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陵的一個小鎮裏,有一條河從鎮的一頭延伸到小鎮的那一頭。河麵寬闊,河水清亮而甘甜,映得出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的流雲,還有河邊梳妝的美麗姑娘。


    河的一邊是一片寬廣的水稻田,青青的稻杆子竄得比人都高,稻穗卻已經初具了飽滿的形態,看著一顆顆的穗子,就讓人想起白花花香噴噴顆顆飽滿的大米飯。稻田裏的水溝裏養著許許多多的螃蟹,總有頑皮的孩子擼起褲管,光著腳,偷偷跑進人家的水田裏摸螃蟹,摸上個七八隻,用竹簽串起來,蒸一蒸,烤一烤,怎麽都香。


    而河的另外一邊,是一個彎彎曲曲的街市,有草棚木屋,也有白牆青瓦。石板鋪路,有些年頭了,走在上頭,會“吱吱呀呀”地響。


    朝東開設的店鋪裏,從南到北一個個看過去,第一家是專賣各式各樣的調料,有花生醬,醋,醬油,鹽等等,他們家的醬料從來不摻水。


    第二家是家小客棧,樓下管吃,樓上管住。這裏來往的生人少,住客房的人自然也少,不過價格卻是極為公道的。


    第三家是個小當鋪,家家戶戶誰有了難,都拿著祖傳的金銀首飾在這裏進進出出。


    第四家是個米糧店,外頭樹了根旗子,旗子上寫了個大大的“米”字,賣白花花的大米麵粉,也賣玉米紅米黑米黃米蕎麥燕麥,黃青赤綠各色豆子。高粱卻是沒有的,海陵這個地方不長高粱。


    除了賣生米,也賣一些熟飯稀粥。來往的人要是餓了,花上一個銅板,對麵醃菜店裏買上一大盒鹹菜鹹瓜,再花上一個銅板,在這家米糧店裏就能買上一大碗稀稀的蕎麥粥,當街一口氣吞下去,管飽。


    這家米糧店是整條街上生意最好最熱鬧的店了,不說這家店裏的大米白麵有多好多香價格多公道,且說裏頭那位賣米的小娘子,生的花容月貌,貌美無雙,全海陵都聽聞過她的美貌。


    有男子都聞名來這裏一睹芳容,其中不少死賴在這裏,最後被他的老娘或者娘子揪著耳朵回家的。


    雖然這女子如此貌美得招蜂引蝶,全鎮卻沒有一個人說她壞話。她家的米麵價格是最公道的,每次逢上青黃不接鬧饑荒的時候,她就開倉放糧,救濟百姓。因此,十裏八鄉沒有一個說她不好的,甚至有許多人誇她仙女下凡。


    說來也真像是仙女下凡,那女子不是海陵土生土長的,好多年前不知從哪裏搬過來的,平日裏獨來獨往的,也沒個父母家人。


    張家的幾個後生日日守在米糧店談天說地,那女子不愛說話,隻是聽著聽著忽然就笑笑。


    那家小客棧平日裏和這米糧店素來都是有生意往來的,小客棧的米全是向這家米糧店買的,一鬥米200個銅板,委實比別家便宜許多。小客棧的老板娘劉大姐覺得心裏過意不去,便頓頓做了熱乎乎香噴噴的菜給女子送去。


    街裏街坊的,都是饑荒日子裏受過女子恩惠的,家裏種田的,日日給女子送一些新鮮甜嫩的蔬菜,家裏有果園的,果子豐收了,首先挑些好的送到米糧店裏去,街頭賣肉的,逢年過節也必定切個幾斤上好的裏脊、後腿肉送給女子。


    小鎮後頭有個村子,村裏一個去年死了丈夫,前年死了小叔子,獨居的寡婦朱嫂子日日都來米糧店裏坐坐,聊聊天,掃掃地,送些田裏剛砍下來的甘蔗。


    去年朱嫂子剛死了丈夫,就鬧起了蝗災,萬念俱灰之下,在房梁上掛了根麻繩就上吊了。幸好那時米糧店的小娘子經過,給她喂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紅彤彤的,像血,當時就活過來了。


    米糧店的小娘子給了她兩袋米,讓她在自己米糧店裏幫工,朱大嫂這才度過來難關。此後便養成了習慣,田裏農活一忙完,就跑來米糧店裏幫幫忙。


    時間長了,朱大嫂發現這小娘子腰間日日別著一個小白瓶子,從不離身。朱大嫂便問那個小娘子,小娘子說這是用來辟邪的。


    朱大嫂看那白瓶子有些剔透,不像是普通料子,像是玉做的,心裏暗暗揣測,這小娘子估計也不是什麽窮苦人家的姑娘,從前應該也是大富大貴的,估計是個大戶人家家裏逃出來的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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