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也跟你一樣見到酒就沒命,我這裏也都是新酒了!”中年男人狠狠瞪了燕老三一眼,忍了又忍,終究沒忍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我說你喝酒用我的茶杯幹嘛?這杯子裝了酒,我以後還能用嗎?“


    說這幾句的功夫,燕老三那邊已經又是一杯下肚,他抹了抹嘴不屑的道:“你這杯子有啥好的,還不如用碗喝著痛快。就跟你這人一樣,幹啥事兒都磨磨唧唧的,一點也不爽快。“


    “你放屁!“姓連的男人幾乎從沙發裏跳起來,指著燕老三的鼻子道:”你給我說清楚了,你燕老三的事情,我哪一件不是給你辦的妥妥當當?年輕那會兒,你當連長,我給你當指導員,後來你當旅長,我給你當政委,再後來你老小子高特情,單飛執行任務了,老子給你又搞情報又搞後勤,哪次不是伺候你舒舒坦坦的?現在老子也帶兵了,你跟我說磨磨唧唧不爽快?你良心讓狗吃了?!“


    燕老三一直聽著也不反駁,等他全說完了才從茶杯後麵抬眼睨了他一眼道:“我就問你一件事,我閨女找對象這事兒咋樣了?“


    “你閨女找……“姓連的男人說了一半就頓住了。


    燕老三冷哼一聲:“哼,這事兒我拜托你多久了?兩年多了吧?你辦的咋樣?有一個能談超過一天的沒有?你知不知道小燕子都多大了,啊?她還有幾個兩年可以耽誤?“


    姓連的男人吭哧吭哧的說道:“這……這事兒也不能怪我吧?你姑娘的情況你自己不清楚?要找合適她的對象確實不容易……“


    話還沒說完,燕老三已經把杯子往桌上一頓,像個無賴似的道:“不容易?你管著特情呢,又能調動龍牙,在軍隊裏也有基礎,你手裏的棒小夥兒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吧?你要是再找不到,誰還能找到?我不管,你是她叔,你答應了幫她介紹對象的,她要是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以後老子帶著她天天上你家吃飯來!“


    “你……我當初怎麽就接了這麽個操蛋的活兒?!“姓連的男人一臉踩了狗屎的表情,哭笑不得的看著燕老三,咬著牙道:”好,等這次她執行任務回來,老子負責找人,你也別閑著,你隻要能把你那好閨女帶過來安安穩穩的相親就行,可不許沒說幾句就動手了啊!“


    一聽這話,燕老三一直草莽之氣過剩的臉上也不禁有點發白:“這個……嘖,為了我老燕家能留個後,我……我盡力吧。“


    ……


    就在女教官接到了去青雲市押運北原俊介這個任務的時候,千裏之外的日本靜岡縣富士山下,依然還是那個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小院子,一個穿著寬大和服的男人輕輕的推開了院門。


    低矮的籬笆稀稀疏疏的圍成一圈,仿佛它們戳在那裏的象征意義遠遠大於實際意義。籬笆外麵的櫻花早已經落光,放眼望去隻剩下光禿禿的一片樹杈,看上去醜陋而又蕭索。可是一過了這圈籬笆,裏麵的世界卻是溫暖如春,草坪碧綠,種在院子裏的那幾株樹上依然是櫻花滿樹,團團簇簇如雲蒸霞蔚,一派春光爛漫的景象。


    院裏院外,竟是兩個界限分明的世界。


    花瓣不時隨風飄落,在院子裏厚厚的堆積,人踩在上麵軟綿綿的,如同走在一條櫻花織就的地毯上。


    男人一路輕輕的走來,經過褐色的柴門,經過如錦的櫻花,經過遊魚的池塘,終於來到了敞開著門的屋子前麵。屋子的樣式很古老,和日本很多古建築一樣,門檻很高,前麵有三階木質的台階,而男人就在階前停步,滿麵虔誠的單膝跪了下來。


    “老師,武田來了。”男人低著頭,恭恭敬敬的說道,雖然敞開的門口裏一個人都沒有,有的隻是空蕩蕩的榻榻米和那套老舊的黒木茶桌。


    嘩啦!


    男子背後水聲輕響,就在他剛剛走過的那個魚池裏,一尾鮮紅的錦鯉突然躍出水麵。


    但是緊接著,它的身體並沒有在重力的作用下跌回水池,而是就像被一根看不見的魚線扯著一樣停在半空,肥大的魚身搖頭擺尾的在水麵上方不斷的掙紮,從它反複張合的魚嘴和鼓動的魚鰓,就可以看出那魚有多麽痛苦,可是,它卻偏偏就是落不下去。


    男子循聲看去,然而那魚池邊上卻是什麽人都沒有,沒有魚竿,更沒有魚線魚鉤,那條魚卻仍舊在半空中艱難的掙紮!


    “武田,你這次來,是有什麽消息要帶給我嗎?”空無一人的魚池邊上,突然傳來蒼老的聲音。


    緊接著,池岸邊的空氣如水波般搖動了一下,那個喜歡穿黑色和服的老人端坐的身影,便突兀的顯現了出來。


    他的雙手正在結印,食中二指指向的方位正是空中那尾錦鯉,麵色充滿了和善,看著鯉魚的眼神也慈祥的如同一位年高德劭的長者。


    但是,這位慈祥的好像鄰家老爺爺一樣的老人,卻正在饒有興致的看著那條可憐的鯉魚,因為得不到氧氣而被活生生的憋死!


    他在欣賞,欣賞一條生命消逝的過程。而名叫武田的男人就跪在原地,深深的垂著頭,半點不敢打擾到那個老人。


    鯉魚的掙紮越來越弱,老人終於看膩了,他灰色的眼珠轉動了一下,便看向半跪著的武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嗯?”


    武田連忙抬頭恭敬道:“老師,那個組織派人再次聯係了我,他們在中國的任務已經確認失敗,而且北原俊介還被對方活捉,那個組織說……希望可以借助我們的力量。”


    老人絲毫不為所動,淺灰色的眼珠像是在看著武田,但他那漠然的目光又像是什麽都沒有看在眼裏,他淡淡的說道:“我想上一次我已經把心意表達的很清楚了,我們暗部有著數百年的傳承,我們不會投靠任何組織,也不會向任何勢力低頭,我們要保持獨立,因為隻有獨立,才能夠保持我們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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