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鍶涵一臉的疲憊,還是笑著說:“您放心,手術很成功,病人現在狀況還行,不過還要留院觀察,如果過了排斥期,那基本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蘇母身子一軟,幾乎要癱坐地上,這次是鬆了一口氣。


    小姑連忙將人扶住,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賈鍶涵朝蘇晚微笑地點點頭,蘇晚也回以無力的一笑。


    賈鍶涵又跟導師交談幾句,導師年紀不輕了,又做了那麽長的手術,已經非常疲乏,而賈鍶涵接連兩台手術,也撐不住了,說了一聲,兩名主治醫生便先回去了。


    很快,蘇父被推了出來,蘇母跟著護士一起走,看著蘇父進了無菌病房。


    小姑想將人勸回去休息休息,無奈蘇母卻執意在門外候著,最後沒辦法,慕晏叫來了護工陪著蘇母,將小姑和蘇晚送回去。


    蘇晚的狀態不太好,慕晏看得出來,在她推開車門準備出去的時候,慕晏握住了她的手臂。


    “姐,你就聽我一次。”


    蘇晚知道慕晏是什麽意思,她將他的手扒開,“阿晏,等我做好準備,再說吧……”


    推開門,慕晏看著她瘦弱的背影,久久不語。


    直到現在,她依舊不肯去看醫生,慕晏不明白,蘇晚到底在固執什麽?


    慕晏將手機開機了,上麵顯示有二十多通未接來電,全都是他助理打來的,點開其中一個,他回撥了回去。


    那邊助理急匆匆的聲音傳來,“慕總,您是不是想好了?公司現在正是需要錢的時候,雖然一百萬不算多,但是……”


    慕晏的聲音沉沉淡淡,“先別去管他,你來第一醫院,幫我把補償給了。”


    “可是慕總……”


    “其他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


    遠在美國的齊瑾南,聽著姚特助的跨國電話,將蘇晚的情況都報告了出來。


    齊瑾南皺著眉,雖沒多大表情,可眼神是沉沉的,等姚特助將事情都說完了,他才開口。


    “她父親現在怎樣了?”


    “噢,現在在無菌病房,觀察情況,如果不出現排斥反應就能從無菌病房出來,轉入普通病房了。”


    齊瑾南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頭的姚特助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說道:“對了齊總,我這邊覺得有些奇怪。”


    “說說。”


    “是這樣的,給蘇小姐父親移植心髒的病人父母,聽說最初進醫院的時候,接到了醫院的病危通知書,醫院還是救活可能性不大。


    許是蘇小姐那邊有過交代,所以主治醫生做完手術後,就給蘇小姐的父親和那個病人做了心髒配對,顯示配對成功,後來醫生也問了那對夫婦,他們一開始就不同意,反應還很激烈,說兒子要走也得完好無損地走,思想很封建保守。”


    齊瑾南沒吭聲,等著他繼續說。


    姚特助咽了下口水,又說道:“而今日那個病人因為出血過多,庫房沒有足夠的血供給導致的主要死亡原因,蘇小姐親自去求了之後,他們居然就答應了……


    我覺得,這件事有些怪異,怎麽蘇小姐一上去求,他們就答應了呢?對那些思想封建的人,這樣也太好說話了吧?”


    齊瑾南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墨眸淺眯,半響,想到了什麽,“立刻給我訂一張回國的機票。”


    姚特助一怔,“齊總,現在就要?”


    “我不是說了立刻?”


    姚特助應了聲,立馬掛了電話去訂機票去了。


    齊瑾南剛將筆記本關上,秘書就敲門進來了,恭恭敬敬說:“齊總,程總來了……”


    齊瑾南臉色有些繃緊,語氣也有些繃得緊,“哪個程總?”


    “是程氏集團的董事長,現任執行總裁程誌祥先生。”


    齊瑾南手上動作一頓,冷笑一聲,“這麽快就回來了。”


    “齊總,他還約跟您今晚出去吃飯,您看……”


    齊瑾南站起身,幽幽說:“應了,把晚上的工作騰出來。”


    秘書是聽到了齊瑾南方才跟姚特助的談話的,不由問道:“那您訂的機票……”


    齊瑾南沒回答,穿上西裝便大步走了出去,秘書自覺自己多嘴,暗罵一聲,連忙跟在身後。


    候客廳裏,程誌祥帶了自己的助理,看到齊瑾南,揚起笑臉站起身,“瑾南啊,這麽急著想把齊躍往美國發展啊?”


    齊瑾南不答反問:“程總身體剛好就跑回美國,怎麽,是擔心程氏,還是唯恐齊躍發展太快?”


    程誌祥一早就料到了齊瑾南不可能好聲好氣的,也不生氣,笑嗬嗬地說。


    “瑾南啊,你程伯伯可是花了半輩子在程氏上的,可不是你動個小手小腳就能傷得了根本的,不過也對,趁著現在還能動,肯定得多削削,不然以後可能就沒那麽多機會了……”


    齊瑾南麵色不改,“程總這話是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嗬嗬嗬……隻是覺得,從今天起,齊總在國內的事情已經會比較多才對,沒有多餘的精力來管美國這邊了。”


    齊瑾南危險地眯起雙眸。


    ……


    蘇晚沒有想到,隻不過一晚的時間,居然會出現如此的變故。


    當她從手機裏聽到小姑的話,幾乎是從睡夢中嚇醒過來的。


    她胡亂將衣服穿上,差點把手機都忘了,就慌忙地出了門。


    她現在腦子裏全都是小姑那句。


    小晚,你快點過來,醫生說你爸出現了強烈的排斥反應,現在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我擔心……我擔心……


    蘇晚腦子是亂糟糟的,根本沒空去理會為什麽很多人跟自己一樣是趕去第一醫院的,也沒去理會為什麽很多人都堵在了醫院門口。


    她是在人群中擠來擠去,保安顧不得太多,蘇晚成功擠進了醫院,看到蘇母一臉慘白地貼在牆壁上,看到手術室亮得刺眼的燈,怔怔出神。


    小姑上前,眼圈紅紅的,一把將呆愣住的蘇晚給抱住。


    “小晚,我看醫生的表情,我……”


    蘇晚反手將小姑抱住,強自堅強地說:“小姑,我爸那麽艱難的情況下都等來了心髒,他現在也不會有事的。”


    她知道她現在不能哭,所有人的情緒都上升到了緊繃的極點,她若是哭了,所有人就會崩潰了。


    一聲柔和溫潤的嗓音傳來,撫平蘇晚緊皺的心理,“蘇晚,別緊張,放鬆些。”


    蘇晚抬眸看去,看見一張溫和的臉在朝她微微笑,那笑如同春風,化去她心底的焦灼和悲痛。


    她咬著唇,眼眶不知不覺就濕潤了,小姑拍了拍蘇晚的後背,意示她有事就過去吧,自己還能挺住的。


    蘇晚沒動,蘇博良走過來,看到她衝自己艱難地勾了勾唇,蘇博良知道,她是在強顏歡笑。


    蘇博良抬掌,頓在了半空,他在猶豫是否要伸出手幫蘇晚拭去眼角的淚水。


    半響,粗糲的拇指觸碰到吹彈可破的肌膚,兩個人皆是一怔。


    蘇晚低下頭,並沒有拒絕,“你怎麽來了……”


    蘇博良細細幫她擦拭,盯著她的眼睛說:“我剛好來醫院給我爸拿藥,看到你匆匆忙忙跑來,一時沒忍住就跟上來看看。”


    蘇晚吸著鼻子,聲音很低很輕,“我、我爸他……”


    蘇博良驟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按在蘇晚的後腦,將她的臉按住自己的肩頭。


    “不會有事的,不要多想,事情還沒有出定論之前,也不要做最壞的打算。”


    蘇晚沒吭聲,但蘇博良感覺到自己肩頭的衣服濕透了。


    現在的她,需要的是一個肩膀。


    蘇博良有些悔,這種情況應該不會是今天才開始的,他應該早些來醫院,給她一個結實的肩膀的。


    不過還好,沒錯過就行。


    賈鍶涵聽到蘇晚父親的消息,今天要替肖醫生的班,她昨晚回去後很早歇下了,今兒一早的班,也匆匆趕來。


    看到將蘇晚抱住的男人,不由得一挑眉。


    高跟鞋的聲音,賈鍶涵走上前,這會兒小姑和蘇母都沒心情去看是不是有人經過。


    隨著高跟鞋落地的聲音越來越近,蘇晚倒是想起什麽了,猛地抬起頭,果然看到賈鍶涵一張微勾唇角的臉。


    蘇晚本能地將蘇博良推開,手腳冰涼。


    賈鍶涵看著,沒說什麽,隻是安慰一句,“放心吧,我導師從醫三十年,很有經驗的,你們不必現在就擺出這副極度悲傷的神情來。”


    蘇晚沒心情搭理她,隻胡亂點了點頭。


    有護士和保安匆匆忙忙趕過來,直奔向賈鍶涵,賈鍶涵微蹙柳眉,問道:“這是怎麽了?”


    保安大口喘著氣,“賈醫生,門外的人都在讓你出去,算要算賬,賠他們兒子的命來。”


    賈鍶涵好看的臉頓時難看起來,“這說的什麽話?我什麽時候害人的命來了?簡直就是胡扯。”


    小護士說道:“我們已經請院長了,賈醫生,你出去跟我們看一下吧?”


    賈鍶涵記得,這護士是昨日給她同意書的陳醫生那邊的護士,她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阿敏,你老實跟我說,外麵是什麽情況?”


    那個叫阿敏的護士臉色白了白,隨後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我也不知道啊賈醫生,外麵領頭的那對夫妻我也不知道是誰,我根本就沒見過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的兒子是誰啊……”


    賈鍶涵見她沒有說謊,便點點頭,“好,我跟你們去一趟。”


    幾個人一同往院門口的方向走去,蘇晚的心思不在那邊,視線盯著手術室的燈,眼神發直。


    蘇博良陪在她身邊,沒多久,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給他父親配藥的醫生的,說是有點急事喊他過去。


    蘇博良有些為難地看了眼蘇晚,“醫生,我這邊有點麻煩,你看能不能遲一些?”


    “哎呀,這可怎麽辦,我待會兒有個小手術要開,雖然小,但耗的時間比較久,你把服藥的情況我還要當麵跟你說說才行呀。”


    蘇博良左右為難,恰好這是蘇晚看了過來,對他說:“有事你就先過去吧,我這邊可能一時半會也還沒行,還得繼續等著。”


    蘇博良見隻能如此,便囑咐她兩句就離開了。


    沒過多久,醫院外頭吵鬧的聲音在這裏都聽到了。


    許久不曾說話的蘇母倏然來了句,“蘇晚,你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出去外麵看看吧。”


    小姑臉色白了,猛地看向蘇晚,蘇晚淒然地勾了勾唇角。


    她,沒什麽重要的事情麽?


    小姑低低喊道:“小晚……”


    蘇晚沒應,也沒有動。


    忽然,有名穿著休閑服的女人衝到蘇晚跟前,揚手就是一巴掌,情況太突然,蘇晚沒反應過來,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小姑一下子站起身來,“你這人怎麽回事?怎麽上來就打人啊?”


    女人嗓音尖銳,“你這個害人精,走!跟我出去給我爸媽磕頭認罪去!”


    說著,攥住蘇晚細嫩的胳膊就要將她往外麵拖。


    蘇晚不被什麽給刺激到了,一動也不動,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天也沒有一句話。


    小姑上前,猛然將人用力推開,“胡說八道!你再亂說話,小心我報警讓人把你給抓了!”


    小姑瞧了眼蘇母,希望她也說句話來,畢竟現在三個人,還能怕這一個人不成?


    年輕女人被氣笑了,很是囂張地說:“報警啊,你快報警啊!我倒要看看,警察過來了,是來抓我這個好市民,還是抓這個該死的害人精的!”


    手指指向了臉色白得不像人的蘇晚。


    小姑氣得胸腔劇烈起伏,“哪裏出來的瘋子?怎麽能跑到第一醫院來了,保安都不管的嗎?”


    年輕女人又將蘇晚的胳膊扯住,就要將人往外麵拖。


    小姑正要上去攔住,蘇母這個時候說話了,但在小姑眼裏,這倒不如不說!


    “手術室外吵吵鬧鬧算怎麽回事?蘇晚,既然事情是你惹出來的,那你就出去看看,別在這裏吵到醫生做手術!”


    小姑一臉的詫異,“嫂子,你說的是什麽話……”


    蘇母一聲厲喝,“蘇晚,你沒聽到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把你爸也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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