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仙台,剃仙骨,不管是哪一樣,都是痛苦,也是恥辱。


    我不明白白展扇為什麽要擔上這個罪過,直到我看到江黎為了白展扇差點衝上仙台,我才知曉,這才是白展扇想要的。


    他這種人,怎麽可能會有為了朋友的時候,他這根本不是為別人考慮,如若白展扇不擔下這個罪過,江黎和晚鳳歌鐵定是要跑的,那白展扇的算計就浪費了,他這麽做,如果江黎衝上去救她,那江黎鐵定是下場比他還要慘,而如果江黎不上去的話,白展扇也讓江黎欠了他一個人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需要還給他了。


    白展扇這個人還真的是不會吃虧,不惜賠上自己,也要把別人算計進去。


    其實我還是有些搞不懂他的,畢竟在我看來,江黎對他並不差,為何要這麽處處針對江黎。


    當然了,這個問題我並不打算去問他,問了也沒有什麽結果。


    江黎因為這件事,似乎異常自責,甚至都沒好意思過來看白展扇一眼。


    倒是白展扇,比想象中好的還要快一些,沒過幾天變醒了,雖然是躺著不能動,但至少意識是清醒的。


    他並沒有因為自己修為被廢,而有什麽沮喪或者是難過,反倒還像以前一樣,該不正經還是不正經。


    果然這種人就不應該同情他,反正他做什麽都是有他的計劃的。


    白展扇看著我良久才道:“哥哥就是這麽想我的嗎?”


    我一邊給他盛粥,一邊道:“難道不是嗎?你這次認下所有罪過是為的什麽?逃離那煩人的百鳥宗?還是……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墨瞳不是被拉下台了嗎?”


    白展扇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愣怔,然後又恢複了原本笑嘻嘻的樣子道:“這對哥哥也沒什麽不好的吧,以前那些欺負你的人之後再見到你的話,怕是要舔著臉過來對你低聲下氣的了。”


    我心中的怒氣終於是沒有忍住,聲音也提高了不少道:“我不需要,他們對我怎麽樣又有什麽關係,你不知道你這樣做很有可能會害了阿黎嗎?還有你怎麽就知道阿黎一定會幫你去找墨瞳的把柄?如果他不去,你會怎麽樣?”


    白展扇垂下眼簾,輕笑了兩聲道:“不知道啊,我為什麽會知道他要做什麽,反正也無所謂嘛,不管我做什麽,在哥哥眼中,我都是在做壞事,現在好了,我也這個樣子了,其他的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白展扇說完話,便將被子一拉,麵朝裏麵道:“我有些困了,還麻煩哥哥把你帶的東西都帶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明明白展扇的語氣還是同平常一樣,我卻感覺他有那麽一絲絲的委屈和受傷。


    我搖了搖頭,在心裏麵對自己道:這小子最喜歡裝可憐了,千萬不能被他的伎倆騙到。


    隻是再怎麽說,白展扇身上還帶著傷,我不能就這麽放任他不吃東西,這對他身體沒有什麽好處,雖然他現在修為被廢,宗門的人也不會多在乎他,但怎麽說他先前表現的與我關係不錯,如果我現在也放棄他的話,指不定要被其他什麽人詬病。


    現如今白家才剛得到掌管百鳥宗的權利,如若再傳出什麽閑言碎語的話,不管是對白家還是對百鳥宗,都很是不利。


    我抿了抿嘴唇道:“你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話,我就去把長老叫過來再給你瞧瞧,如果這又是你的另一個計量的話,勸你最好還是快點爬起來把東西吃了。”


    我想了想,白展扇之所以這樣,不就是覺得別人還能對他有一些同情嗎?隻要多刺激他一下,讓他知道,他這樣完全是自找的,那他自然會為了他自己,而好好把身體養好。


    我將粥碗放到床頭的小矮凳上,很隨意道:“白展扇,你就別裝了,既然你有膽量布置這麽大的一個局,那付出一些代價又有什麽呢。”


    果然我話一出,白展扇便轉過了身,他盯著我問:“我做什麽了?”


    我說:“你做什麽自己心裏沒有數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白展扇看我的眼神有一些奇怪,像是很難過,又像是……我說不太出來的感覺,但就是讓人看了不舒服。


    我移開目光,一點一點的分析道:“你既然想聽,那我就講給你聽。”


    我搬了一張凳子,坐到床前,輕聲而仔細道:“要是我猜的沒有錯,從獸城的任務開始,你就在算計江黎他們,你沒有帶上我,是因為怕出現其他的差池,家中的火鱗果樹怎麽可能突然之間不長果子了,估計也是你搞的鬼吧,然後你就以這個為理由去到獸城調查這件事。”


    白展扇沒有說話,目光冰冷的看著我。


    我吞了一口口水,心裏有些發虛,卻還是倔強的說下去:“你應當是知道了點什麽,所以才這麽有恃無恐,不斷的去挑釁百獸宗,哦,對,還有你和百獸宗大小姐的婚事,你應當也是故意的吧,就因為自己不想娶,就把別人害成那樣。”


    白展扇突然爬起身,向我撲過來,我一個沒注意,被他撲了個正著,兩個人一同摔倒在地上。


    白展扇雙手支在我臉邊,撐起上半身,看著我的雙眼道:“哥哥還真是了解我,對,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確實不想娶他們家那什麽姑娘,我對那種女人根本沒有什麽興趣。”


    還沒等我說話,白展扇突然壓低了身子湊到我耳邊道:“我隻對哥哥感興趣。”


    我猛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推開他道:“你……你說什麽呢。”


    白展扇雙腿不能動,就維持著被我推倒的姿勢,趴在地上捂著眼睛哈哈大笑。


    我瞬間就明白了,我這又是被他耍了。


    我怒不可遏的站起身。咬了咬牙道:“白展扇,你真是夠了,你這樣做是會遭報應的。”


    “報應?”白展扇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勉強坐起身,抬頭仰望著我道,“會遭報應又怎麽樣?我想得到的,還沒有我得不到的,哥哥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反正這些事我都做了,不管你怎麽想,這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


    我握緊了拳頭,氣得渾身發抖,卻還是忍不住問他:“到底是為什麽?你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麽?它們雖然能幫你達到目的,但事實上也傷害了你自己,你為何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白展扇還沒有開口,外麵便傳來了府中仆從的聲音。


    我匆匆忙忙將白展扇扶上床,然後收拾了東西便出了房門。


    “有什麽事?”


    許是我還沒有緩過勁來,表情顯得有些猙獰,那過來找我的仆從臉上出現了一絲驚慌,而後低下頭道:“家主說周年慶快要到了,讓您準備準備,過兩日就起程去聖修門。”


    原來是這件事啊。


    這幾日都在照顧白展扇,我倒是把周年慶的事給忘了,時間過的比想象中還要快。


    我將手裏的碗筷塞入家仆的手中。


    許是他發現那其中的飯菜一樣都沒有動,所以有一些奇怪的望向我。


    我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他不想吃,你拿下去吧。”


    因為白展扇還有傷在身,所以這一次在聖修門舉辦的周年慶並沒有帶上他。


    我沒想到的事,不過是如此普通的一個周年慶,最後卻變成一團糟。


    蘇幺兒被化形花逼出了妖身,大鬧會場,最後被亂箭射死,而江黎為了保護他的妹妹不惜暴露出他的魔修身份,甚至走火入魔,失手打死了聖修門的一位長老,最後被他們門主打成重傷,還廢了金丹,趕出來聖修門。


    還有一件事是關於公子景的。


    坊間雖然對公子景頗有微詞,但他畢竟是能力極強,又很有地位的鬼君子,聖修門也邀請了他。


    隻是他帶過來的那一位齊家公子卻在這場盛會之上受到了傷害,我並沒有親眼所見,但是聽說郭家和赤羽家過來的人,似乎對那齊公子出言不遜,然後又動手動腳,最後還和公子景大打出手。


    在那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不是什麽好事。


    這件事過後,我們這一群曾經被廣泛傳頌的五傑也徹底分崩離析,蘇幺兒身亡,江黎失蹤,晚鳳歌閉關不出。


    我以為我們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隻是沒有想到,兩年之後,神族生物降臨,玄魔聯合,我會再一次聽到關於以前的那些朋友的消息。


    百鳥宗當年牽扯上墨瞳那件事的人挺多,我這一輩的青年才俊也凋零了不少,百鳥宗原本是想讓我回去的,我拒絕了,所以也沒有去參加那什麽玄魔聯合大會。


    至於那之後的聯合任務,我更是沒有興趣。


    在家族之中待得久了,外麵世界的人和事也吸引不到我了,我不想去見誰,也不想去認識誰。


    我隻記得,有一次宗門之中有幾位弟子借著來看白展扇的名頭,欺負他時,我救了他之後,卻又忍不住埋汰了他幾句。


    結果原本就算是被欺負了,也一聲不吭的白展扇突然抬起頭來,惡狠狠的道:“哥哥你知道嗎?我討厭那些人靠近你,不管是誰,隻要接近你,與你親近的人,我都要他們死。”


    白展扇當時的表情異常認真,我不由得就被他嚇住了。


    之後不管是誰想要接近我,我都會忍不住想起白展扇的話。


    再之後,不知怎麽的,白展扇突然之間就好了,不僅是他的腿好了,就連他的修為都好了。


    我雖然奇怪,但也沒有仔細問,他的事本來就與我無關,我也管不著。


    可是當我看到白展扇竟然殺了同門的弟子時,我一下沒忍住,捂著胃部,瘋狂的嘔吐起來。


    白展扇發現了我,似乎是想要過來扶我,我一把推開他道:“瘋子!有正道不走,你偏要走那些歪門邪道,白展扇,你真的是有病。”


    “對,我就是有病。”白展扇直起身,退後兩步道,“我病得不輕,病入膏肓,我得的病叫喜歡你,從很早之前我就控製不住的在意你,我不想你和別人玩得好,我想你隻屬於我,別人欺負我可以,但欺負你絕對不可以,這些人在背後說你的壞話,他們該死。”


    我藏在袖中的手握緊了拳,不停的搖頭道:“白展扇,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白展扇幾步上前,抓住我的肩膀道:“到底是誰在自欺欺人,哥哥,你明明不拒絕我的,為什麽?為什麽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這麽殘忍,我喜歡你,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不要再說了。”我揮開他的手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蕭氏,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嗎?蕭氏崛起,到底有什麽人在那之後推波助瀾?這麽多年了,我要還看不出來,我真的就是個傻子了。白展扇,你真的很聰明,布了這麽大一個局,我終於知道你想要什麽了,難怪你會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原來是為以後的一切做打算,踩著別人的屍骨往上爬,你真的……真的……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吧。”


    我轉過身,卻感覺胸膛的地方異常難受,許是胃與心髒離的太近了,我剛才吐得昏天黑地,牽扯的心髒都那麽的疼。


    外麵的天地變了,變了多少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直到一個不認識的魔族闖入我的房間,我才真正知曉,不管是江黎還是晚鳳歌,又或者是白展扇,從前熟悉的一切都開始變得陌生。


    我們早就已經回不去了,不是嗎?


    那個叫易敬凡的魔族說:“確實是回不去了,白展扇對我師兄的傷害那麽大,怎麽可能還回得去,但是這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隻要白展扇死。”


    床那邊突然傳來了一聲低低的笑,白展扇咳嗽了兩聲,有氣無力地道:“要我死?憑什麽呀?算計你師兄的人中,難道就沒有你一個?你想要我死?好啊,你衝我來,讓我哥哥離開。”


    易敬凡提起劍,雙眼通紅道:“白公子,你讓開,這事與你無關,我隻想白展扇死,這是他欠我師兄的,他做了那麽多壞事,你還要幫他,藏著他嗎?”


    他目光看的是床的方向,話卻是對著我說的。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擋住他道:“白展扇畢竟是我家的人,他犯了什麽事,也應當是由我家來處罰,還請……”


    “來不及了。”


    我話還沒有說完,一道白光便刺穿我的胸膛。


    我仿佛聽到了白展扇聲嘶力竭的呼喊:“哥哥。”


    麵前的少年紅著眼睛,我這才想起,他的樣子我再熟悉不過,當年江黎走火入魔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我一把抓住露在外麵的半截劍身,努力扭頭對白展扇道:“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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