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牧快步追上了趙雲妧,說道:“我送你去機場吧。”


    趙雲妧沒拒絕,兩人一路無話到了機場,取了票要過安檢的時候,趙雲妧突然說道:“張英牧,你跟我走吧。”


    沒等張英牧回答,她又說道:“你跟我走,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就當這四年不存在,我們一起回a市,或者去b市,再不然出國也行。隨便去哪兒,隻要你跟我走,我們就當沒發生過好不好?”


    她說得急切,張英牧看著她懇切的臉色,說道:“阿雲,你是學法律的,應該知道,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趙雲妧愣神地看著他,問道:“你不願意跟我走嗎?”


    張英牧搖了搖頭,說道:“就不跟你走了吧,還有人在等我呢。”


    趙雲妧急道:“可是你根本就不愛她,你們倆在一起,會幸福嗎?”


    張英牧靜靜地看著她,趙雲妧也倔強地回視著他。她知道自己沒說錯,張英牧根本就不愛呂秀妍,大學四年沒愛上她,怎麽可能在畢業後的四年裏愛上他呢?她才不相信張英牧會對一個人日久生情,要是他會,也不會對自己一見鍾情了吧?


    張英牧看著她半晌,突然笑了,說道:“之前我也這樣對她說的,你知道她的回答是什麽嗎?”


    趙雲妧不想知道,但張英牧自顧自地說了,“她說,‘張英牧,那是因為你不懂愛情,分不清喜歡和愛的區別''。”


    趙雲妧皺了皺眉,張英牧說道:“覺得很難理解吧?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甚至生氣地對她吼:‘我不懂愛,難道你就懂嗎?''然後她說她懂,我不信,可她真的教會了我喜歡和愛的區別。”


    “什麽區別?”


    張英牧深吸了口氣,說道:“喜歡是當年你說分手的時候,我沒有挽留;愛是她今天讓我來送你的時候,我沒有拒絕。”


    他知道趙雲妧沒有理解,可他也沒有再解釋,對趙雲妧笑了一下,說道:“阿雲,再見了。”


    然後轉身沒有回頭的大踏步離去。


    張英牧喜歡趙雲妧,在軍訓場看到穿著軍裝紮著腰帶英姿颯爽的她的第一眼就喜歡她。當時鼓足了勇氣在軍官們離開時找她要聯係方式,卻被對方冷著臉拒絕了。所以在大二那年的迎新現場,他從睡夢中被人吵醒,一抬眼迷蒙地看到麵前的人,陽光的影子穿過密密的樹葉灑在她臉上,也仿佛灑在他心上。


    他喜歡了她整個大學時光,但那年他拿著退學通知書和幾件單薄的衣服,坐在火車上看著那個個子小小頭發長長說話怯怯的女孩子朝他走來,羞射地對他說:“可以讓一下嗎?”的時候,他突然有種恐懼,恐懼他這顆心,可能不再是趙雲妧的了。


    張英牧退學的時候,隻帶走了幾件衣服和幾樣關於趙雲妧的東西,這些年來,衣服破了扔了,東西丟了找不著了,隻有當初他沒想過要帶走卻跟著他上了火車的那個女孩子,一直都在。


    呂秀妍得知張英牧被退學以後,第一時間遞了退學申請書然後買了兩張火車票,其中一張托林楓給張英牧。這些年一直跟著張英牧走南闖北,和家裏決裂,和朋友失聯,她的世界裏,好像隻剩下了一個張英牧。


    張英牧有一次問她,這麽跟著自己,難道不後悔嗎?


    呂秀妍想了想,笑道:“不知道,也許以後有一天會覺得後悔吧,但現在我不後悔,在我後悔之前,我都會陪著你的。”


    張英牧又問她,整天隻圍著他轉會不會無聊?


    呂秀妍還是笑:“不會啊,我圍著你轉的時候,你也在圍著我轉啊。”


    張英牧仔細想了想,覺得她說得對,都說呂秀妍的世界裏隻有他,但他的世界裏,不也隻有一個呂秀妍嗎?


    這個愛笑的從不提要求的女孩突然問他:“那你要不要給你圍著轉的事情命個名?就叫‘我們的未來''怎麽樣?”


    張英牧想了想,說道:“好。”


    於是他們正式在海城定居下來,開了那家小小的海鮮店,他和呂秀妍之間有了未來,所以他和趙雲妧之間,也該有過去了。


    過去永遠比未來值得留戀和不舍,可未來卻始終比過去更讓人滿懷期待和向往。我們終有一天會忘記過去,可我們永遠不會結束未來。所以,過去再見了,而未來,他還在。


    趙雲妧站在原地看張英牧大步離去的背影,想起自己早上突然出現在呂秀妍麵前時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趙雲妧和艾黎一樣,在海城等了張英牧大半個月,隻不過艾黎在明,她在暗而已。當她早上看到張英牧和呂秀妍來到店裏,然後張英牧聽服務員說了幾句話又匆匆走了之後,她隻猶豫了一下,便放棄了跟上張英牧而是選擇來到了店裏。她的潛意識裏大概覺得,呂秀妍在,張英牧就會回來吧?現在她才明白自己的潛意識,也才意識到有多悲哀。


    呂秀妍沒料到會突然見到她,張口結舌了半天才說了聲“好久不見”。趙雲妧卻隻是冷笑一聲,說道:“我就知道,搶走他的隻能是你。”


    呂秀妍頓時羞紅了臉,抿了抿嘴小聲道:“那個時候,你們已經,已經分手了。”


    “如果不是你,我們會分手嗎?”


    趙雲妧這話說得好像沒有錯,如果不是因為呂秀妍,張英牧也不會跟別人打架以致於把人打進醫院。那她就不會每天忙著托家裏的關係托別人的關係企圖幫張英牧保住學籍,也就不會在張英牧找她的時候心煩意亂地說出“分手”兩個字,也就不會……


    總之,這一切都該怪她!


    呂秀妍大概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低下了頭不敢說話,但趙雲妧自己卻清楚,即使沒有呂秀妍,她和張英牧也會分手,隻是會分得更為曲折罷了。兩人會在無數的吵架之後,會在彼此厭惡之後,會在因為家庭的束縛、父母的反對、三觀的不合而暴露出自己最惡劣的一麵後,徹底分手。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趙雲妧應該感謝呂秀妍,感謝她讓自己在張英牧心中好歹留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印象。


    可是她不想感謝她啊,她就想把所有的錯都怪在她頭上,這樣她就可以為自己這幾年的悔恨、思而不得的絕望找個發泄的地方。她這樣做了,呂秀妍也一聲不吭地承受了,還阻止氣急敗壞的服務員把趙雲妧攆出去,甚至在自己說要去她家的時候,也點點頭答應了,然後怯怯的拿了她最喜歡的海鮮回家,甚至還讓張英牧把她送到機場。


    張英牧說,喜歡是她當初說分手的時候,他沒有挽留;愛是呂秀妍讓他來送自己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是因為愛要比喜歡深嗎?不,是因為他愛的那個人,比他喜歡的那個人,更在乎他而已。


    趙雲妧就站在原地看著張英牧的背影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張英牧,再見了。”


    張英牧回家的時候呂秀妍在洗碗,另外兩個吃飽喝足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他一巴掌拍上艾黎的後腦勺,罵道:“你吃完了跟個大爺似的躺著,讓你嫂子洗碗?”


    艾黎嘿嘿笑道:“吃太飽了,動不了了。”


    “幾百年沒吃過飯似的,撐死你丫的!”


    說著就到廚房去幫忙,剛剛還說撐得走不動的艾黎,卻又跑到廚房門口,問他:“老二,聽說你下個月要結婚?”


    張英牧便放盤子邊說:“是啊,五號。”


    “五號?那快了啊。”


    “嗯,要不你別走了,幫我一起忙婚禮的事情吧。”


    薛清亦立刻拒絕道:“不行。”


    艾黎卻一點頭道:“好啊,我還沒結過婚呢,正好看看他們說的婚禮到底有多麻煩。”


    薛清亦扯著艾黎的後衣領拽回來,怒道:“艾黎,你沒聽到我說話是不是?我說不行!”


    艾黎把自己衣領拽回來,說道:“你沒聽到我說話是不是?我說我要留下來!”然後不管薛清亦,繼續跟張英牧說話道,“老二,我在你店裏待了大半個月,你之前幹嘛躲著不見我們?”


    張英牧撓了撓頭笑道:“不是躲著不見你們,我和秀秀出去旅遊了。”


    “旅遊?”


    張英牧點頭道:“是啊,這幾年一直東忙忙西忙忙沒帶她好好出去玩過,前段時間剛好有個旅行社搞周年慶,我們就報了個團出去玩了幾天。本來打算回來就去a市找你們的,結果回來就聽店裏人說有人來找我們,我一猜應該是你們,就趕緊問了地方找過去了。誒,薛老板,你去哪兒?”


    回答他的是“砰”的關門聲,呂秀妍從窗戶看了一眼,薛清亦下樓後徑直往小區門口走了,背影都能看出“我很生氣”幾個字來。她擔心的問道:“他怎麽了?是不是生氣了?”


    張英牧看了眼艾黎,艾黎擺擺手示意不用管他,說道:“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故意躲著不見我們呢。你們這兒好打車嗎?”


    “之前是不太想聯係你們,覺得太丟臉了,後來就覺得沒所謂了,好打,滿大街的車!”


    “誰不知道誰幾斤幾兩啊,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誒,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啊。”


    “行吧,等你婚禮的時候我再過來,先走了!”


    張英牧:“……哦。”剛剛是誰說要留下來幫他忙婚禮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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