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g省返回青雲市的高速公路上,兩輛黑色的奧迪一前一後在夕陽的餘暉中飛快的奔馳著,開車的人技術很好,車子開的又平又穩,坐在車裏就仿佛是在貼著地麵漂浮,一點搖晃顛簸的感覺都沒有。


    從車裏向外望去,車窗左邊是一望無際的原野,成熟的作物被光線一照滿眼都是金燦燦的一片,風拂過,那些寬闊的葉子,沉沉的穗子就有節奏的動了起來,一層壓著一層,不停向更遠更深處傳蕩,如同一片金的海。


    而車窗的右邊則是一條東流入海的大河,河麵寬闊,水波粼粼,波浪形成的鏡麵反射著陽光,如同一顆顆菱形的寶石,耀眼至極卻轉瞬即逝,下一刻又在另一個地方調皮的再次出現。


    人坐在車上,車行在路上,路在兩種顏色的波浪之間,天地間宛若一副色彩濃豔的油畫,又像是有些怪誕的夢魘,黑色的柏油路以及上麵的車輛就像是一道黑色的裂隙,將兩片海硬生生裁了開來。


    林婉晨搖下了車窗,將一個白皙的手肘架在窗上,手背支撐著尖尖的下巴,仿佛已經因這美好的風景有些癡了。


    趙青媛就坐在她的身邊,卻沒有那麽好的心情去欣賞路邊的風光,那雙嫵媚的眼波漾啊漾的,總是不經意的便轉到了林婉晨的身上。看著對方那即便在正式工裝遮掩下依舊凹凸有致的身材,看著她那巴掌大小五官精致的仿佛最好的工匠細細雕刻出來的側臉,再想想對方的年齡比自己小,前途卻比自己遠大,趙青媛便不住的在心底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歎息。


    而最讓她心煩意亂的就是,林婉晨老早便和徐有方確定了關係,聽說十月一的假期便要隨她回京去家裏做客了。


    而自己……


    趙青媛又忍不住的想起了那天他拿來一顆藥丸,治好了自己體內的寒症,卻也把自己的那些情意和欲念,連同這副成熟的身體一起看了個幹淨徹底。如果隻是看了這些,趙青媛不但不會歎息,反而還會暗自歡喜,但他卻在看完了自己,在自己把邀請表達的那麽清楚明白之後,什麽都沒做!


    唉……這個小混蛋,真不知該說你是禽獸呢,還是禽獸不如呢?!


    心裏這麽苦惱的想著,趙青媛竟然是真的聽到了一聲幽幽的歎息聲。


    等她凝神望去,才發現發出歎息的竟然是身邊的林婉晨,那個,幾乎完美的,令她無比嫉妒的林、婉、晨。


    “怎麽了?這次所有的談判都這麽順利,和馮、盧、熊三家完全達成了天使之淚和晴雨軒的合作意向,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趙青媛說完了自己卻先皺了皺眉,連她自己都能夠聽出這話裏的微酸,尤其是最後那句反問,一點都不像是在問合作的事情,反而像是在問:他的心思都已經全放在你身上了,眼看都要跟你回去見家長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趙青媛微微低了低頭,借以掩飾突如其來的心虛,然後又馬上若無其事的抬起頭來去看林婉晨的反應。


    卻見到那個聰明伶俐的女人這一次卻仿佛根本沒有去在意自己語氣中的怪異,反而是細細的看著後視鏡裏的影子,略微惆悵的說道:“青媛,你看我……最近是不是有點胖了?”


    “你?胖了?”


    自己此刻滿心情殤,可她思考的卻是胖不胖這種問題?


    這種普遍適用於廣大女性的問題,不知怎的出現在林婉晨這種耀眼的幾乎讓人絕望的女人身上,竟會讓人產生出一種荒誕怪異的感覺。


    趙青媛雖然覺得怪異,但還是細細打量了林婉晨幾眼,堅決的搖了搖頭道:“你這還算胖?要是你都開始擔心這種問題了,那其他那些女孩子可怎麽活?”


    林婉晨卻沒有立刻高興起來,而是緩緩轉換著角度,看著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的道:“沒有嗎?本來我以為這段日子事情挺多,經常還感覺挺累的,我還擔心會不會臉色太差呢。


    可是你知道的,天使之淚的效果有多強,而且他又有事沒事就到我這裏做一桌子的菜,害的我每次都吃過了量。結果臉色非但沒有變差,反而越來越好了,隻不過……我總覺得我開始發胖了。”


    一邊說著,林婉晨一邊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掐了掐自己的下巴,嘟著嘴道:“你看你看,這下麵的肉都開始能掐起來了。”


    “……”


    趙青媛覺得要不是跟林婉晨認識,這時候可能都已經撲上去跟對方玩命了。所以你唉聲歎氣的目的就是要炫耀他對你有多好是吧?花式秀恩愛嗎?熟歸熟,你再這樣我就跟你絕交了你信不信?


    趙青媛看著林婉晨的目光開始複雜了起來,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就像是被人放在了砧板上,不斷的又紮又剁,偏偏還無法掙紮。


    秀恩愛,死得快!


    趙青媛非常想把這句話大聲的對林婉晨說出來,可她是個成熟的職場女性,早已經過了一言不合就撕逼的年紀。於是她就想要隨口應付兩聲,但當趙青媛再次看了一眼林婉晨那清麗的麵容時,卻突然從對方的眼睛裏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目光。


    都是修煉千年的狐狸,她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敢情這是嫌家裏人太多了,委婉的警告我別再往裏伸腿了是嗎?


    本來經過上次在晴雨軒治療寒症的事情,趙青媛都已經對徐有方死心了,自己都那個樣子了,他居然還能忍著沒有下手,趙青媛就已經決定放手了。


    我已經把自己踩進了塵埃裏去迎合你,你卻還是不要,那麽就算我再用手段,就算最終在一起了,我又該用什麽麵目去麵對你?


    可是我放手是一回事,你林婉晨逼我放手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嘛,我倒是不知道有方他還有這麽好的廚藝。”


    趙青媛的決定隨著林婉晨的主動挑釁被徹底的反轉了過來,嘴裏不鹹不淡的道:“以往他每次到我那裏去,都是我親手給他做飯吃。婉晨你也知道,我那裏本來就是酒店,廚房裏什麽都齊全,而且有方家的菜啊海鮮啊什麽的,最好的都是最先往我那邊送,招待他吃幾頓飯也不是什麽麻煩事。”


    趙青媛的一雙丹鳳眼細細眯著,那柔媚如水又暗藏鋒芒的目光從眼角處飄出來,一眼眼睇著林婉晨微變的麵色,笑著道:“就是這小子嘴太刁,晴雨軒的大廚做的菜他都不願意吃,非要纏著我親手給他做才行。嗬,這個愛偷嘴的小弟弟!”


    愛偷嘴,這句話放在這裏含義可以說是極艱深了。林婉晨本就有些微白的臉色完全變得難看了起來。


    可偏偏趙青媛最後這句話說的一語雙關巧妙至極,林婉晨又說不出什麽來,而就在這個時候,趙青媛發揮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戰鬥精神,朝著林婉晨捅出了最為致命的一槍。


    “哎,婉晨,你做飯的水平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拿手的菜式是他比較愛吃的,趕明兒有空了教教我啊?”


    這句話無疑要了林婉晨的短處,她自己都隻會做方便麵,而且不是煮麵而是用開水直接泡的,要不是徐有方,她可能都要因為總吃方便麵活活吃死了。麵對趙青媛的進攻,林婉晨細細盤算了一下,結果無比悲哀的發現,除了糖拌西紅柿,自己連一個菜都不會做,更別提什麽拿手不拿手的了。


    但是趙青媛前後的變化林婉晨卻已經敏銳的捕捉到了,看著這成熟美豔的禦姐前後判若兩人的戰鬥欲望,林婉晨立刻就知道自己在戰略的選擇上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恐怕就連林婉晨都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心眼兒,居然會引起趙青媛的這種反彈,如果她知道當時晴雨軒裏發生的事情,那麽她一定不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去向趙青媛示威。


    但她不知道那場發生在晴雨軒裏的微妙而尷尬的情事,她隻是覺察到了趙青媛對徐有方的心思,而她也確實覺得這個女人是自己的一個勁敵。


    她不是一個喜歡嫉妒的女人,喜歡嫉妒的女人大多對自己沒什麽自信。但林婉晨對自己很有自信,況且她又有那麽一個酷愛拈花惹草的小叔,所以她並不是很在意徐有方還有其他的女人。


    可就像趙青媛也同樣認為的那樣,家裏的女人已經夠多了,溫柔單純的薛白鳳,率直倔強的邢琳琳,樣樣都不輸於自己的陳新,如果再加上這個禦姐範兒十足的趙青媛,就連不善妒的林婉晨都感到很是頭疼。


    所以,在這次成功的談判之行將要結束,在她即將回到t省,回到這些被貓弄亂的線團一樣錯綜複雜的混亂關係中去的時候,她選擇了在這個時間對趙青媛做出暗示。


    線團本不亂,都怪徐有方這隻搗亂的貓!


    想起那個可惡的男人,林婉晨無語的看了趙青媛片刻,終於無奈的抿了抿嘴唇道:“青媛,你最近有沒有時間,我想去你那裏學學做菜。”


    這一下卻讓趙青媛微感詫異,她多少知道一些林婉晨的深厚背景,在她看來像林婉晨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油瓶子倒了都不去扶才是最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有一種人天生就是要讓別人伺候的,可當有一天這種人願意從雲端之上折下身來,挽起袖子濯淨素手為一個男人去考慮柴米油鹽的事情時,那隻能說明,那個男人上輩子可能拯救過地球。


    想到那個無賴而又好運的男人,趙青媛也感覺到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略一猶豫便點了點頭道:“當然可以,你打算什麽時候來?”


    “每天晚上下了班我就過去,每天你教我做一道菜,怎麽樣?”


    “好。”


    “那從明天就開始怎麽樣?”


    “這麽急?”趙青媛訝道。


    林婉晨望著遠處田野的邊緣漸漸被暮色侵襲,天地間變得越來越暗,伸出手將額前幾縷亂發向頭頂上攏了攏,輕笑道:“其實也沒幾天了,十一就要回家了呢。”


    趙青媛怔了一下:“好。”


    這個好字出口,兩個人便仿佛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她們就那麽沉默的坐在車裏,一個繼續看著窗外已經漸漸黑暗的看不清楚的風景,一個悄悄用手指翻卷著已經不知折疊又散開了多少次的衣角。


    “林鎮長,趙總,情況有點不對。”


    一片寂靜的車廂中突然響起的男子聲音多少顯得有些突兀,但他臉上嚴肅的神情以及話裏麵表達出的意思,卻讓兩個女人四處遊蕩的意識一下子就回到了她們的腦子裏。


    “怎麽了?”林婉晨第一時間問道。


    趙青媛卻已經回過頭去朝著車後麵望去,而她看到的是原本跟在後麵的那輛奧迪已經加速開了上來,兩車錯開的縫隙中,一輛龐大而厚重的悍馬正在踩足了油門朝她們這邊轟鳴著衝來。


    “老海,你加速,我們在後麵擋住它。”車內對講機裏傳來另一輛奧迪裏的聲音。


    老海就是林婉晨她們這輛車的駕駛員,他同時也是趙青媛的保鏢。自從晴雨軒擺明車馬站在了徐有方的一邊,等於是跟房氏地產徹底的撕破了臉,徐有方就讓趙青媛找了幾個保鏢。


    以林婉晨的背景和身份,徐有方相信房家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打林婉晨的主意,但他卻怕這個以地產起家的家族會對趙青媛下手。


    畢竟以晴雨軒現在準備迅速擴張的情況來看,如果她能和房氏地產達成合作,租賃他們的商鋪,那麽對房氏地產絕對是一個好消息。所以不論是從打擊徐有方的角度,還是兩家的生意方麵,對趙青媛下手都將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老海跟另一輛車裏的幾個兄弟都是退役的偵察兵,服役期間他們的身體、精神、意誌和思想都經曆過部隊最嚴格的考驗,而這些東西早就已經被日複一日的訓練和磨練深深的烙印在他們的血液裏,並不會隨著身份的轉變就輕易的從骨子裏褪去。


    所以當後麵那輛悍馬以不同尋常的勢頭趕上來的時候,老海和他的兄弟們立刻便警覺了起來,在他們以車燈向對方打出了信號之後,對方非但沒有減速,反而把速度飆到了極限,看著飛快拉近的距離和對方巨大輪胎下卷起的道道塵土,老海他們便立刻知道了自己就是對方的目標。


    聽到同伴的呼叫,老海隻是低低說了聲“收到”,然後林婉晨和趙青媛便看到這個一向不喜歡說話隻會沉默憨笑的中年男人,沉著臉狠狠踩下了油門,並用一隻手握住方向盤,另一手在腰後、腿側等幾個地方輕輕碰了碰。


    然後,這個平時很容易被人忽視的男人,就突然爆發出一股山一般沉雄的氣勢,壓的車廂裏的空氣都似乎變重了幾分。


    於是,她們就知道在那些地方,肯定藏著老海的武器,那是他的依仗和驕傲。


    做保鏢跟在部隊時不同,雖然老海們每一個人都對威力強大的槍械無比熟悉,但他們現在卻沒有槍,趙青媛的人脈還遠遠達不到可以給私人保鏢配槍的程度。


    所以在今天,坐在這輛跟悍馬對比起來異常單薄的奧迪裏,老海他們能夠依靠的就隻有隨身的軍刺。但他們相信,沒有人可以在他們的軍刺下,傷害到他們要保護的人。


    砰!


    想象中的車體碰撞聲還沒有響起,一聲沉悶的槍聲就伴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率先打破了雙方的沉默。


    老海的表情驟然一緊,黝黑如碳的臉龐竟然顯得有了幾分灰白,他緊張的看了一眼後視鏡,嘴裏咒罵道:“娘希匹,他們怎麽會有槍的?!”


    沒人應答。


    老海眼睜睜看著後麵的那輛悍馬在如此高速的追逐中,一槍就準確的打爆了另一輛奧迪的車胎。高速疾馳的奧迪立刻跑偏,車頭側麵和護欄發生了兩次激烈的碰撞,癟下去的輪胎那裏車底和路麵摩擦出明亮的火花。


    砰!


    這一次卻是從後趕上的悍馬毫不顧忌的撞上了已經停下的奧迪,將它又斜斜的頂開了十幾米的距離,然後霸道的轟鳴著從它身邊呼嘯而過。


    砰砰!


    在悍馬超過那輛奧迪的時候,先前車中的槍手再次扣動了扳機,透過奧迪破碎的車窗,老海捕捉到了兩朵暗紅的血花。


    “喂,老何,老張,回話,你們怎麽樣了,娘希匹,回話,給老子回話!”


    老海一邊竭力踩死著油門超過前麵一輛又一輛汽車,一邊嘶啞著喉嚨衝著送話器不斷大喊。


    然而那個黑色金屬質料的送話器,始終沉默的像是一個笨重的鐵疙瘩!


    老海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沒想到對方會開車悍馬如此高調的在公路上動手,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敢堂而皇之的開槍,他更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狠辣,一動手便是要命!


    三個沒想到,徹底動搖了老海的信心,他依然驕傲,他依然自信,但他已經從先前的三槍中看出了對方也是不輸於自己的老手,如果是以前在部隊裏,他不怕和對方來一次較量,哪怕自己隻有一個人。


    但現在,他的後麵還有兩個女人需要保護,而且對方有槍,他卻隻有一柄軍刺和一把小小的匕首。


    “進輔道,往機場方向開。”坐在後麵的林婉晨突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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