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偷偷潛入軍營,找到精衛的時候,精衛已經能走能跳了。


    畢竟每天大量靈草妙藥灌進去,還有每日清晨風長碩的靈力輸入,怎麽可能還不好呢。


    晚晚見精衛四下全是婢女,小心服侍著,不知該如何進去,隻能耐心等著,等一個精衛獨身的機會。


    可轉念一想,就算她獨身一個,自己也是打傷她的神仙,自己就直接進去了,她肯定得喊,要是自己暴露了,那還不得被抓。


    想了又想,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待會兒精衛獨自一個的時候,先不說話,直接一把刀刺在她脖子上,叫她不敢說話,待自己解釋完之後再放下刀。


    正這樣想著,卻見東北角方向走來一個穿著鎧甲的男子。


    那鎧甲看著這樣華美精雕細刻的,晚晚差點沒認出來是風長碩。畢竟那天七夕節,風長碩隻不過穿了一身青衣出來的,和那受重傷的女子倒是像極了一對尋常的夫妻。


    晚晚一個閃身躲在了帳篷的後麵,隻剩一雙眼睛在外麵覷那風長碩。


    隻見那一身金光閃閃的鎧甲的風長碩後麵還跟著一個穿著玄色布衣,一把長胡須的老年男子。


    那老年男子文質彬彬地作揖道:“軍中近日多有怨言。”


    風長碩擺了擺手,道:“有什麽話便直說,軍師不必怕。”


    軍師?這個軍師還真夠老的,都這麽老了,還出來做軍師,看來真的是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呀。


    “那下官便直說了。軍中多有謠言,說風將軍被妖女蠱惑。”軍師不卑不亢。


    “我自然知道他們說的那些閑話。隻是……”風長碩忽然轉過身,“你可知道,我們七夕出去的那日,她自己不要命了,為我擋下一擊,這樣一個願為我死的女子,叫我怎麽能不珍惜呢?”


    軍師深思道:“有句話叫做假亦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將軍可聽說過?”


    “你想說什麽?”風長碩麵上微微有些不悅。


    “敢問將軍,若是那女子沒有為將軍擋下那一擊,將軍可能受那一掌或者躲過那一掌?”軍師神色嚴正,字字珠璣。


    “或許,可以,或許,不能……”風長碩有些遲疑。


    “那麽再敢問,七夕節去外麵遊玩的主意是誰想出的?是誰非要去人多眼雜的集市上,才導致最終的後果的?”


    “是她,可是雖然是她,那具體的遊玩地點,卻是我想去的。”風長碩道。


    “風將軍想轉移地點,可隻要在那一個範圍,那兩個殺手便可以跟上來,倒也不是什麽難事。”軍師梗著脖子堅持道,“將軍莫要忘了她的神農氏族身份!”


    “別說了,她是什麽秉性,我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風長碩一時間微微混亂,對精衛也有所懷疑,隻是這顆心還依然堅定不移的站在精衛那邊。


    他的小衛,那般笑靨如花活潑可愛的美麗女子,當時為了自己擋下那一掌,臉色蒼白,痛苦地躺在自己的懷裏,那是他心中腦中一片空白,感覺似乎有什麽極為重要的東西要把握不住了,一想到要失去,整個身體仿佛就抽空了力氣,整個喉嚨都被什麽遏製住,叫自己沒頭沒腦地憤怒,甚至因為當時太過生氣,連蠱毒都發作了。


    她在自己心裏如此重要,怎麽還能去懷疑她呢?


    “風將軍!他如今受了傷,要你靈力輸入方可好得快!可是將軍每天都給她輸入靈力,如今靈力消退大半!試問,若是現在神農氏動起兵,一時間將軍如何招架?以將軍現在的靈力,到底是誰得利?是神農氏!是那女子的母族!”軍師說到慷慨激昂之處,一時間捶足頓胸,仿佛伏羲氏已經亡了族。


    “住嘴!”風長碩慍怒,“好,你這般說,那我且問你,若是她真心想害我,我與她日夜相處,她有千千萬萬的機會可以害我,可她為什麽不害我?還有那時,若是那一張朝我衝過來,我雖然有可能能接住,卻也有很大的可能接不住,到時她不用自己動手,我直接死了,豈不是對她神農氏更有幫助?”


    “將軍!”軍師老臉通紅,“將軍您可知那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下官鬥膽做個假設,若是將軍今天死了,難道我們伏羲氏族就沒了嗎?就算沒有了風將軍,咱們伏羲氏族還能出來一個張將軍,劉將軍,朱將軍,隻要有咱們伏羲氏族擁戴,這仙界的起義之事就不會停歇,那神農氏的炎帝老兒位子就不會坐穩!”


    “你說什麽?”風長碩眼神危險而警戒,“你說沒了我以後,還會有張將軍,劉將軍,朱將軍?好,好的很啊,你們這一個個都很能耐啊!”


    軍師自知失言,慌忙跪地道:“下官失言,自願領罰。可是下官所言,句句都是為了咱們伏羲氏,沒有半點雜念。下官相信風將軍雄才大略,將來的明君,必定能在大政上撇清小兒女感情,絕不做那兒女情長之舉!”


    “夠了。”風長碩歎了口氣,“你快滾下去!今日之事,我知道你是為了伏羲氏族,我不與你計較。若是下次再講這些,我必按軍法處置!”


    “軍法處置?”軍師冷笑,“風將軍要軍法處置下官,下官自然無話可說。可是風將軍帳篷裏那個女子,將軍也能按軍法處置嗎?”


    “放肆!”


    風長碩大喝一聲。


    軍師見過小衛。那時風長碩用軍師的身份與精衛相識,又為了圓自己的謊,特意帶著軍師曾去過別院,軍師也就這樣見到了,當時正在別院的精衛。


    當時軍師見將軍和小衛姑娘,郎有情妾有意,倒也覺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雖然知道將軍早有妻室,卻也知道他們多年相敬如賓,情分淡薄,彼時見將軍另有所愛,也覺得是一樁美事。


    可是現在……小衛姑娘的身份已經明朗,可是馮將軍卻為了一己之私,偷梁換日,偷天換柱,用另外一個囚犯代替了小衛姑娘,救下了她。此事自己睜一眼閉一眼也就算了,可偏偏將軍還對她千恩萬寵!對敵方的女兒千恩萬寵?這是多荒唐的一件事啊!若是隻是玩玩也便罷了!偏偏現在的女子身上還有了救下風將軍的大功,風將軍死後,必定要在這女子身上認真。


    一軍之將,為兒女情長所牽累,兒女情長的對象,還是這般禍國殃民的容顏和身份,這還了得?


    亡族之兆啊!亡族之兆!


    軍師垂頭喪腦的往後退,十分頹唐的樣子。


    軍師手下有個小將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膽大妄為地對著那風長碩說:


    “軍師好心好意勸將軍,卻被將軍好一頓批駁。將軍是局內人,自然看不清那妖女的真麵目,可我等局外之人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別說了。”軍師阻止那小將。


    軍師有些奇怪,那小將看著麵生,大概是自己剛剛招過來的屬下,平日裏不聲不響,沒想到全悶了勁兒,放在這裏呢。


    “軍營裏都傳開了,風將軍放在自己家裏的糟糠妻子正室夫人不要,卻跟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糾纏不清,甚至還要屬下等喚她做夫人!真是荒唐離譜至極!”


    “誰教你說的這些?!”風長碩怒氣衝衝。


    軍師聽出了幾分不對勁兒,這個小將雖然是自己部下的,說話卻衝得很,甚至還帶有一些目的性。


    軍師是何許人也,當機立斷就抓住了那小將。


    隻可惜軍師終究是文官,那小將倒是個有幾分蠻力的,在這一瞬間掙脫了軍師。


    “我為夫人喊冤!夫人一生苦守將軍!將軍何其有臉麵麵對夫人?麵對為將軍訂婚的先帝和娘娘!”


    說罷,那小將心一橫,卯足了勁兒,指尖兒冒出一股靈力。


    “風將軍小心!”軍師誤以為那小將是準備暗殺將軍,急忙推開那小將。


    可那小將卻沒有把靈力對準風長碩,卻是對準了自己,靈力化形,一擊斃命。


    竟然當場自盡而死。


    神仙自盡,身魂俱滅。


    “此事便此作罷。”風長碩閉上眼睛,“他不自盡,我也必定刺死他,他倒是個乖覺的,知道在我手底下活不下了,便自己死了,倒也顯得體麵一些。”


    軍師受此驚嚇,隻得唯唯諾諾著去了。


    晚晚在帳篷後麵驚訝了半天。


    這個場麵也太……跌宕起伏了。風長碩果真是個冷血的人物,麵對眼前的瞬間生死,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過作為大軍之將,見慣了生死,這些肯定也不算什麽。


    晚晚再去看帳篷裏的精衛。帳篷裏的精衛顯然已經聽到了外頭的聲響,站在窗口目睹了這一場鬧劇。


    隻見她神色微鬱,眼含秋波,看著便惹人憐愛。


    大概是同為女子吧,晚晚在第一個時間便覺察出,眼前的小衛姑娘並不普通,表麵的那些抑鬱,並不是她此刻所有的情緒。


    她……她仿佛……對外麵發生的事情並不意外……甚至還胸有成竹……


    她在想什麽呢?從她那時挺身而出為情郎擋去那一掌可以看出,她一定是很愛很愛她的情郎風長碩的。可是此刻,卻又有些懷疑了。


    在這個時候,被說成是妖孽禍害的時候,卻不慌不忙胸有成竹,這是在自信他們的感情?還是……


    晚晚陷入思考,怎麽都看不透帳篷裏那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女子。


    想了半晌,想不出。晚晚突然不想了,畢竟自己獨自蹲在外頭,已經有些時候了,蹲得腿都麻了。實在不是個好差事。不過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君曲哥……為了曲哥,也為了那份邊洋公子恩情,是為了自己的承諾,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


    忽然間那帳篷裏的精衛動了動,往晚晚這裏望了一眼。


    晚晚靈機一動,對啊,與其等她自己跑出來,還不如自己做點什麽讓她自個跑出來。


    晚晚敲了敲窗戶,卻不見他們有任何動靜,於是加大了力道又敲了一下。


    “那邊怎麽了?你去瞧一瞧。”精衛又往這邊瞧了一眼,隨口使喚一個婢女來看,自己卻沒有什麽動作。


    那看起來十分溫柔嫻靜的婢女,走過來看了一眼窗子,沒什麽動靜,便回去了。


    這姑娘年紀輕輕怎麽這麽懶?


    還想把她吸引過來的,現在倒是沒了轍了,晚晚鬱悶地想。


    哦,對了,她剛剛受過傷,還是自家未婚夫君幹的呢,現在尚在康複之中,估計也沒什麽力氣來管自己弄出的這個聲響。


    不過這個舉動倒是給晚晚一個啟發,隻要自己做出什麽舉動,把精衛身邊所有的婢女都吸引過去,那不就好了?


    這個舉動要夠響亮夠長久,才能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到精衛麵前解釋清楚。


    夠大的舉動?


    要不……放火吧?


    說幹就幹,晚晚擼起袖子往那南方的那個草垛裏丟了幾道火流術。


    火流術從天而降,任誰都不會發現是自己丟的。


    晚晚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機智了。


    小小的幾道火流術,遇到草垛,原本隻是小小的幾團,宛如天上的星點子,卻越滾越大,越燒越烈,大有燎原之勢。


    晚晚是這麽想的。


    但是事實確實不是這樣的,那幾個小火團才剛剛落上去,就引發了尖叫連連。


    “走水啦!走水啦,走水啦!”一個眼尖的小兵扯起嗓子嚎起來。


    “不過這麽點火,你叫什麽!擾亂了軍心,唯你是問!”校尉隨手給了那小兵一個腦瓜子,指尖靈力一閃,就把那火團給熄滅了。


    這……


    還真的是流年不利呀,晚晚很鬱悶。


    “外頭怎麽啦?”精衛帳篷裏的婢女朝外遠遠地喊道。


    “沒什麽沒什麽!隻不過是幾團小火苗,大概是哪個士兵晚間操練的時候,不小心把火流術引到了那草垛上!姑娘且安心吧。”外頭校尉喊道。


    自己費盡心思弄出來的小火苗,竟然被說成這麽小的事,還真的是有點不開心。


    晚晚托著自己的腮幫子,感覺自己要見精衛遙遙無期。


    忽然間的風長碩進了精衛的帳子,晚晚精神一凜。


    “今日休息得如何?外頭的事情沒吵到你吧?”風長碩溫和道,與方才怒斥那軍師的模樣完全不同。


    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麵前,果然就是另一副臉孔呢。


    “沒事沒事,隻是聽到了一些喊叫聲,倒也不妨事兒。”精衛也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與方才那副憂鬱的神情完全不同。


    像極了一對鶼鰈情深的神仙眷侶。


    可是晚晚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也說不出來是什麽。


    這似乎並不是戀愛中女子的神情。晚晚自己有未婚夫君,知道一些女子在戀愛中該留出露出的表情,雖然眼前的女子也在笑,可是總覺得她沒有那種深情。


    甚至似乎還隱藏了一點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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