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


    我在夢裏拚命的奔跑,追逐著一個背影。月光與水交融,重合,顛倒。月光裏的花田像籠了一層薄紗,朦朦朧朧,虛虛幻幻。


    “哎!”我聽到背後有人在叫我。我不知道我前方那個背影是誰,像是風長莫,又像是風節芒,或者又像是別人。可當我聽到背後那聲呼喚,我忽然覺得前頭是誰都不重要。


    我在一一棵樹下駐足,我在一縷月光裏回首,我在一片花海中頓悟。


    當我轉過頭,我看見了那聲呼喚的主人。


    竟然是一一祁珩。


    大庭氏的那位祁珩公子。


    醒過來的時候,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我隻見過他兩次,怎麽就入夢了呢?


    天宮裏


    風長莫撫琴。幾乎透明的如玉的指尖在琴弦上輕輕滑過,就像在空曠寂寥的山穀裏,偶爾有一滴水落下來,喚起滿山穀的回音。


    都說琴聲如心聲,即便指間滑過再多次,即便那琴聲從不曾斷,即便那曲子多歡樂喜慶,這琴聲也無比悲愴淒涼。


    滿殿的宮人都緘默無聲。


    今天是帝妃的忌日,紙清帝妃。


    天帝極為寵愛紙清帝妃,傳聞其容貌有七分似漓薑仙姬。傳聞天帝在迎娶帝妃當日,當著所有神仙的麵,喚:“阿漓,我來娶你了。


    阿漓,我來娶你了。


    多麽諷刺的一句話。長莫心想。


    那年的母親,是害羞到隻敢在馬車裏撥開窗簾偷偷看一眼節芒的閨閣女子。隻那一眼便誤了終身。


    作為兒子,他自然不知道當年的母親,是多麽一個花為腸肚雪為肌膚的女子,但他知道,從那羞羞答答的一眼過後,母親就變成了一隻飛蛾,癡情而無悔的奔赴一場不屬於她的盛火。


    母親是五龍氏的旁支族人,祖上雖然也顯赫過,如今卻早已經沒落,更別提五龍氏的旁支了。雖然母親的兄長在朝為官,可也不過是個小小的諫官罷了,還是家族裏僅有的為官人。和伏羲氏,大庭氏,盤古氏,女媧氏,神農氏這些世家大族比起來,簡直就是牛毛,驚不起一絲浪花。


    所以當年母親是瘋了。在那樣一場肉食者的爭鬥中,五龍氏這樣的牛毛,最該做的就是置身事外,或者站對隊。


    可是當年的節芒一無所有。沒有父母的寵愛,沒有部臣的支持,沒有兵力的援助,甚至連最愛的女人漓薑仙姬,都跳河自盡離他而去。隻有母親,無怨無悔不管不顧,癡癡的跟著他。


    他甩手趕她走,冷漠到就像與她從不認識,她死死抓著門檻,她說,什麽都沒有關係,隻要讓我留下來。


    他終是心軟了,對這個與他心尖上的女子有七分相像的人心軟了。


    他重病在床,被那段在權力的漩渦中破碎的愛情,被來自兄弟姐妹,權臣奸佞的壓力壓得垮下來,壓的喘不過氣來,是母親,在一旁悉心照顧,不懼流言蜚語。


    反正,在她心裏,她早已是他的妻。


    前天帝大耀統治後期,一方麵,大伏羲氏族混亂,隸屬伏羲氏的女媧氏部落公開背叛,並且以純血緣伏羲氏背叛祖宗為借口,聯合其他小部落一起反抗大耀。


    而另一方麵,大耀妻妾成群,子女無數,節芒雖是大耀的長子,在大耀麵前的地位卻岌岌可危。


    而此時,龍族的支持顯然對於節芒來說至關重要,尤其是龍族裏的領袖,最尊貴的天龍裏的領袖,也就是前東海龍王。


    紙清,以色侍人,以身侍龍王。她有和漓薑仙姬七分相似的容顏,這樣的容顏,足以讓無數人追逐,也足以讓東海龍王傾倒。


    芒,漓薑做不到的,我來做。我隻求你心裏有我。


    龍族有能在瞬間上天入地的強悍的應龍助大耀作戰,神龍施雲布雨擾亂敵軍。


    有了龍族幫助,原本節節敗退的大耀竟然與女媧氏部落打平了手。此後分為兩國,一為純血緣伏羲氏大耀,一為女媧氏族部落。


    如此一來,因為節芒召來了龍族,在大耀麵前的地位一下子高了起來。


    而前東海龍王見如此兩個陣營,心中一算計,覺得女媧氏萬一報複自己,自己倒得不償失了。於是便在大耀麵前因著自己助戰的功勞,討要了一個東海龍王的差事。東海在凡間,離仙界遙遠,自己倒可以作威作福起來了。


    隻是,母親,雖說不是大族大家的女子,卻也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卻為了這份愛,拋卻了自己所有的自尊和驕傲,不在乎世俗的指指點點,連女子最視如珍寶的清白,都不要了。


    她什麽都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卻在大婚之日,聽到他的低喃:阿漓,我來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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