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園十步一景,顧長歌住的長春仙館又是最美的地方,離著九州清晏又近,任憑誰也不敢再長春仙館吵鬧的。


    為著這個,就連皇後也跟皇帝明裏暗裏提了幾句,覺得這兩個位份低的主子住在那裏不合適。


    皇上也隻是以二位小主同住,又一同養育皇子公主,長春仙館最為僻靜,也免得打擾了旁的嬪妃。


    皇後也值得稱是。


    顧長歌這日心情很好,讓溫木槿帶了婉殷,自己帶上逸宸,一行幾人一路走走停停,很是愜意溫馨。


    顧長歌拉了逸宸的手,輕輕道:“宸兒,咱們再往前走走,便到上次去給太後請安,路過的地方了。陶淵明寫過一首桃花源記,宸兒可還記得?”


    逸宸雖然不會背,但上次便聽顧長歌說過,一手撓頭,看了看顧長歌,又瞧了瞧婉殷,咬著嘴唇不肯開口。


    婉殷便湊過來,笑嘻嘻道:“晗娘娘,女兒知道,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顧長歌訝異又驚喜,蹲下身摸了摸婉殷的頭說道:“哎呀,咱們公主真聰明,上次晗娘娘隻說了一次,你母親也未曾著意讓你留心,你便記得。”


    溫木槿含笑道:“婉殷天資不高,唯有在這些詩文上格外用心。”


    婉殷仰著小臉,不服輸道:“母親總說女兒愚笨,比不得皇兄聰穎,女兒便是不服。”


    顧長歌溫和一笑,蹲下來為婉殷正了正衣領,看著她天真的臉龐,鼓勵道:“婉殷說的沒錯。雖然咱們是女子,卻也巾幗不讓須眉,不能在戰場上殺敵立功,卻也能在文墨上精通也是好的,”她也拉過逸宸,對兩個孩子說道,“你們一個是皇子,一個是公主,都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身上更是背負了同等的責任。皇子與公主以天下養,若有機會也要報效天下才是。”


    婉殷認真的點點頭,連逸宸也似懂非懂。


    溫木槿含笑拉她起來:“姐姐整日裏教孩子這些,他們還小,哪裏懂得。更何況,皇後娘娘嫡出的公主和撫養的皇子都不學這些的。”


    顧長歌略略正色:“孩子什麽都明白的,咱們一不能欺騙了他們,二來,皇宮裏的孩子,越早懂事越是能早日成材,也是為他們好。”


    溫木槿柔和的是是是連連答應了,身後便傳出一陣水聲。


    循聲望去,隻見祥嬪與怡常在由宮人扶著從小船上上岸,祥嬪生了女兒,雖不是兒子,到底也算是在後宮有了一席之地,比如今得寵的怡常在更是自重身份一些。


    今日她們也帶了悅頌公主在這邊遊玩。


    悅頌性格如同祥嬪,潑辣又機靈,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鏡看到婉殷,上了岸就跑過來,舉著手裏的一朵鳳仙花說道:“二姐,你看,剛才母親為我摘了花,你有嗎?”


    顧長歌微笑看著悅頌,說道:“悅頌公主越發出落的大方了。”


    悅頌抬眼看了顧長歌一眼,說道:“晗娘娘好。”便拉著婉殷去說話了。


    孩子們有自己遊樂的圈子,大人不理解也不用去幹涉。


    顧長歌站在原地,看祥嬪與怡常在過來,互相行了禮,顧長歌說道:“祥嬪好雅興,今日也帶了公主出來玩。”


    “哎呀,她鬧得我頭疼,昨日她父皇又教導她念書,今日便定要出來玩,可煩壞本宮了。”祥嬪伸手扶一扶鬢邊的珠花,一顰一笑都透著寵妃的樣子。


    顧長歌隻笑,並不理會,轉首去看孩子們。


    溫木槿怕場麵尷尬,忙打圓場說道:“皇上疼愛幼子,祥嬪姐姐的悅頌又大方伶俐,最得皇上歡心。”


    “也是,”祥嬪嫣紅的嘴唇莞爾一笑,帶著幾分自得道,“皇上待我們母女真是好,公主才出了滿月便封為悅頌,倒是淑貴人,你也要多帶婉殷在皇上麵前走動走動才是。”


    “嗬嗬,”怡常在捂嘴笑道“姐姐還是莫要勸淑貴人去了吧,皇上給婉殷公主起名,還得多虧了燕嬪,這燕嬪雖說沒生下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卻是比有了公主的淑貴人還高了不少呢。若是淑貴人帶了婉殷去皇上那,指不定皇上要厭棄了公主呢。”


    顧長歌抬眼看怡常在輕狂的樣子,心裏很是不滿,開口斥責道:“低位嬪位也敢當麵議論高位嬪妃嗎?”


    怡常在滿不在乎,輕笑著:“莫不是臣妾也說到了晗嬪的痛處?臣妾聽說晗嬪可是被皇上廢棄出宮的,曾經的二皇子可是晗嬪所出的呢。”


    這話一出口,連祥嬪都嚇了一跳,吃驚的看著怡常在,輕斥她:“別胡說,晗嬪是皇上從九州帶回來的,什麽二皇子不二皇子的。”


    怡常在翻了個白眼,伸手撫摸著臉頰道:“這些鬼話祥嬪以為臣妾信嗎?臣妾如今十七歲,你瞧晗嬪,都是二十多的人了,皇上怎麽會無緣無故帶她回宮!”


    顧長歌不怒反笑:“本宮到不知道怡常在這樣好的耳報神,倒是怡常在說皇上說了鬼話,滿宮裏跟著裝傻,這樣的話,不知道皇上的耳報神是否也如此神通廣大。”


    “你!”怡常在白了臉色,伸手就指了顧長歌。


    顧長歌反應奇快,不等怡常在明白過來,一個耳光啪的扇到了怡常在白嫩的臉頰上,大聲嗬斥她:“敢稱本宮為你!本宮替嬤嬤給你立立規矩!小小的常在也敢在兩位嬪位一位貴人麵前呼來喝去的,成何體統!”


    怡常在一手捂了臉頰,眼裏冒火,狠聲道:“你敢打我!我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嬪妃!”


    怡常在沒見過顧長歌發怒,旁人也沒跟她說過,可祥嬪卻是早之前就認識了顧長歌的,見了這情況,便是管也不敢的,顧長歌發怒責罰別人,定是抓住了短處,讓別人罪過脫也脫不得的。


    她連忙吩咐綠意道:“快去尋了公主,別跑丟了。”


    然後好言勸說道:“晗嬪,如今怡常在還小,皇上又寵著她,連皇後娘娘都……”


    顧長歌冷冷看她一眼,笑道:“怎麽,有皇上的寵愛便縱了怡常在這樣不知高低?若是有一日她也有了孩子,豈不是要騎到你我的頭上?”


    “這……”祥嬪語塞,正好宮人來回話,說公主們在那邊玩,她就行禮推脫,“我先去尋了悅頌”。匆匆離開了。


    顧長歌看著怡常在,神色淡然又嚴肅。


    “本宮剛才那一掌打的是你的嘴,口無遮攔,禍從口出,本宮也是為了你好,這話說到誰那本宮都不懼你,”顧長歌眉眼生寒,伸手扶在碧璽手上,吩咐道,“怡常在頭腦發熱,想不明白為什麽,本宮便賞了怡常在跪在這裏一個時辰,此地清涼,也好降降火氣,紅翡,給本宮看在這,跪足了一個時辰再許她離開。”


    “是。”紅翡依言。


    “母親,”逸宸忽然從不遠處跑出來,慌道,“婉殷摔倒了,母親去看看吧!”


    顧長歌心下一驚,與溫木槿對望一眼,溫木槿二話沒說,撒腿便跟著逸宸跑過去,顧長歌剛想離開,便聽見跪在身後的怡常在恨恨說到:“晗嬪,你不要小人得誌!如今皇上寵著你,可你也要知道,並不是誰都不能拿你如何的!老天會給你報應的!”


    顧長歌漠然回身,看著怡常在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隻說:“你剛入宮,本宮隻是教教你如何做人。不僅是保你一命,也是保了你一家子的命,你家族的命。你不領情,本宮也不會再教了,好自為之吧。”


    說罷她不再理會怡常在,帶著碧璽往前麵追去。


    溫木槿早已尋到婉殷,正一臉心疼的蹲在她身邊檢查她的膝蓋與手臂。


    顧長歌看到婉殷的膝蓋擦傷了一大塊,往外隱隱滲出血來,手臂也青紫一片,倒吸一口涼氣,忙問逸宸:“這是怎麽了,婉殷怎麽磕成這樣?”


    逸宸怯懦的看了一眼祥嬪,說道:“本來二姐和三姐在這裏玩,不知怎的,二姐和三姐爭執起來,三姐就推了二姐一把。”


    溫木槿自己心疼孩子,也流出淚來,眼圈紅紅的看著祥嬪道:“方才祥嬪最早過來,為何沒護住婉殷。”


    祥嬪也是有幾分委屈,伸手攬著悅頌,口中辯白:“孩子們玩耍,爭執發生的快,磕了碰了也是有的,你隻怪我做什麽!”


    顧長歌尚未開口,悅頌忽然抬手指著溫木槿說道:“賤人!你不過是個貴人,也敢責問我母親嗎!小心我叫父皇罰你!”


    “悅頌!”祥嬪一驚,連忙伸手捂住悅頌的嘴。


    顧長歌看著悅頌仍舊憤怒怨念的臉,雖然口不能言,卻還是擋不住那雙眼睛流出怨毒的神情。


    她心裏驚詫不已,一個幾歲的孩子罷了,連是非都不那麽分明,是誰教了她這些話。


    同是公主,悅頌便如此飛揚跋扈,日後怎麽得了。


    她上前兩步扶起溫木槿,看她雙眼含淚,又摸了摸婉殷的頭,心疼問道:“婉殷,疼不疼?”


    婉殷很是乖巧,搖了搖頭:“晗娘娘放心,婉殷不疼。”


    溫木槿淚珠子掉的更是厲害,直抱著婉殷責怪自己:“都怪母親無用!都怪母親無用!”


    顧長歌勸道:“好了木槿,孩子們玩鬧,先別哭了,孩子看著莫要叫孩子笑話,”然後她對祥嬪說道,“祥嬪,到底是悅頌推了婉殷,無論生母地位尊卑,她們都是皇上的女兒,悅頌該給婉殷賠罪。”


    誰知悅頌聽了這話,一把推開了祥嬪的手,鑽了出去撒腿就跑,邊跑邊大聲喊道:“我才不!我是公主!不給這個小賤人賠罪!”


    祥嬪也是大為尷尬,忙行禮說道:“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導悅頌!回頭我叫她來給婉殷賠罪!那我先走了。”


    說罷匆匆忙忙離開了。


    顧長歌蹙眉,伸手用帕子給溫木槿拭淚,說道:“你別哭了,婉殷都沒哭,你這個做母親的也要堅強一些。”


    她不知道,此刻溫木槿心裏猶如萬刃穿心一般刺痛,旁人如何詆毀屈辱她都沒關係,可她的婉殷,那麽小就要承受這樣的欺辱,她恨不能將欺負了婉殷的人碎屍萬段。


    怨毒的情緒浮現起來,溫木槿抱著婉殷,嗚嗚哭泣起來。


    顧長歌卻忽然想起剛才,悅頌那般表現,實在也不是尋常桀驁不馴的公主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傲慢,而是一種輕視與不屑。


    不知道祥嬪她們,背地裏當著悅頌的麵,是如何說著宮裏的閑言碎語。


    加上剛才怡常在的毫不退讓與情況表現。


    心裏有一閃而過的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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