東西,有必要看嗎,沒有必要,他對血如此熟悉,熟悉到能清楚的計算出這個傷口的出血量、深度和尺寸。


    套房裏鴉雀無聲。


    陳智俯視著發懵的衛銘,一臉漠然:“你還有兩刀。”


    “這……這不可能。”


    衛銘抬頭看著陳智,呢喃低語,明明刺中了心髒,這小子為什麽還活著,不,這一定是他的最後一口氣。


    呆怔半晌,陳智戲謔一笑,拔出蝴蝶甩刀,玩了個刀花,刀柄朝向衛銘:“繼續。”


    衛銘呆呆傻傻的接住刀柄,站了一會,才緩步往後退。


    後麵是地毯邊緣,差點把自己絆倒,狼狽地穩住了身形,緊握著手中的蝴蝶甩刀,心道:不可能的,他也是人,不可能捅不死,這一刀一定能結果了他。


    於是。


    衛銘再次猛吼著朝陳智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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