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在路上,一路行人熙熙攘攘,當真是和尋常的街市沒有什麽兩樣,若不是這街市之中,時不時的冒出來一兩個鹿頭虎頭或者羊頭的妖精來,那這街市就真的屬於街市了。


    “他們……是妖精?”剛見到這些個牛頭馬麵的直立行走的“人”之後,風玄有些詫異的看著思恩開口問道。


    “對呀。”思恩點了點頭,而後轉過頭來看著身側的風玄:“恩公不會對妖精有什麽偏見吧?”


    風玄聞言連連擺手,對妖精有偏見?哪來的偏見?他身邊就有一個最大的妖精,若是有偏見,又何以至此呢?


    風玄盯著一個頭上頂著毛茸茸的貓耳朵,屁股後麵扭著毛茸茸的貓尾巴的男子從自己身邊經過之後,撓了撓腦袋,而後看著思恩開口問道:“我隻是好奇,人類對妖精不都是懼怕的嗎?為何會和他們和平相處呢?而且……”風玄說完又看向了那些妖精:“他們為何不化作人身呢?”


    “這些妖精裏,有很多都是剛成精不久的,自然對於化形一事上存在困難,而且就算他們能夠化形了,為了讓尋常人類看出他們是妖精來,也會露出一個原型上的部位作為印記。”思恩耐心的看著風玄開口解釋道:“所以久而久之,不管這些妖精修煉到了如何的境地,隻要是在這獅駝國,那麽他們便會習慣性的露出一部分原型來,大家也就慢慢的習慣了。”


    “倒是難得。”風玄聽完之後,不由得點了點頭讚歎道:“能夠達到這種平衡,想來這獅駝國的兩位大王,也並非尋常之人。”


    能夠治理得了一個國家不容易,能夠治理妖精和人類共存的國家更不容易,而讓這些妖精和人類達到這種某種意義上的平衡,更是不容易。


    風玄心中免不了讚歎,而後他對著正朝著自己舉著手中糖葫蘆的小娃娃笑了笑,隨後便聽到了身旁的思恩忽然極為認真的開口說道:“其實妖精呢?也不過就是比人類多了某種本領罷了,其他的地方,同人類沒有什麽不同,他們也渴望平淡的生活,也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思恩說著,而後看向了天邊,隨後仿佛是在懷念又仿佛是在感歎:“這世上,比妖精可怕的,是人心。”


    雖然妖精殘暴,雖然妖精血腥暴虐,可是他們都是直來直去的,他們單純,隻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而後便用他們的方法,單純而直接,直接而粗暴,就這般的將他們的目的呈現在所有人的麵前。


    可是人類不一樣,他們心中,有諸多諸多的見不得人的東西,他們委婉,他們虛假,他們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見不得人,他們隱藏,他們用盡手段,不為人知。


    這個世界上,妖精可怕,因為他們強大而粗暴;惡鬼可怕,因為他們作惡而多端;神佛可怕,因為他們掌管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可是人類呢?人類也可怕,因為他們不可揣測。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莫過於一顆沒有了人性的心。


    思恩想到這裏,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人心的可怕,她在護送聖靈出來的時候,早就已經見識到了,隻是不曾想,現如今,她竟然會這般波瀾無驚的說出來。


    人都是會變得,是吧。


    “其實——”看著思恩難受的樣子,風玄雖然不知她想到了什麽,可是卻能夠看出來,她定是想到了不可言說的痛苦吧。


    想到這裏,風玄微微啟口,而後開口說道:“其實,不管這世道如何,不管他人如何對待我們,隻要我們保持一顆向上的心,隻要我們人心未泯,那我們便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自己的良知,那麽生活的開心點,又何樂而不為呢?”


    “何樂而不為?”思恩有些茫然的重複了一遍風玄的話,而後輕輕的扯著嘴角笑了笑,可是風玄看得出來,這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敷衍。


    “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良知——恩公,你活的很痛快。”思恩忽然開口對風玄說道:“可是,若是你的生命之中,出現了某種巨大的變化,出現了背叛,恩公,你還能夠這麽痛快嗎?”


    風玄聞言,皺了皺眉,他不知道思恩生命之中,究竟經曆了什麽,若隻是簡簡單單的因為他的相公死了,兒子被丟進河水之中了,恐怕不至於是如此的樣子。她現在不是那種經曆了磨難之後的生而無望和悲痛欲絕,而是那種悲憤和不甘,是那種還有沒有完成的心願的那種悲憤。


    風玄微微歎了一口氣,沒有背叛,沒有巨大的變化嗎?“其實,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會經曆或多或少的事情,有了這些事情,才會成長。”風玄微微勾了勾唇角,而後看著思恩開口說道:“關鍵在於,你以一種怎樣的角度,去觀看這件事情。”


    態度,才是決定這一生的關鍵因素。


    “恩公為何同思恩說這些?”思恩聽到風玄的話,頗為意外的看向了風玄開口問道:“恩公一生中,也經曆過這樣的痛不欲生,無可奈何的事情嗎?”


    風玄聞言,微微挑了挑眉,而後輕輕笑了笑。


    這世間很多事情,沉重婉轉至不可說。很多事情,既然發生了,那就任由他發生好了,發生過之後,便像塵土一樣,讓他永遠落定,不再去評判。


    因為很多傷,就算是結成了疤,就算是結痂了,也永遠都無法愈合,他永遠存在於你的心上,每一次你回頭去看他的時候,他都像是一條醜陋的蟲子,讓你忽視不得。


    就像他的父母。


    就像——齊天。


    往事的孽債,他找不到方式去償還,其實風玄一直以來,都覺得對齊天有所虧欠,可是他卻找不到別的方式去償還,每一次麵對齊天,他心中除了對他的濃烈的愛意之外,也有著無法言說的心疼。


    不過——


    想到這裏,風玄忽然笑了笑:“東隅已逝,桑榆非晚,來者猶可追。”


    風玄說著,便看向了天邊,而後對著思恩微微笑了笑:“你若是有什麽遺憾,你就去彌補,你如果有什麽後悔的事情,你就去承擔,這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思恩啊,開心點。”


    “恩公為何要同我說這些?”風玄說完之後,思恩微微沉思了一會兒,而後便看著風玄開口問道:“還對我這麽好?”思恩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眸之中閃過了一道光芒,那是一種防備。但是風玄卻並沒有看到,他隻是看向了天邊,而後笑了笑:


    “因為——你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風玄清淡的開口說道,言語之中,聽不出一絲的波瀾。


    “故人?”思恩有些不可思議的開口反問:“所以,恩人覺得虧欠那人?”


    “嗯?”似乎是有些好奇為何思恩會說的這麽準確,風玄有些微微歪了歪頭,而後開口問道。


    “恩公對思恩很好,還送思恩回來,不可能,平白無故這樣的。”思恩笑著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風玄聞言,微微點了點頭,不知是在承認思恩的這句話,還是覺得這句話說的不錯。風玄頓了頓,而後便看向了遠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思恩倒也不去糾纏,看到風玄這般樣子,隻是微微的低了低頭,而後便繼續向前走著趕路了。


    他若是隻是這般的想法,那是最好不過了,思恩看了看走在前麵的風玄的背影,若隻是這樣,她必定感恩戴德,她無法還清的恩情,便告訴國王,讓國王許給他一世榮華也好,金玉滿堂也罷。但是若不止是這樣,若是他對國王或者聖靈有任何的企圖的話——


    思恩的眼眸微微暗了暗,她就算是拚命,也會阻止。


    當年的事情,不可以再發生一次了。


    “前麵的是什麽?”思恩正出神思索之際,忽然聽到風玄開口問道。


    思恩抬頭,便發現風玄手指著前麵的一個地方,她順著風玄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時一個豹子模樣的人,手中舉著一麵小旗,正走在這街路上。


    “是巡山的。”思恩開口解釋道:“每一天,這獅駝國的兩位大王,都會派出這小妖來巡山,大家都叫他小鑽風。”


    “小鑽風?”風玄重複了一邊,而後輕笑,這名字,倒是應景的很。看著豹妖走路的樣子,還真的像是一陣旋風。


    “恩公,這邊。”走到一個三岔路,思恩指著左邊的路開口說道。


    風玄見狀,點了點頭,而後便跟著思恩走過去,卻忽然感受到了一麵旗子,擋在了自己的胸前。


    風玄有些疑惑,而後他抬頭,順著這麵旗子,看向了拿著旗子的人——


    竟然是那個所謂的小鑽風。


    “小鑽風,你做什麽?”思恩回過頭,便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這個人有問題。”小鑽風忽然開口說道。


    “有什麽問題,你別誣陷好人!”思恩有些著急,雖然不知道風玄這般對她好,究竟有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目的,但是不管怎麽說,他救了自己一命,這是無法反駁的道理,所以現在,她不能讓這小鑽風為所欲為。


    “我才沒有誣陷好人!”小鑽風立刻反駁,而後他指了指風玄,而後開口說道:“你和他是一夥兒的?”


    “什麽一夥兒的,我們都是好人,怎麽就一夥兒的了?”思恩立刻開口說道。


    “不是,你……”小鑽風指了指思恩,卻忽然皺了皺眉,而後向前一步,仔細的看了看思恩——“你身上的味道……”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小鑽風忽然像是大吃一驚一樣,驚訝的開口說道:“你是河那邊的?”


    “是又如何?”思恩立刻開口承認:“你最好別為所欲為。”


    “我沒有為所欲為。”小鑽風緊跟著開口,但是語氣卻沒有之前強硬了:“這個人身上的氣息,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嗎?”小鑽風指著風玄看著思恩開口說道,說完之後,仿佛是為了驗證一樣,他又湊近了風玄,而後嗅了嗅。


    “他的氣息,怎麽了?”思恩依舊是不依不饒的開口問道,但是話語,卻沒有之前的那般有氣勢了。


    “他不是人啊。”小鑽風開口說道:“當然也不是妖。”小鑽風說完,便看向了思恩:“你別被他騙了。”


    “不是人?”思恩皺了皺眉,而後開口問道,她忽然想到之前,風玄將那些欺負自己的大漢整治的時候,似乎那樣的身手,真的不能是一個尋常人類發出來的。


    但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這獅駝山中人妖平衡的狀態,所以當時根本就沒有多想,隻覺得正常不過。


    不過眼下看來——


    “他不是妖,那他是什麽?”思恩看著小鑽風開口說道,說完之後,思恩便看向了風玄。


    “我不知道。”小鑽風開口說道:“反正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清清淡淡的,像是——人類喝的茶。”小鑽風頗為誠實的回答道:“妖精是沒有這種氣味的。”


    小鑽風說完之後,不再說話,隻是有些防備的看著風玄。


    風玄皺了皺眉,而後看向了思恩。


    他確實不是妖精,可是……他應該是人吧。


    其實風玄也不知道如何解釋,他現在也不知如何定義自己。若是放在金蟬子時期,那他必定是佛,放在在大唐時期,那他必定是人。可是齊天複活他之後,他就有點……複雜了。


    說是人吧,有些超越人類的能力,說是妖吧,卻又沒有原型。說是佛?那更不是了。


    “我,其實是人,隻不過我之前學過一些道術,可能會沾染一些道法的氣息。”風玄誠實的開口說到。


    思恩聞言,微微點了點頭,而後看向了小鑽風。


    可是小鑽風缺皺了皺眉,“你還是隨我走一趟吧,見了大大王和二大王,他們說無礙了,我就放你走。”


    言罷,也不等風玄說話,便看向了思恩。在他看來,這個不知名姓的男子,肯定不比這個來自河那邊的人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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