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我似乎本末倒置了。我現在在乎的不應該是祁珩,應該是翩翎啊。


    祁珩大概是喜歡翩翎吧,可是翩翎還沒喜歡上祁珩呢。


    可被祁珩那樣優秀的男子喜歡,時間長了,翩翎必定也會喜歡上祁珩的吧?


    忽然想起赤鬆子那天的話:


    “要不然,你也試試去勾一勾那祁珩族長?讓本座看看,究竟是我貌美如花的小徒兒更厲害,還是你更厲害。”


    我,我也要去勾一勾祁珩嗎?


    為了翩翎,我怕是必須要這麽做了。


    正在想著,眼前祁衍的夢境又變了。


    是祁家的宅子裏,祁衍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屋頂,臉上竟然是與世隔絕落寞,或者說,是麻木,是呆滯,就像棺材裏的屍體一般,毫無生的氣息。


    這是?


    夢裏的那個祁珩從房間外頭進來,看著心死了的祁衍:“你死了,她也不會活過來。”


    祁衍不說話。


    夢裏的祁珩繼續說:“爹娘有意把西門清許配給你,你不說話,便是默許了?”


    祁衍依舊不理睬。


    夢裏的祁珩背過臉去:“認命了嗎?”


    祁衍依舊不理睬。


    夢裏的祁珩出了房門,留下一句:“隻當你同意了。”


    等那夢裏的祁珩出去了,我故意踩了祁珩一腳,埋怨道:“原來就是你,讓他娶了那西門清。”


    祁珩抿了抿嘴。


    翩翎說:“二妹不在了,家人為他再尋一門親事,也無可厚非。”


    祁珩衝著翩翎和善地笑了。


    翩翎也是一笑,眼睛亮晶晶的。


    我急了,直接伸手挽上祁珩的手臂,溫溫柔柔地說:“說的也是,我不該怪你,對不起。“


    我這前後態度大變,讓一向的溫潤君子祁珩也是微微驚訝起來。


    我忽略他驚訝的眼神,低著頭。這樣的事情,果然是一衝動就做了,結果做了以後又沒有膽子麵對。


    我沒看見的是,祁珩麵對著我紅紅的耳朵,臉上有了一分若有若無的笑意。


    正當我低著頭躲避祁珩的眼睛時候,祁珩撒開了我的手。


    他,不願意讓我挽著嗎?


    這樣的嫌棄我嗎?


    還是說,在他喜歡的女孩麵前,他急於和我撇清關係,他不想讓翩翎誤會?


    我抬頭看祁珩,卻發現祁珩已經走到了祁衍麵前。


    他是為了去找祁衍,才撒開我的手的,還是借找祁衍的理由,正好撒開我的手?


    祁珩說:“她死了,是嗎?”


    祁衍不答。


    祁珩又說:“這裏是夢境,你其實心裏清楚,是吧?”


    祁衍呆滯了許久的眼睛忽然動了動,用幹澀而沙啞的聲音說道:“我不回去。”


    我走上前:“瑤姬能活過來的,你相信我。”


    祁衍抬起眼皮看著我,淡淡說道:“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非要留在這裏?”


    他忽然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在這裏,我不是誰的丈夫,我隻有瑤姬一個罷了。”


    “可這裏是夢境,是假的。”我有些激動起來,“你躲在這裏算什麽?逃避嗎?”


    “瑤姬會想看到現在你這個樣子嗎?”


    “你以為你一直呆在夢裏,就可以逃避一切了嗎?”


    “你這樣和懦夫有什麽差別?”


    “你還要瑤姬對你失望到什麽程度?”


    我一連串的問題,個個尖利。


    祁衍的淚水越來越密集,卻始終沒有答應要回去。


    祁珩對我搖了搖頭。


    翩翎款款走來,那張與瑤姬一模一樣的臉,與記憶相疊,重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祁衍睜開了眼睛,似乎一下子重新活了過來。


    “瑤兒……”


    就算知道都是假的,就算知道注定結局是離分,也願意留在夢境裏,任憑自己的傷口一次又一次被撕開。為了那一點點的餘溫,情願放任自己在回憶中沉淪。


    可是,瑤兒,隻要瑤兒的臉出現了,哪怕就一眼,就可以讓他完全活過來。


    “瑤兒……”


    酸澀的一聲,伴著連連淚水,像是蓄謀了多年的一句。


    翩翎麵對這樣的深情款款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卻忽然鎮定起來,對祁衍說:“跟我們回去吧。”


    我正奇怪為何翩翎有這樣的轉變,抬頭看見祁珩正對著翩翎的眼神。是他使了眼色吧。


    我略微挪了挪身子,離祁珩更近一點,順便還用我的手蹭了蹭祁珩那雙瑩白如玉的手。


    祁珩似乎一無知覺。


    第二次勾引,又失敗了。


    翩翎說:“祁衍哥哥,你別誤會,我是翩翎,瑤姬的孿生姐姐。”


    祁衍神色鬆散下來,幽幽歎了口氣,臉上又是灰白一片。


    不是她啊。


    “跟我們回去吧。”翩翎用這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來求他回去,讓他怎麽忍心拒絕?


    “讓我想想吧。”祁衍說。


    翩翎說的,果然比我說的有用啊。


    我拉住祁珩出房間。


    一來,不打擾翩翎勸祁衍,二來,讓祁衍好好思考,不給他太多壓力,三來,方便我實行第三次勾引。


    出了房門,我有點局促地鬆開手。


    祁珩奇怪地看著我,半晌,才問道:“你想說什麽?”


    “我……”我了半天,總是憋不出想說的話。


    忽然福至心靈,我抬頭道:“祁族長,你不能喜歡翩翎。”


    “為什麽?”他臉上帶了幾分玩味。


    我抓住他的白色袖子,扭扭捏捏道:“你來鴻蒙山是來找我的,怎麽可以有別的心思?”


    “誰說我是來找你的?”祁珩的眼睛裏笑意更深了。


    我更難為情了,他果然隻是來尋祁衍的,果然不是真的喜歡我。於是我改口道:“你明明還有一位未婚妻!怎麽可以喜歡別的女神仙!”


    “我不是衍弟,我不會接受這種婚姻。”


    不會接受這種婚姻?


    我驚訝地看著他。


    他以一種極為清淡的語氣:


    “況且,我和西門雪的婚,已經退了。”眼波流轉,“這樣,我可以喜歡翩翎了吧?”


    “不,不可以。”因為慌因為沒底,反而大聲地喊出來,“你說過喜歡我的!”


    一時間,一切都靜止了。


    忽然間,整個夢境發出轟隆隆的巨響,開始逐步坍塌。


    祁衍想通了,他願意回來現實世界,來麵對現實了。


    瞬間,我們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這一場剝魂離體終於結束了。


    我看著祁珩,語無倫次地想彌補剛才夢境裏的那句話:“我是說,翩翎修無情道,她如果喜歡上你了,多年修為也會毀掉。”


    “這就是你挽著我的原因?”祁珩說。


    我看看自己的手,果然還挽著祁珩,便急忙鬆開。


    翩翎看著我們倆,笑道:“也不僅僅就是這個原因吧?”


    欸?


    什麽意思?翩翎忽然錘了錘赤鬆子:“師父是最愛折騰的神仙了。早早地和祁族長通好了氣,故意讓我和祁族長演一出,惹你吃醋。你果然吃醋了。”


    原來如此。


    祁珩早就得知我來了鴻蒙山,先派了祁衍,表麵上是來尋我,實際上是為了讓我解開對祁衍的心結,也讓祁衍解開對瑤姬和自己婚姻的心結。


    然後再親自來,借赤鬆子和翩翎,演出親密戲讓我吃醋。


    好過分。


    可惜了,我才沒有吃醋:“我哪裏是吃醋,明明就是為了保護翩翎。”


    翩翎反問道:“平心而論,你真的隻是為了我?”


    我呆了一會兒,啞口無言。


    我,我不知道。我沒有心,我不知道應該是什麽樣的心情才會促使我去主動“勾引”祁珩。


    祁珩一把把我拉進懷裏,緊緊地抱住我:


    “我說過,我自小便隻知道沉穩,克製。今天我要告訴你,我自小便不懂得如何和女孩子相處,尤其,是我喜歡的女孩子。所以對不起,我騙了你,用了這種方式來探知你的心意。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該怎麽和你相處,不知道該怎麽來知道你在想什麽。原諒我好嗎?”


    我一直覺得祁珩和我是不同的,他是仙氣飄飄的,是超脫紅塵的。


    可當我被他抱在懷裏的時候,卻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原來他也有七情六欲,原來他這樣歡喜我。


    赤鬆子領了祁衍和翩翎出去了,隻剩下我和祁珩。


    祁珩說:“我知道你現在沒有心,感受不到我的情意。放心,會有的。”


    什麽?


    我抬起頭。


    他不會是要……動用那個傳說中的大庭氏獨有的法術了吧?那個為我再造一顆普通神仙的心的法術?


    祁珩朝我溫溫潤潤地笑了:“你放心,一切有我,不會痛的。”


    不會痛?


    一場盛世煙火,伴隨著無窮無盡的光亮,纏繞了我。


    光忽明忽暗,腦海裏開始有什麽東西在沸騰。


    真的不會痛嗎?為什麽我覺得很慌亂,很難受。


    胸口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凝結,在跳躍。


    眼前的祁珩,臉色逐漸蒼白。


    我腦海的記憶,明明一直都有,可是為什麽現在這樣鮮明,這樣血淋淋?血淋淋到讓我呼吸不了。


    煙火燃盡……


    胸口強健的跳動,帶著疼痛,席卷全身。


    丘郎……不,丘流亞……赤裸裸的心口上,都是他。


    那種滔天的悔意和刻骨的酸楚像洪水一樣爆發,淚水肆意流淌。仿佛墜入深淵,那種無邊無際的痛楚,讓我窒息的痛楚,在我全身每個角落,在我的血液裏瘋狂叫囂。


    為什麽?為什麽是他?


    為什麽是他親手取了我的心?


    那種劍刺心口的刺骨的冰涼,為什麽是他賦予我的?


    從一開始,從第一次見麵,他就像一個優秀的獵人,一步一步鋪開溫柔的陷阱,抓住我的每一個軟肋?


    心口那種痛到極致的感覺,我不知道那種痛,是因為他的冷酷而痛,還是……因為劍刺心口而痛。


    可是我知道,無論哪種痛,都是他賦予的。


    那個說要保護我的男子。


    那個說再不讓我陷入困境的男子。


    那個曾經深情款款看著我的男子。


    為什麽我沒有死?為什麽我還活著?這種痛把我撕扯成一塊一塊,讓我四分五裂,讓我陷入瘋狂。


    我不要這顆心了。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祁珩蒼白著臉色,護住我,像是在哄孩子一般:“不要哭,已經過去了。”


    我一把推開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為什麽要讓我再經曆一遍這種痛?為什麽要再給我一顆心?為什麽造化不肯放過我?為什麽我要麵對這些?


    我像一匹癲狂的野馬,憑著全身的蠻力,就這樣一直奔跑。


    被多少荊棘刺傷,被多少樹木碰撞,遍體鱗傷。


    可滿身的傷痛,又怎麽抵得上心頭的一分一毫?


    太疼了,真的好疼。


    讓我結束這種痛吧,讓我結束吧。


    我衝到懸崖,看著深不見底的山穀。


    不用靈力,這麽高,是可以摔死的吧?即便是仙身。


    “不要!”祁珩在我後頭幾乎尖利地喊道。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他發出這樣尖利的聲音。


    我轉頭,看著他。


    我的黑裙在偌大的風中飄起來,這種冷峻深沉的顏色,像極了最後一眼的丘流亞眸子的顏色,一樣的漆黑,一樣的冷酷。


    看啊,我多可笑,衣服的顏色便已經注定我是個與這世道格格不入的悲劇。


    這黑衣這樣刺眼,刺得我全身顫栗。


    我用手,撕扯我身上這一片黑色。


    從袖口,到裙擺。


    用蠻力撕扯。


    從開始的試探撕扯,到後來細細密密,如暴風驟雨般的撕扯。從雙目無神,到後來的涕淚肆流。


    仿佛自己扯開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他那漆黑如墨,絕決狠戾的雙眸。


    終於,扯到最後,我隻剩下白色的xie衣褻褲。


    扯到脫力,我終於笑起來。我終於擺脫記憶裏那雙黑漆漆的眸子了。


    我可以放心地向後倒去,讓自己殞命於這深不可見的山穀了。


    祁珩幾個箭步上前,一把拉我入懷。


    像是抱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像是下一秒我就會消失一樣,他的懷抱這樣小心翼翼。


    “過去了,全都過去了。”他說。


    一字一句,都是心疼和痛楚。


    我哭得迷離了的眼睛,望了他。


    望進一雙清俊的眸子。


    我怎麽忘了,那年巫山山頭,他救我的時候,也是離我這樣近,也是這樣看著我。


    那時的我,便是醉在了他這雙清俊的眸子裏了。


    他將額頭貼住我的額頭。


    兩滴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到我的嘴角。


    他,哭了?


    白衣勝雪,不食煙火,吐氣如蘭的祁家長子,哭了?為了我,哭了!


    我們的淚水在那一刻交融。


    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的,


    我湊過去,吻住了他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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