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簡直不要太熟悉,連日來的隱忍最後化作了滔天的委屈,沐藍夢想都沒想,大吼了一聲,“蘇錦之,你給我滾下來!”


    如果完全是陌生的神獸,沐藍夢還會耐著性子周全片刻,但是這聲音她肯定不會認錯,這說話的語氣更是讓人印象深刻。


    明白了蘇錦之的身份,沐藍夢真的就是原地爆炸了,都直接氣吐血了。


    她不清楚後來發生了什麽,不知道蘇錦之和月倚秋到底是經曆了什麽才回來這裏的,但是他們的隱瞞和自己這麽多天的憋屈,無論哪一點都讓沐藍夢冷靜不下來。


    可是她忘了,她還熟悉故人的模樣,但是對於故人來說,她就是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而已。


    她話音落下不久,上麵就來了一句帶著有些疑惑的話,“你是人吧?怎麽進了這裏的?還有呀,你怎麽知道我是誰?”


    蘇錦之是嬰勺在人族用的身份,他更想在蘇家出生長大,任誰都想不到他其實是一隻神獸。


    就連他自己都是回來之後才想起自己到底是誰,這人族的小姑娘是怎麽看出來的?這人到底是敵是友呢?


    明明還是一樣歡快的語氣,卻感覺不到往日裏的親昵,隻有無限的疏離,沐藍夢一愣,心口微酸,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腦洞大過黑洞的蘇錦之都不能看出她是誰,那流景那?會不會也是一樣的懷疑和猜忌?


    想到這裏,沐藍夢又哭了,就是這麽的沒出息。


    親友就站在自己的麵前,可是法則的約束讓沐藍夢說不出半分解釋的話來。她不是南榮清雅,沒有天道的厚愛,除了別人猜出她是誰,否則她什麽都不能說,為了留下來,她隻能答應這樣的條件。


    原以為自己無論變成了什麽樣子,身邊的親人和朋友都能認出她來,隻是事實和想象相去甚遠。


    她出現在魔境森林已經很可疑了,若在說些以前的事情,大概會被懷疑用心不純吧?


    嗬,真是可笑呀,她留下來了,可是別人卻不知道她是誰。


    也許再對方的眼裏,她就是個自作聰明的小醜,利用自己熟知的一切,妄想代替別人心裏最重要的存在。


    可是沐藍夢是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從來到這裏然後心裏裝進某些人,再到直接消失換了副模樣回來,這一切都不是她自己能夠選擇的。


    也許天道根本就不想讓她留下,她算得上是南榮清雅的孩子,卻不是那位和愛人的子嗣,她的存在是屈辱是障礙,南榮清雅時天地寵兒,而她沐藍夢是天地寵兒的黑曆史,沒被抹殺已經夠好了。


    想到這些,沐藍夢終於忍不住蹲下抱著膝哭了起來,無聲的淚一滴滴落下,有些打濕了衣衫,有些落在了玲瓏的身上。


    相隔如此近的時間,同樣滾燙的淚水,好歹和沐藍夢相處了還幾個月,玲瓏有些不悅道,“看看人家小姑娘都哭成什麽樣了,小姑娘又沒什麽壞心,你能不能客氣點?”


    蘇錦之:“……”不就來了句你是誰嘛,怎麽就不客氣了?


    話說他真的在沐藍夢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但是完全不相同的兩個人,他怎麽可能聯想到一塊去?


    他的話沒有任何的問題,隻是沐藍夢本來就在崩潰的邊緣了,接受不來而已。


    “這丫頭到底是什麽人呀?”聽到玲瓏的維護,蘇錦之是徹底來了興趣,“你什麽時候對人這麽有好感了?這小丫頭該不會是你帶回來的小情人吧?”


    “你說話之前能不能用用腦子?”玲瓏也有徹底不耐煩了,“她是你回來那天從上麵掉下來的,真的和你沒任何關係?總不能真的是巧合吧?你覺得她時會飛嗎?”


    玲瓏已經問過魔境森林裏所有的鳥了,凡事有能力從他頂上飛過的短時間內都沒有出過這魔境森林,一個大活人總不可能是憑空出現的,最有懷疑的就是狐狸和鳥了。


    同樣睜開了眼睛的狐狸也有幾分疑惑,“我們沒有帶任何人回來,因為我們回來就是工人意外。”


    當然了,九尾狐是月倚秋,他們兩個可不是在人類世界相處的時候看對眼了,他們本來就是一對愛人,就算什麽都不記得,兩人的感情也進展的理所當然。


    正如月倚秋所說的那樣,他們是被迫回來的。


    當年為了南榮清雅,神獸們一批建起了天辰閣,一批混入大家族做了守護神獸,而月倚秋和蘇錦之兩個人則是封印了自己的身體和記憶,去人類世界轉世輪回。


    其實這麽說也不對,他們兩個隻是尋那些胎死腹中的孩子,占據他們的身體方便做事而已。


    大家族裏來不及出生便死去的孩子有很多,他們和塵世的聯係不大,涉及的因果也少,正是合適得人選。


    畢竟是為了南榮清雅這個天地寵兒,天道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們兩個去了。


    本來蘇錦之和月倚秋記憶還未徹底蘇醒,根本就不到離開的時間,隻是占據的身體已經死了,隻能灰頭土臉的回來。


    這提早的時間讓兩個人措手不及,受了反噬才會睡了幾個月,他們是萬萬沒有帶一個大活人回來得能力的。


    聽完了月倚秋的解釋,玲瓏徹底傻眼了,“那這小姑娘是哪裏拿的?難不成真的是憑空出現的?”


    蘇錦之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可能,“會不會是伴生獸帶進來的?”


    “不可能的,別說會人很少能得到會飛的伴生獸,關鍵是她一點靈力都沒有,不像是有伴生獸的。”


    “你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裏,魔境森林以你為中心的,你不喜歡聽人族的事情,自然不會有人把這些拿到你麵前說。人族在幾千年前救可以修煉了,就算出生時沒有伴生獸,也是能夠修煉的,怎麽可能一點靈力都沒有?”


    最起碼在人類世界混跡幾千年的蘇錦之,從未見過哪個人類是徹徹底底沒有一點修為的。


    可是沐藍夢的確是特例,因為她不屬於這個世界裏,不能用這個世界的體係去衡量她。


    不過跨越時空這種事情,蘇錦之自然聯想不到的,現在除了懷疑就是懷疑,不做他想。


    沐藍夢都哭得打嗝了,完全沒心思聽別人在說什麽。


    總歸就是不信任,這些事情聽到了不過是自己傷心,倒不如就以為自己是個聾子,忽略掉周圍所有,還能稍微安心一點。


    隻可惜呀,沒有了熟悉的懷抱,四周都是涼風,根本就不知道安心是什麽。


    別說什麽距離再遠心在一處就好,有時候就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親近感,才能讓人不懼怕任何的變化。


    沐藍夢再失落又能怎樣,現在的她是個來曆不明的女人,早就不是別人得心頭肉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蘇錦之和月倚秋對沐藍夢的親近本來就不單純,他們是去尋南榮清雅的,沐藍夢當時身上帶著那人的氣息,蘇錦之他們自然而然的去相信去親近,這是刻在骨子裏得本能。


    現在南榮清雅已經回來了,沐藍夢怎麽看都是個很尷尬的存在,她享受到的溫情有大部分因為那個身份,失去那個身份的她在這個世界是寸步難行。


    說到底,沒有哪個人對別人的好是完全沒有條件的,沐藍夢當初在努力償還著那一份因果,從來不覺得自己應該心安理得的享受。


    可是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天道對不起她付出的努力,從把她塞進這方世界,硬拖進那些人的愛恨情仇之時,沐藍夢就隻是一顆棋子而已。


    有那個下棋的人會考慮手中黑白棋子的感受嗎?答案是沒有。


    說起來這世界上大概隻有天月流景一個人單純的認定了這抹靈魂,不問來曆,隻想對她好。


    也隻有流景,她和沐藍夢之間的關係是真真切切相處出來的,沒有夾雜任何的利益,也沒有把當當做誰的影子。


    說起來天道做的唯一一件有利於沐藍夢的事情,便是讓流景重生了這麽一回,讓茫茫人海之中多了一個完全隻對她好的人。


    也許天道的本意隻是為了平衡,隻是為了天地寵兒,流景和沐藍夢一起經曆得那一世,隻是它的一次嚐試。但是曾經發生過,便會引起很大的變化,這世間多一個知心人,足矣。


    曾經沐藍夢善待著所有珍視南榮清雅的人,可惜那些人隻是認錯了而已,很少有真正對沐藍夢這個人心軟的。


    付出得不到回報,又不受一次兩次的事情了,當年她胎死腹中,到底還是沾上了神的氣息,這注定了她和父母不合,一世又一世的孤單痛苦,她是完完全全的受害人,卻沒什麽人會心疼她。


    在知情者的眼裏,她沐藍夢就活該孤苦,誰讓她的誕生就是個錯誤,就是個汙點。


    可是她也不想的,沒有人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不是嗎?


    哭過了,也傷心夠了,沐藍夢也冷靜下來了。


    既然認不出來,那她當自己完全不認識這些人好了,既然決定換個身份重新開始,就不能拘泥於過去,她有為了愛人留下來的勇氣,就有為了愛人麵對一切的膽量。


    “既然不認識,那我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沐藍夢紅著眼睛笑道,“我是沐顏,小字藍夢,想怎麽稱呼隨你們,至於為什麽會落到這裏,我也不太清楚,不用懷疑我的目的,因為我和這天月大陸上每一個人都沒有瓜葛,也許你們可以把我當做……外來者……”


    我誕生於這方天地,卻和這裏沒有任何因果,不會是僥幸有了完整的靈魂,體會一番愛恨而已,和你們每一個人,都沒有半分瓜葛!


    沐顏的確是她真正的名字,上輩子某一對早忘的父母取的,她很喜歡名字,就拿出來用了。


    事實上無數場輪回,她有很多身份,唯獨隻有這個名字,是有人用心取的。


    她生活於大家族之中,雖然是個女孩兒,也是取了字的,藍夢,藍圖加上夢想,那是對未來的憧憬和渴望,隻可惜她這樣的人根本沒有未來可言。


    蘇錦之應該是注意到她的名字有些不對了,不過沐藍夢根本沒給他反應和懷疑的機會。


    已經下定決心做個陌生人了,沐藍夢索性把自己小公主的心態收起來,換上了公事公辦的模樣,“你們覺得我一個人類待在魔境森林裏礙眼,我也覺得這裏不適合我,送我出去吧,對大家都好。”


    收起委屈,沒有哭鬧,她現在是沒有人心疼的孩子,那些東西不會有人在乎的,她留在這裏隻為一個人,別的什麽都可以忽略。


    從選擇留下,沐藍夢就想過自己的未來是什麽樣子的,丟下往日裏擁有的溫暖,她還是最開始那個把自己藏在冰冷外殼裏的姑娘,這條路很艱難,但是流景的確是她唯一放在心裏的人,與其孤身一人踏入輪回,去經曆那些注定孤單的水月,倒不如賭一把。


    若是贏了,她能擁有溫暖的懷抱,若是不幸輸了,隻能感概人心難測,反正對於她來說,消失未嚐不是一種好的結局。


    從最開始的憤怒委屈,到現在的冰冷平靜,沐藍夢轉變的很自然,但是蘇錦之看的一愣一愣的。


    人類這種生物他相處了幾千年,還是看不清楚,變臉比什麽都快。


    不過自己的窩下多了個來曆不明的人,蘇錦之還是有點介意的,既然對方主動提出離開,他到是沒什麽意見,畢竟月倚秋現在情況特殊,蘇錦之賭不起。


    “好,我去找隻白隼回來,它會送你離開的。”


    玲瓏當即不樂意了,“你送她出去,確保送到安全的地方,現在外麵不太平,你讓白隼送他出去和讓她送死有什麽區別?”


    神獸又不是大白菜,白隼一族雖然也是天賦絕佳,但是除了族中長輩,其他人也成不了多大的氣候。


    玲瓏可不管沐藍夢和蘇錦之到底有沒有關係,他答應的事情肯定會遵守承諾的,若不是為了安全,他早就讓鳥獸把人送出去了,何須強留到現在?


    靈楓是樹,感覺得出善惡,沐藍夢不一定是好人,因為她身上有血的味道,但她一定不是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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