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此前處置孟貴人的事情,瑜嬪算是徹底對後宮諸人失了心思,她一心撲在哀婉自己孩子的早殤裏,閉門不出也不多與人交流。


    皇帝倒是過去瞧了幾次,因為她的失落,漸漸也就不去了。


    顧長歌在宮裏陪著皇帝飲茶,說起瑜嬪來有些惋惜:“再過過也該是瑜嬪封妃的時候了吧?”


    她伸手剝了一隻橘子,將上麵白色纖維撕下來,仔細瞧了再無不好咬的,放到皇帝口中喂他吃下。


    皇帝咀嚼著橘子,胡子跟著抖動,說道:“瑜嬪失子一直不可自拔,皇後跟朕說,此時倒不是封妃的好時候,她這樣的心性,也的確不適合封妃。”


    “可是皇上此前已經說過了要封她。”顧長歌有些詫異。


    “朕沒說時間,先放一放吧,”他伸手拉過顧長歌,用手輕輕掐她粉嫩的側臉,“眼看著淑嬪的孩子也快滿月了,你也該為朕多添一位皇子了。”


    顧長歌含笑,坐到他身側位置,將頭倚在他胸前,說道:“臣妾一早不是剛入宮時候的少女模樣了,皇上也該多眷顧新人才是。像是與瑜嬪一同入宮的還有葉常在,柔貴人等等,都是好時候。”


    皇帝高興的眯起眼睛,思考著:“說起來,倒是比她們稍晚點承寵的月貴人也是多日不見了。”


    “皇上想聽月貴人的琵琶了?對了,”顧長歌扭頭問碧璽,“月貴人不是說今日要來嗎?如今都快要到中午了,怎麽還不見她?”


    碧璽上前道:“回娘娘,月貴人來了,見皇上在此便沒有進來,奴婢便讓月貴人在東暖閣等一等了。”


    顧長歌聞言歡喜:“快讓貴人進來吧,這樣冷的天氣,炭火也是這裏暖一些。”


    月貴人不一會便夾帶了一些冷風進來,見皇帝與顧長歌都在,上前溫言笑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給晗妃娘娘請安。方才來景仁宮,不想皇上也在,怕擾了皇上與娘娘的興致,便沒有讓人通報。”


    皇帝見了她,一身柔婉青煙色在冬日裏如白梅淩寒盛放,便想起初見時,她一曲琵琶如昆山玉碎,珍珠擊落在玉盤上,風姿別樣有情趣。


    撫手笑說:“你來的正好,剛還說起你彈得一手好琵琶。”


    月貴人莞爾,眼睛如彎月:“皇上若喜歡,臣妾就命人取了琵琶來。”


    顧長歌讓她坐下,笑著說:“也不急於一時,眼看要午膳了,午後再彈便是。”


    她看月貴人手指微微發紅,似乎是凍壞了,不覺問道:“碧璽不是說你在東暖閣候著,如何還這樣涼?”說著她有些疑惑,看著碧璽。


    月貴人忙說道:“不怪碧璽,是臣妾自己,貪看窗邊的桂花,手放在窗欞上一時忘了。”


    皇帝頗有奇怪:“這年月了,何來的桂花。”


    顧長歌說著也有些愣,去瞧了碧璽,碧璽也覺得有些奇怪,便說道:“奴婢去瞧瞧。”


    說著打了簾子出去了。


    不一會,碧璽滿臉喜色,捧了一小盆桂花樹進來,帶著桂花的香氣上前將花擺在桌子上說道:“皇上,娘娘,您瞧,這月桂竟然淩寒盛放,當真是奇事。”


    顧長歌看著也不禁嘖嘖稱奇,上前輕輕嗅了香味,喜道:“月桂此時綻放,許是要有好事發生呢。”


    皇帝也高興的很,忽然想起了什麽,執了顧長歌的手:“自你回宮,宮裏很久沒有大封了,現下外無戰事煩擾,正是盛世,宮裏也該熱鬧一些了。”


    顧長歌與月貴人對視一眼,她問道:“是什麽喜事?”


    “前幾日欽天監來報說宮裏要有好事發生,朕去瞧太後,太後舊病纏身,提出要朕重新徹查孟貴人的事情。”


    顧長歌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輕聲道:“太後在宮裏唯有這一個族中女子了,偏袒些也是有的。”


    月貴人瞧著顧長歌的神色,也說道:“孟貴人犯了大錯,皇上許孟氏仍是貴人的位份已十分抬舉,此時翻查當時的事情也是依舊。”


    顧長歌心中並不希望孟氏再次回到高位,不為別的,隻因為她的姑母是太後。


    皇帝喝了口熱牛乳,說道:“倒底太後身子不好,朕也想盡一盡孝道,”說著,幽幽歎息,“子欲養而親不待……”


    顧長歌心念一動,說道:“此時本不該來與臣妾說的,一則皇後是六宮之主,也該皇後與皇上拿主意,再則到底傷了的是六皇子,瑜嬪那怕是為了上次的事還記恨著臣妾。”


    “皇後心思一心撲在她的皇子身上,”皇帝聲音一沉,“怕是也勻不開到六宮。前些日子淑嬪說起皇後早早就在為逸麟尋一位地位尊崇的朝臣做太傅。”


    聲音微有些驚訝:“可逸麟還那麽小……”


    “不過這也能理解,”月貴人莞爾說道,“當初皇後娘娘的父親不就是皇上的太傅?可見出色的皇子都是有出色的太傅,前朝幫皇上打理政務,後宮也幫皇上分配主持,一個前朝一個後宮,整個東霆便是……”


    說到這裏,她看到皇帝與顧長歌的臉色都慢慢變得難看,聲音漸小了下去,忽然起身跪下道:“都是臣妾不懂事,胡亂說話惹皇上心煩了。”


    前朝後宮,都是皇帝的天下。


    月貴人這樣說話,反而顯得東霆多了一個傀儡皇帝一般,皇帝自然不愛聽。


    顧長歌見皇帝半天不吭聲,忙打圓場道:“皇上,月貴人入宮時間晚,又不是世家大族的女子,許多事情都不知道,說出來也並非有意的,”她扭臉訓誡道,“月貴人,話不能亂說,今日當著本宮與皇上的麵知道你是無心的,可若讓有心之人聽了去,那就不好了。”


    “是,都是臣妾不好。”月貴人聞言順從,緊緊低著頭。


    皇帝歎了口氣,無奈道:“起來吧。”


    他沉吟一下,感歎道:“這些事情月貴人不懂,定是旁人說起被她聽見的。可見鄭氏一族如今也算是高宅大戶了。一傳十十傳百,連深宮也能聽聞鄭氏在前朝的作用。”


    顧長歌撇了撇嘴,笑道:“臣妾倒是不懂了,其實皇上也不必如此忌憚,後族本身就是為皇上做事的,是可靠的外戚呢。更何況有皇後在,皇後為皇上考慮,自然事事盡心,臣妾想,皇後定然一切以皇上的利益為重。”


    皇帝看了她一眼,笑了:“並非人人都如你一般待朕,這裏和外,朕分的清楚。”


    顧長歌也笑。


    她知道皇帝是想起了當年她初入皇宮的時候,外戚幹政,孟氏幾乎籠蓋了所有文官的勢力範圍,到處都是孟氏的門生。


    皇帝剛剛登基不久,基石不穩,急需權利。


    她說服了父親顧旭交出兵符,權柄上移才有了今日的太平盛世。


    她低頭打量自己的手指甲,看著飽滿圓潤的粉色指甲想著,比起取舍,沒有人比她做的更到位了。


    午後聽了月貴人的幾曲琵琶,皇帝便應皇後邀請去了坤寧宮。


    月貴人便早早回去了。


    顧長歌斜倚在榻上,思索著什麽。


    傍晚時分,大太監瓷公公來通傳,皇帝與皇後商討,要大封六宮,晉晗妃為晗貴妃,祥妃為祥貴妃,淑嬪為淑妃,燕嬪為燕妃,瑜嬪為瑜妃,孟貴人為熙嬪,連深居簡出的凝嬪也封了凝妃。


    一時間後宮喜氣洋洋。


    唯獨瑜妃鬱鬱寡歡,她實在氣惱皇帝借著這個機會,將孟氏複了封號,實實在在不把孩子當回事。


    年沒過去多久,朝中便傳出鄭太傅把持超綱,一係列流言蜚語紛紛而出。


    皇帝怒斥了鄭太傅,連帶著皇後一並斥責了。


    皇後心裏忌憚不說,連帶著常去她宮裏坐坐的嬪妃也漸漸淡了許多。


    她心裏著急,知道皇帝的喜怒早不如剛入宮的時候那樣,帝王的心思都難猜,一時風一時雨叫人摸不著規律。


    景仁宮就是在這個時候傳出喜訊。


    晗貴妃遇喜已有三月。


    皇帝興衝衝的到顧長歌宮裏,抱著她便不肯撒手。


    顧長歌笑著輕輕拍了他肩膀道:“宮裏孩子都一大串了,爹當了無數回,還似個孩子一般。”


    “朕一心盼著你與朕能有個孩子!”他興奮道,“金桂早早開放,還以為是奇景,不想倒是應了你的身孕!那時候想來是你剛有孕的時候!你真是朕的寶貝!”


    笑著推開皇帝,她忽然看到門口進來個人影,嚇了一跳,尚未說話便聽到人說。


    “臣妾給皇上請安。”


    來人站起來,竟然是皇後。


    顧長歌慌忙行禮:“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帝拉起她,眼神有些責怪:“你有孕要小心身子,日後便不必行禮了,孩子要緊。”


    看到皇帝一如往昔的寵愛顧長歌,皇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勉強一笑,讓人抬進來一尊送子觀音,笑著說道:“臣妾聽聞晗貴妃有孕,很是欣喜,這尊送子觀音是臣妾母家送來保佑逸麟的,如今逸麟長大,臣妾便送來也希望晗貴妃這胎平平安安的。”


    顧長歌請皇後坐,守著規矩拘禮道:“從前是臣妾不懂事,如今年歲漸長,這些禮節雖然是平日裏的些微小事,卻代表著臣妾對皇後娘娘的尊重。”


    “皇上心疼你,你要好好養好身子,為皇上生下個龍子才是。”皇後笑。


    幾人說了一會話,皇後說道:“皇上,既然貴妃有孕,不適宜侍奉皇上,不如今日讓葉貴人侍寢吧?”


    皇帝有些興致,卻揮手道:“不必了,月嬪新練了一曲琵琶,今晚朕去月嬪處。”


    皇後隻好悻悻。


    她輕輕握了拳頭,如今皇帝少讓父親參與決議,已是心有避諱。自己在皇上麵前又算不上得寵。


    倒是顧長歌好心思,自己年歲漸長,便提拔了月嬪,月嬪一手好琵琶,勾的皇上一心在她們這。


    自己年歲漸長,皇帝心性有些改變,喜歡年輕漂亮的,怕是也要做做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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