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做好出行準備之後,卡爾洛獨自越過海峽,趕往北方的巴爾西亞。從修拉托斯乘商船抵達庫爾馬爾特共和國,再從庫爾馬爾特趕往巴爾西亞。庫爾馬爾特和和巴爾西亞接壤的共和國家。修拉托斯國內的事務,全部委托給了達爾塔尼——柯卡斯、歐爾伽特也一如往常地進行協助——。


    基裏亞要塞的拆遷工程轉向了加固工程。關於各地的防衛對策也順利進展著。士兵的訓練方法也做出了改進。讓各名族的人民平時就在一起進行訓練。並且,為了加強士兵和指揮官、指揮官和指揮官之間的合作,也重新研究了情報的傳達方法,也為此進行了實驗。不僅是陸軍,海軍的戰力強化也沒有怠慢。雇傭軍艦船員所需的資金也比傭兵要來的少,雖然這份工作有些不太劃算,但是因為重建了工資體係,設定了公平並且明確的基準,所以也提高了他們的幹勁。在細致地處理好了各個方麵的問題之後,卡爾洛離開了國家。


    卡爾洛之所以像這樣朝著敵國出發,是因為巴爾西亞成功開發了近代的軍艦,在造船方麵下了很大的工夫。這次出行,也是為了偵查其中的究竟。這是表麵上的目的。實際上並非如此——。


    走在庫爾馬爾特共和國的港口城市的市場上,卡爾洛慎重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有人跟在自己後麵。


    在尋找歇腳處之前,有必要處理跟蹤著自己的人。睡夢中受到襲擊的話實在不妙。


    雖然因為暈船有些頭痛,但是卡爾洛確信有一名敵人。背後的跟蹤也是在太外行了。雖然也意識著是不是幾個人一起監視,但好像並非如此。不過,到底是誰呢。難道,不會是巴爾西亞的刺客吧——這也太早了。那麽,是修拉托斯的刺客?


    ——畢竟有很多人都把我當成眼中釘。


    但是,在和琳帆締結了婚約之後,受到的非難和攻擊也確實減少了。柯卡斯家並非是由男子,而是琳帆本人繼承家督。入贅其中的話,便不會再是沒有出身的人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和女王結婚這也的情況得到了避免。因為和女王很親密的男人,已經和其他的女人有了婚約。本來的話,平民出身的男子無論如何都沒有和女王結婚的可能。但是,對從女王的親信漸漸升至貴族的地位,讓自己的政策得以施行的男人來說,也不是沒有可能。就算隻回避了這一點,也會有很多人感到慶幸吧。在婚約以後,卡爾洛便再也沒有感覺到那股不得不派出刺客的殺氣了。


    但是,這麽早就遭到跟蹤,此人來自修拉托斯的可能性便非常高。在向大臣們表示要去偵查直到動身隻過了區區一天。隻能認為刺客是和自己一起從修拉托斯過來的。雖然事前知會了關係親近的人們,為自己不在的時候做準備,但是他們之中應該不會有人背叛才對。那麽,是哪位大臣嗎……。


    卡爾洛將跟蹤的人引誘到了很少有人通行的小巷。看往手中的劍所指向的那個人,吸了一口氣……不可能,也不願意相信眼前所見的事實,他慎重地說道——。


    「把臉……」


    跟蹤的人取下了遮蓋物。頭發散落下來。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卡爾洛收起佩劍,單手抵在額頭上,深深歎了一口氣。卡爾洛頹然地膝蓋落下,雙手支撐著地麵。並不僅僅是暈船的緣故,而是因為從剛才那股必須解決刺客的緊張感之中得到了解放……。


    ——和這種事態相比,真的有刺客襲擊過來反而好得多也說不定。


    在理解了嚴峻的現狀以後,曾經一度得到解放的緊張感又湧了上來,惡心的感覺襲來。卡爾洛不由得吐了出來,而她輕輕撫過卡爾洛的背。


    「暈船麽?」


    總而言之,比起她身在此處這個大問題,自己在她麵前如此失態更為嚴重。唯一……無可奈何的缺點被她知道了。


    為什麽,在伊利亞拉的時候,卡爾洛選擇的並非海軍,而是陸軍,並非海軍軍醫,而是陸軍軍醫——毫無疑問,是因為會暈船。如果沒有暈船這個問題的話,卡爾洛也想進入海軍,也能更早出人頭地才對。雖然海中的戰鬥很困難,但是想要脫穎而出也是個決勝負的好場所。和陸地的行軍不同,海中需要十分麻煩的計算。方位計算、海流計算等等——必須時常把握住目前所在的位置和所應前進的方向。氣候的影響也超過陸地。能夠克服這些困難的人少之又少。再者,因為比起陸地上的工作更為嚴苛,所以希望分配至海軍的軍人比較少。想要出人頭地的話,在海上更為有利。


    卡爾洛將水取出漱了漱口,站了起來然後幹咳了幾聲。


    「首先去找落腳的地方吧」


    尋找了一個適當的旅館,兩人共處一室。在這裏的話就可以不用在意周圍的視線,卡爾洛瞪著她。


    「你這是什麽意思?」


    「有什麽不好的。我隻是想做些什麽。而且就算留在國裏也沒什麽事」


    「如果你不在的話國家要怎麽辦」


    「沒問題。突然不在的情況已經訓練過了」


    因為那笑容太過天真爛漫,卡爾洛什麽也說不出口。但是,在帶著笑容的她的帶動下,卡爾洛不由得也笑了出來。


    「如你所見,我因為暈船沒法好好活動。現在要休息一會,你待在這哪裏都不要去」


    在橫躺在床上,時而發出不舒服的呻吟的卡爾洛的身邊,他的君主——庫莉姆坐在椅子上,一直待在那裏。如他所吩咐的,靜靜地等待著卡爾洛的恢複。


    2


    「我也一起去。不行麽?」


    「回去。實在沒辦法的話我就送你回國吧。浪費這麽點時間也沒關係」


    「沒辦法、浪費什麽的,這是在挖苦我麽?」


    「沒錯」


    「明明容易暈船還要送我?」


    庫莉姆微微一笑。


    「雖然會暈船,但也並不是對船本身感到恐懼。所以不成問題」


    卡爾洛逞強地說道。因為被抓住了弱點所以很不甘心。


    「不要。帶我一起去。這是命令」


    「城裏那邊怎麽樣了」


    「給琳帆留了一封信。隻有那些不可靠的女官們雖然沒法放心,但是琳帆肯定會順利處理。全部交給她了」


    卡爾洛的歎息聲一直沒有消失。


    「總而言之,回去。會礙事。你很顯眼,工作也很難順利進行」


    「不要。因為有可能向敵方倒戈所以我要監視你。情報被泄露的話就麻煩了」


    「你真的這麽想嗎!」


    卡爾洛的口氣粗暴了起來。不再回去未來,已經這麽決定了。雖然對伊利亞拉和名譽都毫無留戀,但是決定埋骨於此處的覺悟,就等同於放棄代代延續下來的卡爾涅洛斯家、還活著的母親、以及長久以來拚命守護著的一切。即便如此,卡爾洛還是決定為了庫莉姆、為了修拉托斯,拚盡一切來改變時代的流向。倒戈的可能性這種話,就算是開玩笑也無法原諒。感覺所有的想法都遭到踐踏,遭到否定一般。


    「對不起……」


    庫莉姆低下了頭。然後流著淚嗚咽道。


    「……抱歉,我不應該發脾氣的」


    這不就好像在說“會背叛”一樣嗎?卡爾洛重新作出了反省。既然沒有這個想法,聽過也就算了。


    「我完全沒有半點背叛你的想法,所以安心吧。不是已經約定好了的麽」


    「沒覺得你會背叛。你和琳帆有了婚約。不可能會背叛」


    「啊啊」


    雖然和琳帆的婚約沒有關係,但是卡爾洛對不可能會背叛這部分點了點頭。但是——。


    「你愛琳帆麽?」


    庫莉姆突然之間說些什麽呢——第一次聽到這樣明確的問題,卡爾洛有


    些困惑。如果是琳帆的父親的話,會毫不猶豫地笑著回答”當然,我愛她“吧。並不是謊言。因為自己確實尊敬她,愛著她。但是再次詢問的意義,並不僅僅如此,卡爾洛也有所理解。如果這是來自女性的詢問的話,便更是如此。雖然庫莉姆還是個孩子,但也毫無疑問是女性。


    「你是愛琳帆的吧?」


    但是,庫莉姆所說的肯定是——。


    「我愛她。不用擔心,如果是她的話——」


    說到這裏的時候,庫莉姆已經泣不成聲了。卡爾洛感到十分困惑。不是因為擔心琳帆所以才問的嗎?或者說這是喜悅的表現?


    庫莉姆注意到了卡爾洛的困惑,哭的更厲害了——何等遲鈍的男人……。


    「和琳帆結婚以後,就要棄我而不顧了麽?你要保護的並不是我,而是琳帆對吧?」


    「在你結婚之前,我們也不結婚,這麽商量過了。琳帆既是你的母親,也是你的姐姐。所以……」


    「我再也不管你了!」


    庫莉姆這麽大聲叫喊著,彈簧一樣站了起來,衝出了房間。


    卡爾洛慌忙之間想要追上去,但是頭暈再次襲來。暈船之後,沒有一天的時間就緩不過來……。卡爾洛將配件和腰包拿起,急忙走到了外麵。


    卡爾洛四處奔走,直到天色暗了下來也沒找到,腳步蹣跚地回到房間以後,發現庫莉姆睡在直到傍晚自己還躺著的那張床上。


    看著她哭腫了的眼睛,抱怨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回來了就好。


    卡爾洛倒在另一張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卡爾洛注意到先起床的庫莉姆的聲音而醒了過來。庫莉姆正在泡茶。卡爾洛接過了她遞來的茶杯。


    「眼睛腫起來了。很奇怪麽?」


    因為她那想要遮住臉的動作太過可愛,卡爾洛笑了出來。


    「有那麽奇怪麽……」


    看著失落的庫莉姆,覺得有些抱歉,卡爾洛止住了笑。然後,將棉布泡在熱水裏,擰幹後蓋在她的眼睛上。


    「過一會就消腫了。別在意」


    「好舒服」


    庫莉姆仰麵躺在床上。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會保護你,這也是我本來的使命。你是為了讓我更方便工作所以特地趕來的吧。收下那份努力,我也下定了和你一起去的決心。這樣可以嗎」


    庫莉姆坐了起來,露出了滿麵的笑容。開朗地以”好“做出了回答。


    3


    要庫莉姆以米歐來稱呼自己——卡爾洛便成了米歐。 並且庫莉姆則是艾爾希婭。對於米歐和艾爾希婭,感到內疚吧——卡爾洛想起了艾爾希婭那詛咒一般的眼神。


    因為卡爾洛的表情和往日不同,變得不安的庫莉姆不由得問道。


    『艾爾希婭,是在未來的戀人?』


    『差不多算是吧』


    差不多算是吧——艾爾希婭的確是米歐的戀人,正確的來說應該是妻子。卡爾洛站在米歐的立場的話,雖然比較準確,但是對庫莉姆來說卻是十分不充分的回答。庫莉姆露出了悲傷的表情,好像要說些什麽。她到底為什麽會露出這樣既孤獨又老成而難以接近的表情?卡爾洛雖然感到困擾,但是無論怎麽思考,都沒能得出其中的理由。並且,他並沒有繼續深入考慮。在那以後,庫莉姆也表現地如同天真開朗的女孩一般——


    「怎麽了?」


    最近,庫莉姆在遣詞用句上也變得更像平民的女孩了。


    「要不要吃吃看那個?」


    「不用了」


    兩人完全變成了觀光的旅客。實際上,應該是行商人來著。


    巴爾西亞之地比修拉托斯的冬天還要寒冷很多。稍不注意,便有大雪降下,將道路全部覆蓋。每次降雪之後,人們都要將積雪鏟走。即便如此,有時積雪也多到了不得不待在家裏的程度。


    用石材建成的住家為了不被積雪壓潰而建造的十分穩固。這獨特的石材組合被稱為巴爾西亞式。而且,城鎮和農村都有很多水溝,溫水在其中等間距地流過,將落入水溝的雪溶化。這座城鎮每逢越冬之時都會花費大量的資金。在以前,貧苦人民經常會被凍死,但是現在,巴爾西亞的殖民地的人們的市民權也得到了承認,因為獲得了最低限度的補助——火種石,所以因為貧困而凍死的事例在逐漸減少。


    被飄出好聞氣味的店所吸引,兩人稍作休息。


    和偵查的目的地,造船工程所在的阿烏索雷鎮的距離也在漸漸縮短。應該再過幾天就能抵達。


    「還走得動嗎」


    「雖然腳有些痛,不過沒關係」


    雖然想要利用馬匹,但是在這個國家,隻有貴族階級、官員以及得到特別許可的人才能騎馬。一般的民眾,區區的商人如果騎馬的話,會十分顯眼。


    並且,隻能乘坐和貴族所擁有的外觀完全不同,一般營業用的馬車。但是在這個時期,不可能有人會用馬車經商。鎮裏的人在普降大雪的時候不會出遠門。會在外走動的,全是些瞄準了這期間挨家挨戶做生意的商人。而這樣的商人不可能特地花高價來乘坐馬車。而且,平常會使用馬車的比較富裕的人家,大都前往溫暖的地域過冬了。所以結果,在這個時期幾乎沒有馬車通行。


    卡爾洛跪在庫莉姆的麵前,揉著腳為她緩和痛楚。然後將濕布貼了上去。


    「客人是經商的嗎?」


    很有氣質的老板娘將甜酒倒入杯中。


    「賣藥的」


    「她是您的妹妹?」


    「嗯」


    「路上積雪很難走呢。好好休息再趕路吧」


    點了些溫暖的東西,卡爾洛也坐了下來。


    要說到會話的中心,也就是旅途的見聞了。庫莉姆提出問題後,卡爾洛不得不一一解答。雖然自己這邊也有反問的,但是至今為止都好好地做出了回答。


    庫莉姆開心地吃著修拉托斯沒有的食物。即便使用的是相同的食材,王宮料理和平民料理也有著區別,而且還有國家間的區別。一開始,還提醒她不要表現的太過稀奇——你現在可是巴爾西亞的平民出身的女孩。


    「都很好吃呢」


    看著吃得很開心的庫莉姆,卡爾洛也變得愉快起來。


    再次跪在庫莉姆麵前,為她按摩雙腳。


    「喝完以後就走吧」


    在卡爾洛將要喝完老板年所泡的茶的時候——突然,三名巴爾西亞的士兵闖了進來。


    「不準動」


    警告了老板娘和客人們。除了卡爾洛他們,隻剩下一對老年的夫婦。好像是常客,正在和老板娘熱鬧地聊天。


    「有通告說這裏藏匿著塞雷奧茲。現在進行調查」


    由於士兵的出現,庫莉姆臉色一變。她走到卡爾洛身邊,抱住了他。


    塞雷奧茲的意思是塞雷的孩子。指的也就是塞雷神的信仰者。


    至今為止,卡爾洛和庫莉姆見過很多次塞雷教徒遭到殺害的場麵。每次都視而不見地離開了。如果扯上關係,連自己這邊也會有危險。表示自己不是塞雷教徒雖然很簡單,但是在調查途中,有可能會暴露身份。


    庫莉姆雖然已經見慣了鮮血,但實際上看到斬殺的現場的時候,也隻是強裝鎮定而已。即便要她不要看,卻還是逞強這一點,應該說不愧是庫莉姆嗎。卡爾洛緊緊抱住了正在顫抖的她。


    塞雷教徒在這個國家內遭到了迫害。巴爾西亞雖然以宗教性的解釋將迫害正當化了,但是卡爾洛感覺迫害另有其他真正的理由——巴爾西亞畏懼著塞雷奧茲的能力。


    塞雷教在塞雷奧茲的國家是被尊為國教的宗教,國民們都是虔誠的塞雷教徒。曾


    經的塞雷奧茲之國,有著能和巴爾西亞的國家預算所匹敵甚至在其之上的財富。塞雷奧茲作為商人可以說是天資異稟,和其他國家進行商貿交流,雖然作為國家的軍事力量不夠強大,但是他們靠著財富和商貿成立了國家。但是,巴爾西亞發動了侵略,掠奪了塞雷奧茲的財富。將他們從國內趕走。雖然這是應該遭到譴責、不可能諒解的惡行,但是巴爾西亞出示了宗教性的根據,蒙蔽了民眾,也作為向周邊各國所提出的借口。這是四十多年前發生的事。並且直到現在,巴爾西亞的惡名也深深植根於人們的印象之中。現在,塞雷奧茲隱藏著身份生活著。因為宗教迫害而產生的偏見,被人們當做守財奴而蔑視著。


    不僅修拉托斯,在巴爾西亞也很意外地有很多人抱怨著自己的貧窮卻不去工作。在巴爾西亞,人們都說著“因為大雪而沒法工作”這樣的話,待在家裏。在塞雷奧茲看來,會因為他們理所當然的貧困而笑出來吧。因為大雪而沒法工作的話,隻要去找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能進行的工作就好了,但是這麽做的人隻有很少一部分。因為有著這樣的性質,巴爾西亞帝國在寒冬之際不可能行軍——因為沒法提升士氣。對修拉托斯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


    「錢在哪」


    三名士兵一副醉態。腳步蹣跚地到處搜刮。甚至向營業額出手。


    卡爾洛思考著該如何應對。在這樣的現場,雖然運氣很差,但也不是沒有強行離開的可能性。在這個季節,很少有店仍然營業。因此,還在做生意的,便很可能是塞雷奧茲。


    但是,士兵們所做的……。僅僅隻是掠奪嗎?那麽就在這裏砍了他們……。但是,如果造成以後店內遭到盤查的情況,會給她們造成麻煩。如果她們真的是塞雷教徒的話,這邊是性命攸關的大問題。而且,果然還是不應該做出引人注目的行動。


    嘩啦的聲音響起。一名士兵將水澆在了暖爐的火焰之上——熄滅之後,用火鏟在裏麵攪動,然後。


    「有了,這些家夥是塞雷教徒」


    塞雷教徒會將這個印記刻在某個地方。這是身為塞雷奧茲的證明,也是獲得塞雷的加護的契約之印。刻印上的三條線代表著皇冠,皇冠之下的所刻著的記號代表著無限。昭示著永遠的榮耀、塞雷的永遠。


    「你們這些家夥,排成一排」


    隻能按士兵說的去做。


    「五顆人頭嗎。也就一百奧布。三人沒法平分啊」


    原來如此。卡爾洛笑了出來。這樣的話就算殺了他們也不會有意見吧。


    「我要調查這邊」


    準備進入裏麵的士兵瞪著老板娘。


    「不要隨便進去」


    老板娘想要上前阻止。之後,那士兵拔劍向她砍去。庫莉姆不由得發出了悲鳴。好像是對她的聲音做出了反應、


    「是個好女人嘛」


    另一名士兵朝庫莉姆靠去——在他碰到庫莉姆前一瞬間,卡爾洛毫不留情的拳頭將他擊倒在地。


    剩下兩名士兵怒吼著,舉劍指向卡爾洛。


    「想要對我妹妹出手的是你們吧。再說,沒有獲得正式的許可就殺害塞雷教徒應該已經被禁止了才對。不過,沒有辦理手續就在這裏橫行霸道也是有內幕的吧,但是即便如此,想要擅自拿這顆人頭去賺賞金的話我可忍受不了」


    城鎮的治安情況的評價,由處刑了多少塞雷教徒來決定。結果上,會以人頭的形式進行換算,提供特別的支給吧——卡爾洛察覺到這一點,露出了冷笑。


    比如說,隻要這裏有著證明塞雷教徒身份的印記,就算將這裏全員作為塞雷教徒處理掉,事後再準備正式的文件,也會成為對塞雷教徒的處刑——就是這樣。公安機關為了做出成績獲得國家的高評價,讓這些士兵去殘殺塞雷教徒,並且為支付補貼給他們。一個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將無關之人卷入其中。就算被害者的家人無論如何辯解他們不是塞雷教徒,但是無論如何都可以歪曲事實吧。因為就算隻向塞雷之神合掌祈禱都會招來殺身之禍。


    「別以為可以就這麽算了」


    看著勃然變色的士兵、


    「那要怎麽做」


    卡爾洛一邊說著,一邊將視線轉向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老板娘。盡早治療的話還有救。


    「用錢來賠償吧」


    士兵用劍指著卡爾洛,將手伸向他腰上的包。卡爾洛一腳將他踢飛了。


    「很不巧的是,我可沒有給你們的閑錢」


    之前被揍倒的男人扶起了剛才被踢到的男人,提劍向卡爾洛襲來。另一人則是擺好了架勢。卡爾洛一邊將庫莉姆撞到一旁,一邊踏上前向一名士兵的胸口刺去。然後一邊拔劍,一邊將士兵的身體作為盾牌,接住了另一名士兵的劍。下個瞬間,便將其砍倒在地。最後一名士兵想要逃跑,被他砍在背後。卡爾洛走近門邊,關上了店門並且上了鎖。


    「這邊的夫妻兩位也是塞雷教徒吧」


    老夫婦互相交換了視線,點了點頭。畢竟沒有辯解或者祈求饒命,被說是塞雷教徒也理所當然。


    「艾爾希婭,沒事吧」


    被撞開坐在地上的庫莉姆輕輕點了點頭。卡爾洛拿著自己的行李走到老板娘的身邊,取出裏麵的東西開始治療。老板娘還殘留著意識。


    「老板娘,我們去把大家喊來」


    老夫婦這麽說著,進入了門扉深處。在治療期間,老板娘的孩子還有同為塞雷教徒的朋友們從裏麵湧了出來——。


    「媽媽!」


    四個孩子因為擔心,圍在老板娘身旁。一男三女。最大的是姐姐,看起來比庫莉姆還要大。卡爾洛看著哭泣的孩子們,說了聲“不用擔心”,接著繼續投入了治療。


    「客人,給您添麻煩了」


    聽見老板娘的話,卡爾洛回以平靜的微笑,將她抱了起來。不使點勁的話感覺她好像就會落下去一般。


    「讓她好好休息」


    在長女的帶領之下,讓老板娘睡在了床上。庫莉姆跟在後麵,不知道該不該進房間。她替卡爾洛拿著行李。卡爾洛朝著老板娘說道。


    「抱歉,我想換一下衣服,請借房間一用」


    全身沾滿了濺回來的血、以及老板娘的血,不可能就這麽在外麵行走。卡爾洛從庫莉姆那裏接過行李,進入了房間裏清洗著雙手和臉。


    替換衣服以後走出房間,店裏的人已經聚齊了。


    「那個,兩位都是塞雷教徒吧?」


    被店裏的老人這麽問到,卡爾洛搖了搖頭。


    「兩位準備這以後怎麽辦」


    老人的妻子接著問道。


    「我們當然是要離開這裏。各位也是這麽打算的吧」


    卡爾洛環顧室內。塞雷教徒被發現之後,會輾轉奔波至教徒同伴所在之處。就這樣互相幫助。老板娘一家隻有四個孩子吧。剩下的三名大人和兩個孩子大概是來投靠老板娘的人。肯定是店裏家中被查封,家人都被殺了不會有錯。因為偶然間不在場所以幸免於難吧。繼續留在家中的話,總有一天會被士兵捉住——所以哭著奔往其他信者那裏——卡爾洛看穿了這些,向老夫婦確認,他們也點了點頭。


    「我們的家裏現在住著十五人」


    「現在能將這裏的所有人都藏匿住麽?」


    他們靜靜地搖了搖頭。


    「那麽,老板娘和長女兩人呢?」


    「我們會想辦法的」


    「家距離這裏很近麽?」


    「沒錯」


    「那麽,明天再走吧。今天還是不要行動比較好」


    「士兵的遺體應該怎麽處理……這樣下去很不妙」


    「果然還是應該隱藏起來。最壞的情況,有人


    知道他們來這裏的事。可能會介入調查」


    庫莉姆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看向老人一邊插話。


    「其餘的人有地方可以去麽?」


    「有是有,不過必須翻過山嶺去鄰鎮。雖然山不高,不過有野獸出沒,而且這邊也有孩子……」


    「指的是阿路普吧」


    卡爾洛說著,和庫莉姆交換了一下視線。如果是要趕往那邊的話,方向是一致的。雖然可以和他們同行,但是比兩人要更麻煩。雖然放著不管也可以……那麽,應該怎麽辦呢。


    「哥哥……一起去吧。直到阿路普為止,保護大家吧」


    卡爾洛帶著微笑,朝庫莉姆點了點頭。至今為止,兩人對這種行為都采取了視而不見的態度。雖然沒法得到原諒,至少以此來贖罪。


    4


    「這些是藥。讓你媽媽喝下去吧。如果發燒了的話就喝這個,呼吸困難的話就喝這邊的。記住了。還有,這是剛才結賬應付的數目還有住宿費」


    卡爾洛將藥和金幣放在桌上。


    「這麽大的金額……。而且,我們還應該付您藥費」


    「藥費會從你們的媽媽那裏收取。這樣就可以了吧」


    老板娘正在睡覺。已經安全將她運到了老夫婦的家裏。


    和老夫婦告別之後,卡爾洛和庫莉姆一起回到店裏,和八名塞雷教徒一起,出發趕往鄰鎮阿路普。


    卡爾洛也知道,他們為該不該相信並非塞雷教徒的人而發生過爭執。但是,那對老夫婦表示自己也不是平白長了年歲,說服了他們。多虧了這一點,三名大人收起了嚴厲的視線,至於老板娘的三個孩子則是將卡爾洛和庫莉姆當成母親的救命恩人來看待。剩下的兩名年幼的孩子很親近庫莉姆。卡爾洛為庫莉姆照顧孩子的景象而十分驚訝。同時,也產生了難以言喻的憐愛感覺。


    去阿路普的途中也有平坦的迂回道路。雖然也特意翻越了雪山,不過除了有野獸襲擊以外並未發生什麽其他意外。大人背著走累的孩子繼續趕路,按照預定抵達了阿路普。在城鎮中集團行動的話會引人注目,所以分為三組各自趕往目的地。


    和眾人告別之後,卡爾洛和庫莉姆朝鎮外進發。在這留宿一晚之後,就得繼續趕路。隻要穿過農村地帶,經過名為利卡納的城鎮便能抵達目的地阿索雷。在利卡納的旁邊,便是港口城市阿索雷。


    「明明塞雷教徒都是些好人,卻都很可憐呢」


    第二天,走在沒有什麽人的農村地帶之上。庫莉姆說出了這樣的話。這裏完全沒人鏟雪,兩人處於如同在雪中遊泳一般的狀態。卡爾洛先行通過,為庫莉姆開出道路。


    「修拉托斯也在做著同樣的事」


    「欸?並沒有做出那種虐殺哦?」


    「曾經侵略南方地域,是因為想要礦山吧。將那塊地域的名族納入支配之下,迫害著他們。雖然沒有因為民族不同而展開殘殺,不過差別待遇於此無異。塞雷奧茲之所以會受到侵略,也是因為它的富足」


    「總覺得侵略的一方,真是為所欲為呢」


    卡爾洛撫摸著庫莉姆的頭。


    「能親身感受到這些,來這裏就算沒有白費」


    庫莉姆帶著滿麵的笑容點了點頭。然後,馬上大大地打了一個噴嚏。


    「還好吧?」


    卡爾洛大笑了出來。庫莉姆擦掉鼻涕,瞪著卡爾洛。


    「沒什麽好笑的嘛」


    因為鼓著臉頰的庫莉姆十分可愛,卡爾洛又笑了出來。不過,實際上現在也並不是該笑的時候。如果感冒的話就糟糕了。雖然很用心地注意健康管理,但嚴寒尤甚,而且庫莉姆還沒有習慣旅行。如果她感冒了的話,自己也有責任。


    抱歉,卡爾洛這麽說著,將臉靠了過去。在不至於相碰的距離,兩人的額頭靠在一起。保持著這個姿勢測量溫度。庫莉姆變得滿臉通紅——。


    「再加把勁吧」


    在雪中繼續跋涉著,有時候視野會突然開闊,露出比較容易走的田間小路。在已經鏟過雪的人家麵前,比較容易行走。


    「差不多該歇一下腳了」


    卡爾洛準備在田間小路直達的那戶人家借宿一晚。


    旅行的商人在普通的民家借宿是常有的事。民家也會很習慣地接受旅人的請求。以此作為副業,收取住宿費將他們作為客人來看待。其中,也有完全不讓人借宿的人家。因為這個時期的客人很少,所以經常沒法借宿,也經常遭到拒絕。不過反過來說,因為飄著大雪,所以隻要低下頭的話就能住下來才對。就算沒法睡在散發著黴味的棉被裏,沒有晚餐,隻要能在屋頂之下就已經很值得慶幸了。


    這次,在敲門沒多久,便得以進入了民家。請求借宿的人詢問住宿費,並且先行付清已經成為了禮儀。這裏的行情,差不多是城鎮裏住宿費平均值的一半左右。如果多支付一些的話,便可以期待一定的回報。當然,這也要看各家的照料以及經濟情況。


    雖說如此,在這樣的農村中,比起做生意,各家更以和客人在酒席間閑話家常為樂。繼續著這樣的旅行,實在感覺這裏和平到了忘記國家政治的程度。無關權力鬥爭,沒有勾心鬥角,不抱多餘感情,好像就以人類本來的姿態相互交流來往一般。


    庫莉姆感慨著——人類中,真的都是些好人呢。關於「真的」這邊,在卡爾洛看來,也痛切感受到了。不,說不定,自己和庫莉姆有著相同的心情。


    所借宿的民家的一家人都十分親切,拿酒招待,庫莉姆也稍稍喝了一些,好好地得到了休息。


    第二天繼續出發——。


    為了在途中也能食用,民家準備了便當。庫莉姆收下了以後,揮手向他們道別。至今為止很多的人家,都很親切地對待他們,是不是多虧了這位「妹妹」呢,卡爾洛不由得這麽想。即便一開始表示並不會提供食物,但是也有好幾家為庫莉姆一人準備了食物。取下女王的假麵之後,作為『庫莉姆』的庫莉姆,真的是一個有著讓人們喜愛的魅力的女孩子。


    就這樣,在今天內,兩人到達了利卡納鎮。


    「有沒有一點森嚴的感覺?」


    她敏銳的感覺捕捉到了氣氛的異常。並沒有很多的士兵聚集在一起。警備並不是很嚴。但是,有什麽反常。城鎮全體都處於緊張之中。


    折返回去,進入就近的森林中,兩人在樹下交換著意見。


    「我去看看情況。你等在這裏」


    「不要。我也一起去」


    「最壞的情況,可能我們被瞄上了也說不定。兩個人去的話,就好像在自投羅網一樣吧。我一個人的話,能蒙混過去」


    「但是我討厭這樣。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庫莉姆抓住了他的袖子不願鬆手。


    「隻能祈禱我們沒有被瞄上了呐」


    ——到底該向誰祈禱才好呢……。


    「拉開距離也不行嗎?」


    「……嗯」


    至今為止,庫莉姆目擊了太多人被殺的場麵。都是些和塞雷教有關的事件。一直將突然之間被砍倒的人看在眼裏的話,被恐怖心所籠罩也是無可奈何的。


    「那麽走吧。好好把臉蓋住」


    就算事後為這樣進入鎮中而後悔,也已經太遲了——即便這是她的希望,也應該將她留下來,一個人進去探查情況的。因為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


    5


    遭到了監視——進餐的時候、尋找住宿的時候、無論做什麽,都有人在監視著。在城鎮中行走的時候,也一直——。


    他們必須監視的理由隻有一個。因為瞄上了卡爾洛和庫莉姆的性命。並且,既然士兵和官員一類的人在行動,那麽


    便肯定是受到了國家的命令。


    ——暗殺修拉托斯王國的女王庫莉姆艾菈。


    如果並非如此,也就沒有監視的必要了。隻要盡早與其接觸,和女王進行協商,詢問她來此有何貴幹便可——然後將其逮捕。


    卡爾洛仔細挑選了一家旅店,住入了其中。包下了所有的空房。然後藏身於其中一間房。


    「庫莉姆。趁現在好好休息。恐怕會有人趁夜來襲。隻有強行突破一途」


    「為什麽你知道會有人夜襲?」


    「鎮子裏的人好像還不知道修拉托斯的女王已經來到了這裏。即便知道這件事,在光天化日之下將年輕貌美的女王斬首的話,百姓們肯定不會妥協。而且,還有一個顯而易見的明確證據——光天化日之下的暗殺十分困難。而且,還有我在。不是我在自大,不過劍術的確有所磨練。就算敵方襲擊過來,也不會有好下場」


    卡爾洛露出了無畏的笑容。


    「的確卡爾洛很強……但是……為什麽……」


    在旅途中,完全沒有發生什麽異狀——在庫莉姆的記憶中,要說有什麽的話,就是在塞雷奧茲店中發生的那件事,但那時她和卡爾洛是以賣藥的兄妹的身份——沒有被盯上的理由。


    「考慮一下很簡單就能明白。為什麽我們在巴爾西亞的這件事會暴露?肯定是有修拉托斯的人做了內奸。那麽到底是誰?知道我來偵查、並且女王曾經不在這兩件事的人物——這麽看來,應該是大臣級別的吧」


    「因為我的錯讓卡爾洛也……」


    「被瞄上的不僅僅是你一個人吧。我作為密探潛入巴爾西亞這件事,對方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對他們來說,我肯定是個礙事的存在。目標是誰都無所謂。企圖暗殺你的人是一群惡棍,僅此而已。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不用擔心」


    「……嗯」


    「目前為止那邊還沒有主動來接觸我們,沒有做出白天襲擊這樣的強硬行為。對方想暗地裏解決的意圖顯而易見」


    「好像也不是意欲將女王作為人質,以便和修拉托斯展開交涉。雖然也可以等待敵方攻過來的時候就地反擊,但對方估計是瞄準了修拉托斯王位繼承混亂的現在,想要趁虛而入吧。和巴爾西亞勾結的人不知道有沒有做好在那之後的準備……」


    「內奸是誰?」


    「我雖然猜測可能是加爾非,但是沒有證據。但是現在,達爾塔尼應該在確定內奸。總是在那礙事的我們不在的話,內奸應該會放鬆警惕開始行動。特意在出發前一天將大臣們聚集起來報告要前去巴爾西亞的消息也是為此。為了讓內奸慌忙聯絡巴爾西亞,告知對方我將要秘密潛入的事」


    這是決定前往巴爾西亞的,另一個目的。


    「莫非,殺了我弟弟的……」


    「估計也是加爾非吧。通敵讓國內變得混亂,期待著自己能登上王座嗎……賣國奴的想法真是無法理解」


    卡爾洛辛辣地挖苦著內奸——管轄著破壞基裏亞要塞命令的大臣也是加爾非。


    「為什麽知道了這些,至今為止都沒有追究他的責任?」


    庫莉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因為沒有證據。給了加爾非幫助的應該是歐爾伽特吧。不過,他肯定是受到了威脅。歐爾伽特已經是王宮最高級禦醫裏。並不會去追求更高的地位,加爾非也並未有恩於他的家人。並不準備因為準備了毒藥而苛責他,而且歐爾伽特也不會承認吧。那麽隻有引他露出馬腳了。隻要捉住和巴爾西亞勾結的人,弟弟的毒殺事件便能水落石出。如果放置不管,會成為危機國家的災害。已經囑咐達爾塔尼,要他好好監視。他肯定會捉住內奸。安心吧。


    不如說,問題出在知道這一切的基礎上,還讓你同同行的我身上」


    卡爾洛的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容,繼續說明。


    「我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就來到了這裏……但是,為什麽沒有事先告知我?」


    「因為你很為你弟弟著想。會表露在臉上的吧。而且,身為女王的你壓迫感在我之上……。不這樣的話,就沒法引誘對方露出馬腳了」


    「嗯,可能就是這樣……卡爾洛真是什麽事都能看穿呢」


    庫莉姆歎了一口氣,微笑著。


    「卡爾洛,你不感到害怕麽?」


    「畢竟有好幾次這樣的經驗了」


    在戰場上遭遇瀕死的狀況,被暗殺者盯上的次數,不計其數。卡爾洛越過了這些逆境活了下來。自己可能會死——事到如今,卡爾洛不可能還會去考慮這種事。自己不可能會死。不管麵臨著什麽樣的危機,都能將其越過。


    「我很害怕」


    「別忘了,這裏還有一名優秀的護衛」


    「不是這個意思……並不是畏懼死亡……你絕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逃走。也不會因此而責備我,你會獨自背負一切,保護著我吧。支配者無以成國,因為有臣民在,國家才得以成立。這是你教會我的。回去以後,你就和琳帆一起代替我治理臣民吧。經過這麽久了,不會有問題的。這樣就完事解決了。巴爾西亞和加爾非實在太愚蠢了」


    庫莉姆露出無畏的笑容,緊緊地抱住了卡爾洛。在卡爾洛看來,獨自背負一切的是庫莉姆才對——但是,自己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別小看我。不用為我擔心。既然說過要保護你,就一定會遵守諾言。你和我都不會死在這。沒有什麽值得畏懼的。所以不用再顫抖了,庫莉姆」


    「卡爾洛……你真是個過分的男人。但是,又為什麽會這麽溫柔呢」


    卡爾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更加用力地抓住庫莉姆的手腕。


    「總而言之,稍微休息一會吧。接下來有可能不得不徹夜趕路」


    「卡爾洛,你也一起睡麽?」


    「不能兩個人同時睡著」


    庫莉姆帶著悲傷的眼神看往窗外。


    「明白了。過來吧」


    卡爾洛也進入了被子。抱住庫莉姆,輕輕地撫過她的背。發覺到庫莉姆正在哭泣,默默地為她拭去了眼淚——是因為恐懼而哭出來了嗎?


    雖然感覺到不是這樣,但是卡爾洛無法理解庫莉姆的眼淚的意義。


    經過了很長時間,庫莉姆終於睡著了。


    卡爾洛一邊記憶著好不容易得到的利卡納地圖,一邊注意著外麵的情況。外麵漸漸安靜下來。城鎮的除雪能力十分出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積雪比較少,在這個時期,利卡納還很有生氣。雖然有很多醉漢往來,不過終於街上已經看不到什麽人了。


    差不多要來了。安靜如同凝縮成快一般,氣氛十分奇怪——如同緊張感開始相互碰撞一般安靜的嘈雜——異樣的氣氛開始支配了周圍。


    「庫莉姆,差不多了」


    庫莉姆理科醒了過來。她點了點頭,安靜地起了床。穿上毛皮製的防寒服,背起行李。無用的行李都扔在這裏。卡爾洛也與她相同,減輕了行李的重量。


    兩人隱藏著氣息,等待時機來臨。窺視著外麵的氣氛。有兩個人在盯梢。其他的士兵已經進入旅店。正在搜索兩人所在的房間吧。其他的房間也都上了鎖。在外麵上鎖雖然有些麻煩,不過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庫莉姆,要走了」


    卡爾洛抱著庫莉姆, 通過窗戶跳至外麵的大樹,然後騎上拴在樹下的馬。庫莉姆坐在前麵。切斷繩索一口氣飛奔出去。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著。卡爾洛並沒有在鎮裏漫無目的地亂轉。是為了選擇住宿的地方。他的大腦裏也已經確保了逃走的路線。


    「有了,在這邊!」


    盯梢的人慌忙叫了出來。


    「低下頭」


    卡爾洛伸出


    手,將庫莉姆的頭按了下來。庫莉姆手中握著韁繩。卡爾洛左手抓住韁繩,驅馬前進。如果在白天想要逃跑的話,在沒有人煙的地方就會馬上被殺吧——沒有馬匹的話,就幾乎不可能從追兵手中逃掉。也沒法趁夜深的時候逃走。隻有奪走馬匹逃跑——所以就這麽做了。措手不及的暗殺者們落在後麵,緊緊追逼。


    ——這樣下去能逃得掉。


    但是……笛聲傳來。他們在通知同伴。敵人追來了。而且,數量很多。


    ——同伴們潛伏在哪裏?


    在鎮中穿越的時候,也能聽到馬匹靠近的聲音。前方和後方都有。還真是大規模——從來沒聽說過暗殺者會采取這麽誇張的方法。完全是犯規。卡爾洛皺了皺眉。即便如此,也隻能拚命逃。箭矢從前方後方同時襲來。雖然揮起了劍,但是這並不是可以全部砍落的數量。


    卡爾洛為了保護庫莉姆而伸出的左腕,被射中了。


    「卡爾洛!」


    「沒有空閑擔心我了。專心騎馬,向前直走」


    如果馬被射中就完了。也必須保護馬不被射中。前方的敵人——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將其砍落馬下。來自背後的箭矢,刺在了行李上。然後,終於——馬也被射中了——馬發出悲鳴,倒了下去。卡爾洛奮力握住韁繩,一邊控製著馬,一邊收起佩劍,抱住庫莉姆從馬上跳下。


    在地麵滾過,手腕上的箭更加深入地刺了進去,然後折斷。因為落地的衝擊,左腕骨折以至幾乎完全無法使用了。為了護住其他部位,隻能犧牲左腕。劇痛走過,但是也無可奈何。


    「跑起來」


    急忙站了起來,進入小巷。這邊並沒有士兵宿舍一類的建築物——這邊並不是湧出新的追兵,卡爾洛是這麽考慮的。


    卡爾洛將追來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地砍倒。等到早上,鎮裏到底會增加多少屍體呢。卡爾洛用漸漸麻痹、失去感覺的右手揮著劍,同時這麽想著。不知跑了多久——因為一直在同樣的石造民家間奔走,方向感漸漸喪失。而且,天上又飄起了雪。冰冷的雪花在臉上漸漸融化。在小巷內部,並沒有除雪溝,積雪越來越深,道路也越來越窄。被凹凸不平的雪塊絆住腳,有時雪還會從屋簷落下,沒法輕鬆地穿過。


    聽見庫莉姆發出的小小的悲鳴,卡爾洛轉過身來。她摔倒了。卡爾洛返回她的身邊伸出手。


    「還能繼續跑吧」


    「嗯」


    在庫莉姆將要站起來的時候,卡爾洛對她背後飛來的幾支箭和從左右的小巷跳出的士兵做出了反應。卡爾洛為了保護庫莉姆跳了出來,以飛快的速度向左右砍去,將無法避開的箭敲落在地。但是,一支箭刺在了他的右腿,另一隻被削弱來勢的箭刺在了他的腹部。


    而且,又湧現出了更多的士兵。被突然出現了四人圍住,卡爾洛嘖了嘖舌。


    ——還有嗎……。


    危機就在眼前。後有追兵,前有圍堵。這比起暗殺,已經成了戰爭。到底派出了多少部隊呢。即便如此,追兵的數目的確減少了。與其這麽說,不如說敵人被擾亂了。敵人的腳步被漸漸打亂,沒法順利相互聯絡,不知道該向哪個方向追逼。


    ——還差一點就能逃掉了。


    以四名士兵作為對手,要確實地一擊解決一名。因為劍已經沒法砍了,所以要多使用突刺。但是,使用突刺的話,拔回劍的時候會浪費時間。好不容易刺殺了兩名士兵。卡爾洛用右腕抱住想要站起來的庫莉姆,從士兵的劍下保護了她。卡爾洛的左肩和背部承受了敵人的攻擊。被狠狠地砍中,體味著肉被割裂的感覺——卡爾洛拚命維持著自己的意識。不管受多重的傷,也不能失去還能活動的右腕。


    受到左邊的敵人攻擊的時候,行李的帶子被切斷一邊,掛在身上。體勢崩塌——舉起右腕,砍倒一名士兵。剩下的一人——卡爾洛提起沾滿血汙的劍向擺好架勢的士兵刺去,但是因為右腳受傷,踏步有些不穩,被避開了。士兵雙手握劍,用盡全身的力氣揮了下來。卡爾洛舉起右手的劍,拚命地承受住了攻擊。附著在士兵的劍上的自己的血濺在了臉上。沒法重整體勢——剛才因為對方的力道而坐在了地上。這樣的話,接下來的攻擊馬上就會襲來……。


    到此為止了嗎——卡爾洛坐在地上,做好了承受對方攻擊的覺悟。但是……


    士兵發出痛苦的叫聲——。庫莉姆出現在卡爾洛模糊的視線之中。不知何時,庫莉姆拔出了卡爾洛的一把備用的短劍,刺向了士兵。然後,庫莉姆用盡力氣拔出了那把劍。血液濺落周圍。


    卡爾洛想要起身,但是因為行李的重量又坐了下去。行李明明並不重,卻站不起來。隻能放在這裏了嗎……。


    庫莉姆卻抓住了放下的行李。


    「卡爾洛,走吧」


    卡爾洛追在已經跑起來的庫莉姆的身後。


    對庫莉姆來說,行李雖然很重,但是卻絕對不能失去它。因為行李中裝著治療卡爾洛的傷勢所必須的東西。因為疲累和行李的重量,庫莉姆的步伐慢了下來。沒有放慢腳步的卡爾洛終於追上了她。


    因為自己腳程慢,而給卡爾洛添了麻煩,庫莉姆也明白這一點。而且,卡爾洛之所以會受傷,也全部都是自己的錯。庫莉姆完全不知道卡爾洛強到這個地步——如果隻有卡爾洛一個人的話,現在肯定已經逃脫了。剛才也是,如果自己沒有跌倒的話,卡爾洛也就不會受傷了。庫莉姆緊緊握住手中卡爾洛的短劍。再也不想拖累他了。為什麽隻有自己安然無恙呢——經過了這麽多的危險,簡直讓人想要發笑。庫莉姆好想哭出來。


    在那以後,卡爾洛又砍倒了兩名士兵。卡爾洛對庫莉姆說道。


    「把那個借給我」


    指的是蓋在庫莉姆頭上遮住臉部的大塊布匹。卡爾洛一邊跑著一邊將其撕破,然後蓋在左肩、手腕、拔下箭矢以後的右腿,以及腹部的傷口。流出了很多血。


    「藏起來吧」


    想要藏起來,就不能留下血痕暴露藏身之處。以及沒有敵人追來了。即便如此,卡爾洛還是沒有停下腳步。庫莉姆雖然很想馬上就停下休息,但卡爾洛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一邊注意著四周的行動一邊移動著。


    登上小山丘。那裏是一座公園。靠著積雪的光亮便能看的十分清楚。從小山丘上,能看到目的地阿索雷。在其前麵,大海延伸開來。海麵隻是一片黑暗,庫莉姆不由得為此而感到恐懼。


    進入公園的樹林中,隱藏了起來。坐在雪上,卡爾洛吐出了白色的氣息。他在微微顫抖著。庫莉姆也明白,因為大量出血而引起了體溫降低。庫莉姆雖然因為長時間的奔走而很熱,卡爾洛卻不同。在雪光的照亮下,他的臉色如同夜雪一般青白。


    因為摔倒,他的行李中落下了不少東西。可以好好地治療麽,庫莉姆為此不安起來。卡爾洛伸手拿出行李中剩下的物品,


    「庫莉姆,有沒有受傷?」


    聽見卡爾洛的話,庫莉姆終於回過了神。他微弱的的聲音顫抖著,幾乎聽不清楚。


    「我沒事。完全沒有受傷。多虧卡爾洛保護了我」


    說著,庫莉姆發出了嗚咽的聲音。


    太好了,卡爾洛這麽說著,自己開始了治療。流出的血將他坐著的地方染成一片紅色。積雪慢慢開始溶化,慢慢地浸染開來——。飛舞降落的大雪,又蓋在上麵堆積起來。


    卡爾洛呼吸紊亂,仿佛痙攣一般地顫抖著。庫莉姆在一邊為他打下手。卡爾洛打寒顫的聲音傳來。在大致的處理結束的時候,庫莉姆也感覺到了寒冷。汗水冷了下來。庫莉姆拖下了防寒服,想要披在靠在樹下休息著的卡爾洛身上。但是,卡爾洛伸手擋住了她。


    「不需要。我沒


    問題。馬上就要走了。在這裏沒法待到早上」


    他的聲音顫抖著,幾乎不成語言。


    「但是卡爾洛,亂動的話會死的」


    「要將你帶回修拉托斯……保護你到最後……不會先你一步死去……」


    這麽說好了的。雖說要保護你……但是——已經沒法遵守這個約定了……。


    身為醫生這件事也可以說很不幸。卡爾洛很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止血並不完美。血還沒有止住。再繼續移動、出血的話,肯定會死。意識已經朦朧,要活到早上,而且帶著庫莉姆逃走的話,不管怎麽想都是不可能的。庫莉姆的話……。如果都繼續留在這裏,兩人都會死。


    卡爾洛靠著樹,站了起來。


    「卡爾洛……對不起」


    「為什麽要道歉,庫莉姆?」


    庫莉姆支撐住了想要向前走卻倒了下去的卡爾洛。


    「抱歉。可以就這麽走嗎」


    拖著沉重的腳步,在庫莉姆的支撐之下,卡爾洛邁開步子。因為出血和寒冷,身體已經麻痹了。


    ——流水的聲音。


    「是流水的聲音。庫莉姆,聽好了。公園裏肯定有水車小屋。而且都沒有人。可以放心進去。用劍破壞掉鎖。到天亮以後就馬上逃走。先把長發剪掉……好好把血跡洗幹淨。盡量裝成男孩子,離開這座鎮子。去找塞雷奧茲。還記得藏匿了老板娘的孩子們的那戶人家吧。他們絕對不會恩將仇報。在那裏待一段時間以後,就回去。那時,敵人應該會以為你已經死了。可以安心回國」


    「但是……卡爾洛呢?卡爾洛不一起去麽?」


    「我很快就會追上你的。明白了的話,現在就分頭行動」


    「我不要……」


    「即便你是女王,也不能再這麽任性下去了。我已經聽夠你的這句話了」


    「你是想要尋死對吧?你以為我不明白麽?敵人會以為我已經死了,指的是這個意思吧?卡爾洛是要找個替身然後一起去死吧。白天的時候,卡爾洛觀察了很多女人。卡爾洛無論何時都考慮到了最壞的情況。你已經知道要去哪裏找和我頭發相似身高相近的人了吧。我不允許你這麽做。其實,卡爾洛並不願意殺人,每次你的心為此而痛。我明白的。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能做那樣的事」


    「庫莉姆……」


    卡爾洛吐出一口鮮血,身體好像受到吸引一般跪倒在雪地上。被雪埋住,卡爾洛吐出了更多的血。


    庫莉姆……庫莉姆……。沒能……好好保護你……。就算想要去尋找你的替身……好像也做不到了……。雖然想要站起來,但是已經什麽都感覺不到了。雪並不寒冷,反而十分柔軟溫暖,感覺很舒服。沒法作為女王的替身去死,之後就算庫莉姆被盯上也沒法繼續保護她……。


    「庫莉姆……」


    好不容易喊出了她的名字。她有沒有握住那已經失去感覺的右手呢。隻有這一點,有什麽不同。但是,這份特別的感覺也消失了。並且,踩在雪上的聲音漸漸遠去。


    庫莉姆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這樣就好。堅強地擺脫寒冷……好好地活下去……成功地逃脫……。卡爾洛的眼淚滴落,溶化了積雪。


    一直待在自己身邊的,是庫莉姆——她總是“卡爾洛”、“卡爾洛”地叫著,無論何處都會跟在自己後麵,就算是前往敵國偵查,她也來了——並且帶著一如既往的笑顏。


    在和她相遇之前,自己是怎麽笑的呢。從和她相遇開始,感覺自己每天每天都獲得了以前所完全無法比擬的歡笑。


    直到現在,因為庫莉姆在身邊,到底給了自己多少支撐,多少次救贖了自己心——在她第一次從自己身邊離開的時候,卡爾洛才第一次意識到。


    庫莉姆——至今為止……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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