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四樓貴賓所在的廳堂內燈光明亮,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謝家兩位姑娘的獻藝自然成了今日的重頭戲,二姑娘謝蘭心先一步彈了一曲《陽春白雪》,清脆悅耳的聲音整個閣樓都能聽見,贏得陣陣掌聲,大多連連讚賞謝二姑娘琴藝絕佳,一曲彈畢,緊接著輪到謝三姑娘謝蘭若獻曲。


    謝蘭若一襲淺色絲綢裙裳,黛發及腰,肌膚如雪,姍姍走到堂上,隔著一扇屏風,朝著堂上眾人行了一禮,輕柔的嗓音恭敬道:“蘭若為諸位獻上的是一曲《漁舟唱晚》,獻醜了。”


    話畢,場外叫了幾聲好,謝蘭若緩緩入座,纖細手指撫在琴上,靈巧的一動,便是一聲聲美妙絕倫的音樂響起,其聲漸漸,綿軟悠長,隔著百花屏風,仿佛自天外傳來。


    這宴席上賓客原本談笑風生,飲酒作樂,可是不知怎麽的,琴音一起,都一一被琴聲所吸引,逐漸安靜了下來,屏住呼吸,靜靜聆聽這美妙的音律,仿佛這一瞬間畫麵凝固,隻剩下餘音嫋嫋,繞梁不斷。


    一時間,閣樓上鴉雀無聲,隻有優美的旋律回蕩著,悅耳動聽,引人入勝。


    曲子彈到一半,正當大家聽得入神,突然“嘭”的一聲脆響,琴聲戛然而止,這一瞬間,安靜得連呼吸的聲音都聽得見。


    大家心裏難免驚訝,驚訝的是自己竟然被琴聲吸引,仿佛被帶到了那漁舟之上,心曠神怡,忘記了身處何處,於是,曲子沒完突然停止,讓眾人心裏多有一絲不舍。


    家主謝岩最先提出疑問:“若兒,怎的,突然不彈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廳堂一側的百花屏風方向,似乎在等待著裏頭謝蘭若給出回答。


    “回稟父親,女兒失誤,彈琴時用力了一些,不小心將琴弦彈斷了,還傷了手,實在抱歉,恐怕今日不能彈奏下去了。”謝蘭若翩然站起身,行了一禮以示歉意。


    謝岩心裏暗歎惋惜,點頭道:“既然誤傷,趕緊找大夫看看,你且先下去吧。”


    “女兒告退。”謝蘭若領命,起身便緩步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賓客們大歎可惜,不能將這般美妙的曲子聽到結束。


    上座處,一名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也是一臉失望的表情,歎息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沒想到謝三姑娘如此超凡琴藝,隻是,沒能聽完一曲實在可惜,可惜。”


    謝岩心裏微微得意,笑道:“四皇子過獎了。”隨後向在座賓客致歉,“實在抱歉,掃了諸位的雅興,小女被斷弦誤傷,實在無法繼續彈奏,還望見諒。”


    四皇子輕笑:“既然如此,也隻得等下次有機會再欣賞了。”


    “一定一定。”


    大家雖然感覺到可惜,可是既然謝蘭若手指傷了,也沒法讓她繼續彈下去,隻得念念不舍的作罷。


    謝蘭若隨後告退離開席位,離開之前,不自覺的回望了一眼宴席之上。


    這宴席上根據賓客人數,整齊的羅列著數十張小型桌案,正前方一張,兩側依次排列著下去。


    坐在正上方的是謝家家主謝岩,左右兩側首席坐著的,左邊是四皇子溫景瑞,右一邊是個錦袍的男子。


    謝蘭若這一回眸,一眼看見了坐在首席位置右邊的那個錦袍男子,登時驚呆。


    這名錦袍男子,不就是剛才從門外經過那個麽?還真的有這個人存在,並不是她眼花看錯了。


    正麵看去,那人真是和記憶裏的楚君墨像極了,隻是,似乎年齡要大,俊美無雙的麵孔多了幾分成熟,看上去棱角分明,還有就是身上的氣質與楚君墨完全不同,隻是看了一眼,就感覺眼前男子帶著一股冰冷的氣焰,麵無表情,眸光空洞深不見底,眾人都在喝酒交談之時,他卻坐在那裏安靜獨飲。


    呆滯的望著那男子不知看了多久,謝蘭若心裏有了個疑惑,這人是和楚君墨長得太像了麽?或許,難道楚君墨還活著?


    算起來,如果楚君墨還活著的話,到如今也有三十幾歲了,和那邊錦袍男子的年紀應該差不太多。


    一陣一陣的疑惑從心裏滋生,謝蘭若心神恍惚不定。


    “姑娘,這琴弦我可是調好了的,你怎會彈斷了還受傷了呢?我們去找大夫看看吧。”鈴兒擔憂的拿過謝蘭若的手,查看手指上的傷口。


    “沒事,隻是破了個小口子而已。”謝蘭若收回手指,似乎並不關心這個。再說了琴弦本就是她故意彈斷的,也好給趙姨娘一個說法。


    “都流血了,你還說是小口子?”鈴兒皺著眉頭,取來一塊絲巾,將謝蘭若那纖細白皙的手指那處流出鮮血的地方裹了起來。


    “真的不要緊。”謝蘭若一心隻想著席位上坐著那個錦袍男子,又回頭望了一眼遠,拉過鈴兒,小聲說道,“鈴兒,去把二哥叫過來好麽?我有事情問他。”


    “可是……”鈴兒擔心她手上的傷有些猶豫。


    謝蘭若已經等不及了,趕緊推了她一把:“你別可是了,快去。”


    鈴兒隻得勉強答應下來,前去叫人傳消息,讓謝堇安出來一趟。


    謝蘭若在三樓一間房內等待時如坐針氈,心裏就在重複想著,或許那個人是楚君墨,或許隻是長得像,然而現在光憑猜測也確定不了。


    等到門外有一丁點兒動靜,謝蘭若立即兩步小跑過去,開了門就喊:“二哥……”


    “姑娘,是我。”就見站在門外的是鈴兒,不見謝堇安。


    謝蘭若問:“二哥呢,沒叫來麽?”


    鈴兒進屋,回身又關上了門:“二公子現有要事,要稍後再來,讓姑娘等等他。”


    謝蘭若有些失望,回身又在椅子上坐下,呆愣愣的看著某處出神。


    鈴兒走到一旁,伸手摸了摸謝蘭若的額頭,疑惑的嘀咕:“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怎麽魂不守舍的?”


    謝蘭若多年來已經養成淡然自若的性情,一向見了任何事情都會波瀾不驚,可是這次卻有些失常,鈴兒跟隨她多年,很明顯就能看出來,自家姑娘今日不知怎的,竟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而且給人的感覺也大不相同。


    謝蘭若甚至沒心思掩飾,隻敷衍道:“我沒事,不必擔心。”


    “姑娘,鈴兒服侍你多年,一直盡心盡責,難道姑娘連鈴兒也信不過,不願意說麽?”鈴兒稍微有些失落,怕是姑娘見外。


    謝蘭若抬頭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別多想,我隻是……剛才見一男子……想向二哥打聽打聽。”


    鈴兒眼睛一亮,笑道:“姑娘,你可是看上哪家公子了?”


    謝蘭若隻得靦腆的勾了勾嘴唇,其實,和看上哪家公子的意思也差不多,不然她也沒有其他借口打聽別人。


    鈴兒頓時喜笑顏開:“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是哪位公子,竟能入得姑娘你的法眼,能說說麽?”


    謝蘭若瞪了她一眼:“八字還沒一撇呢,急什麽,待我問問二哥,也不知人家有家室了沒有。”


    鈴兒一想:“也對,這個定要問清楚,我們家姑娘要出生有出生,要才貌有才貌,可不能委屈了嫁與人為妾呢。”


    謝蘭若幹笑了一聲,其實,她連嫁人的想法都沒有,更別說嫁給人為妾了,上一世都沒做過妾侍,楚君墨也不曾納妾,這一世更別提了。


    “好啦,你不許說出去,讓人傳了是非,惹了笑話,唯你是問。”謝蘭若指著她的腦門,畢竟鈴兒話多,要多叮囑她幾句不該說的別說。


    鈴兒立馬發誓:“我保證不透露半個字!”


    主仆二人閑聊不多時,總算等到了謝堇安前來敲門。


    鈴兒也想知道自家姑娘到底看上了誰,趕緊去給謝堇安開了門。


    謝堇安進屋,回身關好門,上前來隨意的就在桌邊坐下,還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下,笑容滿麵的詢問:“怎麽了三妹,這麽急叫我過來有事?”


    謝蘭若雖然等不及想知道那人的身份,可還是耐著性子,小聲的問:“我想向二哥打聽個人。”


    謝堇安正喝水呢,差點就噴了出來,趕忙湊上來,擠了擠眉毛,笑問:“怎麽,三妹果真看上哪家公子了麽?趕緊說來聽聽,坐什麽位置的?穿什麽衣服?長什麽樣?”


    謝蘭若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有些語塞,一時也沒敢說出來,會不會自己的意圖太明顯了啊?這麽快就迫不及待的打聽他到底是誰,真的好麽?如果他不是楚君墨怎麽辦?


    謝堇安倒是不耐煩了,催促道:“哎呀,三妹,你跟我害什麽臊啊,趕緊說來聽聽,讓二哥給你一點意見。”


    原本已經急得想一見到謝堇安就問他,可是這時候謝蘭若好半天才猶猶豫豫的憋出來了幾個字,問道:“就是,坐在爹爹旁邊那個……”


    謝堇安臉色一變,笑容全無:“妹妹,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啊,四皇子他已有家室,你若是看上她,豈不今後要委屈你……”


    謝蘭若趕緊辯解:“不是四皇子,是另外一邊那個。”


    於是謝堇安臉色更加難看了,似乎蒙上一層烏雲,差點沒氣得斷氣過去:“那還不如看上四皇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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