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雨拍瑀瓦。


    一把潑墨油傘,鳳繾綣一人獨棲廡下。挽鬆髻,半點星。斜倚漆紅柱,神已飄然去。


    皇後位高,貴妃權傾,敏妃專寵。又占其孰?今有敏妃之顧眄,言與不言未可知,帝可憶我?不過升之位分,亦以在旁。趙姐姐雖死亦被追鳳貴人,視己亦好之。


    雨連綿,淚悄然,一歎矣。


    敏妃回府歸寧,於家中歇息這些日子,不必粉飾鉛華,不必曲意逢迎,更不必陰謀陽謀,如此而來甚是自在。這樣的天兒適合登山遊玩,礙於身份隻得膩在府中。


    敏妃喂了金魚挪步書房,擁起阿瑪額娘的胳膊落座,“阿瑪額娘,女兒今個兒跟您求個人,還望您忍痛割愛。”望人一副迷惑的樣子,勾唇一笑,“便是您寶貝孫女梨昕。”


    猶是怕人不舍,便娓娓而道自己無人作伴甚是無聊,且大阿哥再有兩三年便入上書房,身邊有幾個貴族公子與格格侍讀也是常事,此番帶梨昕進宮也是有意讓她日後於皇嗣間左右逢源,也為我葉墨勒一族添彩。搖著額娘胳膊,“您去勸勸阿瑪讓他答應了嘛。”


    思索良久後阿瑪方道詢問了哥哥再說。心知阿瑪已心動,頷首道了許多家常後邀了額娘去街上逛逛,離。


    春日的海棠開的豔,嘉嬪扶著腹部在院子裏溜著,桔梗說的依舊是這宮裏的一些瑣事,聽這也就當打發時間。


    說到敏姐姐,到時許久未曾見過,也不知人可還好。心中惦念,命人盯著,若是回來,速來通秉。


    槿常在手抄著佛經,打發著時間罷了順便也靜靜心……


    雖說入佛堂日子清乏,但遠離後宮之事也算是清淨地兒。接下來的日子就當給自己一份清幽。


    手腕有些酸痛自己揉著,起身去內室小睡一會兒……


    萱嬪放下手中書本,近來陰雨綿綿,站在床邊見了門外淅瀝瀝的小雨,想起家中阿瑪風濕之疼,往年都是自己親手熬藥,如今自己在這深宮,沁媮也去了,如今阿瑪身邊也就隻有兄長。思及此處深歎一口氣,自己心中對阿瑪本是有怨的,當初本以為自己裝病可以逃過一屆選秀,阿瑪發現後一頓家法,說自己欺君罔上、大逆不道。想來自己如今也終於不負他那頓家法了。又將書本拿起,見書上所說,大煙傷眼,突記起那槿常在,日子許久都這般在經煙繚繞中生活。


    打開屋門,將侍秋喚進,遞了書本,


    “你去準備了書上所述之物予槿常在送去。讓她好生護護眼睛。”


    莞貴嬪獨倚窗前,杏眸微眯,細雨綿綿。一身慵懶,青絲微綰成髻,餘下散落腰間。腹中孩兒已是見大不少,眼下整日待在屋內隻等這小東西誕下。一旁琉嬅打著趣兒,“初時那閑不住的主子如今愈發沉穩不愛動了。”


    她微挪身子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垂眸假寐。可不是?若是現在還去當初那般想來如今也不會安穩倚在窗邊賞雨。須臾,起身蓮步徐至銅鏡前入座,鏡中人兒清眸流盼柳眉籠翠霧,容貌依舊眸中神色卻早已不複從前。唇角微揚苦澀,笑靨如花,如今這般正是極好。


    自從去年得到主人命令之後,每日都如期去葉墨勒府偷窺其府中動作,奈何一直一無所獲,今日主人得到情報,好似前幾日見一女子進了府,想來怕是她族中又在找女孩子進宮故讓自己打探清楚。這前朝各官爭鬥當然不比後宮少,也不是自己這個情報人員能管的事兒。


    黑衣人一襲夜行衣,飛上葉墨勒府屋頂,輕身在屋頂落下,仔細觀察府上眾人動靜。


    他覺有異,見四處無人,便縱身一躍,跳到地上,輕步在內府探視,見一屋子,便在窗戶紙上戳了一洞,見得一佳人於屋中沐浴,玉背朝自己,煙霧朦朧亦看不很清,本想入內看個究竟卻聽得身旁有人大叫:“來人啊!小偷!”


    黑衣人飛鏢斃了那大叫的小廝性命,縱身躍上房頂飛走。


    小安子安排完了一應差事後便回了房間歇著,尋思著什麽時候可以請個假出宮一趟,去看看自己的母親和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自從自己做了這儲秀宮的管事手裏也有了些積蓄便在京城置了處宅子,把母親和弟弟都接到了京城,誰知道弟弟過慣了苦日子這一富裕起來居然開始學壞了,整日遊手好閑不說還和一幫子小地痞在一起瞎混,母親怕他惹了事端便寫信與我,希望我能給弟弟找份差事做。


    敏妃得了哥哥的允許,帶著梨昕於一早乘轎入宮。遞了手諭給城門護軍,擇南歌去內務府秉明葉墨勒府小格格入宮陪侍重華,換了小轎抬至重華,得知一切安好,讓人把暖閣收拾出來給梨昕住,指林氏與數個丫頭婆子去侍候,於內殿歇息。


    南詔的捷報始終沒有傳來,這就意味著大涼邊疆仍舊未定。


    後宮鬥得是熱火朝天,皇後無子這一條,各宮妃嬪更是卯足了勁往上爬,陷害的陷害,拉幫結派的拉幫結派。


    尤其以敏妃一派勢頭正勝。


    鳳繾綣這些時日都在華音築裏呆著,美其名曰修身養性實則是避禍。她想當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黃雀,肯定要沉得住氣。


    眼看著後宮裏新秀一個個被皇太後提拔,連著剛入宮的幾個秀女都快要追上她這美人位分了。


    終於,鳳繾綣等來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涼皇要禦駕親征了。


    “你這是幹什麽?”鳳婀娜看皇妹在收拾行禮,很是不解地問。她們入宮快一年了,鳳婀娜雖然不管這後宮風雲如何湧動,但居安思危她是有的,如果在這麽下去,華音築的宮人臉色定然是不會好的,她們快活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鳳繾綣讓她稍安勿躁。


    “皇姐放心。”她俏皮地一笑,斜倚筠籠,勾眸旃檀鮫帳逶迤嫋嫋,孅搓霏蔻霏霏泠泠,翠指理蘭襟,將行李用錦緞綢子包好,“行軍幾載,看母豬都能賽貂蟬,我買通了宮門的幾個侍衛,讓他們將我放在恭桶裏偷偷帶出宮,出了宮有人接應,馬馬匹都已備好,抵達前線隻需幾日。”


    鳳婀娜聞言挑眉,“那也要好幾年沒碰女人才能饑不擇食到這種程度吧?”


    鳳繾綣嘿嘿笑罷。


    “涼皇不是一般人麻,他在宮裏隔不了幾天就翻嬪妃綠頭牌,相信到了南詔和大涼邊境用不了幾天就會口幹舌燥,寂寞難耐的。”鳳繾綣說這話的時候自信滿滿,但心下隻有自己知道她有多沒底氣。她的長相不符合鳳朝審美,和親之前被鳳朝男子嫌棄長得文弱不堪,但是大涼男子的審美又是怎樣……這個鳳繾綣就不知道了。


    鳳婀娜甩甩袖子,拿著自己的佩劍繼續練劍去了。前些日子的梅花宴改成雅宴,都是文鄒鄒的詩文,鳳婀娜本來還想宴會上刺殺那狗皇帝,這下好了,利器一縷不準攜帶。


    賭氣一般,鳳婀娜將華音築門前那顆桃花樹看得枝頭搖搖欲墜,粉色花瓣的在空中紛飛,落英繽紛。


    未雪和笑奴是鳳繾綣最為信任的兩個婢子,隻是此次行動鳳繾綣卻沒有帶上她們。一來是怕牽連她們二人,畢竟宮妃私自出宮罪名還是比較大的,二來是怕她們兩個壞事。


    軍營隻要有她一個女人就夠了。


    無恥的鳳繾綣繼續將行李包好,帶上的幾件都是明豔露骨的舞衣。別問她為什麽這麽做,是女人都懂。


    “小主……”


    看著鳳繾綣離開華音築,未雪還沒來得及跟她說,皇上已經數月沒召人侍寢了,小主你自求多福。


    陰山連綿起伏,黃沙跌宕千裏地。


    大漠孤煙直,承載著黃土與敦煌文化的起源。


    那沙漠駱駝上的女子,若她畫卷伊人美勝驚鴻雲,貌比遊龍蛟。眼裏芙渠出淥波,美齒若瓠犀,嗪首蛾眉,絕代佳人矣,抬眄靜凝不覺入神,都讓人沉醉心惘。


    踏上尋“夫”路程的鳳繾綣還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一隻餓了許久的猛獸,根本用不著她誘惑引誘,涼皇就已經要化身禽獸了。


    “嗯?”漫漫黃沙之中,若隱若現出一個修長的人影。


    鳳繾綣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已訣別斤半載的溫玉。


    他的眼裏黯淡無光,在傾花極樂處的傲氣與風骨都被磨滅得一幹二淨,滿身狼狽地跌倒在她麵前。


    “溫玉!”鳳繾綣自駱駝上跳下,扶住搖搖欲墜的他。


    來不及出聲詢問他為何會在此處,身後的馬蹄聲若弘浪遝來,回首是成群的沙漠賊匪,一個個凶神惡煞,提刀朝他們這邊砍來。


    鳳繾綣想要帶著溫玉上駱駝,可是她一個女子怎麽也背不動他。


    為首的賊匪臉部有著一條極長的刀疤,延至下巴,看起來猙獰十分。


    “此行不虛,想不到還能遇上這麽個傾城國色的美人。小美人,跟大爺我回去做壓寨夫人?”


    溫玉聽完那賊頭的話,掙紮著起身,將鳳繾綣擋在身後。他的脊背上全是鮮血,看得出是受了人鞭笞,鳳繾綣不難想象他這幾個月受了何等折磨。


    “你個小白臉還想跟大爺我搶美人!”一棒子掄過來,毫不留情地打在溫玉的頸脖處。


    鳳繾綣看著溫玉身受重傷可還是要將她護在身後,眼淚止不住在眼眶打轉。


    她不該任性的,早知道就帶上一兩個侍衛出宮了。


    “小美人?”賊匪油膩的手伸了過來,令鳳繾綣作嘔。


    難道她今天真要被人擄去做壓寨夫人了?她還沒見到涼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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